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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传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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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顺之笑道:“岂敢班门弄斧,既是大人有旨谕,敢不遵从,只是抛砖引玉罢了!休道下官放肆。”刚要吟时,忽被严嵩制止道:“酒席吟诗,焉能无题。”遂唤婢女道:“献鲜果来。声未落,忽女乐齐鸣,玉萧骛管,仙音缭绕。先有彩女,歌舞而出。裙袖飘香,舞姿啊娜,个个妖艳整齐。世蕃看时,目光骤亮,抢先说道:“还是我来,兄长休怪抢前了。”遂吟道:
涧娜腰姿杨柳凤,歌喉轻吐勾魂声。若约襄王为座客,不教神女晴偷情。
严嵩瞪他一眼,却不言语。此时有一俊俏女子花枝招展般走来。手持一件祖母绿洗得个东方朔,肩上担着一枝蟠桃,枝上三个红白桃子,个个碗口般大,绝不似真的,又逼真酷似。顺之赞道:“果是妙手高匠,巧夺天工也。”“严嵩笑道:“大人尝尝,其味如何?”
顺之当他酒醉,笑道,“石玉之作,如何尝得?”严嵩大笑道:“此桃绝非假制,乃是朝廷贡品,唤作蜜桃。产于直隶深州,乃桃中之魁,又名魁桃。桃有红自之分,红曰红蜜,白曰白蜜。每岁肩挑入京,进于皇室,今皇上赐臣四枚,恰逢君至,当饱口福!”顺之惊愕。以刀剖之,汁液晶莹如珠,抽之如丝,品尝之时,果然甘甜如蜜,异味芳香。击掌吟道:瑶池桃熟几千年,春色须教醉列仙.;岂如人间红白蜜,大圣三偷也枉然。
严嵩拍案称绝,道:“桃味之佳,又不如君诗佳也!”又有妖艳女子,捧一件珐琅盘,盘内金丝编就葡萄架,金枝玉叶,上挂几串走盘大珠的葡萄,共是六串、每昂六粒,也是真的,乃西北疆域天山而产。三人摘取品尝,严嵩有诗赞道:
采得葡萄向酒泉,露滋仙果缀珠悬。尽收六六人间福,一粒期公寿八千。
三人尽兴饮酒赋诗。将近席散,严嵩方轻描淡写地将那紧要事情说出,故作无意间道:“大人此番省视军务,蓟镇额兵如何?”
顺之摇头叹道:“王抒所部,名曰额兵九万,实乃五万稍多,尚缺三万有余,且皆老弱之兵,亦不任战。”只此一句,说得严嵩心中暗喜,道是有把柄可抓,不怕逼不出他画来。便掩饰住得意神情,淡淡问道:“我曾托君携密书于抒,他可有书信回么?”
顺之道:“正在下官身上。”
严嵩接过王抒书信,也不去看,只待送唐顺之出府,才匆忙返身而回,急忙拆封读时,一腔喜悦,又慢慢冷落下来。原来严嵩借巡边索画,乃暗施淫威,意在恐吓。查你无事,自不为过,若查你差错,不肯献画时,便是以欺君误国之罪查办,加害满门,也要逼出画来。暗中之意,料王抒定然知晓,自是不敢得罪。
哪知一封回书,不明不自,倒使严嵩左右为难了。世蕃见他神情,已自发怒问道:
“敢是王抒那老儿,不肯送与我们?”
严嵩抵头道:“只是此书信,写得不明不白,只道他家向是不曾有,不知是否世贞今日新获。因旷久未归,家事不明,因此说得含糊,不曾说送,也不曾说不送。”世蕃冷冷笑道:“什么含糊,分明推矮搪塞,如今查出他额兵有差,莫若奏他一本,只道他欺君误国,也便叫他知道我等厉害。”、严嵩道:“此事不可急。既是他没说不肯,还须从长计议,再图他策。可唤汤裱褙来问。”
须臾汤裱褙到。叩头拜见过后,侍立一旁问道:“老爷唤小人,有何旨谕?”
严嵩问他道:“你在王府之时,可曾见到,或曾听到他家藏有《清明上河图》一画?”
