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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的诱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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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一声轻笑从齿间溢出,接着缓缓地敛住了声。
  心情如同这落下的夜幕,逐渐走向了宁静。其实,何需介意呢?早在一年多前在火车上莫茹燕已是警告过她。只是,她可以与任何人平和相处,就是不喜欢随意奉承别人,尤其是自己打从心底厌恶的人。论资历,她虚伪的程度比不上王雅丽,更是比不上墨深。
  两指尖插入裤袋里挑出了IC电话卡,扬了扬,她现在需要调剂一下情绪。
  沿路校区内的卡式电话机都排着长龙,方记起今晚是周末。以前专注学习就课室饭堂宿舍一条线跑,这会起了游兴,随处转转,尽是找没走过的路钻进去。路经学校商业街的一间小书店,店主阿姨告诉她,附属医院里有着多台卡式电话机,而且晚上没有什么人走动。
  这个建议听起来不错。问了路子,许知敏从校园一条蜿蜒的小道第一次走进了M大的第一附属医院。
  医院的门诊大楼是近几年方重新修建的,有八层。夜诊只到八点,此刻是八点半了。长长的走廊每隔一段亮着一盏日光灯,安静地在大理石地板上映着自己的影子。想想,以后自己要在这样的地方工作,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心里边忽地咯噔咯噔起来。
  底层一楼就有五台卡式电话机,均无人使用。许知敏插入IC电话卡,拨起梁雪的号码。
  两个许久不见的老友先是在电话里瞎聊几句,紧接进入了奖学金评比的正题。
  “你的情况算是好的了。我这边更惨。有些人不稀罕奖学金的钱,想要的是奖学金的名号,干脆用钱买通。”
  “啊!”许知敏讶然。这世上当真无奇不有啊。
  “许知敏,你怎么想?我是对这种虚名的奖学金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学费和生活费我爸妈还凑得起,我呢,从来没想过将来进入事业单位。私企比较注重个人实际能力。但是,我还是会——”
  “开始积极加入校学生会。”这完全是为了锻炼自己的EQ能力。
  两人一刹的沉默之后,默契地大笑起来。
  许知敏几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梁雪,要进校学生会可不容易。”
  “许知敏,你野心比我还大啊。不打算先进入院系学生会,而直奔校学生会啊。”梁雪反问。
  许知敏笑笑,不予正答。
  这要说到今年的暑假,于青皖带着她上门拜访一位医学界朋友,那人叫江燕,是省医的医技科医生。江燕认为许知敏选对了专业,高级护理人才在国内较为紧缺。因而,她希望许知敏在校园内多交些其它专业的朋友。
  江燕如此建议她,尚有一个主要原因。高级护理在国内刚起步,导师的级别压根比不上临床医学的教授。而且在医院内部,讲究团队精神。其言外之意,许知敏若想拉拢人,少不了得去交好医学系的人。医学系的人,同样需要学会如何去与临床各个岗位的人“团结友爱”。
  这里面的要害许知敏听出来了。不得不佩服墨深的深思远虑,他一早就把自己提升到了团队的理念上。恐怕他和墨涵转学到M大来,目的在此。
  至于墨家兄弟为什么最终选择在大陆行医,舍弃香港。江燕的话可以作为参考。医这一行需要经验的积累,大陆的病案多,适合年青人磨练。且大陆每年都在飞跃发展,政府投注大量资金,如今国际交流频繁,国内不比香港差多少。
  而每次想到墨家,许知敏莫名地会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压力。这种压力使得她既畏惧又亢奋。蹙着眉,指节卷起几截电话线。经历了奖学金这次教训,自己必须把目标放得更高更远了。
  “梁雪,话说回来,对于如何进学生会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梁雪哈哈两声:“我在积极认识师兄。”
  “凭你那点姿色?”
