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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生活顾问-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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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怕我给不起钱?”

能在 这样的酒做店小二,都是熟读客人眼色的人,当即换了面孔朝甘老爷鞠躬作揖,口称自己行事莽撞,得罪了贵人。甘老爷在泉州也是常去大楼的人,隐约猜到是自己行事没合规矩,便不再吵闹,自怀里摸了钱出来打赏店小二,叫他到主廊面上再叫几个伎女来点花牌。

甘十二完全场也没瞧出所以然,好奇难耐,出得阁门来悄悄问程幕天:“我爹哪里错了?”程幕天先教训他:“你身为儿子,怎能讲父翁一个错字。”再才解释:“先端上来的小碟子,乃是看菜,客人看中哪个,就告诉店小二叫厨房做去,若全留下视作全要了。”

甘十二笑道:“果然与泉州行事不同,我定是以为看菜即是正菜。哥哥你行事不爽利,此等事体你不当面解释给我爹听来告诉我,到时我爹问起不得叫我去做那叫他尴尬的恶人。”程幕天抖了抖袍子:“又不是我叫你问我的。”

甘十二记挂家中娘子,也不同他分辨,问他借了一张一贯的会子,出了店门一路跑着回家,却发现程三娘正在房中交握着双手走来走去,瞧上去极为不安。他上前将她搂了个满怀,问道:“出甚么事了?”程三娘见只有他一人回来,更是惊慌失措:“爹还在怪我?”

甘十二笑道:“爹在酒楼快着呢是早把中午地事忘到九霄云外了。程三娘悬了多时地心总算放了下来。记起嫂教她地话。垂着头磕磕绊绊问道:“官。官人。你可。可是爱……那翠竹?”甘十二捧着她地脸道:“不必问了不让你为难。原来是我不会做官人。还不如那成日里黑了面吼你嫂子地哥哥。”说完将那张借来地会子掏出。唤了翠绣来与她。道:“不必再演了下地钱给你。你自备了嫁妆嫁人去罢。”

程三娘隐隐约约猜到相。心中快活按捺不住上正要浮出笑来。忽见翠竹倚着门大哭起来:“少爷你好狠地心儿还哄我说要抬我作妾。今儿为了讨好正房娘子要赶我出门。”

程三娘刚浮上来地一颗心又扑通一声沉了下去。想起那天紧闭了多时地卧房门。就没有底气去斥她胡说。紧攥着手帕子跌坐在椅子上。甘十二如今晓得女人心底都是有坛醋地。再不去苦等娘子发问。抢先解释道:“娘子。你这个丫头教地不好。我叫她同我演个戏。她非要我先付钱。我在咱们房里翻翻找找好一气。也只寻出几个铜板来。还是她指点我开了你藏钱地箱子。这才凑足了两百贯。给她作了定钱。”说完又骂翠绣:“说好演完戏你就拿钱走人地。为何还要纠缠不休?”

翠绣抹了把脸站起来。冷笑道:“甚么戏。我看少爷现在在演戏。你休想舍几个钱就把自个儿撇干净。”

甘十二急得直跳脚:“我本来就同你没甚么事。何来撇干净一说。 ”

翠竹走到程三娘脚边跪下,哭道:“少夫人,我晓得你是假意试探少爷,却没想到成了真,换作谁也不好受,可也要替我想想呀,难道我又是情愿的?我本有桩好姻缘,都是为了少夫人才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你们要打发我,明说就是,哪有吃干抹净不认帐的,叫我出去如何做人。”

程三娘看看她,又看看一脸愤慨的甘十二,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家官人,轻声道:“少爷说他并未碰你。”

翠竹道:“这少夫人也信?没碰那他关房门作甚么?”甘十二急道:“我已讲得清清楚楚,那是在寻钱给你。”翠绣嘴里问他,眼睛却看着程三娘:“寻个钱能寻上半天?”

甘十二气极:“不是你说少夫人性子软了才会讲心里话,所以要将门多关一会子的么?”程三娘道:“娘子,我当着你的面关门你都不说我,难道是真的心甘情愿不想说?我不要过那猜来猜去的日子,才拉她一起演戏给你看。我听过哥哥和程福的话,已晓得自己做错了,往后再不行此等荒唐事,但我与这个丫头,真真切切无首尾,你信我不信?”

