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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是我对你最后的疼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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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是我对你最后的疼爱》思婕
作者:思婕
第 1 章
第一章
只是与一个久别的人重逢而已,心里怎么会涌起这么难以言喻的哀伤?
酒店大厅里灯火璀璨、衣香鬓影,隔着一张张或真挚或虚伪的笑脸,苏浅浅看着人群里款款而谈的左天远。十多年了,他还是那么傲岸卓然的模样,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六岁的、发育迟缓的、沉默呆滞的少女。极偶尔视线交错的时候,苏浅浅总是颓然地先避让开,虽然左天远并没有表露出认出她的神色,可苏浅浅还是有点心虚,随即又暗暗鄙视自己,已经是陌路人了,就算被他认出来又有什么了不起!
说归说,身上还是一阵阵发冷,把酒杯放回餐台上的时候手一抖,玻璃杯滑落在台面上,叮当一声响,引来身边几个人的注视。范季伦伸出手臂,帮她扶起杯子:“怎么了,苏小姐?”
苏浅浅哦一声,有点尴尬地笑道:“没什么,我我,我不小心……”
范季伦是她的衣食父母,在前任因故辞职后,她好不容易才脱颖而出,成为云海集团总经理的秘书。这是她上任后第一次陪同大BOSS来参加这种重量级的社交活动,可千万不能搞砸了!苏浅浅暗暗提醒自己,脸上重又摆出职业的甜美微笑,端庄地走进人群里,和参会的贵宾亲切交谈。
这个酒会是由云海集团发起的。当前经济危机席卷全球,各行各业都受到严重影响,云海集团主营的航运业自然也受到冲击,当此际,有远见的经营者都意识到自身力量的薄弱,唯有联合起来才能抵御这次危机。云海集团做为华东一带私营中小型航运公司的领头军,义不容辞地承担起发起人的责任。
可是苏浅浅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集中精神,轻柔的音乐听在耳朵里变得有些刺耳,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心不在焉地听完一位中年船东对新一年行业发展的分析,她轻轻点点头,和身边的人一起敷衍地应和着,然后找个借口离开。
十一月的夜晚已经很冷,身上光鲜亮丽的晚装并没有一丁点保暖的功用,刚推开阳台的门,晚风立刻吹透皮肤,苏浅浅情不自禁打个寒噤。
落在眼里的那个背影让她更冷。
宽大的栏杆前,一丛绿色植物边,站着悠闲的左天远,他握着酒杯的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听声音转过脸,看向仿佛是突然闯入的苏浅浅。笑意渐渐从他脸上浮现,他眉角微扬着的讥诮样子,让苏浅浅看了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来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却一直装到现在!果然左天远低唤道:“三三,真的是你,我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苏浅浅没有任何和他叙旧的情绪,左天远懒洋洋的笑语却让她停下脚步。
“三三,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学会什么新招数?除了急不可奈地在我面前一再出现,有没有点新花样?”
苏浅浅回过头,看着他的笑脸,有往上头挥一巴掌的冲动。她挺直腰板,扯动嘴角冷笑道:“我有什么新招数新花样不必在你面前施展。左总,没想到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自作多情,怎么你竟然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具备让一个女人从十六岁暗恋到二十七岁的魅力?”
左天远举起杯向她遥敬:“难道没有吗?”
