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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生活顾问-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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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我,我不知‘野合’是甚么物事,便随她去了,不料,不料她,她……竟动手解我的衣裳……”

程慕天又惊又恐:“那妮子竟无耻到这种地步?”小圆强压着火气,问道:“然后呢?”午哥低头不肯说,却也不走,让程慕天两口子好生奇怪。

小圆想了想,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这小子,不会半推半就,半推半就……程慕天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悄声安慰她道:“莫急,横竖不是咱们儿子吃亏……”

“怎么不是他吃亏,咱们家都吃亏。”小圆打断他的话,急道:“杨家是甚么人家,你我还不清楚?他们家虽穷,却是良人,若午哥被他们告个奸淫之罪,怎么得了?”程慕天道:“告官与他们又无好处,顶多借这机会将素娘塞进我们家罢了。”小圆愈发着急:“怎能让那种女子进咱们家的门。”程慕天瞧了瞧一脸惊恐的午哥,好笑道:“出了这种丑事,正妻定是做不了了,顶多是个妾,妾是个人吗?搓圆捏扁还不是由你,不要着慌,看吓着了孩子。”

到底是男人,不把这样的事体放在心上,平日里午哥只要有个小错,程慕天就要揪住惩罚的,此番却轻松谈笑,根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小圆却为儿子没有自制力大为光火,唤来小厮,将午哥关进了柴房。

直到进房歇息,她还是怒气难平,迁怒程慕天道:“那灯球娘子与你拉拉扯扯,存的也是‘野合’的心思罢?”程慕天在无人之时,比谁都会哄娘子,当即答道:“我只揣度娘子的心思,她如何想,我怎么知道?”

小圆苦笑不得,捶了他几拳,抱怨道:“这个儿子怎地一点儿也不像你。”

程慕天任由她撒气,笑道:“当初我也是这般想的,好容易花了十年时间想转,你却烦恼起来。”小圆扑哧笑出声来:“原来你嫌弃了他这么久。”程慕天揽了她到床头坐下,道:“不像就不像,他还小,经不起引诱,这也没甚么,大些与他挑个通房丫头便好了。”小圆叹道:“可惜我那未来的儿媳了,将来不知怎么花心思管教官人呢。”

程慕天大笑起来,直称她想得太远,笑着笑着,却咳嗽起来。小圆忙端了水来与他喝,帮他捶着背。程慕天好容易止住咳,道:“怕是被那灯球娘子吓得流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风,伤风了,娘子,你且摸摸我额头,看看烫不烫。”小圆依言摸了一把,果然有些烫手,她连忙唤阿彩,叫她去请郎中。

待得郎中诊过脉,果然是伤风了,小圆看着他写了药方,叫人去药铺抓来药,亲自拿到厨下去煎熬,等待的空隙里,又照着厨娘的指点,熬了止咳嗽的杏仁粥。

等她服侍程慕天服完药,吃完粥,已是困顿不已,急急忙忙抹了把脸,宽衣睡下,把柴房里的午哥忘了个无影无踪。

第二百零四章不留后患(上)

第二日清晨,只睡了三四个时辰的小圆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程慕天的额头,触手体温正常,她舒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准备补眠,这时窗外却传来议论声,听起来像是个小丫头在问:“阿彩姐姐,小厮们来问,柴房里怎地关了个病人,咳嗽了一夜,吵得他们不得安宁,想进去看看,却又被锁了门。”

小圆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匆匆披衣,昨日真是被气糊涂、忙糊涂了,怎地把儿子给忘了。初暖乍寒的天儿,在柴房冷冰冰的地上睡一夜,不咳嗽才怪呢。她系好腰带,却发现程慕天也坐了起来,正在穿衣,想必也是听到了外头的话,忙道:“你自己还是病人呢,赶紧躺下,我去瞧瞧就成。”程慕天一面穿鞋,一面道:“我不过受了些凉,药也服过了,烧也退了,能有甚么事。”

小圆听他鼻音不似昨日那般浓重,也便没有再拦,同他两个脸也不曾洗,吩咐了阿彩一声去唤郎中,就匆匆朝柴房赶。管柴房的小厮早已将钥匙拿在手中,只是不敢开门。正在台阶上候着,待得小圆叠声叫开门,方才把锁打开。

