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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和眼镜王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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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猫也是雌性,长得很秀气,大眼睛,瓜子脸,尾巴上绒毛飘逸,竖起来很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妻由此而给它起名黄旗。
黄旗虽然出生还不满两个月,却已显出猫的威风,喵喵——一叫,老鼠闻风丧胆,再不敢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在房梁上跑来跑去了。
黄旗和土白年龄相仿,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它们在院子里玩捉迷藏,一起朝落在花坛上的麻雀发起进攻,一起钻进我和妻的怀里来撒娇,有一天中午,我亲眼看见,黄旗的头枕在土白的腰上,土白的腿搁在黄旗的脖子上,蜷缩在一起睡觉,显得那么亲密无间。我更相信所谓猫和狗前世是冤家的说法纯属以讹传讹的谎言。
三个月后,黄旗长大了许多,已能敏捷地蹿上房梁将可恶的老鼠追得屁滚尿流了。土白也变成一条半大的雌狗,能跟随我一起上山砍柴了。就在这时,它俩之间的友谊出现了裂痕。
那是个深秋的下午,我在院子里补渔网,满院暖融融的阳光,黄旗趴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土白在门槛下玩一个小纸团,一派祥和气氛。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黄旗喉咙深处发出一串串低沉的有节奏的声响。养过猫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猫的鼾声,也不是猫的窃窃私语,更不是猫在打嗝或其他病理表现,而是成年猫在心情特别好时一种生理上的习惯反应,俗称猫念佛。黄旗半闭着眼,一副陶然入醉的神态。哦,小黄猫快长成大黄猫了,会打坐念佛了,我想。
突然,我发现,随着黄旗发出一串串猫念佛的声响,土白终止了玩纸团的游戏,警觉地站了起来,尾巴平举,耳朵竖直,双眼恐惧地瞪得溜圆,东张西望,如临大敌。狗的听觉十分灵敏,土白很快发现这咕噜噜的声响是从黄旗的喉咙里传出来的,表情立刻变得又伤心又气愤,朝黄旗摆出一副扑咬的姿势,呼噜噜,呼噜噜,也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串沉闷的响声。
养过狗的人都知道,狗最气恼的时候,喉咙深处就会发出类似于猫念佛这样的声响,这是压抑的愤慨,刻毒的诅咒,进攻的前奏。
显然,土白把黄旗的猫念佛误解为是一种对自己的严重挑衅。
黄旗浑然不知,仍神情怡然地咕噜噜念它的佛。
汪汪汪——土白再也忍不住了,狗嘴贴着猫耳朵,龇牙裂嘴地咆哮起来,好像在责问对方:我没惹着你,你干吗要诅咒我呀?
黄旗被吵醒了,跳起来,本能地摆出应战姿势,弓着背,耸着尾,用一种粗哑的嗓音喵喵叫:神经病,吃饱了撑的呀!
我赶紧把它们撵开,免得伤了和气。
我想,它们之所以会闹误会,关键是土白用狗的眼光看待猫的行为,时间一长,土白会逐渐明白黄旗喉咙深处所发出的咕噜噜声响,并不含什么恶意,也不构成什么威胁,误会便会冰释,重归于好。
我想错了,物种与生俱来的习惯和偏见,比我想象的要顽固得多,土白无论如何也不能适应黄旗的猫念佛,一听到咕噜噜的声响,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攻击冲动,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更有甚者,只要黄旗舒适地趴坐下来,它便会条件反射般地凑拢去,竖起耳朵等待会让它气疯的咕噜噜声响,几近神经质的地步。
物种层面上的习惯差异,造成了无法消除的隔阂。
