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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生活顾问-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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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祖父的妾。”蕊娘想也没想就轻松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既是妾,不怪了,就卖掉。”

小圆笑起来,向阿绣道:“原来是我糊涂了,还不如孩子明白。”阿绣会意,出门寻了人牙子,将丁姨娘卖作了一个老妈子。

小圆有意让蕊娘学着点,便取了个小算盘让她坐到旁边拨,一起等着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不多时,有人来回报,称,程三娘的宅子虽空了,但仿生花作坊还在原处,牙人天天来催他们搬地方,但薛家大嫂二嫂却无钱拿出来另租场所。

小圆微微颔首,原来是交与了薛家两位娘子,三年前薛家分家,那二位没从陈姨娘处捞到好处,如今连房子都买不起,哪有钱办作坊。她吩咐阿彩道:“去问问薛家大嫂二嫂卖不卖作坊,价钱几何。”

阿彩领命而去,不料薛家那两位娘子,把对陈姨娘的怨恨转嫁到小圆身上,将价钱抬得高高的,一副我就是要宰你的嘴脸。小圆听说了情况,笑道:“钱再多也不能被人宰一刀,她们既然没有诚意要卖,也只得罢了,我另开一家。”

程三娘仿生花作坊的经营模式,还是程慕天教与的呢,小圆要再开一个,真是再简单不过。她将阿绣唤来,把她现领的差事交与旁人,任她做了作坊管事,教她如何进货,如何销卖,如何雇人。

阿绣原本就替她管过生意的人,一点就通,按着她的吩咐,准备将最后一道院子隔断一半,对外另开一个门,用作做花的场地。她想着程四娘还在最后一进院子住,就禀明了小圆,让她挪出去几天,待院墙砌好了再搬回来。

程四娘重回程家后,轻易不敢出房门,这次借了搬屋子的机会,悄悄寻人打听丁姨娘的下落。丁姨娘被卖的事,小圆并未叮嘱要瞒着,被问的婆子便照实回了她。程四娘听了这消息,险些晕过去,死死抵住夹道的墙壁才站稳了。她跟着钱夫人住时,要不是丁姨娘护着,早就被折磨死了;那个辛苦生她,护全了她性命的生母,居然被卖掉了!她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子发软,那婆子见她神色不对,忙上前扶了她,欲送去房里。

程四娘却强撑着道:“送我去嫂嫂那里,我要问一问,我姨娘究竟被卖去了何处。”那婆子心道,卖人不都是一样,天南地北,凭各人运气,她怕把程四娘气出个好歹来,不敢讲出口,只好照了她的吩咐,将她扶到小圆跟前。

小圆正在听阿绣讲纺生花作坊的事体,并未朝她这边看,她如今不敢造次,再心有不满,也只能等着。小丫头捧了一盏茶放到小几上,轻声道了个“请”字。程四娘摸了摸盏壁,触手光滑,乃是个上等精品建窑黑釉兔毫盏,端起来浅啜一口,芳香浓郁,却是她从未喝过的品种。她见小圆忙碌,有心从阿彩这里套话,便问她这茶的名字。

阿彩不答她的话,却取了张茶方,念道:“孩儿茶末和茶各一两,檀香一钱二分、白豆蔻一钱半劳动力、麝香一分、砂仁五钱、沉香两分半,冰片四分,再加甘草膏与糯米糊调和成茶饼。”程四娘纳闷道:“我不过问个茶名,你念这一串子作甚?”阿彩道:“这是香茶,少夫人费了不少功夫,才寻了个点茶高手来,调了这一盏子茶。”

程四娘奇道:“嫂嫂不是不吃这样的茶的?”阿彩道:“哪里是少夫人要呼,这是特特为四娘子准备的。少夫人说了,四娘子将来去了婆家,少不得要随婆母的口味,吃古方调和的茶水,不如现在就吃起来,免得到时候口味难调。”

