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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乾风云(女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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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桑闻言忽然垂下肩,耷着脑袋不做声了。
逻炎的食指在他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呀!……”摇着头背着手转身走了。
揭桑在她掀起帐帘时低声发狠道:“我才不管他是什么来路,我就要毒王,谁阻拦我,我就让谁死!”
逻炎顿时火冒三丈,气得当场跳起来,左右环顾找不到趁手的东西,便脱下脚上的木屐冲上去劈头盖脸给揭桑一顿好打,直打得他告饶为止。
第二日,樊询与毒王盛装出席,樊询黑布巾包头,头巾上盘绕缀饰着三圈红玛瑙,额上绘了一只弯曲的五节赤蝎螯刺,远看如一只真蝎附在其上,配上她妩媚妖娆的笑颜,仿佛自己就是只美人蝎所化,毒得那么理所当然又高高在上。
而老毒王脸上绘的竟是蛇纹,从左脸颊延至唇部、下颌再到右脸颊绘着蛇身,额前拖出两条蛇信,神秘而霸气。
这毒如蛇蝎的祖孙俩一出现,三十六部无人敢与之争锋。
三十五面巨鼓已排成两列,每面鼓前站着两名鼓手。毒王谷的铜鼓则在最后扛上来,置于列首,也是丈二宽的鼓面,鼓中心是一轮圆日,渐次往外刻着螺纹以及草木云纹,边缘处六只精雕累蹲蛙,鼓身雕刻着无数连绵舞蹈的小羽人。三十六部的铜鼓制式皆差不多,只是所刻花纹略有不同以示部族之间的区别,但总体看来均浑厚大气,刚劲而有力。
鼓手就位,三十六面巨鼓同时敲响,密集而富有节奏的鼓点随之而起,鼓声浑厚而宏亮并且神秘悠远,触动心弦,昭示着这一年三十六部共同的盛会就此开始。
数不清的决斗与竞技是达慕会上的重头戏,南疆三十六部众将“蛮”字诠释得非常彻底,无论何事均可以靠“蛮”、“武”来解决,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强者为尊。人们可以从达慕会上这种最原始的力量角逐上分辨出孰强孰弱,并将心倾之,从中挑选出自己心宜的、强大的伴侣,然后繁衍出更优秀的后代,壮大自己的部族。
萧涵是参加达慕会决斗的唯一一个外人,这是他置身于擂台时才恍然明白的,尤其是当他看见樊询一脸欣喜地站在擂台下,双眼晶亮,突然没来由地觉得后悔,似乎自己从踏上擂台的那一刻起便踏入了一团似是而非的迷雾,心中隐有猜测,然而抽身已是来不及。
揭桑也看着台下的樊询,她亮若繁星的双眸、邪魅的含笑红唇、滑溜如蛇的腰肢是那么地令他着迷,他从第一天来到毒王谷便在追逐着她,她却狡猾如狐,从未让他近过身。而此时,当他与萧涵同时站在擂台之上,她却盛装出现了,只是目光追随的却依旧不是他揭桑,这令他妒火中烧,却又无能为力,还兼着羞恼,百味杂陈的感觉令他迫切地需要发泄情绪,于是率先横抄起手中一尺三寸长的弯刀向萧涵冲过来。
萧涵起初有些微的晃神,因为他看见景晨携着商穆穿过人群朝这边走来,景晨眼中有丝急切地四望,看到他时加快了脚步,而商穆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依然令他不愿直面。他在心中叹息一声,他也不知自己在逃避什么,或者又该去面对什么?他应该去争取的,只要景晨对他有一丝情意,可是……