必然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猫和狗都是人类的宠物,都热衷于向主人献媚邀宠,但风格截然不同。猫比较含蓄,喜欢在主人的膝边绕来盘去,喵喵发出轻柔的叫声,钻进主人怀里,静静地等待主人抚摸;狗热烈奔放,兴奋地打着哼哼,尾巴摇得像旋转的花朵,拼命往主人身上蹿跳,一旦抱它,那根湿漉漉的舌头便狂风暴雨般地在主人脸上舔吻。
倘若我们家光有黄旗,而没有养土白的话,回到家,当然就会把黄旗抱一抱亲一亲,以满足它渴望宠爱的心情。有了土白,情形就大不一样了。狗见到主人后那份浑身打战的激动,那高兴得要发疯的神态,那急不可耐要与主人亲昵的模样,都让我们感动,也更能吸引我们的视线,于是我和妻一进家门,每每先抱起土白,**一番,然后再注意黄旗。猫是人类所有宠物中嫉妒心最强的,甚至会嫉恨主人的儿女。每当土白抢先一步得到我们的宠爱,黄旗便会像受了极大委屈似的低嚎,阴沉的眼光恶狠狠地望着得意忘形的土白,当我发觉不对头,放下土白转身想去抱它安慰它时,它伤心地呜咽着,一溜烟躲进床底下,千呼万唤也不出来。
猫狗之间(2)
当一个生命深切地感受到了不平等,仇恨便与日俱增。
终于发生了流血惨案。那次我外出开了半个月会,回到家,一跨进门槛,土白便平地蹿起两尺高,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狗舌头在我风尘仆仆的脸上狂轰滥炸经久不息,那份舍生忘死的爱恋着实让我感动,便也搂紧它,在狗脖子上轻轻拍打,以示赞许、奖励和犒劳。就在这时,突然,在一旁被我冷落的黄旗迅猛扑了上来,张嘴就在土白的**上啊呜咬了一口,然后带着满嘴白色的狗毛,攀上土墙飞快逃到屋顶上去。这一口咬得很重,土白的**上皮开肉绽……
从此以后,它们的矛盾公开化、白热化了。一会儿黄旗发出婴儿般的哭嚎,一会儿土白发出狺狺的吠叫,猫看到狗的影子就追逐驱赶,狗听到猫的声音就一级战备,从房间打到院子,从黄昏持续到半夜,家里成了比武的擂台、猫狗的战场。
一般都是黄旗主动挑衅,猫是一种很会记仇的动物。
冤家对头,水火不能相容。
我这才相信民间有关猫和狗不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说法有一定道理,遂准备将其中的一样舍弃,以换回安宁。
我有时要上山打打猎什么的,不想放弃狗;妻对老鼠恨之入骨,要挽留猫。就在我们为保留谁而争执不下时,黄旗出事了。
这天,我去育秧,妻去积肥,家里没人,一只老鼠偷窃挂在屋檐的玉米棒,被黄旗追得走投无路,顺着土墙逃到水缸上,求胜心切的黄旗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虽然尖利的爪子攫(jué)住了老鼠,但缸沿长着一层青苔,太滑了,它没踩稳,掉进水缸去。
之所以做出如此判断,是因为水缸里同时泡着一只一尺长的大老鼠,还有几粒金黄的玉米。
我家用的是大肚子水缸,足有一米二高,直径七十公分,里头盛着大半缸水。猫虽然会游泳,但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黄旗在缸里扑腾,爬爬不上来,跳跳不出来,水花四溅,发出惨烈的呼救声。
家里只有土白,当时它已怀着狗崽子,临近分娩了。也许它是目睹黄旗追捕老鼠失足跌进水缸的,也许它是听到惨烈的叫声才知道黄旗身陷绝境的,它狂吠数声,见无人答理,便腆着大肚子,顶着烈日,奔了两里多路,到田坝来找我。
相信跟狗打过交道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狗生性忠厚,侠义心肠,从不会记仇。
土白趴在田埂上朝我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如泣如诉的吠叫,我意识到家里出事了,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跑回去。当我把黄旗从水缸里捞出来时,它已灌了一肚子水,昏迷休克,做了好一阵人工呼吸,才把它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一定是跑得太猛太累,当天晚上,土白产下了四只狗崽子,比推算的预产期提前了两天。所幸的是母子平安,没出什么事。
猫是一种绝顶聪明的动物,智商可以和大象比高低。黄旗肯定知道是土白救了它,因为一个星期后,它就用同样的热忱回报了土白。
