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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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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妾就先向陛下贺喜了。”

“应该贺喜,应该贺喜。”皇帝难得有些忘形。左右宫人不免掩口。

皇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喜形于色,咳了一声,收敛了笑意,回复平日的严肃表情。

绮素只装没看见,含笑道:“前阵子妾托家母往庙里捐了一万脂粉钱,愿我大军旗开得胜,表兄平安。这才几天便有了捷报,想来国朝有佛祖庇佑,才能声威远扬。”

皇帝听了更为高兴,握着绮素的手道:“你有心了。”

“应该的,”绮素说,“宰辅们总算可以安心了,妾听说他们都日夜在北省操劳呢。”

皇帝听了点头:“他们这阵子着实辛苦,尤其是程谨和宋遥。干脆朕给他们二人几天假,让他们也好好休息。”

“还是陛下想得周到。”绮素微笑着。

皇帝说到做到,不久便有诏旨,让宋遥、程谨都回家休假十日,同时告谕各部,若无紧急军务,这几日都不必打扰他们。

程谨年轻,在家不过休养了两日便缓过来了。适逢其妻李氏欲往庙中进香,程谨难得这日有闲兴,索性陪妻同往。

李氏嫁程谨于微时,两人感情一直不错,唯一不足的是两人结缡十余年只得一女,并无子嗣。程谨尚未说什么,李氏已不自安,认为自己未能为程家承继香火,于妇职有亏,因此频频往寺中祈愿,希望佛祖赐子。

相比妻子郑重其事的供奉佛祖,程谨却显得十分悠闲,全当作陪妻游玩。

李氏入内烧香,程谨便在寺中赏玩。寺院中庭有数棵结满果实的枣树。程谨走到树下仰头看着枝上累累枣实,不知怎的就想起琴女来。若她在此,不知会如何评价此地的枣子?

他这样想着,鬼使神差的伸手摘了一枚,咬上一口,觉得味道远不如上次琴女给他的那包。

“郎君?”妻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程谨回头看向妻子:“你好了?”

李氏点头,却瞥见他手中咬过的枣子:“这是……”

程谨微微脸红,竖起食指:“嘘,让寺里僧众看见,脸可就丢大了。”

李氏失笑:“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是改不了孩子气。”

程谨搔着头,见四下无人,赶紧将剩下的半颗枣放入口中毁尸灭迹。

夫妇二人携手往寺外走去,程谨忽然叹了一句:“这寺中枣子不及宫中多矣。”

李氏一怔。她记得前阵子丈夫回家带了一包枣回来。程谨向不对妻子隐瞒,说是在宫中巧遇贤妃身边的宫人,便得了这包枣。她当时只觉丈夫巴巴的抱一包枣回来甚是可笑,并未多想。此时听丈夫似有遗憾的语气,李氏心里不免一动:听丈夫语气,似乎对那宫人甚有好感。自己多年无子,是不是该给丈夫物色一个合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赐女

绮素生子后,皇帝大为高兴,特许其母苏氏随时入宫探视。这日午后长寿刚刚睡下,宫人便报苏娘子来了。

绮素出外迎接母亲,笑着道:“阿娘来得不巧,长寿刚睡下。”

“不妨,”苏引温和道,“我悄悄看看他就好。”

母女俩一同走到长寿的摇篮边。苏引慈爱的看了一会长寿,母女俩才坐在一起说话。

琴女早已备好各种吃食呈上。苏引转目看了她一眼,向绮素道:“这是琴女吧?”

“是。”绮素点头。

苏引虽进宫数次,但并不曾仔细打量过琴女,此时她拉起琴女的手,上上下下审视一番,倒让琴女有些不自在起来,扭捏着问:“苏娘子?”

苏引放开了她的手,对她笑了笑:“是个不错的孩子。”

绮素有些不解的看着母亲,不明白她何以突然对琴女青眼相加。

苏引注意到了女儿的表情,却并不急于解释。待宫人们都退下后,她才对绮素道:“我今日入宫,除了看看长寿,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阿娘请说。”绮素牵着母亲的手坐下。

“前两天程家娘子突然到了咱们府上,还带了不少礼物。”

“程家娘子?”绮素愣了一会,“程相公家那位郡君?”