程四娘望着手中的茶水,喃喃道:“嫂嫂……想得如此周到……”她一口一口将茶水饮尽,待到小圆忙完,问她所来何事时,她已不想提丁姨娘一事,起身行礼辞了去。

小圆诧异道:“特特跑来等了我这一会子,怎地不说话就走了?”阿彩微微笑道:“大概是想念少夫人了,过来看看。”小圆自然不相信这个说辞,但也未再追问。

几日后,院墙砌好,仿生花作坊开了起来,薛大嫂薛二嫂的那个作坊,搬到了一个偏僻的位置,也还在继续经营,但小圆没有手软,仗着本钱雄厚,支支花都卖得比她们便宜,没出半个月就挤垮了她们,从此垄断了小半个花铺的供货渠道。她做这一切时,都将蕊娘带在身边,也不管她看不看得懂、听不听得懂,时常问她几句,点拨她几下。

待到一切进入正轨,蕊娘继续上她的富家小娘子培训课程,程四娘开始进作坊做活。她是手巧的人,学起做仿生花来并不难,难的是要成日坐在桌子跟前,只有吃饭睡觉上茅厕才能歇息片刻,而且作坊实行的是计件制,超过限额有奖,完不成就只能领一半的工钱。她本来只抱着学习的态度,没将那几个工钱放在心上,不料自从进了作坊,小圆就断了她的月钱。头一个月下来,她只赚了一半的工钱,穷到连胭脂水粉都买不起,她去找小圆哭诉,小圆却称,做活儿的妇人,不兴涂脂抹粉。她哭哭啼啼又做了半个月的工,渐渐习惯起来,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拿凉水抹几把脸,简单梳个发髻去作坊,中午就与其他雇工吃一样的饭菜,一直忙到天黑才落屋。

转眼要过年,山里送了羊肉和笋子过来,小圆怜惜她吃了一个多月的苦,便使人唤了她来,一同吃个饭。蕊娘还惦记着找她讨钱,低头看到她指间的薄茧,想了想,没有吱声。程慕天夹了一些块薄如纸的羊肉到火锅里涮了,沾了酱料放到蕊娘碗里,轻声催促:“快些吃,吃完爹爹带你上街办年货。”小圆碰了他一下,朝两个儿子努努嘴,程慕天又烫了一块肉,夹到她碗里,道:“男儿顶天立地,还消我夹菜?”小圆正欲反驳,午哥已将一块肉放到程慕天碗里,道:“哪敢劳动爹,该我孝敬你才是。”说着又给小圆夹了一块。程慕天和小圆相视而笑,这个大儿最皮,却也最讨人喜欢。

程四娘端着碗默默吃着,觉着自己是个局外人,突然听得小圆一声问询:“就要过年了,吃罢饭,四娘子过年挑几块料子,叫针线房与你做两套新衣。”程四娘问道:“可是要从我的工钱里扣?”小圆本没这个想法,听她这一说,再细细一思量,便点了点头,道:“也不为难你,预支下个月的钱罢。”程四娘掂量了又掂量,摇头道:“我的旧衣裳还没穿遍哩,不消再做,多谢嫂嫂费心。”

程慕天赞道:“这才是小门小户过日子的样子,将来嫁入寻常人家,好讨公婆喜欢。”程四娘无意得了哥哥的夸奖,惊喜冲淡了没新衣穿的伤感,觉得碗中的饭格外香甜起来。

小圆看着她勾起的唇角,若有所悟,一样东西,给与的多了,得到的太容易了,反而不被珍惜,就像程慕天这偶然才得一见的赞扬,片刻让她喜悦起来,若换掉了她去讲,定然没有这效果。

饭毕,程四娘惦记着做工,赶去了仿生花作坊,小圆带着三个孩子回房,与他们一人挑了两块料子,又唤针线房娘子来量尺寸。孩子们急着随程慕天去办年货,好容易耐着性子让针线房娘子忙完,一个个拔腿就朝外跑。

午哥跑得最快,率先出了大门,大走了两步,便见三丈开外蹲着个女孩儿,一身粗布衣裳补丁摞补丁,脸上冻得红红的,隐约还能瞧见用头发遮住的冻疮。辰哥紧随其后出来,见他看得专注,问道:“哥哥瞧甚么呢?”午哥指了那女孩儿与她看,问道:“你看她像不像素娘?”他们去年秋收时才去过庄上,辰哥瞧了几眼,也认了出来,点头道:“可不就是她,怎地跑到咱们家门口卖菜来了,让娘看见,又要骂你。”午哥捶了他一拳,道:“她卖她的菜,娘为何要骂我?倒是你念念不忘千千,让娘晓得,揍你个皮开肉绽。”