  “是啊。本女子虽无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尚可。”
  许知敏笑哑了,电话线在指节松落,忽然低声道:“这个主意却是很实在。”
  两人默然了。
  梁雪其实有一句话噎在了喉咙,迟迟无法启口。那就是——许知敏,你这个笨蛋,你可以找墨深帮忙啊。
  另一边,许知敏有心灵感应似的,先对她说:“梁雪,谢谢你,今晚聊得很开心。我得走了,下次见。”
  对方瞬间挂了话机,梁雪对着话筒的盲音,哎哎道:这许知敏真是的,我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呢,墨家兄弟年底将从香港飞回来了。
  许知敏猜得到梁雪想跟她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不是想他的时候。若遇到挫败就想找个人依赖,自己会变得越来越懦弱的。再说,他不是她男朋友,她不是他女朋友。他和她究竟算什么?
  同伙?
  嘴角不禁扬起了笑意。这个词形容他和自己的关系,貌似不错。
  气温似乎下降了。许知敏抱着双臂,咚咚咚跑到门诊大楼通往校园的偏门,探头一望:竟然下雨了!
  轻飘的雨丝夹带寒意洒在□的小臂上,冷得她一个哆嗦,急忙躲回大楼里。
  徘徊了几步,听着“哗哗哗”,雨渐大。停住步子,仰头,见着硕大的雨点击打在紧闭的窗扉,条条水流顺着玻璃表面淌下,形成数个“川”交错叠加。接下来,雨声会儿大、会儿小。
  许知敏难免焦躁了,这雨是R市典型的秋季绵雨,有时一整夜不间断地下。她没带手机,本人向来记不住电话号码,唯有几个亲近的人的号码勉强记得。没办法电话通知宿舍的人来接她。表,现是指向九点多快十点了。
  为了御寒,她不停地走,踱到了走廊尽头。望窗,雨大爷老神在在地下着。她两条眉毛近乎并在了一起。在这静谧的夜里,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忽然间是,一声清脆的“啪嗒”,打破了雨的协奏曲。
  她一惊,屏住气息凝神。过了几分钟,清晰地听见了又一声“啪嗒”从背后传了出来。
  是翻书声!
  她猛地转过身,在交接的另一条走廊有一排安设给病人候诊的椅子,其中第三个位子上坐着个人。离她仅几步远,她却是一直没有发现。一是因为她先前一心留意雨,二是因为这人太安静了,像是溶进了周围的空气般。
  “啪嗒”。(翻页声)
  那人整个身子侧对着她,外套一件褐色风衣,身旁放着个黑色书包。一本沉而厚的医学书摊落在他的双膝。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扶着书卷边缘。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他一头略卷的棕发似曾相识。
  应是某个院系的师兄吧。许知敏猜想。
  她是听说过的,学校里的自修课室统一夜十点关门,宿舍是十二点熄灯。有一些勤奋好学的学生于是跑到日夜点灯的附院看书,通宵达旦。
  “啪嗒”。(翻页声)
  梁雪说过她:你是那种宁愿渴死,也不愿向陌生人借杯水喝的人。
  或许,她该问问这位陌生的师兄是否带了伞。
  走过去,清清嗓子,她礼貌地出声:“师兄,你好,请问——”未说完话,她注意到了他的左手紧抓起书页,指节过于用力而略显苍白。紧接他垂落右手,砰地一下合上书。
  “要伞吗?你等等。”嗓音好听,语气却是充满了不耐烦。
  继而他旋即起身,拧开对面诊室的门闪了进去。
  她愕然。自己问句话就得罪了人家什么啊。
  心想这人真怪呢。对方走了出来,手里的伞伸到她面前:“给。”
  这一次,两人面对面。她清晰地读出了他的五官,去接伞的手抖了一下,伞在两人之间掉落。噔的巨响,伞在地上打了个转儿。她恍惚回到了那天下午,涛声依旧,一首《送别》在她心目中成了千古绝唱。
  看见她惊异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厌恶。弯腰拾起伞,他拉过她的手直接塞进她掌央,回到位子上继续静心看书。
  许知敏强迫自己深吸口气,缓过神来。回头望着这人,仔细地辨认,确确实实是那个吹《送别》的人。原先还以为他会不会是音乐学院的人,没料到他竟然和自己同校。
  很好奇。自从那天听他吹《送别》,她时而回忆起,感觉这个人是一个有自己故事的富有内涵的人。问题是他现在看起来很讨厌她,为什么?她跟他是第一次说话吧。
  许知敏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察觉他俨是不明理由地对她起了生厌。时机不适合攀谈,她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师兄,我回宿舍后,马上把伞再送回来。”
  他冷冷地拒绝:“不用了。你明晚把伞放回对面的诊室就行了。”
  看来,他一次都不想再见到她!