程三娘的一个“信”字到了嘴边刚要吐出,却听得翠竹道:“有没有首尾,我说了也不算,少夫人请个懂事的婆子来验一验我的身便知。”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在程三娘头顶炸响,验身可是做不得假,她很晓得自己该无条件选择相信自家官人,但那一声“相信”在嘴边滚来滚去,就是落不下地。

为何不听嫂子的话直接在家书中做手脚,为何要拿通房去试探官人,为何不在他们刚进房时就将门敲开……她手里绞着帕子,心中怎一个悔字了得。

她还未想好如何面对这一切,翠竹的催促声又一次响起,便只得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强忍着哭意问甘十二:“官人,如何是好?”

甘十二此刻也心乱如麻,跺了跺脚:“验就验,咱们一道去你娘家问你嫂嫂借有经验的婆子。”

他二人带了翠竹,穿过巷子隔壁寻小圆,将情形同她讲了一遍,开口要借个会验身的婆子。

小圆看面前这双对处理家事毫无经验的年轻夫妻俩,竟有些讲不出话来。

采莲如今成了亲,很能理解他们,又可三娘,便悄悄劝小圆:“三娘子小,甘少爷又是个大大咧咧无甚心计的,少夫人何不借机教教他们,不然他们家成日里鸡飞狗跳,少不得还要来烦扰少夫人。”

亲戚家再不生,也与小圆无相干,她晓得采莲是怜了程三娘,替她说话儿,便轻轻点了点头,笑着招呼甘十二两口子坐下,又唤人去端新近琢磨出来的水果茶。阿彩捧上小炉小壶,将水煮沸,倒入装了小块频婆果、梨子和橙子的杯中,盖上杯子盖儿,道:“焖一会子再来加蜂蜜,主子们且等一等。”

小圆微微颔首,向程三娘道:“这个水果茶比花茶还好喝,你们回去也可试一试,只那蜂蜜,莫要搁早了,待水温下来再调。”

程三娘虽急,但她小意惯了,不敢露出来,甘十二却是待不得,推开水果茶问小圆:“嫂子,婆子你借是不借,给个话儿呀?咱们还等着给那满口胡诌的丫头验身呢。”

小圆看了翠绣一眼,道:“这有甚么好验的,主子收用过就登天了?要卖不是一样的卖?”

甘十二站起来急道:“要验,不能让她讹了我去。”

小圆细瞧他神色,倒是十成的真,心下暗自为程三娘欢喜,便叫了守角门的婆子来,带翠竹去下人房里脱衣裳验身子。

婆子很快就来回话,却道翠竹不是女孩儿身。一时间屋内众人神色各异,程三娘伤心,翠竹得意,甘十二惊呆。小圆哪里好去问翠竹的身是不是甘十二破的,只当自己又瞧错了一回男人,悄声唤来采莲,叫她上汤送客。

甘十二见到送客的汤水,忙道:“嫂子,我对我娘子是真无二心,这个丫头与我毫无干系。我错就错在不该去演甚么戏逼迫娘子讲心里话,我是不晓得女 人的心都是一样的,无须猜忌的呀。”

小圆来了兴致,问道:“怎么个一样法?”

甘十二答道:“哥哥讲的,说女人嘴上抹的都是蜜,心底儿里一坛子醋。”

小圆心中暗暗笑骂程幕天,道:“你讲的是真是假轮不到我这个嫂子过问,且等三娘子回家考究你去。”说完又悄悄朝程三娘打眼色。程三娘就是吃了闷葫芦的亏,再不敢默不作声,忙道:“既然官人与翠绣无事,还请嫂嫂帮忙唤个人牙子来,就地卖了她。”

小姑子终于有了点当家主母的样子,小圆很是欣喜,忙命人去寻人牙子。不料翠绣却道:“我签的可不是死契,我卖身的期限早就过了,如今是良人哩,你们卖不得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成长(下)

待得翠花取来卖身契,众人上前一看,果然过期了,且恰巧是过期了一天,原来这丫头是故意的,怪不得如此嚣张。小圆叹了一口气,小姑子治家果真没经验,雇来的人该提前续约,怎能容许出现家有过期奴仆的乌龙事件。程三娘见嫂子叹气,还道 这事儿难办,挨过去抱着她的胳膊央道:“嫂子,我没处过家事,你就帮我一回,我跟你学着。”

这世上无师自通的能有几人,就是自己,那也是苦中打磨来的,小圆心一软,道:“既然甘十二说他清白,你也相信,那我提几个主意,你们自个儿选,如何?”