他分明挑衅的口气让苏浅浅全身的刺刷地一声竖起来,根根朝向那张可恶的笑脸。她嘴唇嗫嚅两下没有说出什么话,如果放在平时她一定不会放过他,可是今天,这种场合她不能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苏浅浅咬咬牙,把一肚子话憋回去,狠狠看着左天远。
左天远看看华丽的酒店大厅,冷笑道:“你现在进去也帮不了范季伦什么忙。别告诉我你也认同他的想法,三三,我知道你是个现实的人,你不应该和他一样愚蠢。”
一句话说到了苏浅浅的心坎里。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从十六岁到现在的这十几年里,经历的一切、看过的一切却很多很多。苏雅从第二任丈夫那里得到的大笔财产,在之后几段失败的感情和生意当中消耗殆尽,以至于她去世后留给女儿的钱,只够苏浅浅给妈妈买一块墓地。苏浅浅深深知道什么叫从云端跌落尘埃。这些当然还不能称之为磨难,可却让苏浅浅有种同龄人所不具备的冷静与客观。
范季伦整合行业力量共御危机的想法虽然美好,却无法施行。每个人关心的都是自己,任何一丁点微小的眼前利益都不肯放弃,想让这样的一群人联合起来并且做一点必要的牺牲与放弃简直难于登天。所以在这场酒会筹办伊始她就不赞同大BOSS范季伦的主意。
可是范季伦的干劲与热情让她说不出劝阻的话。做为一个年轻的领导,范季伦并不是没有犯过错误,但是他一旦决定就全心投入的激情深深感动了苏浅浅。
听到左天远的话,苏浅浅无法应和,更无法反驳,她转过身想离开。
“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左天远不管说什么话都是这种颐指气使的腔调,苏浅浅当然不会理会,可是左天远继续说道:“关于你妈妈的事情。”
苏浅浅的妈妈苏雅和左天远的父亲左宇在各自结束了第一次婚姻之后,曾经短暂地结合过一小段时间。那个时候左宇的前妻刚病逝不到两个月,他这么迅速地再婚让左天远勃然大怒,苏浅浅曾经听妈妈隐约提起过,她与左宇的离婚似乎与左天远的强烈反对有关,在左家大宅里住过的那一年多时间里,她也很体会到了左天远对自己和妈妈的憎恶与疏远。
现在他却提起妈妈的事,苏浅浅脚下顿了一顿,左天远说道:“我父亲的遗嘱受益人里有她,一点不值钱的东西。我知道她现在也不在了,你作为苏雅的继承人如果主动放弃我父亲的遗产,我会很高兴。”
左宇去世快两年了,他现在才说出遗产的事。苏浅浅咬着后槽牙,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无耻的人。当然她知道质问他也不会听到任何让人信服的解释,所有一切,都归功于左天远的阴险与恶毒吧。
苏浅浅在心里问候了他左家上溯到元谋猿人的所有祖先,脸上尽量端正庄严,让他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鄙视不屑:“很遗憾,做让你高兴的事,有违我做人的原则。”
左天远的眉梢挑一挑,把酒杯放在栏杆上,呵呵地低声笑了:“看来你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那么好,这是方律师的联系方式,”他说着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苏浅浅,“有空联系一下吧。你应该还记得方律师,当年我父亲和你母亲的离婚就是他经手办理的,都是熟人,好办事。”
苏浅浅走到他面前,劈手夺过名片死死攥在手里,转身迈开大步回到酒店,迎面撞过来的温香暖气让她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喷嚏,背后的左天远扬声笑了起来:“可别感冒了,三三,天冷,多穿点儿!”
酒会结束的时候已近凌晨1点,特地请来表演节目的几位当红明星让酒会结束在欢快的气氛里。苏浅浅特别关心地看了看范季伦,表面一派洋溢的欢乐里,她知道,他其实很失望。但是范季伦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他在送走所有与会者之后,让司机先把苏浅浅送回家。
“那你呢范总?”
范季伦笑笑:“我喝多了,散散步,反正住的近。”
苏浅浅没再坚持,坐进汽车里,车开动后回头看看。午夜过后的酒店门口,除了服务生,就只有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往前走的范季伦。转身坐好,苏浅浅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满腔热情却被当头浇一盆冷水的感觉她并不陌生,从小就开始学习的美术,却因为后来渐渐败落的家境不得不放弃,苏浅浅还记得自己高考前填完志愿以后,关在房里对着画板痛哭了一场。
范季伦走出酒店大门,在最近的一盏路灯下看见裹着大衣站在那里的苏浅浅。
苏浅浅笑着朝他歪歪头:“反正已经喝多了,干脆就来个一醉方休。现在是下班时间,不知道范总有没有兴趣再去弄两杯?我先声明啊,绝不是拍马屁,纯粹的同事友爱!”
范季伦的笑声很低沉,很好听,他眼睛里倒映着路灯的灯光,一闪一闪:“我也先声明啊,你请客。”
苏浅浅咬牙跺脚:“反正刚发的奖金,我也豁出去了!走!”