汤裱褙骨碌碌眨动眼睛,思忖片刻,道:“在王爷府上时,实不曾相见。”
世蕃道:“如今便在你旧主子手中,不管怎样,你便去与我讨来。”汤裱褙见世蕃不悦,慌忙叩头说道:“爷爷待小人恩宠,死也难报。只是奴才在那王府之时,大凡珍迹古画,皆是奴才装裱,一向委实不曾相见,哪里去讨得。”世蕃顿时大怒,把王抒那书信朝他脸上摔道:“奴才敢强嘴,便是王抒,也不敢说自家没有,如何你倒敢瞒我。”汤裱褙正自凉慌,蓦地见王抒亲笔书信,骨碌转动眼膺,心生一计,嘻嘻笑道:“爷爷息怒,若王抒果有此画,奴才倒有办法,不费吹灰之力,管自弄到手来。””’严嵩问道:“你有何计,快讲。”汤裱褙道:
“奴才在王府多年,一向摹得王抒手迹。今日奴才便借王抒口吻,写一书信与王世贞,叫他将画献与爷爷便是。那王公于极是孝顺之人,见到我伪造其父的手书,不怕他不肯。”严嵩喜道:“如此甚好。你只以王抒口气写道:近日唐郎中巡抚军务,查出我部额兵奇缺,欲待奏明圣上,告我欺君误国之罪,多蒙大学土严嵩周旋恩典,化干戈为玉帛。为谢严学土鸿恩,可将我家私藏《清明上河图》奉谢为盼。”
汤裱褙哪敢怠慢,便一句句按严嵩所说,摹王抒手迹,将假信写毕。严嵩与王抒亲笔对照,竟无丝毫不同,自是欢喜不尽,便命汤裱褙将书信封好,立刻去旧主府上逼画。正是:不伯贼偷,只怕贼想。
一波未息,又起祸殃。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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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汤裱褙仗势逼画搜王府 严世蕃捞月成羞布机关

话说汤裱褙带了伪造书信,竟来王府,为新主子诈取那旧主的珍画。到得门首,大刺刺直着嗓子,只喝一声:“门子里哪个当班?”
那门里老苍头莫成,听这一嗓子慌忙出门看时,恰是那黄脸猴腮的汤裱褙,只着一身经历官服,神情便大不一样了。他们自是相熟,莫成嘻嘻笑道:“我道哪里驴叫天嗓子,敢情却是裱褙。”又望望天儿说道:“今日敢是日头打西出来,裱褙怎地肯到小家舍来?“”汤裱褙道:“我有要事,要见你家公子与夫人。”
莫成摇得脑袋似拨浪鼓儿,只嘻笑道。“敢怕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
一语戳到痛处,汤裱褙甚是不耐烦,皱起眉头说道:“我便没功夫罗唆,快去报与你家公子,道是你家王老爷有书信来。”慕成道:“呀呀呀,屎壳郎打哈欠,好大个口气。换声老爷,还是我家,裱褙果是大家人了,好!好!只是我偏不与你禀报。”
汤裱褙见硬不得,勉强赔笑道:“果真有急紧事,误不得的。”莫成道:
“这个家府,便是老奴,也做得一半主。有事对我讲便可。”
汤裱褙挖苦他道:“怕是骒马,只上不得阵,兔子架辕,你当不起呢。”二人正自口舌,恰逢世贞衣冠齐楚,腰悬佩剑,携个桃担的小厮顺哥儿出来。原来世贞在苏州多日,遍寻柔玉不见;因为隐娘赎身,又欠徐知府许多银两。故将她安置在张银匠家,孤身返京而来。待把偶逢隐娘、柔玉出走诸般事项一一禀与母亲时,老夫人自是面善心慈菩萨般心肠,听得这许多悲酸苦楚,先自陪着落下不少眼泪,又催促世贞,速速返苏州寻找柔玉,持寻到她时,一并将隐娘暗里接来,只作亲女儿看待。世贞遵了母命,正待欲走,不想出门偏遇汤裱褙来。
汤裱褙见是世贞,笑笑拱手说道,“闻知公子苏州得福,小人与公子贺喜。”
世贞听他话语蹊跷,微微一惊,暗自猜测,定是他在严府哪里听了闲言,冷冷说道:“此言怎讲?”
汤裱褙却不直说,骨碌碌一双眼睛,盯住他面孔自笑。半晌方道:“公子自知,何必瞒我?”世贞性直,最是见不得这等模样。且又见他自去严府之后,邀媚献宠,盛气凌人,一副小人得势之相,远非在自家恭顺模样,益发生厌,嘲弄说道:“汤裱褙今日至此,敢怕是走错门首?”