揭桑的弯刀来势凶猛,上翘的刀尾带着流水般的弧度直切萧涵的脖子,而他尚自怔愣着,仿佛引颈待戳的文弱书生,台下一阵低呼,皆以为揭桑会一招将萧涵毙于刀下,包括樊询都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她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未来得及敛去。
电光石火间,萧涵脚下微动,一个错步险险避开了揭桑的弯刀,耳边一缕碎发却被刀风割断,飘落下来,樊询一伸手,将那缕断发握到了手心中。
这时景晨与商穆已经来到了樊询身边,樊询扭头看了她一眼,结合刚才萧涵走神的一幕,心中闪过了悟,她悄然将掌中之物紧了紧,而后抬起头,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墨绿精巧的荷包,将断发塞了进去。
☆、第47章 图谋
47
萧涵在错身的瞬间,玄冰扇已经展开。他的玄冰扇长一尺二寸,二十四股玄铁为扇骨,前端是一排薄如蝉翼的锋利刺刃,扇面正是出自南疆的稀有岫冰丝,从兵器上来讲,他与揭桑同持短兵,不相伯仲,差别的,是使兵器的人。
萧涵在扇子上还是下了苦功的,一柄玄冰扇被他使得刚柔并济、攻防兼备又善于变化招式,合拢即为玄铁棍,与揭桑的弯刀击打在一起乓乓作响毫不势弱,展开则为扇刀,当他快速移动时,锋刃连线成面,劈砍之间凌厉无比,刀风阵阵,扇花翻飞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结合他如轻燕一般灵动的身形,甚至还极具美感。
揭桑也是越挫越勇的性子,萧涵凌厉的扇功令他吃惊,同时也更加兴奋,两个男人都将郁卒的情绪纷纷投到短兵相接中,萧涵较揭桑要显得从容些,而揭桑是靠着一股毅力勉强死抗,高低胜负其实已经了然,萧涵也不下死手,端看揭桑能撑到几时。
景晨对着商穆欣慰道:“穆君你看,十一郎不愧为萧珏之弟,这套扇功使得可算是出神入化了!我至今未见有人能出其左右,她们姐弟俩于武学上均是一副奇佳根骨。”
商穆也点头道:“确实好功夫!倘若他无技傍身,又怎能与萧珏一起救你出京,还一路历经万险来到堕林邑,说起来,咱们还未曾好好感谢他呢,吾王。”
景晨也沉思,这是樊询笑道:“景王殿下可赐他一段好姻缘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台上的萧涵听到,他身形一滞,迅速加快了攻势,几招内便将揭桑逼至擂台一角。
景晨沉吟道:“好姻缘?”商穆与樊询面上不动声色,眼睛却不约而同地紧紧看着景晨。
“我一时想不出有谁能堪配十一郎?若有他中意的,我必为他保媒,不过此乃区区小事,与报恩无关。”景晨皱眉。
擂台之上,萧涵的玄冰扇堪堪悬停在揭桑的咽喉处,锋刃寒芒闪烁,而揭桑一脸灰败,他右手小臂被划开了一道寸余长的口子,有殷红的鲜血自袖中流出,沿着青筋毕露的手背流至手指,最终流到弯刀之上,顺着刃口一滴滴跌落在地,而他另一只手倔强地捏着拳头,紧了又紧,要不是昨晚首领逻炎给了他一顿好打,他左手手心的毒粉早向萧涵撒去了。
萧涵道:“我胜了,依约,以后离我三丈远。”语气里丝毫没有比胜的喜悦,反而透出一股疲惫。
揭桑面色很难看,眼神微微闪过一股怨毒之色。
萧涵利落地合拢玄冰扇,纵身跃下擂台,落在景晨面前。
樊询大笑着上前一步,拍拍萧涵的肩,道:“十一郎,好样的!没给姐姐丢脸哪!来,这是给你的,恭喜你擂台得胜!”说着塞了一物在萧涵手中。
萧涵低头展开手一看,是一枚通体碧绿莹透的玉佩,上面镂雕着一支芊荷,佩上唯一一点天然的朱红恰巧落在那含苞的荷尖上,圆盘似的荷叶层层叠叠栩栩如生,雕工非凡,玉质上乘。
萧涵抬起手中的玉佩,不解道:“这是何意?”
樊询笑道:“你打赢了擂台,姐姐高兴,送你辟邪的呀!怎么,想驳姐姐的面子?”