程三娘与甘十二双双点头:“嫂嫂快讲。”

小圆端起水果茶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道:“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把她轰出去,身强力壮的婆子,我这里不缺,可借你们好几个。”

甘十二连声道,程三娘却摇头:“官人以后还要做官呢,若她出去胡言乱语,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如何是好?”

小圆笑看甘十二一眼,原小姑子还心心念念着要官人做官,这个事,她 可帮不了忙。甘十二干咳了两声,慌忙端起水果茶,好似突然品出了滋味似的,抱着杯子不放。

小圆暗笑阵,继续道:“不赶出去也成,且随了她的愿,收个房里人罢。”沉默了多时的翠绣喜出望外,一双眼滴溜溜地盯着程三娘,看她肯不肯点头。程三娘眼圈红红,看了看甘十二,问道:“嫂嫂无他法了么?”甘十二却悟出了门道,笑道:“就依嫂子的,只不知这收房里人,可有甚么讲究?”

小圆翠竹过期的卖身契取来抖了抖,道:“她如今是良人,逼良为妾可是大罪,若是她自愿写个卖身契来倒还罢了。”

甘二忙问翠竹愿不愿意。翠竹默了一会子。道:“我是清白人家出身。得写个正经地纳妾文书来。”

小圆笑道:“是我糊涂是清白人家出地清白女孩儿。自然是要签正经地文书地。”

翠竹叫她这两个“清白”说脸上一红。挪到边上站在再不敢出声。小圆问甘十二两口子地意见。二人都悄声道:“只等着跟嫂子学两手。”小圆笑了笑。招手唤来跑腿地小丫头。叫她去唤个媒婆来做中人。

双方都愿意地事。做个见证人便可得钱。这样地好事可不是天天有。媒婆得了信儿下手里地生意就朝程府跑。喘着气问小圆:“程少夫人要买屋里人?银主是哪个?”小圆笑道:“我是名声在外地。买这个作甚么。是我这小姑子贤惠。要给姑爷收个妾。”说罢把翠绣一指:“她是才做了丫头地人。也无个家人。银主就是她自己。”

媒婆建议道:“自卖自身哩。写个卖身契便罢了。立个文书还得去官府盖印。多些麻烦。”这话叫翠绣脸上又红了几分仍是不改初衷。小圆轻轻叹息了一声。请媒婆将出现成地纳妾文书来了个五百钱作彩礼。再叫他们买卖双方都签字。最后由媒婆按了个手印。

待得签好地文书送去官府盖了印备过案。翠竹自认为做了正经二房。腰板挺直起来朝程三娘福了一福。道:“给姐姐见礼不知姐姐挑哪个日子吃我地茶。”

小圆笑得十分欢快:“吃甚么茶,赶紧收拾铺盖是正经。”翠竹道:“我可未卖身为奴们卖不得我。”小圆还是笑:“逼急了,正头娘子都卖得何况你一个妾?不过咱们不是没钱的人家,卖你传出去不好听哩,不如按着你 家少爷的法子,行个风雅的事。”

翠竹不知何为风雅的事,甘十二明了一笑:“果然好法子,只不知哪个愿意要。 ”

程三娘也是不解其意,小圆抿嘴笑道:“你家官人曾送了个妾给程福,害他挨棒槌,还道赠人于妾是风雅的事。”

翠竹眼中现出慌乱,嘴上却道:“我们少夫人舍不得把我送出去的,她还要靠我装点门面呢,不然屋里没个人,老爷要送妾来都不好推 辞的。”

这丫头果真厉害,句句说中程三娘心思,叫她犹豫起来,拉着小圆商量:“嫂嫂,不如等我们老爷回了泉州再作打算。”

甘十二正琢磨把翠竹送把谁呢,突然叫她打了岔,忙道:“娘子,爹那里我去说,不论出甚么事我担着。”