连续下了几天大雨,曼广弄水库水位暴涨,超出了警戒线,简陋的大堤岌岌可危,一旦洪水决堤,坐落在山沟里的寨子将荡然无存。为使家园免遭殃祸,全村男女老少都到大堤抗洪抢险。傍晚,巨大的洪峰从流沙河上游奔腾直下,一下子将大堤冲开一个两米多宽的口子,汹涌扑向山下的寨子。村长带着一帮青壮男子手挽手跳进水里,筑成一道人墙,挡住肆虐的洪水,其他人拼命往决口抛掷沙袋,搏斗了两个多小时,才算保住了大堤,但洪水已冲进寨子,淹了半米深。
抢险救灾结束后,我才想起产下狗崽子没几天的土白。我家的地势本来就低,狗窝就搭在低洼的院子里,毫无疑问被水淹了。半尺深的积水,对土白当然构不成威胁,在洪水到来之前即可往高处转移,但对四只才刚刚睁开眼睛还不会走路的狗崽子来说,却是灭顶之灾。母狗不像母猫,母猫能轻轻衔起幼崽到处走动,母狗没有这个本领。因此,母狗产崽后,轻易不换窝,母猫却会带着小猫频频更换住处。换句话说,假如是黄旗产崽,遭遇水灾,是能将小猫咪安全转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去的,而土白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狗崽活活淹死。
天快黑时,我一身泥巴,荷着锄头,一脚高一脚低踩着积水回到家。我想,四只狗崽子一定已变成四具浮尸,漂在水面上,土白悲痛欲绝,在一旁呜咽哀号。我推开院门,满院泥浆和积水,用碎砖搭建的狗窝早已被冲垮,却不见土白的影子,也找不到四只小狗崽。我正纳闷,突然听见屋檐下两米高的柴堆上传来喵喵的猫叫声,寻声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土白、黄旗和四只小狗崽,都在柴堆上,有两只小狗崽钻在土白怀里吃奶,另两只小狗崽安安静静地躺在黄旗面前,黄旗用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理小狗崽的背,神情专注,面容慈祥,不知内情的人,乍一看,真会以为这是它亲生的小猫咪呢。
土白是没有能耐将四只小狗崽从院子的狗窝搬上柴堆的,显然,这是黄旗的功劳。我的脑子里映现出这样一幅图境:当洪水从门缝涌进院子时,土白束手无策,呜呜哀嚎,急得团团转,眼瞅着就要水漫狗窝,宝贝狗崽们就要遭殃,危急关头,黄旗从柴堆上蹿下来,施展猫科动物善于搬运幼崽的技能,一次叼起一只狗崽,跳到安全的柴堆上去。土白和它的狗崽子安然脱险了。
你救援我,我帮衬你,这种超越物种的友谊,令人感动。
这以后,每当黄旗趴卧在阳光下,惬意地眯起眼,咕噜咕噜发出猫念佛的声响,土白便一溜烟跑得远远的,不听为妙,耳根清净。
这以后,每当土白将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白菊花,热情洋溢地向我们撒欢,扑到我们身上拼命舔吻我们的脸,黄旗便扭过头去,或者干脆躲进床底下,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物种的习性是不会更改的,物种的偏见也是很难彻底扭转的。显然,无论彼此的关系多么友善,土白还是不能容忍黄旗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咕噜咕噜声响,同样的,黄旗也还是看不惯土白对主人过分的谄媚。但是,它们学会了克制与忍耐,学会了宽容和谅解。
村长说,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在一个屋檐下猫和狗相处得如此融洽。
金丝猴与盘羊
金丝猴和盘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动物。但奇怪的是,凡发现金丝猴的地方,肯定会有盘羊,而有盘羊的地方,肯定会找到金丝猴。有人解释说,盘羊之所以像影子似的跟着金丝猴,是因为盘羊顶爱吃椿树叶,但盘羊不会爬树,光靠自己无法享用这美味佳肴,而金丝猴也爱吃椿树叶,骑在树杈上,两只前爪左右开弓,一把一把将椿树叶从树枝上捋下来,贪婪地塞进嘴去,这种吃法,浪费极大,吃一半掉一半,站在树下的盘羊便可大捡便宜,坐享其成了。
在一次集体狩猎中,我才知道,上述说法完全是一种谬误。