萧涵收回手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樊询见他收了,笑容更加真切,“这才对嘛!”在他身后的擂台上,揭桑绝望地闭上双目。
景晨见状,也想要送礼,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佩饰上,商穆直接拨下自己头上一根紫玉凤簪,先景晨一步递了出去,道:“我们刚才得知你与人决斗,仓促之间无以相贺,唯有此紫玉簪堪配十一郎绝色容颜与一身飒爽功夫。”
景晨看了一眼那簪,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拽的白玉佩,重新将它挂回腰间,赞许道:“还是穆君周到,十一郎快收下,莫要与穆君客气才是!”
萧涵失笑,“我上台不过是为了解决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小事而已,何至于要你们送我礼物道贺?萧涵担不起。”
商穆却不容他拒绝,和樊询一样直接塞入他的手中,笑道:“我们竟不知有人敢找你麻烦,以后有事别一个人担着,啊?虽是小事,也是个由头,十一郎担得起!”
于是萧涵也不再推辞,郑重将荷佩与紫玉簪妥善收了,欠身相谢:“如此多谢穆君美意!”
景晨见萧涵无事,便与他道别,她们需要回到主席当中去,三十六部首领皆齐聚在高处,在那里能够更直接、更宏观地了解全局。能得景王夫妻以及毒王三人亲自到台下观看并言辞亲密,所有人都看出了萧涵绝非等闲,因而萧涵转身独自走出时,人群竟自觉的纷纷给他避让出一条道来,而他也没有在意,趋炎赴势而已,他在京中早已见惯。
樊询跟在景晨后面回到座位上,目送萧涵离去时略显孤寂的身影,心中有些放心不下,却也只能暗自忍耐。景晨受她邀请参加达慕会,她想要在景晨身上谋取利益,就要让她瞧得上三十六部的人,她要让景晨看到她们的实力并且任用她们,而达慕会便是最直接最快速了解她们的办法,所以她要全程相陪,并在景晨与三十六部首领之间周旋。
三十六面巨鼓片刻不停地助威造势,鼓手轮番上阵,三十六部众也得到了各自首领的提点,借着层出不穷的斗技展示自己的力量,如揭桑与萧涵这样快速分出胜负的也不在少数,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显神通。
三十六部首领们面前都摆着大碗烈酒,以老毒王为中心围坐在一起,激烈讨论着部落排名。势弱的部族首领脸上已经显出颓败之色,景晨起身告辞,她要去药浴了,樊询与老毒王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跟着景晨夫妻二人一同往小石屋走去。
石屋外的那块石头已经空了很久,自商穆到了堕林邑,萧涵便不再守候在石屋外,商穆自然而然地取代了萧涵每日陪同景晨药浴,只是商穆不喜坐等,站在门外身姿如松挺拔。景晨心疼他,初时不让他在那里一站几个时辰,商穆却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道:“守着你,便是站到天荒地老又有何妨?我只愿与你片刻不相离。”
景晨闻言动容,与穆君经历一遭生离死别,倒让他改变了很多,从前的他情感并不轻易外露,二人的感情好则好矣,大多时候却因穆君的正君身份而相处得一本正经相敬如宾。她执手凝望他如玉温润的眉眼,五味杂陈,“无纵诡随,谨以缱绻,君之厚意,永情相报。”
商穆眼眶湿润,含笑点点头,顿了一下,又再次点点头。
于是自那以后,小石屋外的风景便换了一遭。
而樊询却诡异地因为看不见萧涵枯坐的身影而感到心疼。
樊询与景晨一同进入石屋,借着为她加减药物的空档问道:“今日是达慕会的第一天,殿下看了这么久,有何想法?她们可堪一用?”