素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朝这边望了望,惊喜唤道:“午哥?”午哥摸了摸鼻子,走过去道:“去门房烤烤火罢。”

素娘“哎”了一声,半躬起身子,欲去背那个比她人还高的菜筐子,试了几下,却没背起来。午哥忙唤了门上的小厮过来,叫他们把菜搬到厨房去,向素娘道:“你的菜我买了。”喜哥嘴里含着糖,从旁边钻出来,数了钱与她,大方道:“不用找了。”

辰哥嫉妒喜哥总吃糖,却又不坏牙又不长胖,便挑他的刺儿道:“价都不曾问,说不准给少了,还叫别个不用找呢。”喜哥回嘴道:“我常跟着我娘买菜的,自然晓得价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这两人开始斗嘴,一路斗到了车上去,单把午哥和素娘留在了原地。

程慕天抱着蕊娘出来,见到这情景,想出卖唤午哥,又想看看他如何行事,便将蕊娘送上车,叮嘱孩子们别吵闹,自己则悄悄走到一株树后,躲着偷听。

午哥低头,见着了素娘一双露着脚趾的单鞋,叹了口气:“快去烤火罢,叫婆子找双好鞋与你穿,就说是我吩咐的。”素娘欢喜应了一声儿,却没挪步,只问:“你这是要去哪里?”午哥答道:“去街上随便转转,看看热闹。”素娘瞧了瞧那辆大车,垂头道:“我还没逛过城里的街……”午哥不经意的皱了皱眉,没有接口,转了话题,问道:“从山里到这里,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小半天时间呢,你何时来的?”素娘双臂交叉搂了搂紧,打着哆嗦道:“半夜里赶路,天未亮就蹲在这里了。”午哥又问:“你一个人来的?”素娘落了泪,答道:“我跟家里的老伯一起来的,他说天冷,先去街上吃两杯……”

午哥明白了,必是杨家派了个老奴带着素娘来卖菜,那老奴却欺主,单留了素娘在这里守着,自己溜去喝酒了。半夜赶路,清晨卖菜,穿得又这般单薄,应是很苦罢,他忍不住又叹气,问道:“吃饭了不曾?”素娘摇了摇头:“两顿没吃了。”午哥欲唤门上小厮,想了想,还是走进去叫了个婆子出来,让她领素娘去换身衣裳,吃个饱饭,再送她几个钱做路费回家——虽然素娘手上有卖菜的钱,但他晓得,那是不能动用的,不然就要的挨杨夫人的打。

他安排好这些,转身欲走,素娘却拉住他问道:“午哥,我年年与你做书包,为何不见你用?”午哥挣脱她的手,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素娘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哀怨:“去年你们去山里,喜哥与辰哥都这般讲……”午哥不好意思说是他嫌那些书包丢人,便敷衍她道:“我爹和弟妹们等我太久了,我得去了,回头写信与我罢。”

他这无心之语,却叫素娘记在了心里,回家到处翻找笔墨,写了一封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信来,这是后话。

第二百零二章 素娘的信

婆子领着素娘去吃饭、烤火,这些她能做主,但与她衣裳和钱,凭她一个下人,办不到,于是就将此事报到了小圆那里。小圆正在翻看程慕天自编的外国语教材,听到禀报,随手从放零花钱的罐子里摸了一把铁钱出来交给那婆子,道:“我这里没有十来岁女孩儿穿的衣裳,去你们自己住的院子里寻寻,别拿太好的给她。”

婆子应着去了。阿彩将零花钱罐子的盖儿放好,担忧道:“这是午哥领回来的呀,少夫人,怎地不着急。”小圆奇道:“不过领回来接济一把,我为甚么要着急。”阿彩道:“那辰哥与千千的事,少夫人怎地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小圆笑嗔:“把你嫁了个多话的小厮,你也变成话匣子了。辰哥能与午哥比么,那孩子心思细腻,容易放不开,不像他哥哥,拿得起放得下——扯远了,我看午哥对那素娘,根本就没甚么意思。”阿彩赞同道:“我瞧着也是,若真有意接进门,哪儿会让她上门房烤火,还是少夫人了解午哥。”小圆微微一笑,重新捧了书读起来。

