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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生活顾问-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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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儿子到辛夫人名下;二是“命继”,若钱老太爷夫妻双双去世,还是得过继一个儿子,只不过归到尊长亲属名下。

小圆开了眼界,问道:“原来不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得过继个儿子来继承家产,那先前钱十三娘地爹娘来临安吵着要过继,辛夫人为何把他们赶了回去?”

程大姐笑道:“看你管家挺能耐,这些道理居然一窍不通。”原来过继的儿子并不能继承全部地家产,绝户之女一样也有继承权,这也分两种情况:未嫁的在室女能继承四分之三,继子继承四分之一;若绝户之女已出嫁,则要将家产一分为三,一成归出嫁女,一成归继子,另外的一成,要被官府收为己有。

小圆听她讲完,顿生豁然开朗之感,暗自佩服起钱家人的智慧来,钱夫人的巨额陪嫁看起来是为了撑脸面,实则为财产转移;钱家上上下下手中散漫,也不是家风使然,而是不想把钱留给继子。

这些道理,她现在才明白,程大姐却是早就透彻,道:“现在你晓得辛夫人为何要把钱十三娘的爹娘赶回去了?他们两口子,是要赶着把钱都花完,花不完的都贴补闺女,然后留个空架子让族里来过继呢。”

小圆连称“受教”,但这些不过是别个的家务事,当八卦听听也就罢了,听完还得同程大姐商量程三娘嫁妆的事。程大姐有程老爷宠爱,又是已出嫁的闺女,行事无所顾忌,便嚷嚷着要直接抬箱笼来;小圆却是还要做人儿媳的,不好明目张胆和公爹对着干,只得暗地把玩具店的股份拿一分出来,偷偷将契纸交给程三娘,叮嘱她莫要声张。

钱夫人爱锦上添花,却不愿雪中送炭,被程老爷骂了几句,就缩手缩脚起来,万事只当不晓得,对继女的婚事问也不问一句。

程三娘每每去堂上请过安,都要到小圆房里哭上一场:“嫂嫂,非是我贪心,只是咱们大宋嫁女,不成文的规矩,男家送了多少聘礼,就得回更多的陪嫁去,要是我的嫁妆还不如聘礼多,我不如一条白绫了此生算了。”

小圆很想帮衬小姑子,却无奈她的陪嫁铺子,用来撑场面足够,真正到自己手里的钱并不是很多蛋糕铺子和棉花包铺子,六成的股份都留给了陈姨娘;玩具店的股份,也给程大姐和陈姨娘各分了一成;反季菜蔬每年虽能挣些钱,但只有短短几个月。她看着程三娘手里透湿的手帕子,道:“不如玩具店的股份,给你多分一成?”程三娘忙摇头:“使不得,亲戚们都只拿了一成,我又不曾出力,怎好多拿。”

都道她们是豪门大户,凤凰山下的富贵人家,谁能想到也有如此辛酸时候,倒还不如那些小门小户,虽然无钱,却肯倾尽家产疼一个闺女。

程大姐的嘴不严,程老爷只给程三娘陪嫁几样杉木家具的事,经由她传呀传,传遍了亲戚家,连甘十二也晓得了消息,跑到小圆处捶胸顿足:“早知叫她这样为难,不如瞒下一半的聘礼。”

程幕天骂道:“胡闹,陪嫁是她的脸面,难道聘礼就不是?”小圆悄悄看他一眼,当年自己还偷偷抱怨他挑了那么些聘礼去便宜了嫡母,原来是为了给娘子撑脸面。

甘十二在未来的大舅子面前后悔了一番,却不能解决问题,便私下找他借了几千贯钱,一半买了首饰和衣帛,另一半将着现钱装了几箱子,趁夜搬来给小圆,道:“大嫂,‘兜裹’一事古已有之,我也效仿一回,还恳请大嫂千万莫要告诉三娘子。”

何为“兜裹”?那是女家贫穷,或父母双亡,无力出资置办妆奁,便由男家在行定聘之礼时,另附送一些钱财,以用作女子嫁妆,免得她出嫁时因奁具单薄而被旁人取笑。

好歹也是住在凤凰山下的豪门闺秀,却落得“兜裹”的地步,小圆心一酸,险些替她落下泪来,忙借着查看妆奁,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第一百零二章 程三娘出嫁