景晨边脱衣物边随口道:“竞技很精彩,弓射也不错,只是恕我直言,这样的盛会更容易凸显出英雄而非军队的实力,达慕会上轻身功夫好的人是不是普通存在于军中?弓射好的人数量上能否够组成一个编制较大的弓箭营?三十六部众若是从未合作过,骤然将她们合为一军,又是否能做到不内讧,能否绝对遵守军中铁律,听候主帅号令?当然,达慕会为期七天,而我才看了半天而已,等我再多看看吧。”
樊询道:“也是,那殿下再多看几日。您说的这些问题,七日后相信你我都会有答案。三十六部混战多年,始终驻步不前,是到了改变的时候,我们需要这样一个契机,而殿下你也需要这十三万兵马救急,南疆于圣乾而言本就可有可无,他日成了圣乾的属国,也照样要朝贡,于你而言并没有不同。为表诚意,在您未登基之前,我可以随你出征,要对付东宁巫族,舍我其谁?”最后那一句,狂妄至极,颇有些睥睨天下的豪气。
景晨已经泡在了药桶中,闻言笑了起来,“呵呵……好气魄!樊询,我很欣赏你这样直爽的性格,你说的,我都在认真考虑,放心。”
樊询一挑眉,景王此人,确与她想像中的皇族大有不同,她有容人的胸怀,也不乏谋略,具备一个仁君所需要的素质,也正因为她看到了景王身上的这些特质,才最终下定决心跟她合作,起码若景王登基,南疆可安然度过始建国的百年,全力发展而不必有后顾之忧。
酋时以后,夕阳余晖尚在,篝火已经熊熊燃起,三十六部众载歌载舞,笑语晏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不乏看对眼的男男女女相携离了篝火晚宴,躲在浓荫暗处你侬我侬,相依相偎。
揭桑自上午落败于萧涵后便未再露过面,萧涵在商穆下首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便借故离开了, 樊询本就时刻关注着他,不时扫他一眼,但首领们轮番上前来与她拼酒,一圈下来,等她再抬眼看去时,座上已空无一人。
樊询怔了怔,端起酒樽笑嘻嘻地与众人告罪,借口遁去。
景晨与商穆自然看出来她的意图,彼此相视,商穆由衷地笑:“毒王对十一郎很有心。”
景晨颔首,一本正经道:“毒王乃真女子!穆君,本王对你也很有心。”
☆、第48章 蛇毒
48
南疆气候温暖,即便处在隆冬季节,堕林邑也照旧暖如阳春。
山后的大瀑布终年轰鸣不已,原本温和的宽阔河流到了悬崖边上忽然撕去了平静的外衣,怒吼着飞流直下三千尺,带着一种一去不复返的孤勇气势,腾起大片的水雾,极为壮观。
不知从何时起,萧涵喜欢上了这个地方,立于悬崖之顶飞瀑之巅,听着咆哮的水声,面对茫茫无际的南海,俯仰天地,看日月交替,赏斗转星移,任水雾飞溅淋湿一身也无所谓。
茫然的心日渐趋于狂乱,他也只有置身于这危险万分的崖边孤石之上,方能借那飞瀑轰鸣之声掩盖内心里的低泣呜咽,借那沁凉的水雾洗涤焦躁,借那浩翰的自然画卷来沉静心灵。
樊询找到萧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安安静静地守护着崖边另一个安静孤独的身影,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她并不上前,因为她觉得自己此时融不进萧涵的世界。
景王夫妇的恩爱她看在眼里,那两个人举手投足间严丝合缝的默契与毫不作假的深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也正因为如此,樊询才觉得自己懂了萧涵,懂他的苦,怜他的痴,同时,也恨着他的痴。
好在萧涵自己不欲插足景王的后院,这也给她留了一线生机,樊询只在心中默念,希望萧涵能够多等等,等她封王了,她就会到亲自到萧府提亲,等他名正言顺地成了自己的夫,她就有大把时间来捂热他的心。
她与他两个,同样爱得卑微。
萧涵在崖边站得双腿有些麻木了,身上湿意渐重,方才转过身欲回竹楼。谁知一转身,便见樊询静立于不远处,月色下仍旧是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他一步步走近,站到她面前,樊询绽开一抹笑容,柔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萧涵点点头,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
樊询将萧涵送到竹楼下,拍拍他的肩,“上去吧,别想太多了,等你出堕林邑时,姐姐给你个惊喜!”
萧涵挑眉,“哦?有何惊喜?”