天色将晚之时,程慕天带着孩子们归来,后头跟着抬箱子拎包袱的小厮们。蕊娘跑在最前头,将一支浮雕花的双股金钗插到小圆发间,大声道:“这是爹爹买了送与娘的。”

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小圆扶着金钗,抬头去瞧程慕天,果见他脸上一片通红。

程慕天几步走过来,捏了捏蕊娘的小脸,问道:“不是与你讲好,说是你送的?”小圆笑叹:“一把年纪了,老夫老妻的,送个钗子能怎地,偏你还害羞。”

她当着孩子们的面这般讲,程慕天的脸更红了起来,愈发觉得羞得没法见人,一头扎进了里屋。小圆欲跟进去,却被孩子们缠住,只好命人将茶送进去,自己跟了几个孩子去瞧他们买的过年物事。

孩子们买东西,不过是些吃食玩意等物,午哥拎了把六环刀,舞得虎虎生威,吓得仲郎到处躲;辰哥想买糖,程慕天没许,只带了几本闲书回来;蕊娘买的物事最多,足足装了一箱子,泥人儿、小炉灶、小壶、小罐、小瓶、小碗,一看就是要顽过家家的阵势。小圆捂嘴而笑,指着丫头手里捧的鸟笼与鸟,问道:“蕊娘,怎地又买鸟雀,你又不爱这个。”蕊娘指了指蹲在鸟笼下虎视眈眈的富贵娘子,撒娇道:“娘,它也要过年,我买个与它耍。”

小圆让她带着富贵娘子出去顽,把两个儿子和仲郎也赶了出去。程慕天听见外头安静下来,方走出来开箱子,将他与小圆买的各样事物拿出来献宝;而小圆亦有心意相赠,与他绣了个新荷包,且没将那颗红心再绣变形。

扫尘、吃年饭、守岁、放鞭炮、打灰堆……除夕过完,转眼又是一年春来到。

程家在临安还剩了几家亲戚,正月里闲得无聊,都起了要热闹过上元节的心思。小圆看了程慕天一眼,故意道:“家里挂再多的灯也不热闹,热闹在街上呢。”这么些年过去,程慕天的心态,早已完成了从官宦子弟到商人的转变,大方道:“上元节,人人争相去观灯,咱们全家都去。”

此话一出,人人欢喜,几个孩子凑到一处,开始商量过节那天要买些甚么玩意回来。此时才过完年,仿生花作坊还未开张,程四娘独留家中无趣,也想去逛逛,小圆看了看她那双小脚,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

元夕节未至,山中书信先到,原来是杨家素娘年前卖菜,将午哥的无心之语记在了心上,费了大功夫写了一纸信,趁着卖菜的功夫,交到了程家门房,再由小厮转递到了二门,再由二门上的婆子交到阿彩手里,层层转交,最后才到了午哥那里。

午哥头一回收到信件,十分高兴,先高举着父女弟妹小姑姑小叔叔面前炫耀了一圈儿,才坐下来拆封筒。

仲郎伸手摸了摸那信纸,心直口快:“粗、脏。”一向厚脸皮的午哥竟红了脸,辩解道:“她家穷,哪里来的甚么好纸。”他躲开仲郎,一个人藏在角落里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三遍,越看越是一头雾水,只好拿来请教小圆:“娘,素娘写的信,我怎么看不懂?”