十二的“兜裹”帮了大忙,成全了程三娘的脸面,再姐送的十个箱笼,小圆送的玩具店一成股份,和那些杉木家具一起,勉强凑了份看得过去的嫁妆。

小圆为小姑子忙活了好几日,终于能歇一歇,取了采莲学着做的蛋糕,旁敲侧击问了问她对任青松的印象,可惜收效甚微。程幕天笑她太心急:“火候到了任五自会替他儿子担聘礼来,难道非得私下先来个海誓山盟?”这便是古今恋爱的差别了,小圆自嘲一笑,将此事按下不提。

程幕天也取了块蛋糕,哄着午哥叫爹爹,小圆笑道:“他才多大,你这也是心急。”程幕天把儿子交给余大嫂,叫下人们都出去陪午哥耍,他走到小圆惯常算账的桌子前拍了拍算盘,问道:“上次扑卖会还剩下一张会子?”小圆点头:“是,还剩下二贯,我让人换了八百铁钱收起了。”程幕天就问是入的是公帐还是私帐,小圆以为他要责怪,辩道:“你要讲究‘父母在不私财’的臭规矩,我可是能正大光明攒私房的,那个钱,全算在我嫁妆里了。”

程幕天在屋里东晃晃西翻翻,好半天才红着脸开口:“娘子,可有多的钱借我?”小圆笑道:“原来是要借钱,还以为你不许我攒私房呢,借多少?”娘子如此爽快,程幕天很开心,伸出九个手指头。小圆二话不说,也不问他借去作甚么,当场开了她放零花钱的小箱子,取出二十三贯会子与他:“拿去罢,换成铁钱,九贯还有多的。”

程幕天伸出去接钱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极是尴尬地开口:“不是九贯,是九千贯。”小圆先是一笑:“我说你做生意的人,怎连九贯钱都没得,原来是九千贯。”紧接着又是一惊:“怎地要这多钱,你做生意亏了?”程幕天无奈:“你家官人在你眼中就那般没本事?这是前些日子甘十二问我借的,我一时凑不出那么些钱,就在铺子里支了九千,想向你借来先把公帐填上,免得爹起。”

小圆笑道:“想不甘十二竟肯为了三娘子的脸面去借钱,她是个有福气的。这钱你也别让甘十二还,就让他到我的玩具店做活抵账好了。”程幕天明白她是要将这钱送给甘十二了,点头道:“三娘子的脸面就是程家的脸面,当是哥嫂替她添妆了。 ”小圆很高兴程幕天不似程爷那般掉在钱眼里,亲自去关了房门,从床下拖出个箱子,数出价值九千贯铁钱的会子来,交给他去填公帐。

程三娘嫁妆一备好,甘十 二就急不可耐地 要动身:“早去早回,我不爱在泉州待。”小圆笑话他是急着要娶媳妇,指点他去同程老爷讲,程老爷对程三娘这个女儿是可有可无,自然无甚话讲,于是甘十二找程幕天订好了去泉州的船,择了吉日三天后出发。

眼看着程三娘要出嫁,全家人都欢,小圆却犯起了愁。这日她同程幕天行完人伦,戳了戳他裸在被子外的胸,问道:“二郎,三娘子就要出阁,房中之事谁人来教?”程幕天只顾着捉她乱动的手,随口答道:“有继母在,轮不到你操心。”说完发现小圆望着他似笑非笑,反应过来,那位可怜的继母至今还是处子呢,自己都不晓得闺房之乐,如何教导程三娘。

不论谁教,反正到他,程幕天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拍了拍小圆的脸:“长嫂如母,你去教。”

若这是自个儿闺女倒还罢小姑子到底不是从小一道长大地。饶是小圆自诩大方。也不知如何启口。她极为不满地把程幕天瞪了一眼。道:“你是站着讲话不腰疼。那些事。我讲不出口。大姐与三娘子更亲厚呢。不如让她来。”

程幕天回去:“这不合规矩。再说她那咋咋呼呼地性子。你放心?”教导房事还与性格有关系?小圆半日没想通。只得把他归结为老古板心理作怪。她绞尽脑汁又想了想。再找不出第二个合适地人选。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