中书侍郎为正四品官职,程谨妻李氏因而有郡君诰封。

苏引点头:“正是她。”

“程相家与我们素无来往,郡君何以到访?”

“这事说来也奇,她竟是托我来做媒的。”

“做媒?”绮素越发疑惑。

苏引一笑:“其实她想向你讨个人。”

绮素终于明白过来:“莫非阿娘说的是琴女?”

苏引点头:“她说她和程相公成婚多年尚无子嗣,想为夫纳妾。她打听到你身边的琴女性情、品貌都不错,想向你讨人,可又怕唐突,所以让我来做说客。”

“她极少入宫走动,怎会知道琴女这个人?”绮素深思。

“这我却不知了。我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并没仔细打听。不过,”苏引顿了顿道,“程相夫妇都是厚道之人,想必不会亏待琴女。这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绮素低头思忖半晌,摇了摇头:“这件事怕是不好办。”

“你若是点了头,还会不好办么?朝中几位宰辅对你都有成见,若能趁此与程相公修好,以后就算他不为你说话,至少不会来为难你,岂不是好事一件?”

绮素笑道:“阿娘说的我岂会不知?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是我也不能随便做主。再说宫中人多口杂,若因此损了程相声名,岂不是弄巧成拙?不管是为了琴女还是为了我,此事都慎重些才好。”

苏引回以一笑:“这倒也是。总之我把话带到了,该怎么办还得你拿主意。”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等长寿醒了,苏引又抱着逗了他一会才出宫去。送走了母亲,绮素一边抱着长寿一边细思母亲说的这件事:程谨若真对琴女有意,对她确实百利无一害。只是这件事若由她开了口,拢络之意未免过于明显。这事恐怕还得着落在皇帝身上。

琴女从门外进来,笑着对她道:“至尊遣人来说,他和几位相公谈完国事就过来……”见绮素魂不守舍,也不知听见没有,她不免停了一下,才又笑着问:“贤妃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绮素抬眼看了琴女,心里一动,沉了面色:“琴女,你给我跪下!”

皇帝处理好了政务便往淑香殿看绮素母子,刚一入内却见琴女去饰散发跪于庭内。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不免奇怪,绮素待下素来宽和,对琴女更是疼爱,极少如此责罚,便随口问道。

琴女红着眼圈道:“奴婢做错事了,贤妃罚奴婢在此思过。”

皇帝与琴女相熟,不免又问:“你这是犯了什么事?”

“这……奴婢……”琴女有些委屈的噘嘴,“奴婢不太清楚……”

皇帝失笑:“朕平日看你挺机灵,原来也是个糊涂人。罢了,看你这样子,跪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先起来吧。”

“贤妃没说话,奴不敢起来。”琴女可怜巴巴的说。

皇帝又让她逗笑:“怎么?朕的话也不管用?好罢,朕进去替你向贤妃求个情。”

“谢陛下。”琴女向他下拜。

皇帝走入殿内,见绮素正抱着长寿迎出来。长寿一脸泪痕,显是刚刚哭过。皇帝笑着接过长寿:“怎么了?”

“琴女不在,这孩子就不肯安份。”绮素叹息。

“朕正想说琴女的事。她在外面跪着也挺可怜的,既然长寿跟她亲近,就让她进来哄哄吧。”

一提琴女,绮素便冷了脸色:“她做错了事,正在受罚,岂可唤她进来?再说爱之适足以害之,也不能老惯着这孩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帝笑问,“不过我看琴女一向懂事,她今日所犯何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绮素倒尴尬起来:“说来惭愧,琴女竟与宫外大臣私相授受,坏了宫中规矩……”

“这倒真是宫中大忌,”皇帝点头,“是哪位大臣?”