汤裱褙赔笑说道:”小人在相府,自是繁忙,一向不曾有闲暇拜望夫人与公子。敬请多多见谅。”
世贞见他小人之态、令人生恶。冷冷一笑,唤声顺哥儿,便欲上路。汤裱褙慌忙上前拦阻,拱手说道:“现有老爷书信,请公子留步。”世贞误会,只当他唤严贼严嵩作老爷。冷冷说一句道“你家老爷是哪个,我只不认得。”说毕拂袖而去。汤裱褙三呼两唤,世贞竟不回头。
倒把莫成看得笑了,自觉有趣,戏耍道:“烧香只看真佛面。哪个向屁股乱作揖的。”汤裱褙羞得满脸通红,心下自着恼。若是个性直之人,自当一怒而去。
偏是奴才有奴才的长处,三尺厚脸皮,却忍得了若辱。揭一层媚笑,又赔上一层笑来。。
汤棱槽见世贞去远,只盘算珍图来到手,恼不得,亦去不得,复转身打拱作揖向莫成赔笑道:“老爹休得取笑,奈何公子急事在身去了,小人自有紧要话对老夫人说。”莫成禁不得他缠,方去禀报老夫人。毕竟妇道人家,心肠绵软,且那汤裱褙在王府之时,向是转轴脖子,见凤使舵,巴结讨好的人,偏是把老夫人哄得喜欢。几次欲拜给老夫人作干儿,老夫人答应下了,无奈老爷与世贞不允。
如今见是他来,慌忙唤他进去。到了内厅,老夫人与丫环迎儿出来相见。大远便慌道:“裱褙从打到那严府,敢是把我们忘了,长久不来了。”
汤裱褙连忙搀住老夫人,到厅中,拉过一把交椅。在当间请老夫人上座,纳头便拜道:“干娘在上,不孝孩儿给干娘叩头。”老夫人慌忙上前扶起,谦让道,“不敢当,行常礼罢。裱褙拜上四拜,待坐下,老夫人遂命迎儿进茶。
迎儿见裱褙,只是阴着脸儿。原来裱褙在王府时,迎儿向他学装裱画,私下讨便宜调戏迎儿,被扇过几个嘴巴,两人暗里作下仇的。迎儿不敢违主命,勉强献上茶来。
茶毕。裱褙道:“恭喜干娘,孩儿给干娘道喜了。”
夫人道:“喜从何来?”
裱褙扯谎道:“孩儿讨得个喜讯儿。听我家相爷私下里讲,干爹敢怕又要升官儿了。”老夫人摇头笑道:“听不得。你自知道,你王老爷,忒是正直,又不会巴结。扯一句谎,便要脸红半月,生就做不得大官。但凡那做大官的,扯谎便象吃家常饭,且是脸皮有城墙厚,射不透,骂也不透的。真个地讲,便是你,作人又好,嘴快腿勤。一拨山滴溜转,也强似你老爷。”
裱褙道:“干娘这等说,怕羞煞孩儿了。”
夫人叹道:“偏是你只学得装裱画儿,字眼不深。字眼深时,定准做得大官儿。”
裱褙道:“托干娘的福儿,孩儿在相府,甚是被相爷看重。如今也赏了奴才一官半职。”
夫人喜道:“这等便好,是甚官儿?”
裱褙道:“便是经历。”
迎儿撇嘴道:“严府是何等人家,莫道会喘气的人儿,便是猫儿狗儿。也升得官儿。”
夫人笑道:“自古道相府家人七品官儿,哪有猫儿狗儿做官的?”
迎儿道:“怎地没有,前时便听说朝中工部一个什么官儿去严府吃酒时拣得一张纸儿,那狗儿倒也看家,把他赶出府去,来时便咬,再不准进来。你道是人官大还是狗儿官大?”
老夫人道:“果真有这好看家狗儿?”
汤裱褙道:“这丫头嘴乖,敢怕是骂那赵文华。他如今死了,骂骂倒无妨。”
三人叙些家常,说笑一会儿,裱褙偷偷窥视得老夫人心下高兴,方取出伪造书信道:“干爹自蓟镇有书值来,孩儿转交干娘。”迎儿道,“我家老爷不认你干儿,空地声声白叫干爹,老爷在时,怕你还敢叫?只是作怪,我家老爷书信,如何便到你手里?”