  她差点失笑。不觉得他是针对她的个人问题。原因是什么?真是令人更好奇了。
  撑起他给她的这把蓝色格子布伞,走在回宿舍的雨路。绵绵的细雨似乎不恼人了,她唇边泛起愉悦的涟漪,一步一步兴致地踩着脚下的水花。
  许知敏轻松地推门走入宿舍。
  方秀梅站在室内中央大声嚷嚷着:“你们明知她因奖学金的事情伤心,不陪陪她,放她自己一个去外面走!”
  “没事的。她不是小孩子啦。”王雅丽梳着翘起的马尾无趣地答话。
  “可是——”陈茗绞着眉,抬头望见了许知敏,“你回来了?”
  许知敏对所有人说:“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外面下雨,我好不容易借到把伞,所以回来晚了。”
  大家望望她,方秀梅咽下口水。大伙低头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许知敏将滴着雨水的伞在室外抖了抖,撑开晾干。沐浴后,收起伞,走过林玉琴的床边。
  林玉琴趴在床上听收音机,侧头瞅见许知敏的伞,瞪大眼叫道:“许知敏,等等,你那把伞给我看看。”
  许知敏不解地歪着脑袋。
  林玉琴迫不及待地夺过她手里的伞,瞅了会儿,道:“你遇到袁师兄了?”
  “袁师兄?”
  “是啊。你没看到吗?这伞柄上写着个‘袁’字。而且这个字迹肯定是袁师兄的,因为只有袁师兄喜欢在自己的每一样东西都注明自己的姓氏‘袁’,‘袁’的每一笔一划的起始用力平均,整个字就像是去了头的火柴棒拼出来一样。”
  哦,他姓袁啊。那么,他的名字呢?许知敏问。
  林玉琴瞪着她:“你不知道袁师兄是谁?”
  “不知道。”
  三个字许知敏说得自然。全宿舍的人看着她的目光不自然。
  “哈哈哈。”王雅丽率先笑了起来。其余人跟着笑。陈茗边笑边叹:“我们宿舍长是这个世界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不对,是不食欲火。”王雅丽纠正。
  许知敏并不介意,对于男生和恋爱,相信的是“顺其自然”。这类八卦闻,向来是可听可不听。跳上了林玉琴的床,看着伞上木木的“袁”字:“你们说来听听吧。我是孤陋寡闻啊。”
  宿舍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热论起这类帅哥有目共睹的话题个个激情澎湃,隔阂消逝。
  许知敏默默地在旁听,偶尔笑着附和两句,渐渐地明了这位“袁师兄”是怎么一回事。
  袁是他的姓,全名是袁和东。长相好,头脑好,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深受女孩子们的倾慕。
  被那么多女生喜欢,作为男性本是一件春风得意的事。可袁和东不一样,一副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使得他的追随者与日俱增。男生们叫他为“阿袁”,意思为未开化的原始猿人,不懂得享受恋爱的美味。女生们则一个个野心勃勃,想着如何攻占这座“猿山”。
  第二天晚,经林玉琴要求,许知敏把伞给了她。林玉琴在门诊大楼苦苦等了一个钟,未能见到袁和东的影子,只好按照许知敏的嘱咐将伞放回诊室。发了一夜的牢骚,林玉琴对袁和东的爱慕有增无减。
  可见,有些人来大学,重心不是念书,而是为了玩和谈恋爱……
  彼此观念不同,方秀梅逐渐与林玉琴走远。
  许知敏觅得良机,走近方秀梅。两人一起打饭,上下课,关系一天比一天好。
  某天傍晚,许知敏认为时机成熟,约了方秀梅去逛超市。途中,她把那天自己无意中听到的王雅丽和陈茗的对话,一字不改地告诉了方秀梅。
  方秀梅震惊过后,气愤难抑,流露出了无奈的委屈感。
  许知敏真诚地对她说:“把这话告诉你,只是认为你有权知道,而且你也有权决定是否改变自己。原因很简单,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未来的路越走越好。”