这一摊子事,皆因程三娘想要官人自己开口说不纳妾而起,如今听他这般讲,终于达成了心愿,心中欣喜异常,笑道:“那就送罢,装点门面的事,我再想法子。”说完又问翠绣:“我也不是那狠心的人,你相好的小厮是哪个,我叫少爷把你送他,也不算苛待了你。”

翠竹这才明白过来,卖身契也好,纳妾文书也好,都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只不过 一个价贱些,一个价高些罢了,她一时悔恨莫及,生怕答慢了,就给陌生人,忙道:“就是程家守二门婆子的二儿子。原来小圆未进程家门时,程三娘无人照管,时常缺衣少食,只得做些针线活,叫翠绣托二门上的婆子拿出去换钱使,一来二去不知怎地就同她家的儿子搭上了。

小圆犯了愁:“自我当家,守二门的婆子早换人了,这可到哪里寻去?”翠竹见甚么都瞒不过她,垂首落了几点泪,还是去求程三娘 ,自愿与她作门面,发誓赌咒说自己绝不勾引甘十二。

程三娘有官人的保证在前,哪里肯听她的话,问甘十二道:“官人不是说书贵么,我拿她去与你换几本书回来,可使得?”甘十二连声称妙,连小圆都赞这法子奇妙又风雅,三人一合计,都道城南的一家文籍书店的生意好,唤来甘礼上纳妾文书,带了翠竹去问价。

那个文籍书店就在御街上,没过会子甘礼便捧了两本书回来,笑道:“那个妾不哭不闹,书店老板见了很是欢喜,本来只能换一本书的,倒多给了一本。”

他几人都不解绣为何不哭闹,甘礼笑道:“她不就是想做妾么,哪里不是做,指不定这会儿心内正欢喜呢。”

他们面面相觑倒不知这惩罚了她,还是成全了她,甘十二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我被她诓去的钱还未要回来。”程三娘笑着安慰他道:“彩礼钱还未把她,这两本书也挺厚,咱们没亏多少。”

小圆唤人汤水,笑道:“当是拿钱买个教训罢,你们赶紧吃了汤回去整顿家务去人们的卖身契可得派个稳妥人看管。”

甘十二与程三娘双双起身谢过她帮忙,却不吃汤,你一句官人我一句娘子的相互道起歉赔起不是来,小圆终于明白为何程幕天一见他们两口子就倒牙,忙插话道:“你们屋里没了通房,甘老爷怕是要送妾。”

甘二扭头笑道:“我可不像哥哥怕父翁。”

程幕天自门外冲进来,狠狠瞪了他一,将张酒楼的结账单子摔到他面前,咬牙切齿道:“甘十二,你又欠我十贯零五百。”甘十二为了“兜裹”借钱在因此程幕天用了一个“又”字,但“兜裹”一事程三娘不晓得生怕被她听出了详细,忙悄悄拉了程幕天一把,向程三娘道:“甘十二虽胆子大,可与父翁硬碰硬,到时外头的人不会讲他的不是只会说你太跋扈,吓唬得官人不敢纳妾。”

程三娘细想了想然是这个理,忙问她如何行事才便宜。

小圆拣了本甘礼拿回来的书道:“送几个收几个,待得你公爹回泉州十二又多几本书。”

程三娘低头笑了好一气,直道还是嫂嫂主意多,连甘十二都服气,二人再次谢过嫂子指点,夹着书和酒楼单子夫妻双双把家还。

待他二人出了院门,小圆朝程幕天身上闻了闻,问道:“你身上并无甚么酒气,怎地花了那许多钱?”程幕天把甘老爷出糗,点遍了酒楼菜肴的事讲与她听,又道:“甘老爷真是不同常人,同儿子一起吃花酒也罢了,临走还给他捎带了一个伎女,说要把给儿子作姬妾。”

小圆不信,道:“莫要欺我不懂世道,十贯多只够吃花酒,赎个伎女却是不够。”

程幕天笑道:“以为我跟甘十二一般傻么,我要是替甘老爷出钱,那姬妾就算是我送的,日后他两口子若吵架,岂不是我落埋怨,因此我只说身上钱没带够,抢先一步结了酒钱就溜了。”