汤裱褙心里只恨迎儿,无奈老夫人在座,又不好计较的,便道,“干娘不知,这书信乃是唐荆川老爷奉旨到蓟镇巡视军务之时,干爹托唐老爷带回。
因干爹有书信与我家相爷,便一并转交到我家府上。”随后又半是威胁,半是拉拢,云里雾里,漫天扯谎道,“奴才受夫人多年恩宠,实是不敢相瞒。此次唐大人奉旨巡兵,平地生出天大祸端。蓟镇额兵,名日九万,实则五万不足,额差四万有余,且皆老弱病残,多不善战。皇上若知道,便是欺君误国。甚是了得,轻则罢免,重则有杀身灭门之祸。”几句话语,把个菩萨心肠老夫人,唬得魂都飞了,失色惊道:“这便如何是好?”
裱褙知她心性,见话语生效。暗自得意,故作庄重同情说道:“我适才向夫人道喜,岂是空话敢诓您老人家。事虽如此,哪个想到,王老爷却因祸得福呢?
唐大人巡视军务回来,我家相爷闻知此事,自思忖道,王老爷极是忠良正直之人,如何会做出此事、定是被他部下将官诓了!欲要成全老爷,不忍加罪伤害,便请唐大人至我家府上,设宴款待,只将他说转了。答应奏明皇上,只道是将官生奸,、瞒天过海,治那将官的罪,王老爷忠心耿耿,保他平安高升。”汤裱褙信口雌黄,说得天花乱坠,先时几欲将老夫人吓死,后来又喜活了。老夫人展开书信看时,见果是老爷手迹,书信中所言,与裱褙所讲也无异,便也放下心来。待看到书为严府献画之事,也觉得是清理所在,自思忖道:“人家救得老爷身家性命,献张画儿酬谢,只怕还不成敬意哩。”便问迎儿道:“我自是不晓得字画,你平日可见老爷和公子,有张什么《清明上坟图》吗?”
迎儿道,“似曾见过,只是忘记在哪里,上面可是有舟桥河流么?”
汤裱褙道:“正是,正是。”一时心下狂喜,断定此画在王府无疑。。
老夫人忙道:“迎儿,你便去把那《清明上坟图》的画儿找来,让裱褙带回,送与严老爷酬谢。”裱褙道:“不是清明上坟图,是上河图。”
夫人道:“这却奇了,清明节不上坟时,却上河做甚么?”
裱褙只怕她唠叨误事,便道:”或许奴才记错,找出看时便知道了。”
迎儿不敢违主命,进书房去找。顷刻出来道:“画儿翻遍了,只不曾见。裱褙欲上坟时,哪里讨不得纸钱?”
夫人不悦斥道:“没用的东西,休得贫嘴饶舌。”
又对裱褙道:“你要认得时,我便同你到书房去寻看。”裱褙起身欲去时,忽又止步寻思道:“那《清明上河图》乃传世之宝,岂能与寻常字画混在一起?
倘若私藏于箱笼之中,我却哪里寻得?日后若翻悔推赖,不肯献出,只讲我亲自搜过,岂不把我卖了进去,如何向相爷与世蕃交待?却是傻不得。”这样想时,便寻个借口说道:“奴才还有急事要回府,耽搁不得。画儿既在府中,敢是飞不得,待我日后来取。”说时便作谢告别。正是:
谎话搬出几多筐,瞒天过海施伎俩。但为新主卖旧主,端的有奶便是娘。
汤裱褙回到严府,那严嵩与世蕃,自是在书房等待不及。见裱褙回来。急急围拢问道:“此去如可?那书信可曾露出马脚?”
汤裱褙道:“不是奴才夸口,敢怕时日久时,便是王抒亲看,也难辨真伪。
我去王府之时,恰值世贞南去,只老夫人独身在府,我将书信与她,她自当是同床共枕之人所书。”遂又加枝添叶,把如何拿王抒欺君误国罪唬她,唬得她当场晕死过去;又如何道相爷从中开脱,只加罪于部下副职,反保王抒日后升官讲与她,只喜得她感恩不尽,愿遵书信中所嘱,将珍画献与相爷,如此这般叙述一遍。
严嵩喜道:“如此说来,那画儿上手了?”
汤裱褙道:“只是不曾到手。”
世蕃性急,劈胸揪住他道:“画儿哪里去了?”
汤裱褙道:“夫人虽愿献与相爷,奈何识不得画儿,命丫环找时,一时却找不出。”
严嵩怒道:“你如何不去同找?”