我们在一片椿树林里发现了十几只盘羊,悄悄地摸过去,但还没等我们到达有效射程,树冠上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猴啸声,立刻,正在娴静地低头吃食的盘羊警觉地抬起头来,往山脚方向移动。金丝猴居高临下,视界开阔,像机警的哨兵,为盘羊群通风报信!我们只好改变将盘羊群包围起来用枪射击的方案,吆喝十来条猎狗进行追撵。盘羊群望风而逃,猎狗兴奋地吠叫着,旋风般地扑了过去。
我们站在山顶看得很清楚,在盘羊群里,有一只才生下不久的小羊羔,跑着跑着,气力不支了,渐渐落在后头。羊角扭成麻花状的大公羊们都逃到前面去了,唯有一只长着弯弯羊角的母羊留在后头,陪伴在小羊羔身边,毫无疑问,这只母羊是小羊羔的妈妈,舍不得丢下自己的小宝贝独自逃命。不一会儿,训练有素的猎狗便离羊羔越来越近了。冲在最前头的大黑狗赛虎很快距小羊羔只有一步之遥了,再有两分钟,不,顶多再有一分钟,狗嘴就能咬住羊腿。所有在场的猎人都相信,小羊羔连同那只母羊,绝对逃不脱猎狗的追捕了。
就在这时,突然,前面一棵红椿树上,哗啦掉下一串东西来,像把软梯,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几只金丝猴,你抱着我的腰,我抱着它的腰,从树冠上垂挂下来。这种对我们人来说属于高难度的杂技动作,可对猴子,易如反掌,我在澜沧江边曾多次看到过金丝猴用这种倒挂软梯的办法从高高的树上下到江里来捞青苔吃。眼下这串猴子从树冠上吊下来想干什么呀?地上既没有青苔,也没有浆果,只有咆哮的狗群,做游戏也不是个时候嘛。吊在最末尾的是只长着一只朝天鼻的老公猴,它头朝下,双臂差不多快触摸到地上了,翻开浅灰色的厚厚的嘴唇,朝正向它逃来的母羊和羊羔“嗬嗬”叫起来。母羊听到叫声后,立刻用弯月形的羊角顶着小羊羔的**,径直往老公猴那儿赶。当小羊羔逃到老公猴面前时,只见老公猴张开双臂,一把将小羊羔抱起来,倏地一个翻身,一手抱着羊羔,一手攀拉“猴梯”,噔噔噔飞快蹿上茂密的树冠。当小羊羔被安全抱上树冠后,“猴梯”便自动地一节一节拆卸开来,极有秩序地迅速回到香椿树上去了。
大黑狗赛虎追到香椿树下时,正好是小羊羔被抱起并升到“猴梯”中央的时候,赛虎蹿高扑咬,可惜,只咬到一团空气。很快,十几条猎狗都赶到了香椿树下,它们不会爬树,围在树底下徒劳地狂吠一通、乱咬一气。
小羊羔被金丝猴安全地抱上了树,等于为那只母羊卸去了沉重的心理负担,也等于解开了束缚它身心的无形绳索,它突然加速,飞跑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我们来到香椿树下时,猴群也转移不见了。眼看就要到手的羊肉飞掉了,大家都很气恼,赌咒发誓要教训这群爱管闲事的金丝猴。
最有经验的老猎人波农丁观察了一下地形后很肯定地说,这群金丝猴还在这片方圆约一公里左右的椿树林里,道理很简单,山脚下就这么一片孤零零的树林,出了树林,东面是湍急的流沙河,南面是一条大路,西面是陡峭的布朗山,北面是一大片卵石滩,金丝猴习惯在树上生活,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开树林下到地面上来的。波农丁把狩猎队分成三组,一组带七条猎狗扼守公路,不让金丝猴群越过公路逃进大黑山原始森林,二组带剩下的五条猎狗扼守通往寨子的那片开阔地,以防止猴群逃进寨子边那片密不透风的包谷地里去,三组负责在椿树林里点火放烟,把这群可恶的猴子熏出来。
我们人手不够,没去守东面的流沙河和北面的卵石滩。我们一致认为,东面和北面守不守都无所谓,金丝猴怕水,打死它们也不敢泅渡流沙河的,卵石滩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猴子爬树登山都很厉害,但在平地行走,连人都不如,尤其在卵石滩上,动作笨拙缓慢,根本逃不快。就算猴群往北面逃窜,等它们走进卵石滩后,我们再追击也不迟,动作敏捷的猎狗很快就可从西南两个方向赶过去追上猴群并将它们包围在卵石滩里的。
我被安排在第三组,我们几个人捡了一些枯枝败叶,在上风口点起七堆火,等烧旺后,用草皮将火堆盖起来,霎时间,浓烟滚滚,顺着风势,直往椿树林里飘去。很快,整座椿树林烟尘弥漫,就像一只大烟囱。传来哼吭哼吭的咳嗽声,传来喧哗与骚动。不难想象,那群金丝猴在树上被浓烟熏红了眼,熏昏了头,眼泪鼻涕都熏出来了,抓耳搔腮,上蹿下跳,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树冠哗啦啦响,哦,这群金丝猴被烟熏得受不了啦,要逃命啦!