小圆提起裙子冲进去,只见午哥蜷在地上,缩成了一团,脸上烧得通红,还在不停地咳着,她的心顿时揪到发疼,上前唤了两声,欲将他抱起,无奈午哥年岁虽小,个子却大,长得又结实,她试了两下竟抱不动,幸好程慕天在旁,接过手去,才将他抱了起来,送去房里。

郎中昨日就宿在程家,早已在房中候着了,诊过脉,道:“午哥这病,同少爷的差不多,我将方才减些剂量,煎好与他服下。”

午哥服过药,又吃了些粥,昏昏睡去。小圆摸着他依旧烫手的脸,自责不已,郎中说他的症状与程慕天差不多,想必也是受了惊吓,才多大点孩子,被那天杀的杨素娘引去“野合”,定是心慌大过欢喜;自己也直是昏了头脑,不去责怪那勾引之人,反正体罚自家儿子。

程慕天将她扶到外间坐下,安慰她道:“午哥底子好,不会有碍,你看我,吃了副药,睡了一觉,不就好了。”

小圆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讲话。阿绣捧上铜盆来,服侍两个洗漱了,又端上早饭来。小圆在继碗里搅了几下,吃不下去,程慕天好劝歹劝哄着吃了半碗。

辰哥和蕊娘出现在门口,问道:“哥哥病了?好些了没?”小圆招过辰哥,问他道:“昨日哥哥可有与你分开的时候?”辰哥答道:“他走开过两回,头一次离开,回来时红光满面,第二次回来时,脸上有些惊恐之色,我们问他出了甚么事,他却怎么也不肯讲。”

“两回?”小圆迷糊了,难道午哥与杨素娘到桥下去了两次?可为何每次回来后的反应不一样?桥下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程慕天瞧出她的疑惑,道:“事已至此,你想也没用,总不能现在把他唤醒来问罢?且把心放宽,他是男儿家,又不是女孩儿,能出甚么事?就算出了事,也还有我呢。”

蕊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却能瞧出娘亲脸上的不开心,便附到程慕天耳边道:“爹,我去作坊给娘做个仿生花,好不好?”

娘子的烦恼,岂是一支仿生花能解决的,但程慕天还是笑了,摸了摸蕊娘的头,叫阿彩送她去仿生花作坊。他将蕊娘的孝心告诉小圆,道:“莫要愁眉苦脸了,本来没甚么事,白叫孩子们替你担心。”这话说动了小圆,她强打精神,推了推辰哥:“去院子跑步去,不然又要长胖了。”

程慕天说的没错,午哥身体底子好,中午时分,烧就退了,但小圆满怀愧疚,仍不许他起床,亲自端了碗,喂他把饭吃了,再扶着他躺下,掖上被角,让他多躺一会儿。

这要是放在以前,午哥哪里躺得住,只要病稍好,便要出门去耍的人,但这回不知怎地,对小圆的要求,一句话也未反驳,乖乖地依她所言,躺下睡好。小圆抚了抚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安心养病,万事有我和你爹呢。”

待她安顿好午哥,走出门去时,阿彩已在院子里候着:上前来报:“少夫人,杨家老爷带着素娘来了,少爷本不想让他们进来,无奈他们站在门口秽言秽语,还口称捏有午哥的把柄,少爷不得已,只好让他们去偏厅了。”

对此,小圆早有防备,倒也不吃惊,依着杨老爷的德性,不来反倒奇怪呢。她悄悄走到偏厅瞧了瞧,只见程慕天坐在主座上不紧不慢地吃茶,杨老爷一个凳儿坐着,脸红脖子粗,他身后站着衣衫褴褛的杨素娘。她瞧了这情景,料想无事,加上她不想与杨老爷打照面,便转身欲走,但阿彩却道:“少爷吩咐过,让夫人进去呢。”