苏浅浅现在还买不起房子,租住的是离公司不远的一套公寓,面积不大,四十多个平方精装修,租金颇高,不过升任总经理秘书以后有额外的住房补贴,让负担不至于很重。
第二天早上睡到快中午,随便搞点东西吃吃,然后从包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名片,苏浅浅拨通了方律师的电话。律师挣钱多,工作也辛苦,周末也不休息。到了律师事务所,简单寒喧两句以后,方律师把沈宇遗嘱里提到苏雅的部分复印后拿给她看。苏浅浅有点吃惊,这哪里是左天远所说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本城高尚地段一套面积颇大的房子,折算下来的金额让她有点咋舌。
也许他们有钱人眼里值钱与否的标准和常人不同。
苏浅浅顿时有种劳苦人民打倒恶霸地主的成就感,强绷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向方律师请教了该如何办理手续,鉴于这是遗产的遗产,过户手续相对比较复杂,苏浅浅全权委托方律师的事务所代办,然后拿着新房钥匙,神清气爽地离开。
打个车,直奔那个小区。
一下子从无产阶级翻身成为资产阶级,这个跳跃性震得苏浅浅有点不适应,站在小区外抬头看,想数一数第三十五层在哪里。可是窗口太多太相同,很快眼花。苏浅浅闭起眼睛,平复一下自己激动错失的心,昂头走向小区大门。
事实证明,苏浅浅在左家过的那一年半时间,没能让她沾染到一星半点的富贵气息。虽然现在也算是个小白领,穿着打扮对镜照照自我感觉象模象样,可是当保安的大手挡住她,两道审视的视线上上下下逡巡一番后落在她小几百块钱买来的普通皮包上时,苏浅浅终于开始担心,自己那么点工资,不知道够不够支付这里的物管费。
这个小区占地面积很大,却只盖了四幢楼,楼间距极大,据苏浅浅所知,所有的套型都在一百五十平方以上,贴身管家式物管,安全工作更是落到每个实处,保安的警惕性极高。果然苏浅浅拿出钥匙解释了半天,人家保安还是狐疑地打量她,就是不肯放她进去。
苏浅浅心里一阵阵愠怒,发誓回去以后就上淘宝网买七只精仿名牌包,一天背一只,一周不重样。不过现在只好打道回府。悻悻地转过身,一辆汽车正停在路边。司机走下来打开车后门,左天远从车里下来,边走过来边对着苏浅浅点头道:“动作这么快,已经见过方律师了?”
苏浅浅没吭声,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左天远对保安说道:“这是我的朋友,以后她也是这里的业主。”
保安点点头,退回自己的位置上,苏浅浅停下,瞪着左天远。他却好整以暇地往小区里走去,几步以后回头唤她:“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苏浅浅有心不理他,但是对属于自己房子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把包背背好,沉默不语地跟着左天远走进小区。
从外面看小区已经风光如画,真正走在精心设计的园林里,苏浅浅更加感叹。走到1幢楼下,大门已经被微笑的物业服务人员从里面推开。门厅金碧辉煌,电梯也比一般的电梯宽敞,苏浅浅看着按键不由得失笑,她刚才数了半天,现在才发现,三十五层就是顶层。
左天远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一样的厢壁上倒映出她的笑容,嘴角撇一撇,垂下眼睛,掩住自己的一丝笑意。
苏浅浅觉得有点不对劲,左天远是恰好路过这里?然后好心送她上来?保安怎么会认得他?难不成这套房子以前一直是他在住着?苏浅浅双拳握紧,下定决心,今天下午就让他搬走,自己立刻搬进来,反正她一个人这几年搬家搬惯了,也没什么东西。
每层楼两户人家,分享两部电梯。苏浅浅得到的那套朝西,B座,雪白的地砖,雪白的墙壁,乌黑的房门。苏浅浅有点愣怔地看着左天远走到她家门口,她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钥匙。左天远却伸出食指在指纹锁上轻轻按了一下,极清脆地格啷一声,防盗门开启了一条小缝。
苏浅浅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左天远说,她现在租房的租期已到,急于寻找住处,这套房子正好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坐在家中天上来,所以不得不请左总尽快立刻搬离。
左天远拉开门,手往里面做了个请的姿势,却不走进去:“指纹锁是用我的指纹设定的,你拿到房产证以后到物业公司去更改一下。”
他说着点点头,离开了。
苏浅浅就看着他走啊走,没有进电梯,而是走到了同一层朝东的A座门前,同样打开门锁,回头冲她一乐:“忘了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
第 2 章
第二章
和左天远做邻居!