小圆接过来一看,只见上头写着:“牛哥,上次卖彩,多亏你多多心好,把我的彩全买下,我才能早些回有。我又在给你疯书包,大概圆夕节便能得,到时我与你关来,咱们一起去看灯。”小圆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抬头问程慕天:“素娘来我们家门口卖过菜了?”程慕天正要点头,猛然记起,那天他是不光彩的偷听偷看的,于是摇头道:“你问午哥。”午哥急着弄清那封信的意思,胡乱点头道:“是,是,是,卖菜了,我只是叫人领她烤火吃饭了,并不曾乱了规矩。”小圆问道:“好端端的,上我们家门口卖菜作甚么?”午哥急道:“管她呢,反正我不曾逾了规矩。”那天的情景,程慕天是瞧见了的,便冲小圆微微点头。

小圆松了口气,将那封别字连错字的信递与程慕天看,道:“女孩儿家,私底下送个书包甚么的,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开口邀男孩去看灯,实在太过主动,忒不像样子,叫人觉得没教养。”程慕天看那封信,越看越乐,笑道:“杨家人能教出甚么好孩子来,与午哥做妾我都瞧不上。”说着高声唤午哥:“牛哥,快来,这里有彩。”

一屋子的人哄笑起来,仲郎大声应和:“牛哥,牛哥。”程四娘一双小脚颤巍巍地站不住,捂嘴一笑,竟跌倒在椅子上,还是笑个不停。辰哥走过去将那封信接过来看了看,一副学究派头开始翻译:“午哥,上次卖菜,多亏你爹爹心好……”还未翻译完,午哥一把夺过信纸,奔了出去,撞得帘子摆动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元夕节那天,午哥一反常态,扭捏着不肯出门,程慕天两口子猜出了一二,出门一瞧,果然大门外,远远儿的站着杨素娘。她上头一件药斑布衣裳,洗得泛白,下面未系裙,仅穿了条薄裤,被初春带着寒气的风一吹,左右飘荡。

小圆暗自叹气,这样的女孩子,家里穷,又有嫡母欺压,要想过得好些,除了依附个好男人,也的确没有别的出路。只可惜,她用错了方法,接连几年的书包和那封信,让小圆对她的几分怜惜荡然无存,此刻对她的定义只有一条:勾引我家儿子的女人。

既是如此,何必客气,小圆看了门上的小厮一眼:“以后不许闲杂人等候在咱们家大门外。”当家主母相责,小厮慌了神,忙道:“我以为小少爷对她有意,要收个通房。”小圆不再与他讲话,转头唤来管家,道:“咱们家居然有暗自揣度主人心意的人,是你失职。”她语气平淡,却把管家吓出一身冷汗,忙将门上小厮领去责罚,另换可靠老实的人来。

另外几个小厮见了这情景,哪里还敢待着不动,一拥而上,将素娘赶出老远。程慕天摇头骂道:“不知羞耻。”

小圆道:“她若本分老实,或许我还可怜她,让她去仿生花作坊做活儿,可惜了。”程慕天转身,冲大门后喊道:“人走了,赶紧出来观灯去。”

午哥自门后钻出来,探头探脑,见确是没了素娘的踪影,这才抚着胸口走出来,抱怨道:“好人真是做不得,我可怜她穷苦,不与她计较,她反倒黏糊起来。”小圆奇道:“你不和她计较甚么?”午哥道:“卖菜能卖到咱们家门口来?不点破也就罢了,她竟拿我当傻子耍。”

原来他甚么都明白,小圆自嘲道:“我可真是瞎操心。”程慕天道:“午哥大了,能自己辩是非了,让你省心还不好么。”小圆叹道:“眨眼功夫孩子们就大了,我也老了。”程慕天见孩子们已上了车,旁边没有别人,便讲了些情意绵绵的话来安慰她,道:“我比你大七岁,看着你,总是觉得年轻的。”小圆眉眼带了笑,却要故意逗他:“我都忘了你的年岁,怪不得你已显才了,观灯时莫要走在我旁边,免得惹人笑话。”程慕天气极,恨不得将她推翻在床,家法伺候,偏几个孩子等不住,坐在车上连声催促,他只得骂了一声“没得规矩”,先去登车,气呼呼地走了几步,又担心小圆是真嫌弃自己,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妥当,遂转身紧紧抓了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将她一路“押”上了车。

元夕节,街道上人山人海,别说大车,连轿子都进不去,他们一家人只好在街头下了车,由一群奴仆簇拥着,随着人流,边走边看。

第二百零三章“野合”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乃是上元灯节,又名元夕节,这三天三夜正是月圆之时,临安城的居民们尽情挥霍,争相在各种装饰和花灯上争奇斗巧。每座宅院的门廊皆悬挂起绣额、珠帘和彩灯,店铺、广场甚至最窄的小巷,都张灯结彩。