樊询“噗哧”一笑,“到时即知。上楼去吧,姐姐等你上去了再走。”
萧涵点头,也冲她微微一笑,便带着一身湿气上了竹楼。直到他关上屋门,点亮桐油灯,樊询仍未离去,只不知不觉痴痴地看着他投在窗纸上的影子,周遭还响着篝火晚宴上遥遥传来的笑闹声和细细的虫鸣声,但此刻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是屋内突然响起萧涵一声低呼,接着便是几案被带倒的碰撞声乍然出现在樊询耳中,她只觉心中突的一声,咽下一口唾沫直接飞身上楼,刚好瞧见一条长长弯曲的黑影被砸在窗上。
“嘭”的一声,樊询直接踹门而入,入目是已跌倒在地面如金纸的萧珏,和窗角下尚自扭动的一条尖头蓝黄斑毒蛇。
“萧涵!”樊询喊了一声,大步上前抓起毒蛇,一手捏其七寸,另外一手指甲如利刃一般在蛇身上划开一道口子,二指伸进去,一戳一拨,掏出热气腾腾如拇指大小的一颗蛇胆来,将那奄奄一息的毒蛇随手扔在地上,脸上并不见多少惊慌。
她将蛇胆塞入萧涵口中,微抬下颌助他吞下,“萧涵?萧涵?十一郎……”她连叫了几声,拍拍萧涵的脸颊。
萧涵面上血色尽失,视线涣散,意识也渐渐模糊,想应她一声都无法做到。他看到樊询在他面前蹲下身,身影重叠,他被咬的是右手,掌心处赫然两只齿印,已经红肿不堪,初时的剧痛已经过去,现在他只觉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樊询抬起他的手凑在面前看了一眼,便凑上唇去帮他吸毒,连连吮吸数十次,直至吐出的黑血变成鲜红,这才打开随身携带的一只白玉瓶,倒出里面的褐黄色粉末均匀地撒在伤处,霎时屋内弥漫着一股草药清香。
她不慌不忙地处理着毒伤,帮他包扎好,再弯腰将他抱起来,走到床边将一条腿横在踏板上支撑住萧涵半身,一手抱紧他,另一只手腾出来掀开被子床褥,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第二只毒物,方才将萧涵放上床去。
萧涵被蛇毒所侵,浑身乏力,倦意沉沉,挨着枕头便沉沉昏睡过去,脸颊有些胭红。
樊询伸手在他鬓边摸了摸,探身在他额前轻轻落下一吻,轻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把小命丢在这些玩意儿上?哼!”她转身走到墙角拾起那条死蛇,走出门去,口中高声唤道:“樊珂!”
不过数息的时间,樊珂便自竹林中飞奔而来,所经之处带起一股劲风,竹叶沙沙作响。到了竹楼下,樊珂也是直接腾身借力而起,落在樊询面前,单膝下跪:“少主有何吩咐?”
樊询甩了甩手中绵软的死蛇,道:“我要去办事,萧涵中了蛇毒,在里面休息,我要你在此守护,任何人不得靠近竹楼,违令者杀无赦!”
樊珂低头沉声道:“遵令!”起身走到门口盘腿而坐,闭目养神。
樊询挪步让了让她,轻笑一声直接从楼上跃下,几步间便隐于一片黑暗。
拓磨部的营区此刻也颇为安静,因为族人们都还在狂欢,只有聊聊几个帐篷才隐有晕黄的光线从帐帘缝隙中泄出。
揭桑的帐子便是其中一个,他秉退了奴仆,独自坐在帐中,面前一坛酒,一酒樽,还有一只冒着热气的羔羊腿,正喝得微曛。
他受伤的小臂已经包扎好,袖口高挽,露出完美包扎的白布条。身上衣服也已经换过了,色彩艳丽的花边,繁复的缀饰,每一道绣纹皆是他的心意所至,这几身衣物均是他为了参加达慕会亲手所制,精心准备的一切都只为了能在会上一鸣惊人,被年轻毒王的目光所注视,然而现在,他只能寂寞地穿着花衣缩在帐中独自饮酒,细细品味其中的辛辣甘苦,不过烈酒入喉会有回甘,他并不很失落,只要萧涵死了,毒王再生气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拓磨部翻脸,时间一长必然会淡忘萧涵这个外来人,他揭桑依然有机会可以争取,因为他是南疆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男子。
一阵风过,他面前案上的灯火险些被闪灭,光线骤暗又骤亮间,一道窈窕身影掀帐而入。
揭桑警觉地抬头看,未受伤的手已经弯刀在握,见了来人,紧绷的表情瞬间柔和,欣喜道:“毒王!你果真来找我了!”