  “我要进校学生会。”方秀梅握紧拳头。
  这对方秀梅而言应该不是难事,她经常在体育各社团里活动,认识的师兄师姐都不少。许知敏真心为方秀梅感到高兴。
  回过头又见到那副“求学、严谨”的石壁,茫然的心路若是撒进了一道指引的光。
  班干部改选,系学生会选举,许知敏都没有参加竞选。班上的人私下说她是一蹶不振,更没人认为她这样的书呆子有能力进校学生会。
  许知敏面对这些谣言一笑了之,平心静气地当宿舍长,每天背着她的红色小书包独自晚自修。见她几次彻夜未归后,王雅丽评价:“念书念疯了。”
  只有许知敏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在下一个危险的赌注。
  许知敏先在院系的自修室花了一个钟温习今天的功课。大概七点左右,林玉琴会抱着几本书出现在宿舍楼门口。林玉琴会去哪?林玉琴近来迷恋上阿袁,她得到的小道消息远比许知敏多。跟着林玉琴走,一般可以找到袁和东在哪里晚自修。
  袁和东从来不怕众多的追随者跟他在同一个地方自习。通常,他会找到一块舒适的角落坐下,旁骛杂念,静悄悄地拿起一本又一本厚实的医学书籍。无人敢故意打扰他的安宁。第一是因他默默翻书的样子是最迷人的;第二是谁走过他身边,他都当可以做空气视而不见;第三是谁敢向他主动开口说话,他马上收起书包消失在大众眼前。
  林玉琴一如其她守侯的追随者,一直等,一直等,满心期待着自修课室十点熄灯的一刻。众人收拾东西,她们得以上去围着袁和东寒暄几句。然,十点了,老师巡到袁和东所在的课室,把钥匙交给了袁和东,拍拍袁和东的肩膀就离开了。袁和东不吭声地将自己投进书海。指针一分一秒一个钟地滑过,追随者一个一个放弃。林玉琴坚持撑眼皮,守到了十二点。扭头见袁和东一动不动,哎了声,鸣金收兵。疲惫不堪的她,未发现许知敏就坐在课室的最后一排。
  许知敏低着头看书,她本就是个爱读书的姑娘。袁和东所在的地方,会无形地营造一种特别清静的氛围。受环境感染,许知敏逐渐迷失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她甚至不知道袁和东走之前来到了她的身旁。
  袁和东瞅了她一眼,指节勾着的课室钥匙轻缓地掉落在她桌台边角。他默然离去。

  第十九章

  眨眼晃过了一个月。秋分浓浓,叶子纷飞,夜一深,凉意袭人。阿袁的冷比秋寒更甚,林玉琴受不了枯燥的守候,倍感无趣继而放弃。没有了林玉琴的带路,许知敏发现,袁和东每晚七点也经过她们宿舍楼前面的芒果路。是不是巧合,许知敏不得知,她依然尾随袁和东晚自修。
  时间久了,自然有部分人注意到了许知敏的存在。好奇的目光,窃窃的私语,遂之投注在她身上。许知敏视若空气,充耳不闻。不是她故作清高,而是因她的心早已沉浸在了书海里。
  一日,五只葱葱玉指轻压下许知敏手上的书。许知敏抬起视角,见一张生疏的女子的脸,眉毛修得很细,眼睫毛微翘着,五官平庸,却精于修饰。不记得遇过这人,事实上她从没留意过同一间课室里有些什么人,除了袁和东。
  许知敏平和道:“我不认得你,师姐。”直觉对方应比自己年龄大,尊称她一声师姐。
  “你不认得我。我认得你,你是护理学院的吧。”女子笑笑,眸光逼人,“你们系院不是有自修课室吗?为何天天跑这边来自修。”
  接到这单刀直入的问话,许知敏心里有了数,这人是为袁和东而来。对此,许知敏心胸坦荡。她原本就无勾搭袁和东之意。她执着于袁和东,只是为了追求石壁上所说的“求学严谨”的路子,而感觉袁和东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她也相信,坚持这条路走下去,早晚会遇到志同道合的知音。结果,与阿袁在同一间课室自习,她的学习效率果真大有提高。
  许知敏淡淡地答:“感觉这边环境好一点。”
  “这边的大课室有多少年历史了,怎比得上你们护理学院的新课室呢?”