小圆低头一想,也是,自己如今是商人妇,甚么妖魔鬼怪见不得,须得装出一副悍妇的模样儿才好唬人。想到这儿,她进去时就捂了鼻子,看也不看杨家父女一眼,坚着眉毛骂程慕天:“越来越不像话了,甚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朝家里带,叫花子也是能踏进咱们家的地的?”杨老爷朝身上看了看,出门时了容易寻的一件体面衣裳,并不曾打补丁,哪里就像叫花子了,这程少夫人欺人太甚。

素娘的头垂得更低了,挪着脚朝杨老爷身后躲,不想却碰倒了一个小花瓶,在青砖地上砸得粉碎,吓得她连连摆手:“我不是有意的……”

阿彩知晓小圆的心思,走上前,朝地上瞧了瞧,啧道:“影青釉的莲花瓶儿呢,卖了你都赔不起。”

杨老爷自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朝小几上一拍:“你看这个赔不赔得起。”阿彩探头一瞧,大惊:“这是午哥的玉佩,怎地在你这里?”小圆听这一说,定睛一看,果然是午哥腰间常挂的家传玉佩,上面雕着程家特有的家族标记,和一个程字。她心内隐隐不安,抬头去看程慕天,眼中亦有了慌乱。

杨老爷举了玉佩,得意洋洋道:“这是你家午哥与我家素娘的定情信物。”小圆不是没有弯弯肠子的人,不过平日行事,总存二分善心罢了,如今到了这样的关头,还顾及甚么,只管使手段了。她故意激杨老爷道:“你说是,就是了?谁晓得是不是到地边摊儿买了块劣玉,仿着胡乱刻的。”程慕天亦反应过来,应和道:“我也是糊涂,还真被他唬住了,方才午饭时,午哥的玉佩不是还在腰间挂着么,怎会眨眼功夫就到了他手里。”

杨老爷将那块玉佩捏在手里,道:“仿照?你程家玉佩式样繁复,不拿着研究个三五天,谁人仿照得来?”小圆笑道:“那可说不准,你家素娘不知廉耻,见天儿地上我们家勾引午哥,谁晓得是不是她偷偷摸摸拿墨印了花样儿去。”杨老爷见她把话扯远,连带上了素娘的名声,却不但不恼,反而欢喜起来,道:“程少夫人早些承认,我也就不用费这番功夫了。既然事情你也认了,那咱们就把这门亲事说定了罢。”

程慕天大怒,骂道:“我娘子承认甚么了?休要胡言乱语。”小圆却拦他,笑吟吟道:“我不晓得杨老爷他在讲的具体是何事,但这样的事体传出去,别个只会赞午哥一声风流少年,受辱的是他家闺女。”说着唤阿彩,叫她取来笔墨,当场来写卖身契。

杨老爷傻了眼:“你这是甚么意思?”小圆奇道:“你费尽心思,从山里一路算计我家到城里来,为的不就是这个,我成全你便是。”说着唤小厮:“柴房里的家伙预备好,进咱们家门的妾,先领家法,再饿上两顿学学规矩。”

杨老爷自家的妾平日待遇如何,他比谁都清楚,自然不愿意让闺女去受这个罪,忙将玉佩高举,威胁道:“我有午哥玉佩在手,你程家不将素娘娶为正妻,我就去告官。”

小圆看都不看他一眼,嗤道:“假的。”说着,走到阿彩旁边,催她快些写卖身契。

杨老爷见吓唬不到小圆,又去瞧程慕天,却见他在低头吃茶,也是不拿正眼看他。程家人不着急,他就自乱了阵脚,看了素娘一眼,暗道,莫非闺女偷取来的玉佩是假的?若真是这样,可就亏大了,他煞费苦心,又是教她卖菜,又是教她“野合”,赔上了女孩儿家的名声去勾引午哥,为的不就是偷来玉佩,好以此为要挟?若此计不成,以杨家如今的家世,素娘是怎么也嫁不进程家的,就算进了,也顶多是个妾室。

不多时,阿彩的卖身契写好,不等墨迹干透,便捧到杨老爷面前,请他按红手印,笑道:“我们家少爷和少夫人最厚道的,晓得你家如今是破落户,特特多把你十文钱。” 

第二百零五章 不留后患(下)