苏浅浅看着A座已经合上的大门,搬家的主意立刻改变,也许把房子卖掉换一大笔钱在手里也不错,重新买一套小点的,地段差点的,自己还能剩下不少。
象是故意要考验她的意志力。一步踏进房门,站在玄关,苏浅浅就开始动摇,等走进客厅,看见原木色地板上摆放着松软的象牙白色沙发,朝南几乎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还有淡黄底色上绣着小白花的窗帘,遍地灿烂的阳光,她叹口气,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住在这里的诱惑。
苏浅浅是个很实际的行动派,当天下午她就联系房东谈好了退房的事。房东很好说话,把多收的两个月房租全数退了回来,苏浅浅也很好说话,住进来以后买的几样东西全部留给了房东。
因为她即将住进的新家里什么都有。
一百七十六平方,四室、两厅、三卫、一厨、双阳台,苏浅浅仔仔细细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
用不起不代表不识货,苏浅浅知道家里那些东西的价格,她突然有种艾丽丝梦游仙境般不真实的感觉。左宇部分遗嘱的复印件还在包里,她掏出来左看右看,终于确定,这套房子真的归她所有了。当天晚上收拾完简单的行李以后,站在主卧两米宽的大床边,苏浅浅极其快意地长出一口气。居然连床上用品都是齐全的,真丝质地的十四件套,她扑上床的时候,差一点被大大小小的枕头淹没。
翻身躺好,苏浅浅实在忍不住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屋顶的灯是就是她从小到大梦想的那一盏,大大小小的水晶珠串垂悬着,折射出灯泡的璀璨光芒,梦一样美。
手机把她从飘飘浮浮的幸福感里唤醒,看看号码,是大BOSS的,苏浅浅赶紧接通电话:“范总?”
范季伦在那边低低地嗯了一声:“苏小姐,你现在有时间吗?”
“当然有!”苏浅浅自我分析,之所以能够从云海集团内一众候选人中成功被选为总经理秘书,其中一个很重要优点就是任劳任怨吃苦耐劳,所以她的宗旨就是要把这个优点发扬光大,“我马上就去公司。”
“我正好路过,就在你家楼下,等着你。”
苏浅浅答应着,放下电话才想起来此家非彼家。于是赶紧给大BOSS打电话,等她换好衣服走到小区门口,等了十分钟,车就到了。
范季伦今天晚上自己开的车,一看到苏浅浅他就下来,绕到副驾驶这边坐上:“我喝酒了,你来开车。”
苏浅浅点头,坐进驾驶座,车没熄火,扳动排档刚想开动,范季伦唉一声喊住她,探过身子,朝驾驶座这边车门的贮物格伸出胳臂,拿起香烟盒,抽出一根烟放在嘴上。贴得近了,苏浅浅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混杂着清爽的气息。
从这里到公司距离不近,车程将近半个小时,当然不可能一路都闭着嘴。范季伦平时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也不是个内向的人,可是今天却异常沉默,趁着等红灯的功夫,苏浅浅偷眼看了一下大BOSS,表情十分平静,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要么就是刚才酒喝多了?
“范总。”
“苏小姐。”
两个人同时唤出,对视一眼,又都笑了。
“范总您先说。”
范季伦把车窗按低,让车里的烟散出去,他手肘搭在车窗上,燃着的烟夹在指缝里,随着车身的行进微微晃动着,夜风猛烈地吹进来,吹在他的脸上。
“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苏浅浅扬扬眉,交通灯变绿,她慢慢地起动,看向范季伦:“先听好的。”
范季伦呵呵地低声笑了:“为什么先听好的?你不怕在得到希望之后再失望?”
“我不怕失望,就怕没有希望。一万次失望也抵不上一个希望!”苏浅浅眯眯眼睛,笑吟吟地说道,“先听好的!”