  “学习需要的是氛围。而我觉得,在袁和东师兄选择的课室里自修,这种氛围最佳。”该说的话说完,许知敏若无其事埋头啃书。
  女子凝视着她专心致志的脸,眸子里的厉色渐渐淡了下来,唇角勾起了微笑:“我叫林佳,临床医学系大四一班的学生。可以交个朋友吗?”
  看到林佳主动伸出的手,许知敏略挑眉,轻握住:“林师姐,我姓许,叫知敏。以后你随意唤我知敏或者敏都行。”
  “好。”林佳点点头,松开手,起身走回自己的位子。
  几位同班同学立刻围上她,低声询问:“怎样,是不是又来追阿袁,打扰阿袁学习的?”
  “不是。”林佳一口否定。
  “那她怎么老跟着阿袁同一间课室——”
  “你们别说了。她现在起是我认可的师妹。”林佳肃然打断所有人,收起书本先一步离开课室,停步于门口望去,许知敏整个人缩在角落里静静地看书。林佳不由地眯起笑:没料到护理学院也有这样的人才。够倔,够聪明,很难让人不讨喜啊。
  林佳和许知敏这段对话,袁和东竖起双耳,一字不漏地听进了心底。
  夜阑人静,他背起书包,手里握着课室钥匙,走到许知敏的桌前。他看着她,及腰的青丝垂落在脸侧,发顶的左右分界线整整齐齐,额前没有流海,露出了光亮的额头。她柳眉下的眼睛全神凝注。
  他的视线再落到她手捧的课本,是《诊断学》,属于每个医学生必须学习的临床基础课程。这门课不好读,抽象。她的右手摸身边的书包,抓出一本笔记和红笔。圆珠笔迅速在文中某一段字底下划上一道红线,在笔记本上抄了几句话,最后打了个问号。紧接她的指头摸向了唇,斟酌这段文句的意思。
  瞅着她皱得紧紧的眉头,袁和东心里莫名地起了股冲动,想开口告诉她这段话的含义,然后他可以用实例讲给她听,让她更好地理解。
  用力抿了抿唇,他压抑下这蓦然浮起的心绪。放开掌心,钥匙轻落在桌边。自始至终,她依然未察觉他的存在。他垂下眼,悄然转身。
  夜路很静。袁和东习惯了独自走,低着头数自己的步子。今晚,他忘却了怎么数步子。望着路灯下摇曳的树影,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他念起的是她很淡很淡的呼吸,淡到像是真空一般。接着从她肌肤上飘来一股幽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他一下就闻了出來——是薄荷味。
  说到薄荷,他很喜欢。无论中西方的药典,都把薄荷奉为一味有广泛功用的上层药。而在希腊神话中,薄荷的前身是美丽又坚强的女精灵曼茜。
  对向夜空,袁和东呼出口气。看不见星星,大片的墨云遮住了半截新月,联想到她尚在课室未走,他的眉拢起:希望不会下雨……
  袁和东猫腰穿过国际学院的小铁门。
  国际学院是M大一个特殊的区域。“国际学院”这个名号,不是专指某个专业院系,而是指学生的来历。所以这里仅落有三幢学生宿舍楼,住着的是港澳台生、世界各国留学生。
  既然招待的是国外的客人,国外学生付得起昂贵的学费和宿舍费,M大考虑到可结合经济效益,安设的这三幢学生宿舍楼有别于普通宿舍楼。楼下设有厚重的电子防盗门,家具电器样样俱全,施以装修,有一房一厅、两室一厅、三室一厅、三室两厅四种类型供学生选择,与新时代花园的居民住宅楼无异。