淫威之下,汤裱褙先自心怯语塞,支支吾吾道:“奴,奴才只,只道是不便。”
世蕃见此伏,疑他偏袒旧主,于已有异心,只将谎言诓骗,一时气得独目鼓胀,面皮紫红,不等言毕,啪啪朝他脸上几掌,显出条条血印出来。怒不可遏吼道:
“作死奴才,敢是你与旧时主子私情不忘,故弄圈套,诓骗于我。”这一说时,只唬得个裱褙三魂出窍,扑通跪在地下,抽着自己耳光哭道:“老爷待奴才恩重如山,便是一死,亦难相报。奴才所言句名是实,若敢心有异端,诓骗老爷,但叫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严嵩沉吟半晌,冷冷说道:“如此说来,既是那王府肯献此画,我便只向你要,你道如何?”
汤裱褙哪敢不依,连连叩头道:“相爷吩咐,奴才万死不辞。”世蕃兀目不平气,不屑一顾道:“你命值几何。便是卖了你时,也不值那画。”
待严家父子平了气息,汤裱褙兀自跪在地上,哪敢动一下。只待严嵩淡淡说一声道:“起来罢。”方又谢过,忍气去了。
汤裱褙自讨个没趣,回到下处,脸上仍热辣辣的痛,心中自是晦气。长吁短叹倒在榻上,先自骂爹娘不争气,生就自己个奴才身,万般讨好,反落产是;溜须拍马,倒被蹄着,恰是猪八戒照镜儿,里外不落得个人!又骂严嵩,万贯家私,犹自贪心不足,依权仗势,欺人害人。果然如世人所骂,是个弄朝乱政吃人血肉的好臣。又骂世蕃,独眼龙,老淫棍,抢人妻女,掠人家产,敲寡妇门,刨绝户坟,真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心肠的恶棍。
骂上一番,叹息一番,终觉是自己晦气,恰是不走运时,便喝凉水也塞牙,放屁也砸脚后跟。胡思乱想一通,饭也没心思吃,倒头一觉呼呼睡去,醒来时蓦地又想起严嵩那话语:“既是那王府肯献此画,我便只向你要。”这样一想时,又惊出身冷汗。暗暗叫苦道:“说便是说,若得那传世宝画,岂是吃饭般容易?
倘若弄不到手时,我命休矣。”悔恨交加。骂一声娘,跳起身又奔王府而去。
且说汤裱褙三头两日,便去王府逼画。转眼数月,哪里寻得来,吓得严嵩父子也不敢见了。但照面时,便如鼠见猫,战战兢兢,只道王府献是肯献,只是公子不在,不知置放何处,一时便寻不来。
严嵩与世蕃哪里肯信,只道是王府借故推倭,不情愿献出,只将他臭骂一番。
汤裱褙忍气吞声,便似霜打的茄子,蔫了脑袋。回家与婆娘说时,又遭一顿奚落,只道他是拿驴鸡巴揩屈股,自惹麻烦!严嵩与世蕃,偏是日子长时等不及。这日又在书房密谋。问世蕃道:“王府只是推诿,不肯献出那画儿,如之奈何?”
世蕃道:“他不孝敬咱们,岂容他安宁。须叫他看看,爷爷这等权势,岂可耍弄。便借王抒额兵缺伍之事,与皇上奏本参他一参。敢伯他不知厉害。扔不肯交出画来。”
严嵩喜道:“好个机会,前些时荆川便参他一本,被我压下。只道先礼后兵,只拿书信吓他府中一吓,若肯献画时,便网开一面。如今他偏不知趣,待明日我把本呈与皇上,把这不服咱的畜生,拿他们下去,看他们可怕不可怕!如今这关节,也只得借唐荆川用用。”
世蕃道:“如今只是杀鸡给猴儿看,让他们晓得我家厉害。且不可将王抒致死,只尽将他副将处置罢了。但教他府中晓得怕咱,又指望咱救他,适可而止,方为上策。”
严嵩道:“此言极是。明日见君,我自有道理。”次日,严嵩至西苑万寿宫面圣,复将唐顺之本章奏上。世宗看毕,甚是不悦,道:“蓟镇乃边关重地,俺答贼寇,屡屡迸犯。先有答来逊以十万骑犯我青城、三道官诸镇;后有把都儿进犯迁安。蓟北之守,关于帝京安危。今王抒自恃其见,不遵调拨。且额多缺,一卒不练,怠事负朕矣。”
严嵩趋步迸言道:“圣上明察。蓟镇要塞,乃帝京门户。将帅怠事,犹如开门揖盗,引狼人室。如不按治,危及社稷矣。”世宗微微点头道:“爱卿有何见地?”