杨老爷自然不肯按手印,他被小圆激将了这些时,又被一纸卖身契逼到了墙角,只好把玉佩递了过去,口称让他们好生辨一辨真伪。

小圆等的就是这一刻,既拿到了手,岂还有还给他的,当即让人送到了后面去,携着程慕天起身,吩咐阿彩:“卖身契他爱签不签,我和少爷忙着呢,没这闲功夫与他们磕牙。”

杨老爷还道她是把玉佩送进去验真伪,听了这话才明白自己是上了当,素娘的名声已经毁了,玉佩也没了,难道要逼他去跳西湖?他十二万分的不甘心,冲过去拦住程慕天两口子的去路,意欲动粗。

然而,他的手还未落下,就听得素娘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原来是午哥不知何时冲了出来,揪住素娘的领子一顿爆揍。他自小习武,拳头落下去轻飘飘的,打在身上却是实打实的疼。他的动作快速无比,等到杨老爷回过神来去拉他时,素娘已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程慕天两口子也懵了,直到杨老爷大声叫嚷,才想起去唤郎中。好在郎中为了程慕天和午哥的伤风,一直在程家候着,片刻功夫就赶了来,把了把脉,看了看伤,摇头道:“这孩子大概常年没吃饱过,身子骨弱,身上又有旧伤,再叫这一顿猛打,不调养个半个月,回不了神。”

素娘还未醒来,小圆瞧着她这副可怜模样又不忍,便命人将她抱到下人房躺着,使了个婆子去煎药,又叫下人院子的厨房与她熬点粥。杨老爷本来是自己想耍横,没想到碰上个更狠的午哥,一声不吭先将他闺女打晕了过去,所谓恶人怕比他更恶的人,他此时不敢再吵闹,跟在抱素娘的婆子后头,欲跟到下人院子去。小圆朝门外使了个眼色,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冲了进来,将杨老爷按倒在地。杨老爷还以为他们要打人,但那些小厮并未动他,只抓起他的手指,在阿彩之前所写的卖身契上按了个手印。

杨老爷急得大叫:“程二郎,何四娘,你们两个骗子!”小圆没睬他,接过卖身契弹了弹,道:“总算可以睡个踏实觉了。”程慕天喝斥小厮道:“我们家怎么还有闲杂人等,赶紧轰出去。”几个小厮手脚麻利地堵上杨老爷的嘴,绑上他的手脚,准备将他搬出去扔了。

小圆出声道:“慢着,好事做到底,多带几个人,套个车将他送回家,再帮他把家搬回泉州吧,临安容不下他了。”杨老爷急得呜呜直叫,却无奈口中塞有抹布,张不开嘴。程慕天笑道:“好主意,正巧李家明日有船去泉州,将他们全家都捆了,不到地方别放开。”说完盯住杨老爷的眼睛道:“若是他不听话,便来回报,我一定好生招呼他闺女。”

杨老爷浑身动弹不得,又讲不出话,无法表达反对意见,只能由着几个小厮将他抬了出去,扔到车上送回了山里。

他一走,厅中安静下来,小圆有些恍神:“这般快就解决了,真不敢相信。”程慕天道:“恶人本来就易做,你当同做好人一般难呢?杨家现在无钱无势,就是咱们脚下的泥,等他回了泉州,还有他兄长同他算陈年旧帐,有得他受的。”

午哥在旁看了这些时,见他们脸色尚好,怯生生地开口道:“爹,娘,你们不怪我?”小圆本有满腹的疑惑,但事情已然解决,她反而不想问了,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道:“看来烧是完全退了,憋坏了吧,明儿还在家歇一天罢,后日再去上学。”又问:“饿了没,我叫厨房与你做饭去。”

午哥不敢置信,问道:“娘,你不怪我打素娘?”小圆淡淡地回答:“打就打了,她现在是咱们家的妾,打死也没人管。”

“妾?”午哥愣了,“娘,你不会是当真的罢,这样阴险的女人,我可不要。你可知我方才为何要打她,她昨日拉我去桥下,动手就解我的衣裳,说她在家过不下去了,迟早要被嫡母打死饿死,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买她做个通房,好让她有碗饭吃,哪晓得她如此贪心不足,竟偷了我的玉佩,上门要挟要当正妻。”