  袁和东住在国际学院的2幢401,但他不是留学生,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农民子弟。为什么他能住进这里?这要说起他大一的时候结交了一位同班同学叫做郭烨南。大学第一学年,郭烨南和袁和东未搬家,住在普通男生宿舍楼的同一间寝室,两人关系混得不错。
  到了大二开学初,郭烨南私下找袁和东说话,称自己要搬到国际学院去住,问袁和东跟不跟一起去。
  袁和东吓了一跳:我为什么去?那里宿舍费贵得要死。而且我也不是留学生。
  郭烨南笑笑揽住他肩膀:我是香港户口,绝对能带你进去里面住。宿舍费的问题你不需担心。其实是这样的,我认识两个朋友,他们住国际学院的。本来预计在M大读五年,却读不到五年就跑了。预先垫付了五年的宿舍费啊,他们走得急,怕退费麻烦,也觉得那点钱不算什么。就把宿舍让给我们去住。
  袁和东谨慎地问:是真是假?学校答应其他人代住吗?
  郭烨南道:学校怎么敢不给呢?人家都付了款的。至于是真是假,我骗你干吗,你有钱有东西给我骗吗?我拉你,是想有个伴儿陪着住,一个人挺闷的。
  袁和东本想拒绝的,住好房子他并不稀罕,但是陪哥们,是讲义气。踌躇了几天,最终还是被郭烨南拉了一起挪了窝。
  迁入的新寝室401是三室两厅。
  袁和东直言:郭烨南,你那两个朋友真怪,两个人住,怎么租了个三室两厅的。
  郭烨南摇摇手指头:你这就不知道了。这是经济投资。三间房都很宽敞,可住两人。我们两人住左边这间房,中间那间准备出租给其它院系的有钱学生。
  袁和东尽瞅着最里面紧锁的房间,按照格局来看,那间房应该是三间房里最大的,问:那个也出租吗?
  郭烨南啊了声:那个,有人订了。会过来的。
  袁和东在这个屋子里住了两年多。中间的卧室后来出租给了两个男生。一个是临床医学系现想主攻外科方向的,叫杨森;一个是麻醉学的,叫赵远航。这两名新室友都是极好相处的人。至于里面的那间房,一直紧锁,没人来住。
  直到前几天,郭烨南突然叫了个清洁工来打扫卫生,打开了那扇锁了三年多的房门,特别叮嘱要仔细地整理干净。
  袁和东凑过去问:终于那人要搬来了吗?
  郭烨南笑嘻嘻地答:他们两兄弟这几天就过来。
  袁和东拉开防盗门,一步步慢腾腾地爬上四楼。在插入钥匙孔拧开宿舍门时,他显得些微犹豫。心里有某种预感,郭烨南口中这新搬来的两兄弟不是简单的人。
  走进客厅,杨森、郭烨南不在。赵远航一米八五的高个子,有个坏习惯,鞋子拖鞋脱了就乱扔,每次换穿鞋找不到鞋子了,不得不像长长的蜈蚣趴在地板上找鞋穿。
  袁和东见着赵远航赤着双脚,整个头伸入了沙发底下瞎摸。他拍拍赵远航的背,道:“你的拖鞋我帮你放在鞋柜里了。”
  赵远航缩回头:“阿袁,你真是好人。”起身高高兴兴打开鞋柜拿拖鞋穿。
  袁和东放下书包,刚脱下外套挂起,轰地窗外一声雷响。他刹那怔了怔,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寒气由室外扩散到了室内,温度骤降。他连忙走过去关窗,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扶着窗栓,望着外面昏暗的世界一刻痴呆。
  赵远航以为他是担心出门在外的室友,说:“阿袁,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杨森和郭烨南出去的时候都带了伞。”
  伞?