小圆吐了口气,给他也冲了杯水果茶,道:“还以为真买下了,原来未成行。”程幕天不爱喝甜的,将水果茶推到一旁,笑道:“怎么没买,留下扶他的程福说,甘老爷身上多的是钱,将了整整四百贯,买了酒楼的头牌伎女。”

小圆抚了抚胸口:“幸亏方才我教了他们法子,不然三娘子 又是每日到我这里哭。”说着把甘十二两口子相互试探却被个丫头钻了空子的事讲与他听,又揪了他的耳朵问:“二郎,甚么叫做嘴上抹的是蜜,心底儿里一坛子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饯行宴(上)

慕天在娘子面前比甘十二硬气许多,见周围丫头婆子不犹豫地拉下小圆的手,娴熟地瞪了她一眼,自去隔壁教午哥叫爹爹。官人的古板性子居然愈演愈烈,不懂风情也就罢了,现在连玩笑都开不得,小圆虽深知他品性,还是忍不住地生气。没过会子,程慕天却又回转,悄悄与她讲:“莫要学三娘子拿通房丫头试我,小心我请家法。”小圆叫他这句话逗得哭笑不得,一点子闷气烟消云散,不顾他的强烈反对,借他宽大袍袖的遮掩,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同去教小午哥。

甘十二那边使了嫂子教的缓兵之计,收下酒楼头牌作姬妾,安住了甘老爷的心,哄得他在临安开开心心玩了半个多月,吃遍了大酒楼的花酒,逛遍了有名号的勾栏院,直叫一个乐不思蜀。

他本还想再快活半个月,却接到甘夫人的一封家信,上书:“临安行首甚美,不若年后再归?”甘老爷读了此信,哪里还敢久留,忙去向程老爷辞行,程老爷见老友要走,苦留不成,便命人在后园摆上一天的酒,要为他饯别。

程三娘听说娘家要设饯别宴,特特赶来给嫂子打下手,顺便学习此类经验。小圆晓得她来的目的,不待她开口,先笑道:“来的正好,一起瞧瞧菜单子,看看有无你们老爷忌讳的菜色。”她有心考一考程三娘,故意将详细菜单瞒起,只给了个大略菜目与她。

程三娘接过菜单子一看,上头只写着绣高、干果子、缕金香药、雕花蜜煎、脯腊和下酒八盏这几样总类别,便问小圆道:“嫂嫂,这单子不详尽呢,且请厨房管事娘子来说说?”小圆赞许颔首:“三娘子聪敏,将来比我强些。”说完把详细菜单拿出来给她瞧,又招手唤来廊下候着的牛嫂,叫她与程三娘细细解说。牛嫂道:“这几样是依次上席,头盘绣高共备了三样,香圆、真柑和石榴;干果子五样,银杏、梨肉、枣圈、莲子肉、大蒸枣;偻金香药五盒子花儿、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水龙脑;雕花蜜煎六品,雕花梅球儿、红消儿、雕花笋、蜜冬瓜鱼儿、雕花红团花、木瓜大段儿;脯腊十味肉条子、皂角铤子、云梦儿、虾腊、肉腊、奶房、旋、金山咸~、酒醋肉、肉瓜;最后边儿是正菜下酒八盏,每盏两道菜,共十六道,第一盏奶房签、三脆羹;第二盏羊舌签、萌芽肚;第三盏鲜虾蹄子、南炒鳝;第四盏洗手蟹、鱼假蛤;第五盏子水晶、猪肚假江;第六盏润鸡、润兔;第七盏》e~签、姜醋生螺;第八盏灸炊饼、不灸炊饼。”

小圆向程三娘笑道:“你看看,这四司六局是正经操办宴席出身,就是脱不了虚华的框子。”言罢指着菜单子吩咐牛嫂道:“咱们是家宴,没得那么些规绣高是仅供把玩的果子不能吃,不如搁到凉亭栏杆,阁子窗沿上去,莫要当做头盘端上。”

牛嫂点,用心记下,小圆接着道:“园子里花儿正开得艳呢须偻金香药来熏香,熏人一个头晕脑胀。”

牛嫂道:“少夫人,去了两样,怕是不好看。”圆想了想,道:“那就在下酒八盏后头再加几味珑缠果子后上几盘子时新果子。迎客的茶备两样,花茶和水果茶;两位老爷年纪都大了,送客的汤就备姜桔皮汤再做一个香苏汤。”

牛嫂应了一,又道:“珑缠果子备五味胡桃、珑缠桃条、缠松子、荔枝花、缠枣圈;时新果子上三盘,番葡萄、陈公梨、切香瓜。少夫人意下如何?”