小圆明白了,他不顾情谊怒打素娘,一半是恨她,还有一半,是心痛自己的一腔好意,用错了对象罢。

他既是答应了让素娘进程家做通房,那同她到底有没有发生甚么?小圆把程慕天看了一眼,带着下人们走了出去。程慕天自然晓得她是甚么意思,待得房中无人,问午哥道:“你已将她收用过了?”午哥反应:“甚么是收用?”程慕天哭笑不得:“那你晓得通房丫头是甚么意思?”午哥略带羞涩,答道:“李蛐蛐去年收了通房,他与我们讲过一些……我大概晓得……”

“那你昨日同素娘在桥下,都做了些甚么?”问完这句话,午哥神色正常,程慕天的脸却红了。

午哥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脸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没做甚么呀。”

程慕天突然有些恼火:“衣裳都让别人剥了,还没做甚么?”

午哥更奇怪了:“昨日晚上,天儿那般的冷,由着她剥了衣裳,岂不是要受寒,我自然是把衣裳重新穿起,然后与了她几个钱,就去寻小叔叔和弟弟了。”

这个傻儿子,男女之事,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不过不管怎样,可以肯定,他与那杨素娘,并无甚么首尾。程慕天想起辰哥的话,继续问他道:“既是与她没甚么,你昨日为何那般惊慌是为哪般?”

午哥垂下了头,声音也低了几分,道:“要是被你们晓得我许诺了通房与她,不得被打死……”

“就为了这事儿?”程慕天不解了,“你与她来往这些年,我们并未有二话,你为何担心这个?”

午哥道:“接济她是一回事,买回家是另一回事,这个道理我还是晓得的,爹和娘,定是不愿让她进咱们家的门的罢?”

程慕天暗自感叹,到底是长子,看着糊涂,心里比辰哥明白多了。他拍了拍午哥的肩膀,教导他道:“许个通房给她,不算甚么大错,你要晓得,妾室通房都只是个物件儿,命在你手里攥着,翻不出天去。但这件事,你犯了个大错,你晓得是哪里?”

午哥的头不敢抬起来,道:“我不该大意,让她把玉佩偷了去。”程慕天摇头:“这是错,但她勾引你在前,你慌乱之下出了岔子,也不能全怨你。”午哥奇道:“那我错在何处?”程慕天的脸色严肃了起来:“错在知情不报。昨晚你若老实交代事情经过,怎会让你娘担惊受怕,还累得自己被关了一夜,生起病来?你若病出个好歹来,乃是大不孝。”

午哥跪下道:“儿子知错了,请爹责罚。”

小圆并未走远,贴在门外听了个仔细,越听越欢喜,推门进来道:“饭得了,午哥赶紧去吃饭。”

程慕天也并没想要罚午哥,道:“你身子还虚着呢,饿倒了,还得烦你娘照料你。”午哥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与他和小圆磕了个头,爬起来出去了。

小圆冲程慕天一笑:“太好了,我还真以为要多个儿媳呢。”程慕天道:“她算哪门子儿媳,莫要抬举了她。”又问:“你打算如何处罚她,这样的女孩子,不能留家里。”小圆道:“那是自然,且不能送回泉州,咱们手里不捏个杨家的软肋,他们后是又要缠了来。”程慕天点头道:“你看着办罢,莫心软。”

蕊娘举着一支仿生花跑了进来,扑到小圆怀里,道:“娘,我与你做的花儿,你瞧瞧喜不喜欢。”小圆笑道:“我闺女的心意,不瞧也是喜欢的。”她蹲下身子,好让蕊娘帮她把花儿插到鬓间。程慕天吃醋道:“有了娘就忘了爹。”蕊娘连忙转身朝外跑:“我与爹再做个去。”

小圆嗔道:“你别把她累着。”程慕天伸手:“那把你头上的给我。”小圆扭身躲开,笑道:“休想。”程慕天也不追她,道:“那还是辛苦闺女再与我扎一支。”小圆笑话他道:“你是想簪一支闺女亲手做的花儿,好出去显摆显摆?”程慕天红了脸,上前欲挠她的胳肢窝,小圆叫着“学辰哥的招数,不知羞”,几步躲了出去。