绮素嗫嚅着道:“是……是程相公……”

“程谨?”皇帝大为意外,“想不到他会做这种事。你和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是。”绮素坐下,将程妻李氏托母亲苏引求娶的事原原本本说来。说完了,她向皇帝请罪:“程相公为人谨慎,而琴女向来视宫中法度如无物,这件事必是错在琴女。妾管教不力,请至尊责罚。”

皇帝看了她一会,忽的一笑:“你说得这样严重,朕还道是何等大事。朕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他二人又般配,便是成全了又有何妨?”

“可是……此事传扬出去总是有损程相公的声誉……”绮素迟疑着道,“再说宫中也有法度……”

皇帝拍拍她的手:“法理之外,尚有人情。若是处置妥当,不失为一桩佳话。况且程谨少年风流,有这么一两桩韵事何足为奇?朕又何至为区区一宫人而疏远贤才?放心吧,这件朕自有分寸。”想了想,他又捉狭的笑道:“程谨此前老是上疏指摘朕耽于女色,偏宠沈氏,以下欺上。这次闹出这样的事,朕倒要看看他有何话说?”

绮素知道这件事已有了眉目,笑着嗔道:“至尊何苦捉弄程相公?”

“谁让他平日总是自命清高?难有这么个机会可以讽刺他两句,朕岂能放过?”

皇帝果然留了心,两日后与众相议事完毕,他单独留下程谨,说起程妻托苏引求娶琴女之事。这件事原是李氏私下托的苏引,程谨尚不知情,听皇帝说起此事不由大惊,连忙伏身于地:“拙荆出身小家,不知宫中法度,方行此荒唐之事。臣受圣贤教诲,绝不敢染指宫人,请陛下明鉴。”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皇帝笑着扶他起身,“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卿文采风流,有宫人仰慕也是常事。”

程谨涨红了脸,连声道:“不不不,臣不敢受。”

“你不要?”皇帝挑眉,“这可难办了。贤妃恼怒琴女坏了宫中法度,要罚她做户婢,朕有意成人之美,方才留下她。卿若不要,事情恐怕不好了结。”

“这……”程谨不免为难,“陛下不能让贤妃留下琴女么?”

“后宫既然交由贤妃执掌,朕就不会干涉。何况私相授受,本为宫规所不容。卿若不要她,朕与贤妃也只得禀公处理。”

程谨进退两难,急得满头是汗。他虽喜琴女天真活泼,却未往男女之事上想,妻子自作聪明,才引出此事。接受琴女,有损自己清誉;若不接受,琴女无辜受罚,又岂不让他愧疚终生?

皇帝见程谨坐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觉好笑,也不好再捉弄这老实人了,摆摆手道:“朕看卿对琴女并非无情。卿为国事操劳,朕又何至舍不得一个宫女?这件事卿还是听朕安排吧,保障让卿满意。”

程谨听皇帝这话,知他已经决断,只得领命。十余日后,皇帝赐每位宰辅两位宫人,以慰他们这段时日的辛苦。国朝向有赐女于重臣的先例,因此朝中大臣并不以为意。而琴女就在赐与程谨的两人之中,被悄悄送至程府。

此时的朝中依旧平静,却不知飓风终起于青萍之末。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

光耀十一年七月,宫中传出消息,贤妃再度有孕。

消息传出十余日后,宋遥忽然上疏,以后位虚悬已久,请皇帝择世家德才之女充实后宫。这道奏疏中对宫中地位最高的德妃、贤妃只字不提,不免透露出不寻常的意味。

德妃久病朝野皆知,她无望中宫之位乃是情理之中。贤妃却是一直代掌后职,署理宫中大小事务。贤妃方有身孕,又一直独得皇帝宠爱,宫中传言,若她再度生子,或将为后。宋遥恰在此时上这么一道奏疏,针对之意不言自明。

崔明礼罢相以后,便由宋遥担任秉笔,不久正式任他为中书令,总揆百官。他又是皇帝在藩的旧臣,深得信用,毫无争议的成为宰相之首。他如此旗帜鲜明的反对贤妃,只怕贤妃问鼎后位的希望是微乎其微了。