树冠上的声响往北转移,不一会儿,在连接卵石滩的一棵香椿树上,滑下一串金丝猴来,在卵石滩里跌跌撞撞,抱头鼠窜。
波农丁吹响了牛角号,西南两路12条猎狗吠叫着冲向卵石滩。
嘿嘿,这群金丝猴成了瓮中之鳖啦!
金丝猴们扶老携幼,在卵石滩上缓慢爬行,它们失去了树的掩护与依托,也就失去了灵长类动物的优势,是无法抵挡猎狗进攻的。
两组猎狗成钳形态势将猴群包围了起来,眼看就要穿插分割,进行最后的噬咬了,突然,朝天鼻老公猴“呦————呦————”仰天长啸起来,我以为它是在绝望地哀号呢,殊不知随着它的叫声,从西面布朗山脚下,奔出一群盘羊来,清一色都是羊角扭成麻花状的身强力壮的大公羊,盘羊习惯在高低不平的山崖上行走,坚硬的羊蹄在卵石滩上如履平地,驰骋如风,一转眼,就出现在金丝猴群面前。只见金丝猴们忽啦分散开,一只金丝猴拥着一只盘羊,猴爪抓住羊角,就像骑手抓住缰绳一样,轻盈一跳,骑到羊背上,步兵变成了骑兵,盘羊带着金丝猴,轻捷地在卵石滩上跳跃奔驰,朝布朗山方向逃去,地上扬起一团团轻烟似的尘土。
猎狗的奔跑速度本来就不如身强体壮的公盘羊,在高低不平的卵石滩里,更不是公盘羊的对手,只能汪汪叫着,望尘兴叹。
望着远去的盘羊和金丝猴,我感慨万千,强大的人类总是疯狂地掠杀,没想到在动物界,会有如此配合默契的协作与互助。为了生存,为了抵御共同的天敌,金丝猴与盘羊,两种完全不同的动物,互为依傍,共同生活,你为我站岗,我为你放哨,你救我的羊羔,我驮着你逃出绝境。
舞 蛇
波隆丹是个世代相传的舞蛇人,他养的那条六公尺长的黑蟒蛇就是舞蛇。他给黑蟒蛇起名大黑,每逢集市,他就带着他的大黑来到街上,找个热闹的地方,铺一块篾(miè)席,耍蛇卖艺。他掏出那支祖上传下来的被手汗浸染得漆黑如墨的短笛,放在嘴唇上一吹,懒洋洋睡在金竹箩里的大黑就会伸起脖子,随着音乐的节拍,左右摇摆上下颤动做出各种优美的舞姿。令人叫绝的是,当笛声高亢激昂,那舞蛇的脑袋便奋力向上昂挺,身体笔直地升高,最后只剩一圈尾巴支在地上,平地竖起一根五米多长的布满美丽花纹的黑色柱子,柱子顶端,血红的蛇信子有节奏地吞吐着,就像高擎着一柄火炬。表演结束,波隆丹会吹响一首圆舞曲,大黑就张大嘴,衔着一只彩釉陶罐,舞动身体,绕着场子讨赏,钱币便会纷纷抛进陶罐去。
我们曼广弄寨后面有一片砾石滩,不知是地震形成的断裂带,还是亘古时代地壳运动留下的残痕,反正,砾石滩中央有一条绵延数里长的裂缝,裂缝很深,丢一块卵石进去,袒到落地的声响,最奇怪的是,裂缝极窄,最宽的地方只有一米多点。那天早晨,几个小孩到砾石滩玩,有一个名叫龙崽旺的两岁的男孩一失足从裂缝掉了下去。这是裂缝中最窄的地段,在地面量最多只有两尺宽。我们赶到出事地点,能帖底下传来的哭叫声,下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从小孩的哭声判断,掉得不算深,大概只有七八米,就被卡住了。可怎么救呢?孩子太小,还不懂事,不可能抓住我们放下去的绳子把他吊上来。裂缝太窄,大人不可能下得去;用十字镐来挖吧,怕石头掉下去会把小孩砸死,再说,挖来挖去的还有可能把裂缝震宽,小孩再往下面滑怎么办?