外头站有下人,程慕天不敢追出来,小圆笑了一回,动身朝下人院子去。余大嫂迎出来打起帘子,轻声禀道:“少夫人,已经醒了,喂她吃过些稀粥,我看她是饿了很久的样子,不敢喂多。”

小圆微微点头,走到桌前坐下。素娘躺在床上,见她进来,马上坐直了身子,头却不敢抬起来。小圆问道:“那些个事体,都是你爹逼你做的?”素娘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我爹没关系。”

小圆释然了,这孩子还不算坏到了极点,若她将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倒要让人失望了。她取过杨老爷按过手印的卖身契,故意道:“我没那般狠心,非要留你做通房,等你身子好些,就把卖身契还你,送你去泉州——你还不晓得罢,你爹娘,大概明日就要动身回家乡去了。”

素娘眼时在现出恐慌,挣扎着下床,连连磕头:“我不回去,我宁愿在少夫人家做个丫头。”

小圆轻笑:“你愿意,我不愿意,身子还未长开呢,就去剥我儿子的衣裳,长大了还得了。”素娘羞愧难当,沉默了一时,突然道:“午哥答应过我,娶我做通房的。”小圆将卖身契拿到她眼前晃了晃,道:“你父亲的妾不少,你不至于不晓得,通房是买的,不是娶的罢?莫要依仗我家儿子的善心,拿别个当傻子。若人人都似你一般,这世上还有人敢做善事?”

素娘见她的话句句带刺,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过是想吃得饱穿得暖罢了,这点子愿望都实现不了么?”小圆叹道:“你以为谁都是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我小时候过得还不如你呢。你想法没错,方法却用错了,自己把自己逼到绝境里,谁人能帮你?”

素娘抬起头,满脸泪痕,央道:“少夫人既是不愿留我,那就把我卖了罢,妾也好,通房也好,哪怕是个丫头呢,只要有碗饭吃。”

小圆本是将她恨极,听了这话,又不免心酸,折了那张卖身契朝门外走,道:“再说罢,你且先把身子养好。”

余大嫂听到这话,跟出去问道:“少夫人,你要留下她?”小圆反问:“为何这样想?”余大嫂道:“少夫人说要她养身子……”小圆道:“她现在风吹就倒,身上还有疮,人牙子肯要?”

其实她早就把素娘的去处想好了,待她伤好,就将她送与李蛐蛐,至于是做丫头还是做妾,就看她的造化了。

程慕天得知她的主意,笑道:“送与李家,不错,正好李蛐蛐还在广招通房与妾室。而且李家同我们沾亲带故,若是杨家还不老实,拿捏起杨素娘来也容易。”

小圆躺到榻上,叹了口气:“昨日还在想着,见了杨素娘,要怎么怎么作践她,好替午哥出口气,结果今日看着午哥揍了她,心里还是不好受,那孩子,既可恨,又可怜,托生到那样一个家里,也不是她所愿。”

程慕天想起当时午哥的凶狠模样,笑道:“我们的儿子,往后怕是要变成铁石心肠了。”小圆皱眉道:“你还笑?”程慕天道:“心软如何做生意?见了乞丐就散财,不是聪敏人的做法,若是要发善心,就大大搭个粥棚子,既接济了人,又能得了好名声。”

小圆意欲反驳,却又隐约觉得他讲得有几分道理,叹了口气,道:“往后儿子交给你教导罢,毕竟他们将来要走出家门去打拼,心软的确不是甚么好事。”程慕天坐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手,半是商量半是安慰:“程东京来过信了,有意今年让族中海船重新开到临安来,我想着孩子们也大了,正好缺锻炼的机会,不如应下来?”这安慰很有效,小圆果然笑了:“好事,午哥又不愿科举,整日读诗书也不是个事,我正愁没地方让他开眼界呢,孩子们见的人少了,就是容易犯糊涂。”程慕天搂住她道:“那把辰哥也捎上,那小子心眼儿实,还不如他哥哥,且让他吃几回亏去。”