看出这一点后,家有适龄女子的大臣不免心思活动:自崔氏、沈氏先后被废,皇帝后宫妃嫔不过寥寥四人,可谓国朝历代皇帝里数量最少的一人。皇帝膝下的子女亦不算多。常山王一案牵连宗室甚广以致目下皇族人丁凋零。为了天下安定,让皇族枝繁叶茂乃是必要之事,因此皇帝不大可能拒绝纳新。

宋遥奏疏中提到择世家之女,极有可能会在朝中官员之女中甄选,自家女儿、妹妹入选希望应该不小。若入宫得到皇帝喜爱,且生下一男半女,位极紫宫不是不可能。届时一家贵盛,更不必言。

无论是认为贤妃不堪为后或是为了自家利益打算,宋遥的上疏都得到了朝中多数大臣的赞同,惟程谨对此事不置可否,显得态度有些暧昧。

皇帝果然采纳了宋遥的提议,从功臣、贵戚之女中择选出五人礼聘入宫。

宫中早早就传开了消息,将入宫的五位新人皆为色艺双绝的女子,且都出身良好。宫中稍有见识的人都可以预见年轻貌美的新人必会分去皇帝欢心,将来若有了子嗣,后宫的情势必为之一变。消息传出后,处于风口浪尖的贤妃有何反应尚不可知,赵修仪与孙修媛倒先忧虑了起来,双双去德妃处打听消息,却被告知德妃旧疾复发,不能与她们见面。

两人商议了一下,复往绮素殿中。到了淑香殿,却被告知贤妃孕中不适。淑香殿的宫人代绮素向两人表达了歉意,婉转拒绝与二人相见的请求。

“怎么办?”孙修媛问赵修仪,“也不知那位是什么打算?”

赵修仪育有儿女,地位高于孙修媛,也更有主意。她想了一会道:“罢了,既然人家不着急,咱们又何必自寻烦恼?”

孙修媛闻言不语。

赵修仪见她犹疑,又道:“我刚才在想,至尊对你我一向平平,就算新人入宫,又能有多大影响?德妃这些年也不大承宠。这几年最得圣眷的唯有贤妃。以宋相公为首的朝臣向来不怎么看得起贤妃。这次新人入宫,她才是最应着急的那个。人家还稳坐不动,咱们又何必慌张?”

“德妃、贤妃还有娘子都是有子之人,自不必担心。可叹我福薄,膝下没个一儿半女……”

赵修仪拉着孙修媛的手道:“我虽是有儿女,你也瞧见了我一年里见不了至尊几次。我不过只比你略好一点罢了,朝中又无倚傍……”

孙修媛被她说得触动了心事,红着眼睛没说话。

“你说咱们慌慌张张的有何好处?”赵修仪道,“新人入宫又不是你我所能左右之事,何苦让别人看了笑话。恐怕德妃和贤妃都是这样意思,才不和我们见面。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孙修媛认可了赵修仪之言,两人各自回了居所。

一个月后,新人在瞩目之下入居宫内。

新人果然个个貌美如花,尤以国子监祭酒柳向之女最为出众。柳向本出自河东名门,又饱读诗书,其女自幼受其熏陶,早在京中才名远扬。其次则为给事中顾易之妹。顾家早年以军功出身,其曾祖位列三公,其父门荫入仕,官至黄门侍郎,可惜早逝,顾氏唯依兄而居。与柳才人的明媚娇艳不同,顾才人婉约动人,另有一番风味。余下谢氏、邓氏、吴氏,容貌虽然稍逊,却也各有姿色,并且有着不输柳、顾二人的家世。五人一入宫便引得宫中一阵轰动。

新人们初入宫中,并不敢轻视摄理后宫的贤妃,因此两日后,五人齐至淑香殿拜见。

正巧太妃这日也在淑香殿,因此一并见了。

新人们并宫女、侍婢同至殿中。淑香殿内花团锦簇,香风阵阵扑面而来,可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殿中早已张设坐褥。宾主各自施礼酬答,然后分别入座。

绮素知道皇帝已临幸过柳、顾二两才人,等她们一入座便细细打量。五位新人一字排开坐于殿中,居中穿白色半臂、红色襦裙的少女神采飞扬,灿若春花,当是柳才人无疑。坐在她身边眉目极秀美温婉的紫衫女子则应是顾氏了。