村长急,家长急,所有在场的人都急得火烧眉毛,可又束手无策。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想起波隆丹养的那条舞蛇,说:“能不能让大黑来试一试?”
“对啊!”波隆丹一拍大腿说,“这条缝,我的大黑能钻进去的。”
波隆丹很快就把舞蛇大黑带到了出事现场,刚要让它往裂缝里钻,龙崽旺的母亲忧心忡忡地说:“蟒蛇能活吞麂子,我的孩子还小,要是它……”
“放心,我训练大黑有十多年了,它绝不会伤人的。”波隆丹说。
“蟒蛇的嘴大得像口井,万一……”
“是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村长帕珐说,“大黑虽然乖巧,到底是畜生,万一真的把孩子吞进蛇肚子去,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我看,用根绳子把它的脖子系得细一点,免得发生意外。”
结果,我们用一根结实的布绳子,把蛇脖儿给系合适了。它能呼吸,但不能吞咽比它脖子粗一点的东西。这有点像给鱼鹰系了个脖套儿,在水里逮着大鱼,无法咽下去,只好浮出水面吐给渔夫。
大黑看起来很不习惯脖子上戴个紧箍咒,摇头晃脑地在地上打滚,波隆丹抚摸着它的脑袋,安抚了半天,它才勉强安静下来。它似乎很快就明白了主人要它做什么,吱溜钻进裂缝去,长长的身体一眨眼就从地面消失了。
约摸五六分钟后,裂缝下传来孩子爆发式的哭嚎,我们在上面你望我,我望你,不知道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人心急如焚地趴在裂缝上,望眼欲穿。可惜,里头黑黢(qū)黢的,啥也看不见。
又过了七八分钟,突然,一团朦胧的白色,像蘑菇似的慢慢从裂缝深处往上冒,孩子的哭声也气泡似的往上浮。终于,我们看得见龙崽旺的小脑袋了,孩子像坐了自动升降机,往上升,脖颈、胳膊、身体,我们看清楚了,大黑张大着嘴,像莲花盘一样托着孩子的**,在往上顶呢,就像在市场上表演它的拿手好戏一样。
孩子离地面还有两公尺多,我们的手还差那么一截才够得着去抱他拖他。就在这时,大黑突然停了下来,它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脑袋扭动着,一双没有眼睑因此不会眨动的蛇眼痛苦地望着波隆丹,似乎想获得某种帮助。它好像支持不住了,一点点往下沉,眼看就一托出地面的孩子,也跟着一点点缩回裂缝深处。村长帕珐急了,揪住波隆丹的肩膀连声说:“快,吹笛子!快,吹笛子!”