  袁和东忆起了许知敏第一次向自己借伞。很多女孩都喜爱身旁带着把阳伞,他却似乎没见许知敏带过伞,不,他笃定她今夜一样是没有带伞的。
  这么冷的天,没有带伞,这场雨看来一时半会停不了,她在课室里十有八九会着凉的。不,她或许在他走后也离开了课室。不,看她看书入了神的样子,应该没那么快就回去。
  袁和东对自己说了多少个“不”后,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心里放不下她……
  抓了件夹克衫,他走到门口,拿了伞匆匆拉开门。见门外站了三个人,领头的是郭烨南。
  “阿袁,刚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墨家的两兄弟,墨深和墨涵。他们今天刚从香港过来,明天办理转学手续。”郭烨南兴致勃勃。
  楼梯口只有一盏暗黄的小灯泡,袁和东模糊地辨认着这对墨家兄弟。弟弟戴着副眼镜。哥哥则对着他看,那双墨黑的眸子扫过他上下,饶有兴致地停顿在他手里拿着的两把伞,嘴边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袁和东倏地冷起脸。有关许知敏的事,他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们坐,我去外面办点事。”说完,袁和东越过墨家兄弟,一溜烟地跑下楼。
  “阿袁,这么晚又下雨的,你去哪啊?”朝下面的楼梯喊了几声,郭烨南眼看唤不住人,摇头叹道,“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墨深提着行李箱跟郭烨南进了屋子,侃笑道:“我看他拿了两把伞,是去接女朋友吧?”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郭烨南回头道,“阿袁的人缘很好,就是不爱与别人随意亲近。对女孩子更是冷若冰山啊。跟他大学四年,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说话温柔一点。”
  “说不定人家是偷偷有了个女朋友呢?”
  “嘿。那我还真想知道是谁呢?”郭烨南嘿嘿地笑着,心里打着小九九,等阿袁回来如何威逼利诱让他从实招来。
  拧亮最里面那间卧室的灯,郭烨南问:“你们看看,这房间是不错的。”
  墨深大致瞅了几眼,嗯了声。
  郭烨南看向站着不动的墨涵:“墨涵,你怎么老是盯着看手机啊?从机场一路来,我见你一直拨个不停?”
  墨涵转过脸,忧心忡忡地对墨深说:“哥,知敏姐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她可能睡了吧。或是还在晚自修。”墨深轻松地答。虽然他和墨涵一样,很想快点见到她。她的头发是不是更长了,她有没有好好三餐定时吃饭,长胖一点。忆起那个雪夜,他抱着她,她纤瘦的骨头仿佛他一捏就会碎了似的,使得他心疼了一个晚上。
  “知敏姐?”郭烨南好奇地试问。
  “就是我一年多前拜托郭大哥照顾的人。”墨涵答。
  “哦。我想起来了,许知敏,是不是?话说,她没找过我啊。”
  墨深知会地笑了笑,这符合她的个性。他敢肯定,墨涵发给梁雪的那条短信被许知敏看到,绝对是立马删掉。
  见墨涵仍沉着脸,郭烨南一锤打在另一手的掌心上:“哎,我是真的后悔呢。当时应该跟你们要她的照片看,因为我只相信照片和真人。若真是个漂亮的师妹,墨涵你不用交代,她没来找我,我也肯定去找她。”
  听到郭烨南这一段悔不当初,本绷着脸的墨涵禁不住也笑了起来。郭家和墨家是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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