察觉到绮素的目光,顾才人含羞以袖半遮其面,更添娇羞之态。柳才人却并不回避绮素的目光。相反她也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执掌后宫的宠妃。出乎她意料的是,贤妃的容貌至多只能算是清秀,并不能称为绝色。许是因为有了身孕,她身着宽大衣衫,既不施脂粉,也不戴珠翠,显得过于简素。倒是与她并坐上首的太妃保养得宜,风韵犹存,更为华贵雍容。

注意到柳才人的目光,绮素微微垂目,随即抬首,以无懈可击的笑容面对眼前的五人。

太妃扫了几位新人一眼,见绮素没有先说话的意思,便笑吟吟的先开了口:“宫中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绮素微笑着点了点头,缓缓道:“宫中已多年不见新面孔,想来太妃瞧我们早瞧得厌了。”

“我可没这么说,”太妃掩口笑道,“我不过是想起我刚入宫时的情形了。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一入宫门岁月催啊。”

“可不是,”绮素也笑着说,“有时往镜中一瞧,只觉自己竟老了许多。”

“贤妃娘子说哪里话?”坐于下首的柳才人忽然开口,“娘子风华正茂,正是最美的时候呢。”

绮素微微偏转目光看向柳才人,向她一笑。新人们尚不了解宫中景况,都默默无声,只有柳才人敢于插话,可见有些胆色。且她的话大方得体,显然是经过思虑,而非出自莽撞。绮素暗自点头,看来传言不虚,这柳才人果然是个伶俐人。

似乎注意到绮素的目光,她接着道:“妾自幼喜好书法,至尊曾对妾说后宫中,以娘子书法居冠。望娘子不嫌妾愚钝,闲时指点一二。”

绮素淡淡一笑,此人虽然聪明,却有些过于外露了。她眼角余光扫过其他几人,除了顾氏,另外三人多少露出了点吃味的神情。绮素却不点破,只是客气道:“我虽喜好书道,却只是平平,谈何指点?至尊取笑之言,才人不必当真。”停了停,她又道:“如今后位虚悬,大小事务无人掌管,我虽勉力为之,恐多有不到之处。几位若是发现缺了什么,又或是宫人们少了礼数,请千万告知于我,不可客气。以后大家常来常往,但凡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绝不敢辞。”

这番话大方得体,连太妃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

又闲话片刻,内殿传来婴孩啼哭,想是小宁王醒了。五位才人听见哭声,都知道不便再相扰,纷纷起身告辞。与贤妃的见面虽短,但她的气度无疑给新人们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中秋

新人入宫不到半月便是中秋。

中秋是团圆日,宫中也如民间一般团聚赏月。家宴设在凉殿,上至太后、太妃,下至各宫嫔妃皆聚于一堂。皇帝还将年长寡居的几位大长公主请入宫内共享天伦。

因有新人入宫,这年的中秋也就格外热闹。一开宴,五位着精美衣饰的才人便领着宫人们鱼贯而入,向众人进献玩月羹。接着由皇帝出题,由诸人赋诗。嫔妃、公主中也有不擅诗赋之人,故绮素令长于此道的杜宫正在殿外待命。皇帝题目一拟好,便由她做了上来,由宫女们递到各人手中。这样安排极是周到,家宴也格外的融洽。

酒至一半,皇帝忽的一叹:“有诗有酒,若再有歌舞就更妙了。”

绮素本是抱着长寿喂羹,听见皇帝此语,抬头赔笑:“是妾疏忽了,这便安排。”

柳才人正在近前献羹,闻言笑道:“妾在家时曾略习歌舞,若至尊不嫌弃,不如由妾献舞一曲可好?”

坐在皇帝身侧的德妃闻言看了柳才人一眼,却未说话。皇帝先一愣,随即笑道:“如此甚妙。”

柳才人得皇帝首肯,极是高兴,笑着转向顾才人道:“顾才人精于琵琶,可否请才人为我奏乐?”