范季伦停顿的时间有点长,苏浅浅开着车,只觉得他的视线仿佛停留在自己的侧脸上,把头转过去,他却已经看向了车行进的正前方,籍着车外路灯的光线,隐约可以看出他脸上淡淡的笑意。
“好消息就是,Amera Hason公司的运输合同,已经拿到手了。”
范季伦说的平平淡淡,苏浅浅却是喜出望外地尖叫一声,轿车吱嘎一声响煞停在马路中央,后面的车不满地连声按喇叭,苏浅浅哦哦点着头,把车开到路边。“真的!太好了!”她大声叫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乐。
半年前,苏浅浅还是总经理秘书的助理时,云海集团已经开始着手,联合几间船运企业争取Amera Hason公司下属公司的运输业务。Amera Hason是加拿大一间规模并不算大的石油天然气公司,不知道走通什么门路,在竞争文莱深水区域油田勘探这块大蛋糕的时候,打败了几间规模庞大的国际著名石油公司,硬是挤到了约占百分之十的份额。
文莱的石油绝大多数都是转经新加坡输往全球,之前Amera Hason公司的运输业务都被新加坡一间船运公司掌握。半年前全球油价飞涨,船运企业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那间新加坡公司经营策略不当,几近崩溃边缘,不得不出让手里的船只。而Amera Hason公司对合作运输企业的要求极高,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企业的运力。这是死杠杠,一旦发现总吨位低于他们的标准,就不可能再有合作的机会。
当然云海集团做为长期在近海与内河从事航运的中小型船舶公司,拥有的船舶总吨位更加不可能达到人家的标准。范季伦独具慧眼地没有瞄准原油运输的业务,他把所有精力都用来联系Amera Hason在新加坡的间下属原油加工企业,希望能接下成品油转运往东南亚和中国内河港口的业务,这些地方众多吃水量小的港口无法停泊大型油船,云海集团拥有的船只绝对大多数都是数千吨级的小型油船,正好符合要求,来去自如。
苏浅浅还没高兴十秒种,脸又拉了下来,期期艾艾地说道:“那坏消息呢?又黄了?”
范季伦看着苏浅浅飞快的变脸,笑出了声:“下面就是坏消息。从现在起,直到合同正式签订,基本上我要取消你所有的假期,包括周末。苏小姐,希望你不要有怨言,公司会支付你加班费的。”
苏浅浅瞪大眼睛,兴奋地看着范季伦:“没问题!”她兴冲冲地发动汽车往公司的方向开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随时可以开始工作。”
范季伦却伸手按住她扶着排档杆的手:“我今天晚上喊你出来,不是让你从现在就开始加班。”
他手心温暖,苏浅浅的心里格登一跳。想把手抽出来,又觉得不怎么礼貌,只有呵呵笑:“那范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范季伦抿抿嘴唇,松开手,笑道:“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想找个人出来一起庆祝一下,正好路过你家,就打了个电话看看你有没有时间。对了苏小姐,怎么也没听你说起搬家的事?”
“这个……”苏浅浅迟疑了一下,范季伦立刻说道:“呵呵,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没有,这个事情说起来就复杂了。”苏浅浅用手把头发别到耳后,“以后有空的时候说给范总听。这样吧,我们是得好好庆祝,怎么样,还是和昨天晚上一样,再去弄两杯小酒?”
苏浅浅的酒量还可以,不过她比一般人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来消化喝进身体里的酒精。今天晚上虽然没有喝太多,她已经觉得头开始晕了。范季伦看出她的不适,早早放人让她回家,苏浅浅挥别开车送她到小区门口的范总,尽量把脚步踩在一条直线上,走到了家门口。
从包里翻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头重脚轻的轻微晕眩感里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回头看见左天远从里面走出来,全然是刚从夜店里逍遥回来的样子,外套搭在手肘上,头发有点凌乱。
“这么晚了……”他出声打招呼,苏浅浅拉开门走进去,在他话音落地之前把门关紧,然后站在玄关里回头从猫眼往外看。没有看见左天远不豫的模样,不期然地,看见他在那里笑。
不象以前每次都笑得嘲讽轻蔑,独自一个人站在电梯间里的左天远笑得却是那么开心。苏浅浅有种被他发现的感觉,赶紧站直身子对自己说,也许从猫眼里看到的人有点变形,那并不是真正的左天远。然而又有点不确定,再俯脸过去看,他高大的背影被墙壁一点一点地挡住。
晚上酒劲上来,人却不困。苏浅浅洗过澡,在两米宽的大床上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打开电脑,画画。大学虽然没学美术,苏浅浅一直没有丢掉这个从小的爱好。也是在大学里,受到漫画和小说的影响,她开始学着画插画,虽然因为时间关系作品不多,不过渐渐地也算是画出点小名堂来。
这段时间画的,是一本耽美小说的插画,古代架空。是苏浅浅最喜欢的一位耽美作者的作品,所以画起来也非常投入。打开文件夹随意浏览前段时间的作品,苏浅浅突然被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咖啡呛住,差点喷了一屏。
为什么,她看那个小受的脸,总有点左天远的影子?