说起来程三娘今年才十四。比小圆当年出嫁还小一岁。身量都未长足。便要嫁为人妇。小圆极为担心地看了看小姑子那略显单薄地身子。道:“比我刚进门时长好了些。但还是瘦。早知就逼着你多吃些地。”

程三娘不解:“我也没哪里不爽利。吃那么些作甚么。长胖了惹人笑话呢。”小圆张了张口。不知如何跟她解释。难道与她讲。你才十四岁。身子太单薄不经折腾。啊呀。想想都脸红。她憋了半日。冒出一句“身子壮实好生养”。羞得程三娘转身就走。

她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拽住三娘子道:“别恼。我比你还羞。”程三娘偷眼一看。果然嫂子地脸比自己地还红。既然两人都害羞。她反倒平衡了些。拉着小圆地手轻声问:“嫂嫂。你到底要讲甚么?”

小圆凑到她耳边悄声问:“你可知成亲是怎么回事?”程三娘笑了:“原来嫂嫂是要问这个,那脸红甚么,这些事我早就懂得了。”小圆听了这话,又是惊奇又是欢喜,原来她是无师自通,忙问她晓得哪些。程三娘还以为嫂子是考她,胸有成竹答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早起侍奉公婆……”她把三从四德讲了个透彻,洋洋洒洒几乎能写篇文章出来,小圆被惊得目瞪口呆,无语到想寻块豆腐撞一撞。

程三娘见嫂子的面色越来越不对劲,忙道:“可是我哪里讲错了,请嫂嫂指教。”小圆无力呻吟了一声,再顾不得甚么害羞,紧栓起房门,从人体生理构造开始,与她讲了个仔仔细细。

约莫半个时辰后,程三娘面红耳赤地从小圆房里冲出来,接连撞倒了三个小丫头,惊得阿云直叫:“三娘子魔障了。”小圆忙捂她的嘴:“三娘子是要嫁人了,欢喜呢,莫要大呼小叫。”

程幕天得知她满完成了房事理论教育,好奇地要她给自己也讲一遍,小圆哭笑不得:“你儿子都有了,还需听这个?”程幕天想了想,打横抱起她来:“说的是,那些我都懂得,不如演练一番。”

两口子圆满完成实践工作,满意足的程幕天呼呼大睡,小圆却还有许多事要做。陪嫁的箱笼无法带去泉州,便列出详细条目,让程三娘带去给公婆过目,又将私房钱取了一千贯给她带上,免得到了甘家,连个打赏的钱也无。程三娘已白得了玩具店的一股,很不好意思,就推辞不要那钱,小圆教她道:“拜堂前你还是程家人,一路上怎好使用甘家的事物,没得让人瞧不起。”

程三娘然大悟,诚诚恳恳给她磕了个头,谢她代行母职教导自己许多。三日晃眼就过,甘十二万般兴奋地来告辞,携了程三娘登上海船,往泉州成亲去了。

程三娘一走,家里多出几个丫头,阿来问小圆如何打发,小圆心道,钱财陪嫁不起,人总是陪得起的,便让她把那几个丫头留起,待程三娘回来,还送去与她使。

且说那日参加扑卖会的李五娘几个,听说小圆已嫁过小姑子,得了些空闲,便盘算着再办扑卖会,姜夫人正愁无处赚钱,听得消息也要来耍,又见李五娘住的屋子太小,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收拾了一个大厅,请了好些亲戚友朋去扑卖。

这日小圆同钱夫人带着几丫头去何府捧过场,赢了几箱子东西回来,各自回房歇息。这回小圆也卖了些物件,便叫阿彩拨算盘,算一算赚了多少花了多少。

她们正得热闹,阿云拎着几样玩意从外头进来,乐道:“夫人特特叫我过去,说她方才赢了几件玩意,叫我拿回来给午哥顽,我一看,这不就是咱们玩具店卖出去的东西么,我怕她恼,也不好意思说,在她面前忍了半晌的笑,好不辛苦。”

阿云把这个当作趣事来讲,小圆却琢磨:婆母这般行事,是无意,还是有心?若是无意便罢了,如果是有心,恐怕就是在暗示儿媳,要分玩具店的一分股;她完全不介意分一股给婆母,但程老爷的吩咐在前头,她可不想失了股份还得罪公爹。