顾才人点头,转身命人去取琵琶。

柳才人又道:“还得有个人击鼓才行。”

皇帝扫视殿中,殿上人面面相觑。

一直没有言语的太后插话道:“太妃擅击羯鼓。先帝在时,宫人歌舞常由她击鼓。”

坐在太后身旁的太妃掩口轻笑:“太后总是变着方找我乐子。既然今日大家有兴,我便献个丑,也算是彩衣娱亲了。”

皇帝客气道:“太妃说哪里话。太后常赞太妃才艺,想必是极好的。”

说话间,乐、鼓齐备,柳才人也去换了一身衣服。她头上戴了一顶卷边绣帽,帽上除了镶嵌珠翠,又缀以金铃,移步之间叮当作响。她身上则着数层窄袖紫纱轻衣,上缀银蔓、金钿,腰间束一条闪闪发光的银带,愈发显得身段玲珑有致。足上则登一双绣金红锦靴,极是俐落。

皇帝见她这打扮,先叫了一声好。德妃却转头在绮素耳边低声道:“她这是要舞柘枝?”

绮素又看了一眼柳才人,同样低声答:“想来是了。”

柘枝舞自西戎传入,讲究体态轻盈,腰肢柔美,舞者也要带有几分媚态,方能体现其风情。柳才人此舞,更可明目张胆向皇帝传情,不能不说高明。

“真是好心计,”德妃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想不到柳向一个学究竟生出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儿。”

绮素报以一笑,不予置评。

殿中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两人的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早已集中在了柳才人身上。柳才人向皇帝一礼,道了声“献丑”,然后行至大殿正中。太妃和顾才人都已坐定。顾才人横抱琵琶,向太妃点头,表示自己就绪。太妃一笑,抬手一击,鼓点响了起来。随着鼓点,顾才人拔子一动,乐声倾泄,忽忽如雷。

恰在此时,柳才人已随乐声、鼓点起舞。她踏着鼓点旋转,帽上金铃乱响,腰肢扭动柔若水蛇,眼中含情,顾盼有神。鼓点越来越快,她旋转的速度也渐渐加快,身上纱衣层层脱落,如雪肌肤在轻纱下若隐若现。缀于衣上的金钿纷纷掉落地上,映于大殿灯下,光辉四射。

她一边舞一边趋前,渐渐靠近皇帝。绮素目光微转,见皇帝含笑看着,似乎甚是愉悦。转眼柳才人已至皇帝身前,却见她舞步一缓,微微屈膝,手向皇帝一抬,邀舞之意甚是明显。

皇帝一笑,果然起身与她共舞。柘枝本是女子之舞,极少有男女共舞的双柘枝。太妃向顾才人使个眼色,顾才人微微点头,手下拔子一动,曲声已变。柳才人也改柘枝为胡旋,与皇帝相对而舞。旋舞之间,她眼波流转,柔媚中略含羞意。如此姿态,别说皇帝,便是绮素也觉眩目。

一曲舞罢,乐声渐低。顾才人放下琵琶,垂目而坐。皇帝则含笑揽着柳才人的纤腰,回应着柳才人含情脉脉的目光。掌声响起,却是发自绮素。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赞扬皇帝与柳才人的舞技。

皇帝笑着伸出手。柳才人面色飞红的将手放入他掌心。皇帝笑意更甚,亲自引着柳才人回座。

“妾随至尊多年,从不知至尊有如此舞技,”德妃笑着道,“可见至尊藏得有多深。”

皇帝大笑:“北府胡汉杂居,年节时常在一起歌舞。朕在那里多年,略通胡舞又何足为奇?”他回到御座,向太妃和顾才人道:“两位的乐鼓亦精彩至极,今晚果然尽兴。”

太妃微微点头,顾才人则伏身谢过,两人分别归座。

几位小皇子和小公主年纪尚幼,此时都已睡眼惺松。绮素猜度皇帝之意,便请罢宴,让几个孩子早点安睡。皇帝首肯,家宴尽欢而散。

月色皎洁,秋夜寂静,绮素在宫人引导下缓缓向淑香殿行去。

“贤妃娘子留步。”身后一声呼唤让绮素停步。

绮素回头,却是顾才人。只见她款款上前,向绮素微微屈膝,绮素也急忙还礼。顾才人道:“娘子有孕,何以步行?”