波隆丹立刻掏出那支短笛,吹了起来。高亢嘹亮的笛声,优美的旋律,在山野回响。说也奇怪,笛声一响,大黑便好像被童话中的魔棒击中了一样,脑袋颤抖了一下,停止往下沉,又缓慢地艰难地开始升高。笛声越来越激昂,越来越响亮,大黑也越来越兴奋,两眼闪烁着痴迷的光,随着音乐的节奏,一弓一弓地往上运动。可我总觉得它好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兴奋的背后是难以言说的痛苦,痴迷的背后是无可奈何的毁灭。
终于,我们接住了孩子,把他抱上了地面。孩子除了腿和胳膊有点擦伤外,安然无恙。人们都围着孩子问长问短,不再去关心大黑。波隆丹也停止吹笛。笛声一停,刚才还狂热地摇摆着往上爬的舞蛇大黑,蛇头颓然歪倒下来,扭动的富于灵性的身体一下子松弛委顿,变得像根烂草绳,眼看就要滑下裂缝去了,波隆丹眼疾手快,伸下一只手去,一把抓住弯钩似的蛇牙,在我的帮助下,用力把它给拉了上来。
它脖子上那根结实的布绳子不见了,蛇肚皮血肉模糊,一大团内脏从它的体腔滚落出来。不难想象,当它在阴暗的裂缝深处张大嘴托着龙崽旺的**往上爬行时,很不幸,布绳子被一块倒钩状的石头挂住了。更不幸的是,薄如刀刃、锋利无比的石片刺进它柔软的脖颈,随着它往上运动,慢慢地切割开它的肚皮。它的身体牢牢地被布绳子固定住了,无法躲避那块尖刀似的石片。它疼痛难忍,便想缩回去,就在这时候,波隆丹吹响了金竹笛,飞扬的笛声,震动的声波,迫使它停止退缩,奋力往上蹿行。它把孩子送出了裂缝,自己的肚子却被锋利的石片剖开了。
它死了,没人剥它的皮,也没人吃它的肉,波隆丹流着泪把它埋进那条深不可测的裂缝里,还把那支短笛也扔了进去。从此,赶集时再也没有舞蛇精彩的表演了。
象警(1)
那天下午,我顶着太阳到大黑山挖一种名叫萝芙木的草药,累得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回家途中,想拐到罗梭江的大湾塘去喝口水洗个澡,解解乏。西双版纳漫长的旱季,烈日如焰,空气干燥得就像划一根火柴就能点燃,树叶被烤得焦黄,水塘干涸,溪水断流,方圆百里的大黑山只有那条在谷底蜿蜒穿行的罗梭江是唯一的水源。
这一带属自然保护区,人迹杳然,热带雨林层层叠叠。夕阳西下,酷热的天气透出一丝凉爽。我顺着大象甬道往前走,快走出那片老林子时,突然听到前方有杂沓的脚步声和嘈杂的鸣叫声,牛哞羊咩、马嘶鹿鸣、猪吼狗吠、豺啸、鸡啼鸭嘎、兔叫鼠吱,听起来就像一个游牧部落携带着牲畜家禽在赶路。我怕遭遇不测,赶紧离开大象甬道钻进一片密不透风的灌木林,藏踏实后,轻轻拨开枝蔓望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罗梭江大湾塘的树林边缘,拥挤着野牛、斑羚、盘羊、野猪、豺狗、猪獾、马鹿、草兔、黄鼬、孔雀、白鹇、锦鸡等二三十种动物,大大小小约有一两百只,就像童话中森林里的动物集合开会一般。空间不大,这么多动物聚在一起,一会儿野猪撞着野牛,一会儿草兔踩着锦鸡,秩序有点乱。绝大多数都是食草动物,但也有杂食性动物野猪和猪獾,还有一只惯会偷鸡的黄鼬和两只属于食肉猛兽类的红毛豺。奇怪的是,黄鼬并未扑向近在咫尺的白鹇,马鹿好像也不怎么害怕蹲在自己身边的红毛豺。
我可不相信不同种类的动物会像人那样聚在一起开会,尤其是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天生就是吃与被吃的敌对关系,怎么可能和平共处呢?一定是发生了极为特殊的事情,迫使这些动物麇(qún)集在一起。我仔细观察,那对红毛豺,舌头拖得老长,干得就像一条晒瘪的茄子,豺眼贪婪地眺望罗梭江;野牛和斑羚舔着干裂的嘴唇;孔雀张着嘴,断断续续发出嘶哑的叫声……哦,我明白了,这些动物在炎热的山上活动了一天,已渴得嗓子冒烟,火烧火燎般难受,黄昏时分想到罗梭江饱饮一通,洗澡冲凉。由于太渴了,抑制了红毛豺狩猎的冲动,只对水感兴趣,而对近旁的捕猎对象漠然视之。由于想水想得心焦,盘羊和马鹿忘了身边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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