坐车灯、球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风灯、水灯、琉璃灯、影灯、诸般琉珊子灯、诸般巧作灯、平江玉珊灯、沙戏灯、火铁灯、架儿灯、像生鱼灯、一把蓬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

程慕天生怕小圆真的嫌弃他老,把宝贝闺女丢给奶娘,只紧紧抓住娘子的手不放,将那些灯一一指点给她瞧。小圆岂会不晓得他的心思,有意澄清几句,又怕讲开了,他反而松了手,于是只忍着笑,将身子贴近了几分。

孩子们不甘受冷落,吵着要吃应节的食物,程慕天只好暂时松了小圆的手,寻到个小贩,把那些乳糖圆子、水晶脍、韭饼、蜜煎、生熟灌藕、南北珍果等物各买了几份,分给馋嘴的孩子们。

 小圆照顾着小蕊娘,程慕天没了事做,正好瞧见旁边有个摊儿在卖应景儿头饰,便走过去瞧,欲买几个与娘子戴。有位大概二十才出头的娘子,亦在那里买头饰,见着程慕天俊俏,便起了“野合”之心,将一支大如枣栗、好似珠茸的灯球插到头上,娇俏问他好不好看。

说起这“野合”,乃是上元时节的“传统”,有些男女双方,初识便意浓,在巷陌又不能驻足调笑,便到市桥下面“野合”寻欢,然后便道别分手。

这风俗,从小长在大宅院,成亲后又自律的程慕天,却是不晓得,但那灯球娘子是在调笑,这个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当即红了脸,挪到了旁边的摊子上。偏生灯球娘子就爱这样的男子,竟跟了过去,将那摊儿上的缯楮做成的玉梅、雪梅、雪柳、菩提叶、蛾蜂儿等饰物依次拿起来试,且试且向程慕天搭讪。程慕天被吓得目瞪口呆,想要撤腿就跑,但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人,根本跑不开,他欲招程福来招架,偏程福不知带着喜哥上哪里去了,他火急火燎,灯球娘子却不慌不忙,挑了个蛾蜂儿插到头上,便邀他去桥下一聚。那摊主大概是见惯了这场面,一脸羡慕地望了望程慕天,低声嘀咕:“好福气。”也不知是指程慕天,还是指那灯球娘子。

灯球娘子见程慕天低垂着头,紧攥着荷包,虽不动身,但也未出声拒绝,她哪里晓得他是被吓得动弹不得,还道这是默许,就趁着人多没谁注意,将个软绵绵的身子悄悄贴了过去,低声道:“冤家,这里人多,咱们去桥下。”

小圆喂蕊娘吃完乳糖圆子,奋力挤过人群来寻程慕天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若放在几年前,或许她会误解一二,但多年夫妻,官人禀性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当即装了悍妇的模样,上前揪住程慕天的耳朵,忍着笑骂道:“眼错不见,就上这里胡闹来了?”

灯球娘子没想到被正主儿撞个正着,羞愧难当,忙掩着面躲开了。程慕天大松一口气,背上已是汗津津一片,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圆忙松了揪他耳朵的手,关切问详细。程慕天不肯失了面子,故意道:“你不是嫌我老,走在旁边丢人的么,你瞧不上我,自有别的人觉着我好。”小圆也不气恼,手搭了个凉棚四处张望:“咦,那戴灯球的娘子呢,我去与你寻来……”

程慕天慌忙打掉她的手,将她拖入人群,气道:“休得胡言乱语。”小圆掐他一把,问道:“方才不是还得意的?现在怎地又怕起来?”程慕天不敢作声,只将她揽紧了些。小圆紧贴在他身旁,腰间被他紧箍到有些发疼,好笑问道:“那灯球娘子好不知羞,可是个假扮良家女子的伎女?”程慕天亦是疑惑,道:“瞧那样子却不大像,不知为何这般大胆,还约我去桥下。”

二人讨论了一阵未出结果,程慕天突然想起还未给娘子买头饰,好在卖节物的摊子到处都有,便就近挑了个雪柳与她戴上。他还欲将支“火杨梅”插到小圆发间,小圆却是怕那滋滋冒着的火花,不肯要,倒是蕊娘胆子大,由着程慕天与她插了一支。