第二天是星期天,苏浅浅在正常上班时间到了公司。成为范季伦的秘书之后,她才知道这位大BOSS对下属的要求有多高。
公司拥有大大小小二十条船,分为散货船、油船等几种,其中油船还分原油船、清洁油船等几种,每一艘船的船名、吨位、种类、大概人员配备、分属的管理部门,船只是在途还是在港,在途的起始港分别是哪里、现在开到了哪里,在港的是在装船还是在检修,运输计划的排列,航行收入成本数据的归集,所有一切,他一声令下,苏浅浅必须在第一时间汇报上去,此外还有公司管理的庞杂事务,林林总总,做起来绝对不轻松。
苏浅浅按照老习惯先泡一杯咖啡,然后想了一下,关于那份合同签订之前范总可能需要的资料,给自己列了张清单,随时准备,随时添加。
范季伦只比她晚到了二十分钟,看到正在办公桌后面已经开始忙碌的苏浅浅,他点点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云海集团在繁华地段购买了两层写字楼,范季伦和总经理办公室和他父亲的董事长办公室占据了第二层朝东的半层。范董事长两年前就把公司全部交给了儿子,所以这半层里通常只有范季伦、苏浅浅和三名助理在上班,今天就更加清静了。
公司自己开发了一套管理软件,苏浅浅在电脑里浏览着各部门上周统计数据,屏幕右下角蹦出一个小信封,红色的,一看就是范季伦发的。
公司未来三个月内分别有三艘船需要大修,范季伦向苏浅浅索要一份停航检修的准备资料。本来这种事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但是范季伦喜欢事事留底,通过公司内部信息发送,可以避免将来事务交接不清楚的时候互相推诿。
这份材料苏浅浅早就准备好了,她立刻从电脑里调出文档,回复给范总。两分钟后电话响了,范季伦让她进去一下。
范季伦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才来不一会儿,他桌上已经摊开了一大堆各种材料。
“范总。”
范季伦低了低头,象是有什么事犹豫难决,好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苏浅浅。
“有什么事吗范总?”
范季伦点点头:“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范总请说。”
“苏小姐,你觉得,现在是不是买进新船的好时机?”
苏浅浅张大眼睛。做为秘书她很懂得自己的职责所在,收集、保管、汇报、协调而已,象这种跟决策有关的问题,范季伦不应该来问她。前不久刚刚开过的董事会上已经否定了范季伦的这个提议,怎么他今天又说起这个?
“这个,现在行情不好,船价确实是在低谷。但是同样的,业务也很萧条,购船资金压力又大……”
这是她上次列席董事会做记录时候听到的,现在拿来反驳范季伦,果然范大BOSS笑了:“说你自己的意见,这些我都知道,听过无数次了。”
“我……”苏浅浅眨眨眼,说真的,她没有想过这些,她是个把份内与份外分得很清的人,不该她过问的事,她绝不会浪费脑筋,“我也说不好。”
“没关系,说来听听。”
苏浅浅抿抿嘴唇:“公司现在贷款金额那么大,航运成本居高不下,业务收入却滑坡得厉害,我觉得,现在买船风险太大。”
“你这么想?”
“是的。”苏浅浅点头。
“这次Amera Hason的合同是我们和另外两家一起拿到的,我们公司的实力和吨位还不足以在这份合同里占到一个理想的份额,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两难的问题,答案已经超出苏浅浅的能力以外,她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回答。范季伦呵呵一笑:“行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去忙你的。给张总付总打个电话,叫他们下午过来一趟,三点钟跟我碰个头。”
公司正副三名总经理的碰头会从下午三点一直开到晚上七点还没有结束,隔着厚厚的实木门也能听见他们三个人的大声争执,其间苏浅浅进去倒了无数杯咖啡,见怪不怪地把窗户打开,散散满屋烟味。
吃了打电话叫来的晚餐,三名老总吃完继续讨论,十点钟的时候范季伦出来让苏浅浅先回去。苏浅浅确实有点累了,拎着包走出公司大楼,打个车回家。
车子经行到离小区不远的一处夜市,这里有不少小吃摊,苏浅浅看到有麻辣烫,就在摊前下了车,点了几样,等着老板给她烫。
一辆极拉风的阿斯顿马丁慢慢停在摊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苏浅浅筷子夹着一块烫好的腐竹,看见从车里下来的左天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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