小圆问过程三娘单并无甘老爷地忌讳。且大都是他老人家喜爱地吃食。这才朝牛嫂点了点头。命她下去准备。没过会子又有管事娘来问酒摆在何处。程三娘笑道:“往常请客。都是把酒摆在湖边。好隔着水看亭子上地歌舞。我们老爷也爱看这个呢。不如还摆在原处。”既是为甘老爷设地宴。自然要先依他地喜好。小圆忙命管事娘子记下。又问程三娘想在何处吃酒。程三娘道:“不知嫂嫂请了哪些男客?若有生人。我们还是在屋里吃好。”

小圆笑道:“都是至亲。避讳倒是不用。只是他们男人吃起酒来。必要嫌我们女人在旁烦扰。不如把花圃旁地小阁楼收拾出来。咱们上二楼吃着。一样能瞧见亭上地景色。”程三娘直道甚好。忙忙地起身。想要亲自带了几个丫头婆子去收拾。采莲拦住她笑道:“三娘子莫急。有人管着桌椅板凳地事儿呢。你且同少夫人商议商议请哪个戏班子。”

程三娘到底年少。平日里虽沉静。其爱热闹。听说还要请戏班子。马上又坐下。眼巴巴:小圆抽了几张戏单子递给她。笑道:“我是最怕听南戏。依依呀呀地。一个字恨不得拖上半个时辰。不知你如何。”

程三娘倒是爱戏,但她小意儿惯了的人,听得嫂子说不爱,也就道不爱,只问嫂子的喜好,又问她继母爱哪一样。

钱夫人听说程二婶也在宴请名单之列,恨不得报个头疼脑热躲着不出来,哪里还管看什么戏。小圆不好讲这实情,便道:“说咱们好容易逮个空子乐一乐,要依我们晚辈呢。你家老爷除了歌舞,可还爱别的?”

程三娘心道,我家老爷只要有几个妓女陪酒,不看歌舞都是行的,但这话她不好意思讲出来,便道:“我家老爷也说要依晚辈呢。”

小圆大乐,忙问爱听“说话”,还是爱看“踢弄”,程三娘脸红一笑:“这两样我都未曾见识过。”小圆把手一挥:“那咱们都请来,在水边搭个戏台,亭中唱罢歌舞就演‘踢弄’,再把阁楼用屏风隔断,叫说话人单讲给咱们女人听。”阿云在旁眼睛发亮多时,不待她吩咐,拔腿儿奔出去唤人,叫门上的小厮去唤一班踢弄人,再去北瓦子最大的勾棚请那最有名的说话人乔万卷。

下午时分,诸般事宜齐备,各亲戚也陆续登门入座。水边的席上,主人程老爷,客人甘老爷,陪客本是程二叔,但他前些日子为个伎女争风吃醋被人打伤了腿,在家养伤未能来,此番便只有程慕天、甘十二与金九少三个晚辈作陪。

金九少着岳丈古板他风流,平日里是能少来就少来,但这回他听说甘老爷是他同道中人,接到帖子二话不说就赶了来,还特意挑了甘老爷旁边的席位坐了,同他好生攀谈了两句,果然是志同道合、相见恨晚,这两人你一句泉州花酒我一句临安勾栏,聊得兴起忘神,把程老爷、程慕天和甘十二三人撂在了一旁面面相觑。

程老爷不好说得老友,便朝金九少吹子瞪眼睛,可他这大女婿太迟钝,他眼快瞠裂也不见反应,还是程慕天察言观色,悄悄命人去知会小圆,赶紧上歌舞。

小丫头一路跑捧来曲目单子,程慕天问甘老爷爱看什么舞听什么曲,甘老爷与金九少二人听得有舞女,很有默契地同时住口抬头,问道:“有甚么舞?”程慕天照着单子念道:“舞鲍老、舞刀、舞剑。”