严嵩察世宗神色,见是时机,拱手奏道:“依臣之见,边将怠事,理应以军律按治,以正军威。若不置问,无异姑息养奸。长此以往,骄气益盛,军律俱废,一旦寇犯,帝京危矣。”
世宗听罢,着严嵩拟旨,着锦衣官即行拿问。严嵩见事即成,复又奏道:
“总督王抒,身为边兵主帅,怠误军机,理当治罪,闻其所行,皆总兵官安、巡抚马佩及诸将袁正等素日所挑唆,理当有别。且多事之秋,贼兵屡犯,未曾御敌,先治其帅,军心必乱。以臣之见,莫如降抒俸二级,责其悔过,以观后效。”
世宗准奏,当即传下旨去。罚王抒俸禄二级。总兵官安、巡抚马佩及诸将袁正等,一律治罪。正是:
岂向苍天问福祸,只在权好三寸舌。道你生时不能死,讲你死时岂能活。
只严嵩一句言语,便把王抒降俸两级。反倒落得个好人,道是将他保祝其他将官,拿问的拿问,下狱的下狱,自是厉害。旁人岂知底细,看来恰似真的,只道王抒被严嵩保下。消息传遍朝中,朝中传满京城,果是不翼而飞,自是传到王府。
那日汤裱褙到王府初次逼画,老夫人见他先是道喜,后是报忧,心思已自不定,只寻思道:“恁地一张画儿,既是贵重,送与严府,只保住老爷平安无事,也就罢了。”一连几日,同迎儿翻寻,翻遍世贞整个书房,哪有踪影,及至后来,把所有房中箱儿笼儿,犄角旮旯统翻遍了,仍是不见,暗自叫苦。忽又圣旨传来,将王抒降俸二级,老夫人益发吃紧了。愁思缠身,却成了心玻只恐寻不出画儿,平空惹出祸端,断送老爷前程。心下挂念的紧,焦虑的深,渐渐茶饭减少,夜时多惊梦。每日只呆呆愁恩,恰似着了魔症,直着两眼,口中只是一句话儿,道:
“那画儿却是哪里去了?真个怪,却哪里去了?”迎儿见夫人呆呆痴痴,絮絮叨叨,便将言语劝她,道:“夫人不必挂牵,不日公子来时便知。”
夫人只听不进,只是着迷道:“真个是怪,敢怕是飞了,那画儿哪里去了?”
前日明是翻过,只是信不住自己,偏要再翻寻。迎儿拗她不过,便陪她在书房、寝室,把案儿,箱笼重新又翻一遍。仍是不见。清醒之时,又问迎儿道:“你果真在咱家见得那画儿?”
迎儿仔细寻思,依稀记得见过。如今见夫人这般光景,心下惶惑,便作难了。
若认定讲是见过,只伯自己错记,日后交不出,严府生祸于老爷,岂非自己招惹?