她极是不愿费这样的脑筋,但不弄清楚,又怕婆母给自己小鞋穿,于是趁着请安,故意先提玩具店的生意。钱夫人唤过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四娘,叹道:“老爷舍不得钱与三娘子办嫁妆,不知我养的这个长大,有没得好陪嫁。”

小圆明白了,婆母自己得子无望,便把小四娘视为己出;她自己的陪嫁被程老爷盯着动不了,只好打儿媳的主意。丁姨娘不晓得钱夫人的心思,还道小四娘年纪小,夫人操心过早。钱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暗骂一声蠢货,把她赶了下去。

第一百零三章 钱夫人PK丁姨娘

姨娘不解风情,小圆却很识趣,道:“娘不用担心小妆,待我禀明爹,将玩具店的股份分她一成。”

钱夫人一愣:“那是你的陪嫁铺子,赠人股份还需老爷同意?”小圆笑道:“百事孝为先,媳妇做事,向来是要先知会爹的,不然我分给亲戚两股,怎不见爹说我?”

程老爷之所以对儿媳赠股份给生母视而不见,完全是因为他最疼爱的程大姐也得了好处。钱夫人不是笨人,稍一琢磨就明白,这是小圆要给生母送钱,拉了程大姐作幌子,跟甚么对公爹的孝道根本不搭边。

这其中的道道她全明白,却不敢接着再问,不然要是小圆接上一句“不信你去问爹”,那可真是自讨没趣了。

她为了今日讨股份,策划了许多日,绕了许多弯,又是拿玩具暗示,又是用言语提点,却不想儿媳的四两拨千斤更胜一筹,抬出个程老爷就将她弹压住。

小圆见她低头语,又添了一句:“正好我还没给爹请安,不如现在就去与他说,把玩具店的股份分一成给小四娘。”

钱夫人怎敢叫程老爷晓此事,慌忙摆手:“媳妇的心意我领了,四娘子还小呢,不急。”

婆母果然高,明明是主动讨要股份,却偏偏不明说,到了了还道是儿媳的“好意”,如此一来,这事儿就与她无甚干系了就算有人告到程老爷那里她也不怕。小圆在心里由衷道了声佩服,起身告退,撤离战场。

奇程幕天陪程老爷打完拳回来,见娘子面色不佳,悄声问:“继母为难你了?”这要放在以前,讲孝道守规矩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自从上回钱夫人要把季六娘塞到他屋里,他就对这位继母有了些成见。小圆晓得如今在官人面前讲一讲钱夫人的不是,是不要紧的,因此放心大胆道:“继母话里话外,暗示我把玩具店的股份分一成给小四娘作嫁妆呢。”

书程幕脸一沉:“高堂俱在,四娘子的嫁妆该由咱们操心么,顶多送几样礼添个妆罢了。”小圆想了想,道:“其实玩具店的股份,我给三娘子也分了一成的。”程幕天道:“前年我们在山上时,她通风报信帮过大忙,又在家替你盯了丁姨娘,就是钱十三娘和季六娘的事,她也出了不少力,你送一成股份谢她是该的。”

小圆笑道:“婆母可不晓得这一层。若是她知道我分股份给三娘子却不给四娘子。非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程幕天道:“她地嫁妆咱们不稀罕。但也休想打你地主意。若你地陪嫁都散光了。爹定要生你地气。”

到底是青梅绣马地夫妻。想法都是差不多。小圆冲他笑了一笑。送他出门去码头。自回房处理家务。

且说钱夫人。与儿媳多次交锋。竟没一回赢过。气得关起门随便寻了个由头骂丁姨娘。丁姨娘早已习惯她敝开门贤惠。关起门竖眉毛瞪眼睛地风格。不声不响等她骂累。走到程老爷书房抱怨:“四娘子才一岁多点。夫人就操心她地嫁妆。真是无事忙。操心就操心罢。要不来钱还拿我出气。”

她是咬过程老爷地人。怎还敢到他面前抱怨正房夫人?原来程老爷自从晓得钱夫人私自拿嫁妆钱去给内侄女添了妆。就一直不待见她。正头娘子“失宠”。丁姨娘便抓了机会。使出浑身解数。再借着些辅助用品。竟将程老爷留在她房里睡了好几宿。