雀跃得几乎跳起来,他忙挪身跪坐到下首,将主位让给樊询,声音极尽婉转,柔声道:“快请坐,毒王可要来一杯?雕喻部的酒真是我喝过最好的酒了!”手上不停,又翻出一只青桐樽,抱起酒坛哗哗地注入一道酒线,烈酒是堕林邑出的,醇香四溢,光是闻香亦能醉人。
樊询嗤笑一声,走上前来与揭桑隔案而坐,手上一甩,那条死蛇被扔在案上,蛇尾堪堪弹到酒樽,那青桐樽一声脆响被绊倒,酒液顿时横流,酒香味更加浓郁了。
揭桑尚抱着酒坛,见状一愣,不解道:“毒王这是何意?”
樊询挑眉,单凤眼一眯,和声道:“你当真不知?”
揭桑一笑,“瞧毒王说的,我如何会知道?你拿这死蛇来做什么,又不能下酒。”
樊询也呵呵笑了起来,“谁说要下酒?我是物归原主。萧涵的屋子,我处理过的,堕林邑没有一条蛇会自寻死路爬上他的竹楼,若是出现了,那就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你说是么?揭桑。”
揭桑眼波一闪,故作吃惊道:“萧涵的竹楼出现的?哦,那真是……不幸,他被这蛇咬到了么?但是我无法为他难过呢,因为我们是情敌。毒王说得自然在理,只是不知道萧涵与谁结了怨,毒王来找我,莫非是怀疑我?”
樊询扬眉,“难道不是你么?”
揭桑收起笑容,道:“不错,我们上午才为你决斗,但是,你看我的手,”他吃力地抬了抬右臂,“拜他所赐,我现在还行动不便,你怎么能怀疑我?”
樊询看了一眼他的伤处,低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怀疑你——”揭桑神色一松,对面樊询却突然发难,她骤然欺身,越过桌案,一手撑在案上,一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掐住他的脖子,揭桑被迫抬起下巴,张开嘴呼吸。
樊询的手一点点收紧,揭桑的面色越来越紫,额上血管暴涨,眼珠外凸,他挣扎着去掰樊询的手,樊询并不粗壮的手腕却如玄铁铸就,他无法扞动半分,死亡的恐惧这才蔓延在他的心中。
樊询冷笑道:“揭桑,你怎么可以这么蠢呢?在姐姐的地盘上使毒,毒的还是姐姐心爱的男人?你是嫌命太长还是嫌你拓磨部太昌盛?我懒得怀疑你,也不想听你辩解,姐姐觉得是你,那遭殃的指定就是你,明白么?不要跟我毒王讲道理!”
揭桑哪里还能讲出话来,他已经连挣扎都不能了。
她漆黑的指尖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划,揭桑甚至没有感觉出痛来。
脖子上骤然一松,揭桑猛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微弱的光线中脸色诡异地呈现出一片酱红,眼泪滚滚而落。
樊询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揭开帐帘头也不回地走了。
揭桑脱力地趴倒在案上,那打翻的酒液迅速洇湿了他的衣服。
☆、第49章 小惩
49
当天夜里,揭桑就陷入了昏迷中并且高烧持续不退,他的侍从只以为他是因为醉趴在案上,被冷酒打湿了衣物而染上风寒。
直至第二日达慕会上迟迟未见揭桑的身影,拓磨部首领逻炎亲自到揭桑帐中欲行质问时才发现事态严重了,逻炎狠狠抽了那侍从几鞭子,然而揭桑身上滚烫,脸上如同烂醉一般的彤红,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早就不是风寒之人该有的症状。
她仔细检查了揭桑的身上,然后赫然发现了他脖子上那圈骇人的掐痕,青青紫紫的刚好是一只手的形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将腰又弯低了些,揭桑的脖子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伤口,夹在一片青紫中微不可察。
逻炎当场脸色大变,拨脚就去找老毒王。
“老毒王,您可千万为我儿作主啊……”逻炎涕泪横飞地哭诉,完全失去了一部首领该有的镇定,毒王太毒了,她儿子小命堪虞啊。
“樊珂呢?”老毒王放下水烟筒,咂磨咂磨嘴问道,身旁侍人忙出去找,过了一会儿来回道:“樊珂奉毒王之令守在萧公子楼外,昨夜萧公子遭不明来处的毒蛇咬伤,现仍在昏迷中。”
老毒王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逻炎一眼,逻炎闻言也是一顿,也哭不下去了,有瞬间的呆愣,而后立马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皮,口中仍带着哭腔:“我儿命在旦夕,请老毒王无论如何先救救揭桑!”