“出来见月下景致动人,便想走走,不碍大事。”

顾才人道:“正巧妾也想走走,娘子若不嫌弃,可否同行?”

绮素微微一笑,吩咐乳母带长寿先回淑香殿,自己则与顾才人同行。

两人漫步月下,因顾才人向来含羞带涩,绮素想她大概不可能主动开口,于是笑着道:“才人的琵琶果然精妙。”

顾才人目光微黯:“可惜终及不上柳才人之舞。”

绮素转眸,回答道:“春花秋月,各擅其场,何来高下?”

“可是至尊……”

绮素抬手制止了她,轻声道:“日有阴晴,月有盈亏,才人又何必执着于一时的圆满?身为女子,贞静贤淑方是长久之道。”

顾才人深思的看着她,敛衽一礼:“谢贤妃指点,妾受教了。”

夜深不便久谈,顾才人不久就与绮素分别。绮素方要回淑香殿,却见山石后转出一人笑道:“果然是好口才,三言两语便把人打发了。”定睛一看却是太妃。

绮素料想太妃必是听见了她和顾才人的话,便笑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妃未免过于狡猾了。”

太妃也笑了:“我同你一样,见月色动人,忍不住出来走走,谁想当什么黄雀?”

绮素与她并肩而行,走了一阵便听太妃低声叹道:“这几个新人竟都这么沉不住气。”

“我瞧着倒还好,”绮素笑问,“再说她们年纪还轻,一时气盛也是有的。”

“你也是年纪轻轻入宫,我就没见你这么心浮气躁。这几个人,我看没一个能成气候。”太妃斜了绮素一眼,“此番你按兵不动,倒是对的。”

绮素笑道:“太妃说的我可不懂。我不过守着本份罢了。”

太妃仔细打量绮素,见她笑容安详平静,也不点破,掩口一笑:“当真如此,咱们就瞧着吧。”

琵琶

中秋之后,五位新人便有了区别。

柳才人生得既美,性子又活泼,涉猎文史,又通骑射,很得皇帝欢心。加上原本最常伴驾的贤妃有了身孕,不能随侍,伴驾的机会也大半由柳才人填补了,算下来皇帝几乎日日与她相伴。

如此盛宠,不免让宫中人侧目。年长的宫人纷纷议论,这岂不是第二个沈贵妃?不过表面上宫廷之中仍是风平浪静,只有在宫中浸润已久的人才看得出,新人间已是暗流涌动。

才人虽为宫妃,却是各有职司,柳才人忙于承欢侍宴,不免在这上头有所疏忽,其他人不免有所怨言。又有好事者欲挑动圣眷仅次于柳才人的顾才人与她相争。所幸顾才人甚是清醒,并未中计,对柳才人也绝无恶言。

这些事都是顾才人来淑香殿时说与绮素听的。

自中秋一席话说服了顾才人,她便常来淑香殿走动。绮素每次有孕,头几个月的反应都十分厉害,不但各项事务多交由太妃代劳,便是宫中的动向也无力探问,倒也乐于听顾才人讲述。

顾才人也不止说宫中事,有时她会说起闺中琐事。十六七岁,正是芳心易动,多愁善感的时候,园中新芽,枝上落花也可以触动无限的心事,何况是新入禁宫,期盼圣眷的才人?绮素听着,有时也不免记得她在这个年纪时所发生的事。

一次顾才人说完,见绮素神色有些恍惚,不好意思的说:“娘子一直听我说些琐事,大概也烦了。”

绮素微微一笑:“这是哪里话。我只是想起些旧事罢了。我如今不便出去,有你陪我说话,我倒也少些烦闷。”

她越是客气,顾才人越是觉得她可亲。因绮素说闷,顾才人侧头想了片刻,笑着道:“若娘子不嫌我学艺不精,我愿为娘子弹奏琵琶解闷。”

“才人技艺怕是宫中乐工也有所不及。才人愿意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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