有了这层关系。加之身患隐疾地程老爷极是依赖丁姨娘地“手段”。不免就偏向她几分。关切问她究竟受了甚么气。丁姨娘道:“怕我听见。赶我出去了呢。幸亏我机灵。贴在门上听了一点半点。好似她在向少夫人讨要甚么股份给四娘子做陪嫁。”她重得程老爷地宠爱。一心想让小四娘与自己更亲。便见不得钱夫人对小四娘好。又道:“依我看。她哪里是要替四娘子讨嫁妆。怕是为她自己地多些。有老爷在这里。还怕四娘子将来没有一份好陪嫁么?”

在程老爷眼前。甚么钱夫人地陪嫁。小圆地陪嫁。统统都是他孙子地。怎由人轻易动得。他怒火上窜。却不想在一个妾面前责骂正妻。便取了一方田黄石先把丁姨娘哄回去。这才走到钱夫人房中去找她算账。钱夫人自然辩解那股份是儿媳主动要送。而她没要地。但程老爷先信了丁姨娘地话。哪里肯听她讲。仍旧摔东摔西地骂她。

丁姨娘回房坐了一会子,按捺不下心内激动,偷偷溜到钱夫人窗下去听,见里头确有程老爷的怒骂声传出,捂着嘴笑了好一气。待到程老爷教训完正妻离去,她忍着笑进房寻钱夫人,把那方田黄石拿给她看,故作烦恼道:“我尽心尽力服侍了老爷,却赏我块硬石头,能作甚么用?夫人是不是得了俩换换?”

早有下人回报,说程老爷这几晚都歇在丁姨娘房里,钱夫人本还不信,但见了田黄石,她的心就七上八下起来,这样名贵的东西,不是丁姨娘自己有能耐买来的,那她的话,一多半便是真的。既然是真的,那她究竟有甚么能耐,竟能让废人一个的程老爷重振雄风?钱夫人又是疑惑又是心惊,自己只顾算计儿媳,竟生生把男人推向了丁姨娘。

丁姨娘见她盯着田黄石看了半晌还不言语,猜她是气闷,愈发得意起来,伸手就要抱她身旁的小四娘。小铜钱见情形不对,忙进去抱了个小箱子出来,取出里头的一条男人裤子问丁姨娘:“可还记得这个?”这条裤子是钱夫人与丁姨娘第一回过招时栽赃给她的,不论程老爷信不信,只需再提出来给她盖个大帽子,她这辈子就别想再翻身。丁姨娘安稳日子过久了,竟忘了这一出,灰溜溜地垂头退了出去,连田黄石也忘了拿。

小铜钱轻轻唤了声“夫人”,劝道:“小人得志,莫理她,夫人且把这条裤子拿给老爷看。”钱夫人却道:“总要顾着点四娘子的脸面,她还要嫁人呢,赶明儿你去寻个人牙子来。”小铜钱会意,把箱子拿回去藏好,又拣起田黄石欲丢,钱夫人拦她道:“送还给她,没得让人说我同一个妾争风吃醋。”她面儿上云淡风轻,心里的那坛醋早就搅了个天翻地覆,丁姨娘虽年轻些,但到底是生过孩子的,又只是妾室,程老爷既然已中用,为何不来自己房里,反倒去寻她。

她越想越委屈,躲着哭了一场,也无心去查她讨要玩具店股份的事是谁传到程老爷耳中去的,第二日一早就坐了轿子回娘家寻辛夫人。

辛夫人一见闺就笑:“做婆母真是好,回娘家无须哪个点头。”钱夫人满腹的怨气:“你只晓我与媳妇斗,这下可好,叫那个妾把老爷占了去。”辛夫人拉她进房,把门栓起,奇道:“女婿不是不中用么,丁姨娘如何占得?”钱夫人摇头:“就是不晓得,才来请教娘。”辛夫人到底年纪大见多识广,想起她家的一个妾好似也有这般手段,便叫来一问,果然有许多不同寻常的法子能让男人得趣味。