若讲不曾见过,奈那日汤裱褙在时,一时高兴信口而出,如今已是覆水难收。且见夫人迷痴若病,又恐记挂老爷,忧虑病重。左思右想无良策,只推托公子归后便知。
自那日传来老爷因兵失事,被降俸两级的消息,举府皆慌。老夫人更是数日抑郁愁烦。是夜吃了晚饭,老夫人掩上房门,点上香,又拜菩萨保佑老爷平安,祈祷菩萨显灵找出那画儿。事毕命迎儿自去歇息,兀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星月痴想。三更过后,听得房上骨碌碌一片声响。夫人道是有贼,欲到外面唤莫成察看。到得院中,但见云影横空,月明如水,树影婆娑,又不见动静。独自静听一会儿,响声又起,原来房上两只猫儿踩得瓦响,一递一声嘶叫。回到房中,仍睡不下,思想寻不出那画,不知生甚祸事。寻思得紧了,不觉害怕,心眺耳热,恍惚迷离,生出梦幻。只见许多持刀兵勇,喧闹着押解一个五花大绑犯人自当街来到门首,又见停一辆车,车上是高大木笼。持刀执棍的兵勇扯扯拽拽,押那囚犯上车。四旁人群涌动,一片嘈杂。挤个空儿上前看时,只见笼内囚犯,蓬头污面,仔细看时,正是王抒。王抒见她,涕泪呼道:“夫人快来救我,晚过今日我命休矣。”言毕车轮滚动而去。夫人追赶不舍,口里哭嚎呼救。早把迎儿惊醒,秉烛呼众婢女来看时,只见夫人两手撒开,口中流沫,急将汤灌醒,自是眼睛直坠两颧鲜红,呼道:“我家老爷有何罪,你们休抓他去。”迎儿并众人都慌了,嚷道:”夫人快醒来罢,是我们在这里。”众女婢捏腿脚、捶脊背、灌汤水,忙活半日,老夫人渐渐气喘平息,微微睁眼看时,无力叹一声道:“我如何在这里。”迎儿见她醒来,略放些心。直守在她身旁,再不敢睡。至天亮时,便打发莫成去请医生来看脉;又派人到西郊二公子府第去唤世懋。原来王抒在时为勉世憋寒窗苦读,科举应试,自城外另置府第,无事不准他入京。如今王抒失事,圣旨下来,整个京师传遍,世懋兀自不知。只把心思用在文章上了。
须臾莫成请医入府。医官诊过脉道:“此病乃积虑成疾,心火过旺而至。吃剂降伏心火的药,自会平复。”遂写了药方去了。这里正忙派人抓药,世懋急急也赶来了。到夫人榻前,垂泪施礼问安后,又把迎儿唤到僻静处问起病因。迎儿便把老爷失事,唐顺之巡兵,严府如何保荐,及汤裱褙送书信,老爷感恩严府,向严府献画,又如何寻画不见,老夫人愁思成疾之事细细叙述一遍。末了自诧异道:“我自记得真切,亲眼见过那画儿的,如何便寻不见?”
世懋听罢,摇头叹道:“那画只在我下处,如何寻得?若早说时,何有如此周折。”
迎儿惊道:“你便早说,也没事了。这番好了,只遵老爷之命,将那画儿送与严府,老爷也便无事,老夫人病也自好了。”世憋道:“此图虽是摹本,也乃重金相购,我自性命般看重,向不为他人所见。如今只为父亲献赠严门,也是无可奈何了:”世懋与迎儿说回话儿,又去房中看母亲。此时老夫人病情已有好转,正倚在丫环怀里吃药。与世懋叙起那画儿,少不得又哭泣一番。世懋见母亲不甚要紧,也不敢停留,自去下处取那画了。正是:
英雄饮恨祸自奇,天公何事便迷离。好邪只把忠良害,好人偏被坏人欺。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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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坠楼女珠沉玉碎 攀花客梦惊心寒

话说世懋见母亲病情不甚打紧,不敢停留,慌忙去下处取画。须臾把那《清明上河图》取来,交莫成去严府送上,便认作万全无事了。岂知严家父子,这里派汤裱褙持伪造书信逼画,只恐珍画不在府中,另派恶奴随姚七、陆保儿去苏州追寻世贞暗地行刺密龋可见贼子之心果是狠毒,暗张罗网,便是天上地下,也不肯放过。按下不提。
单说那知府徐仁义,自打遣姚七、陆保儿献礼进京,转眼两月过去,音讯皆无,早是等急了,终日胡思乱猜道:“敢是干爹人走茶凉,讨得许多好处,便不肯再认我?果真这般,真个鸡飞蛋打,空把爱妾搭上,又折许多银两,甚是亏了。”
一时又想道:“敢是两个奴才贪财忘义,见那许多金银珠宝,暗里私分逃去?如此,岂不要我性命?”因放心不下,又使贴身小厮芸儿进京探听音讯。一日早上起来,右眼跳得厉害,自道是左眼跳财,右眼跳气,不是甚好兆,心里益发思念得紧。婢女送茶时,只道脚步声重,唤声又大了,无端生事,只把一腔火气发泄在她身上。先是用唾沫啐她,又把热茶劈头泼在脸上,烫得小妮子杀猪般叫。心里仍不出气,又叫她跪在地上掌嘴。口中兀自骂道:“贱骚根,浪得呼叫什么,只是闲得痒了,熬不得,只唤老公。”
打得累了,便穿件短衫,坐在椅上叫婢女打扇。
婢女偷抹泪时,偏不小心,扇儿又碰到他身上。徐仁义只当她成心不服,益发恼了,扒光她衣服,令她赤条条跪在地上,拔下她头上簪子,在她乳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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