路边,官府差出的吏魁用大口袋装着楮券,只要遇上小贩,便搞以数千钱。小圆瞧见好几个小贩中的狡黠者,用小盘子装几片梨、藕,一次又一次从密密的人群中腾身挤到吏魁面前,请支“官钱”,但那官吏虽然明知他是几番来请支的,却也不公开禁止。小圆很是好奇,便问程慕天,程慕天答道:“反正是朝廷的钱,发给谁不是一样?图个热闹罢了。”

二人手牵着手,行至端门一带,只见四处都是手拉手、肩并肩的少男少女,少说也有数千来对儿,毫无顾忌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观着彩灯。小圆瞠目结舌道:“原来礼教只是给大户人家遵守的,这些孩子真是……胆大……快活”程慕天却皱了眉,拉着她朝来路走,称不要带坏了蕊娘。

怎地只提蕊娘,小圆朝后望了望,原来另几个孩子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她不免担心起来,这人多杂乱,可别出意外。程慕天笑道:“有人跟着呢,不消担心,他们定是去瞧舞队了,咱们也去瞧。”

在临安城客店集中的地方,许多外来的商人及富贵之士云集,当各个楼上的灯挂起来时,一队队的舞伎戴着狐狸皮花帽,半遮着描画了金色饰物的额头,穿着窄窄的西域短袄,披着轻逸的薄纱,争相为坐在高楼上赏灯的富商贵人们献艺助兴。

那些个富商贵人们都是出手大方,只要来舞的,皆有赏赐;另有专门为此出巡的官吏,根据舞队的大小优劣,发放钱、酒、油、烛等物,以示鼓励。只见得到奖励的舞队,个个欢欣鼓舞,纷纷派了领头的,到官吏处取得领赏牌子,到城南的升阳宫领酒和蜡烛,到城北头的春风楼领钱。

小圆边瞧舞队,边找寻两个儿子,却望了半天也没见着。程慕天猜测:准是去瞧傀儡戏了。于是二人又挤到演傀儡戏的地方,那里下在演着“快活三郎”,一个泥捏的小人儿,藏了机关以动其手足,引了许多孩子们前来观看。但是午哥和辰哥小哥俩,却还是没见着踪影。

两口子有些着急起来,忙派了几个小厮,四下里去找寻。街上人多,不大好找,直到更敲五鼓,京尹乘着小轿子,由那些大大小小的舞队前呼后拥,巡视全城的主要街道时,才有了午哥和辰哥的消息。小厮回报,说他们俩带着仲郎,正在西坊,等着瞧京尹判案。

程慕天拍着脑袋道:“怎么没想到那里,准是午哥带的头。”两口子匆匆赶去西坊,那里的繁华热闹处,已支起了幕帐,点起了大蜡烛,几个似乎是在灯会上犯了法的囚犯,在各色灯光的照耀下,等待着京尹的判决。

程慕天与小圆由小厮们带着,寻到几个孩子时,他们正挤在人群中,踮着脚朝幕帐那边看。程慕天本欲教训他们一番,但见他们周围很有几个奴仆围着,觉得他们也不算莽撞,便消了火气,与他们一同看完那名曰“装灯”的京尹判案,方才归家。

程家大门口,装饰着五色琉璃灯,煞是好看,午哥似乎有些魂飞天外,痴痴地将那灯瞧了又瞧,竟随着小圆进了第二进院子。程慕天喝斥他道:“甚么时辰了,怎么不回房睡觉。”午哥愣了愣,开口问道:“爹,甚么叫‘野合’?”程慕天虽不晓得“野合”风俗,却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当即涨红了脸,举手欲打。小圆忙拦住他道:“怎地不分青红皂白,且先听孩子怎么说。”

午哥得了娘亲保护,接着将事情讲全。原来他在灯会上“偶遇”了素娘,素娘欲拉他去桥下相会,称那是大宋习俗,名曰“野合”。午哥讲完这个,脸红似火:“我,我不知‘野合’是甚么物事,便随她去了,不料,不料她,她……竟动手解我的衣裳……”

程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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