钱夫人听得脸发烫,羞道:“些都是不要脸的法子,我不学。”辛夫人急道:“闺房之中,还要甚么脸面,把男人哄好比甚么都强。这也是怪我,没早早替你想法子,倒让妾抢了先。”请过来当先生的妾听了她后头这句话,悄悄白了她一眼。辛夫人劝完闺女一抬头,正好瞧见,当即叫她自己下去领家法。

钱夫人到底经人事,坐在那里想了多时,还是抹不开面子去做那些羞人的事,任辛夫人怎么劝也不听,心道,只要我将丁姨娘卖掉,就不怕老爷不回我房里来。

等她回到家,小铜钱已人牙子找了来,正捧着卖身契候她。虽然钱夫人不计较价钱,但人牙子非要先验货,她只好叫了个小丫头去请丁姨。那个小丫头认得人牙子的装扮,不去找丁姨娘,却飞奔来寻小圆:“少夫人,夫人要卖丁姨娘。”

阿云了赏钱来给她,笑道:“有个自己人果然好。”阿彩不以为然:“家中大小丫头都是采莲姐姐亲自挑的,哪个不是自己人。”小圆没空听她们闲聊,赶忙叫了个扫夹道的粗使婆子到程老爷跟前报信。

程老爷好易重尝房中滋味,岂会由得钱夫人卖丁姨娘,一接到消息就赶往她房中,亲自轰走人牙子,还给她戴了顶“善妒”的帽子。他严守规矩,没有当着正妻的面安抚丁姨娘,但却付诸于实际行动,又到丁姨娘房中歇了好几晚。

消息传到小圆房中,阿云胸顿足:“我还以为老爷会帮着卖掉丁姨娘呢,哪里晓得将她留了下来,早知如此,我该拦着少夫人别去报信的。”小圆心道,一人独大是甚么好事么,若没个妾把婆母牵绊下子,我这做儿媳的日子恐怕更要难过。

第一百零四章 寒食

慕天得知钱夫人与丁姨娘的纠纷,十分地不解:“旁人的事么,怎地变成她们在闹?”小圆偷笑了好一阵,问他:“丁姨娘到底使了甚么妙招,居然让爹每日都宿在她房里?”程幕天又羞又怒:“爹的这种事,我做儿子的如何得知?”小圆奇道:“你不怕丁姨娘给你添个兄弟?”程幕天迅速摇头:“不会,其实爹……”忽地警觉起来:“你套我的话?”

小圆笑倒在床上:“你不是不晓的事么,为何如此笃定?”程幕天真生起气来,翻过她就要打,又舍不得下手,只得剥了她的衣裳,换种方式惩罚。小圆搂过他的头,悄声道:“丁姨娘为了谢我的救命之恩,把那法子教我了呢,你想不想试试?”程幕天又怒了:“我又没毛病。”待得小圆顶风作案试验了两下,马上又改口:“还真有些趣味。”

一时间房内风光无限,不消细说。

自从程老爷连接二三宿在丁姨娘房内,丁姨娘便认为翻了身,怂恿程老爷将小四娘交给自己抚养,可惜程老爷在有违规矩的事上一点也不含糊,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

钱夫人独守空房好些日子,眼红难耐,再顾不得甚么面子和害羞,将娘家那个妾室教的本事使了些出来,让程老爷耳目一新,但她受大家闺秀的教育太久,闺房中甚是端庄,不如丁姨娘放得开,程老爷新鲜了两日个月的大半还是往丁姨娘房里去。

程老爷的一妻妾明争暗斗小圆落了清闲,每日里除了见见管事娘子算算帐,就是哄儿子逗官人,好不快活。

转眼寒食临近,小圆抱着望着余大嫂笑:“幸亏午哥有个奶娘,不然他小小年纪,吃三天冷食哪里受得了。”余大嫂笑着接过午哥去喂奶,走到门口又回头:“少夫人,采莲回来了。”

小圆抬头一,前头的是采莲头还跟着提食盒的任青松,她瞧见这两人走在一起,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忙唤小丫头搬凳子小任管事看座。

任青松把食盒搁到桌,开了盖子请她看来这盒子有三层,头一层是一盒子应景儿的“子推燕”;第二层是一碗冻姜~;最底下一层是荐饼。小圆问道:“这是预备寒食节卖的?”任青松点头:“是,但咱们蛋糕铺子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那些人家厨子厨娘大把,不会理这些便宜事物,我此番来是要与少夫人商议不是租个小铺来卖‘寒食盒子’。”又笑:“这几样都是采莲亲手做的,少夫人尝尝?”