舞鲍老是滑稽舞,一众人长袖,举止动作仿照傀儡舞,将身躯扭得村村势势惹人发笑,甘老爷哪里是看这种舞的人,那舞刀舞剑更是入不了他的眼,但他不好说自己只爱看娇艳舞女跳的旋舞,便望了望水中甚远的亭子,道:“离得那样远,舞了也瞧不清,不如请几个乐女来佐酒呀。”

程老爷的胡子抖了一,心道你明知我嫌恶此道还开口,何况在座的还有晚辈,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他想是这样想,但有钱人吃酒以伎女相陪极为普遍,甘老爷的提议并不为过分,便不好驳他的面子,只能唤来下人吩咐。

他想着,叫当家的儿媳去请,好走公帐,便道:“去知会少夫人,叫她使人去勾栏院请几位名头响亮的伎女回来。”这话唬得程慕天差点失手丢了酒杯,慌道:“随便叫个小厮跑一趟便得,何苦多走几步路上阁楼。”

女人们都坐在一处,知会小圆便等于告诉了程三娘,于是甘十二赶忙帮腔:“哥哥讲得有理,我去门上说一声。

”说完生怕程老爷还有话,起身一溜烟地去了。

金九少笑得十分得意:“甚么怕多走几步路,你二人不过是怕娘子。”言罢与甘老爷碰了个杯儿,笑道:“还是我与甘老爷潇洒,不惧内人。”

甘老爷想起甘夫人的信,不敢接这话茬,向程老爷道:“你家大姐贤惠。”这话程老爷爱听,摸着胡子呵呵笑了两声,取来自家酿的果子酒,亲自与他把杯子斟满,述些临别的话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饯行宴(中)

楼上,钱夫人为首,程二婶、程大姐、小圆、程三》,互敬了一轮酒,等着亭中的歌舞开场。她们候了半日,没等来歌声舞步,却见得一众花枝招展的伎女自花圃旁簪花而出,直径行至男客桌上,十分自觉地一个男人旁边坐了一个。

小圆惊得站起身来,倒不是担心程慕天把持不住,而是怕桌上的女人们怒目,忙忙地解释:“这不是我叫来的,我这就使人去问。”钱夫人在娘家见惯了钱老太爷招妓佐酒的事体,拦住她道:“男人们乐一乐,算个甚么,你莫要把二郎拘得太紧。”

程二婶帮腔道:“极是,二郎连个屋里人都没得,唤个把妓女来陪酒,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们话里话外都是责备小圆不与官人纳妾,小圆本人心志坚定倒不觉着有甚么,程三娘却暗自心惊,嫂讲过的果然不错,就算不纳妾是男人自己的主意,到头来还是要算成女人的 罪过。钱夫人和程二婶的这层意思,心思粗放的程大姐未能听出来,只晓得她们联手挤兑小圆,便哼了一声,向程二婶道:“怪不得二叔要为个伎女与人打架,原来是嫌光陪酒太过平常。”

她只是想为小圆出气,但这话钱夫人听了也欢喜,笑道:“还是我们大姐最能耐,管得住官人。”这话是夸程大姐,岂料她半点也不领情,指了下头程老爷身旁的妓女道:“既然我贤惠,继母何不同我学学,我看那个白花衣紫的就很好,不如赎了来放在屋里。”

钱夫人修养功很不错,面上神色纹丝不动,甚至 还微微带笑:“你爹的脾气可不同你官人,良家女子纳一个还罢了,这样的妓女他才不要,嫌丢人哩。”

程大姐直笑她村:“如今兴就是姬妾里来客没得几个家养的妓女出来招待,那才丢人哩。”

此话一出,圆哭笑不得,这大姐维护她的心思不假,可惜言语不够缜密,反叫人钻空子,果然,钱夫人十分得意地笑起来:“二郎屋里也没得姬妾,媳妇不嫌丢人,我就不嫌丢人。”

程大一心要替小圆说话想功夫不如人,反倒让她又受了一回挤兑;她一时气急败坏,想也不想就一杯子酒朝钱夫人泼去,还好被程三娘挡了一下,只洒在了裙子上。

小实在没想到程大姐脾气火爆到如此地步,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和继母动手,她忙给程三娘使了个眼神,叫她按住程大姐,又向钱夫人笑道:“娘姐吃多了酒,手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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