老毒王咳了两声,慢悠悠道:“堕林邑已经有了新的毒王,我早就退位,不理事了。”
逻炎闻言急了,声音有些尖锐,“您就不管我们了?无论如何,揭桑是在堕林邑中的毒,我们来堕林邑是参加达慕会的!”
老毒王继续吞云吐雾着,闻言笑了笑,吐出一口烟,道:“我的意思是,逻炎,你应该找樊询,老毒王已经很多年不理事了。”
逻炎一噎,诺诺道:“您是毒王的亲祖母,她听您的呀……您让她救,她会不救么?求求您了,开开恩,就让毒王救一救揭桑吧!”
老毒王定定看了她一眼,道:“萧涵是被揭桑的蛇咬的吧?”
逻炎想说不是,但看向老毒王仿佛洞察一切的双眸时,她没办法说谎,只能语塞:“这……这我也只能是猜测,说实话我并不知情,老毒王求您……”
老毒王笑了笑,道:“好吧,来人,去唤毒王过来。”侍从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樊询大步流星地踏进屋,脸上依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熟悉她的人都看得出她眼底正在酝酿的风暴。
她走到逻炎身前站定,先俯首向老毒王行了一礼,“祖母安好!”
老毒王点头,“唔……”
樊询这才向逻炎笑了一下,抬起右臂,逻炎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起落,只见她手臂上赫然缠绕着一条明黄色带环状蓝斑的小蛇,尖尖的三角头,犀利的竖瞳,血红色的蛇信伸缩颤动,蛇身盘绕在樊询臂上缓缓扭动伸展,姿态正如它的主人一般慵懒,从颜色到长相姿态无一不向世人昭示着它的毒性有多么猛烈。
樊询手突然往上抬高一尺,那小蛇的头猛然扬起来,蛇信险些伸到逻炎的脸上,吓得逻炎倒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樊询笑了一声,道:“客人来到我堕林邑,想要斗毒可以理解,找我毒王不就行了?我陪他玩遍世间剧毒又有何妨?何必伤及无辜呢?同样是客,彼此相伤,这就让我毒王很难做了,你说是吧?逻炎族长。”
逻炎觉得毒王虽然笑着,可她越是笑得妩媚,自己后背的凉意就越重,她不由抹了一把汗,犹豫道:“毒王,你说的话我逻炎认同,不过你是否有证据来证明萧涵是被我儿子驱蛇咬伤呢?我的揭桑于毒道也并不精通的,或许这中间有误会……请你查明真相,最重要的一点是,请你救救他的命,先救活了他,再来当面对质不好吗?”
樊询仿佛很吃惊,“哎,逻炎,你怎的知道萧涵是被蛇所伤?我并没有说是揭桑啊,揭桑怎么了?”
逻炎有些气恼樊询的装模作样,脱口而出:“揭桑不是被你……”
樊询抬起下巴,单凤眼微眯:“被我如何?嗯?”
逻炎看了看她的脸色,眼角余光又从她臂上的毒物上扫过,最终无可奈何,“揭桑中毒了,请毒王救他一命!”
“哦!是这样啊,”樊询点头,逻炎见她这模样,心中燃起希望,却又不敢相信她会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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