采忙取过小碗调羹舀了几勺冻姜~,又把荐饼掰开到小圆面前。小圆先让小丫头们把“子推燕”拿去穿上柳枝插到屋檐上,再就着荐饼吃了几口冻姜~笑道:“味道还好,只是这样普通的东西,会有人来买么?”任青松回道:“冻姜~是用猪肘子做的,咱们还加了鸡汤,猪肉虽贱,寻常人家也买不起,鸡肉更不用说。

但咱做地量大。一斤猪肘子并一锅鸡骨汤做出地冻姜~能分成好几份来卖。这样成本就降下来。贫穷地人家也能买些回去尝尝。”

采莲补充道:“物价涨了。面粉也贵。们买一个‘寒食盒子’回去。应景儿地也有了。吃地也有了。既省钱又实惠。”

小圆赞许点头。看着面前二人。竟生出珠联璧合之感。租个小铺不是甚么难事。她当即应了下来。取了钱交由他二人去办。“寒食盒子”成本低。制作工序简单。任青松拿了本钱。短短几天时间就在各个贫民聚居区都开了寒食店。又在采莲地建议下增加了茸母糕饼、蒸糯米和咸鸭蛋。供自由搭配组合。那些手中无甚钱地穷汉。乃至做小生意地小商户。见有了这个盒子。面粉也不用买。猪肉也不用买。都觉得极合算。纷纷赶在寒食节前来买几个回去。

临安地贫民区与富户区很不相同。那些多层地木制楼房一栋紧挨一栋。密集得连个小院子都难寻到。各家各户离得近。好消息就传地快。没几日众人都晓得了何氏寒食店地寒食盒子既便宜又方便。呼朋唤友地来买。店里地生意更加红火起来。

这日程幕天回来。在门口听见有人吹箫子。近前一看。原来是卖稠。他想起家里地午哥。忙命人将那担儿整个买下。搬回房里去。所谓稠。不过是又浓又厚地糖汁而已。小圆不许午哥多吃。又见程幕天竟将整担都搬了回来。苦恼道:“就是觉得这不是甚么好东西。才没让厨房做。没想到你却买回这么多。”程幕天尝了一口。自己也觉得不好吃。丢开碗笑道:“应节气罢了。管它呢。”小圆问他:“你买了这许多。可有给小四娘送一碗过去?”程幕天忙着哄着午哥再尝一口稠应应节气。头也不抬:“她自有继母操心。我管那么些作甚

小圆笑骂他太偏心。命人将稠送一半到前头院儿。

宋人最看重的节日有三,除了冬至和元旦,就是这寒食节,因此程老爷过节的兴致十分浓厚,吩咐管家的小圆办个小家宴。大小寒食节一共三天,全都要禁火,家宴除了吃荐饼稠这些“寒具”,别无其他选择,小圆索性把自家寒食店的寒食盒子搬了一大摞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还给管事娘子和各院的大丫头各发了一盒。

家宴开场,众人脸色皆不同,程老爷见儿媳又给他孙子添进账,拿着个荐饼直乐;钱夫人陪嫁的几个店铺月月亏本,儿媳赚钱却不捎带她,便只盯着冻姜~不作声;丁姨娘则是一见正房娘子皱眉头就开心,趁机舀了稠哄小四娘到她这边来。

程幕天如今修养功夫很到家,闷头啃茸母糕饼,哪个也不看;这里本不该小圆侍候,但丁姨娘在哄小四娘,她只得站起来盛了一碗麦粥捧到程老爷面前,道:“爹,店里卖的都是干食,我到厨房端了粥来,你且就着饼喝一口。”

程幕天见父亲的妾坐着不动,却要他娘子忙前忙后,一双眉毛皱得似墨团,他不敢明着提意见,便故意咳了一声。程老爷醒悟过来,忙道:“媳妇你坐着,让丁姨娘来。”丁姨娘哄了小娘半日也没能把她哄过来,心内正伤心,忽听得程老爷叫她去侍候,只得委委屈屈从她的小几旁走到大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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