 第二百零六章 清明节踏青(上)

   半个月很快过去,素娘在程家养了半个月,不仅伤势大好,而且脸色红润起来,冻疮没了,皮肤白了,一双大眼睛又有了神采,重新现出美貌模样来。她凭着生母留给她的好容貌,被送到李家的第二日,就被李蛐蛐瞧上,当作通房丫头养了起来,也算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

寒食节前,小圆的娘家三哥何耀弘携妻带子回家来,那时节正是程家泉州海船重新开往临安的日子,程慕天担心泉州市舶司无人,影响海运生意,亲自上门拜访何耀弘,何耀弘却让他放宽心,称市舶司有自己人,你道这自己人是谁,原来正是杨老爷的长兄。

程慕天不禁感叹,好事还是做得的,若不是何耀弘当初出手援助,今日也不会多个得力的朋友,可见像杨老爷那般以怨报德,错不在有德的人,而是那怀怨的人该打。

何老三归家,小圆有了娘家人走动,十分高兴。她高兴,程慕天亦高兴,便是谈论着清明节,约了何耀弘一家,出门去踏青。小圆奇道:“清明乃是上坟祭祖的日子,怎地好去热闹快活?”程慕天笑道:“世风如此,到时你便知晓。”

小圆本还不信,到了那日才知,原来宋人是真把清明节当“节”来过的,自寒食节开始,西湖内就布满了画船,头尾相接,好似临时搭建的一座浮桥。头船、第二船、第三船、第四船、第五船、槛船、摇船、脚船、瓜皮船……小圆略略数了数,少说也有五百余只。

水中热闹,岸上亦是游人如织、店铺爆满,有些卖酒食等吃喝的小商小贩连坐的地方都无,只好在站边搭个临时需用的小木棚子,还有些游人要饮酒,却无坐处,只能在赏恭处暗坐。

小圆感叹着宋人的顽兴,程慕天称,南北高峰诸山的寺院、僧堂、佛殿,也都挤满了游人看客。小圆催着几个孩子快些赶路,免得晚归不得入城,程慕天却道:“这几日的城门,直至夜阑更深、游人轿马绝迹,方才关闭呢,莫要着慌,且慢走慢看,好好乐一日。”

虽是与何老三相约,但因着清明,还需先去扫墓,一路上,许多男男女女,肩担手提,盒子里装着祭品和吃喝,轿子和马车后头挂着纸钱,撒得满道都是。各个坟包前,有磕头作揖的,有洒酒祭拜的,有痛哭流涕的,还有给坟墓除草填土的。

程慕天带着妻子儿女,弟弟妹妹给程老爷焚烧纸钱,然后把纸钱压在坟头。他们扫完墓,直身远望,有处坟头光秃秃,没有纸钱,孩子们向程慕天问缘故,程慕天道:“那是绝了后的孤坟呀。”小圆晓得那是钱老太爷与辛夫人的合墓,奇道:“他们不是过继了个儿子的,怎地连个扫墓的也无?”程慕天玩笑了一句:“那是搂钱的,哪里是扫墓的。”

听的几个人都笑起来,他却皱起了眉,原来是远远瞧见随着新夫家来扫墓的钱夫人,小圆忙把他的身子转过来,悄声道:“已是两家人,莫要白添堵。”已过去这么些年,程慕天想得开,但仲郎瞧见了亲娘,哪里还有不叫唤的,撒腿就朝那边跑,这是在程老爷的墓前,程慕天岂容他这般行事,忙朝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午哥便几步上前,一把捂住仲郎的嘴,辰哥则将他用拦腰抱住,死命拖回了车上去。

因着这一出,程慕天与小圆不好久留,只得收拾了哀思,启车去与何老三会合。这一路上,小圆又见识了些奇观,大多数扫墓的人,哭完了并不回家,而是寻棵大树或园圃,围作一圈坐下,连吃带喝,酩酊大醉;还有在坟前一展歌喉的,又哭又笑的;还有些常年游四方的外客,无墓可扫,便在头发上插了个柳树枝,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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