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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丞相:红妆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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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烛火忽然晃动了一下,老人的脸被火光一迫,显得有些狰狞悲愤,他的声音依旧缓缓地响起,冰冷如水,“她足足等了两年,那男子却没有来,等到了第三年,她决定下山去找他,然而在她找到情郎的那天却是他的成亲之日!”

“啊?”终于忍不住,君澜脱口惊呼了一声,因为心中突然升起的气愤与悲凉,声音再度颤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如此身临其境的感觉……听得这样的故事,让她感到心底漫出的无边无尽的悲哀,君澜不敢再问下去。

“后来她悲愤难当,大闹他的婚宴,绝望离去。她自剔胸骨,又被废了武功,再加上生了孩子,身子早已羸弱不堪,在回凌绝顶的途中突然死去。”

“那,那孩子呢?”君澜急切地问着。

“姑娘,天色很晚了,赶快回去吧,这玉骨笛你要不?”老人不再回答她,声音里却仍然还有深深的感慨和惋惜。

今生道泪(二) (2)

虽然很想知道那孩子的事,但见他一脸的疲惫,君澜也不再问,伸手便掏银子,却被老人拒绝。

“这玉骨笛只送有缘之人,你拿去吧。”

“这……”她诧异,手仍是拿出了袋囊,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掌柜的如何详知这个故事的?”

“拿去吧,这玉骨笛哪能用银子买得来的。”老人挥了挥手,催促她,岔开话题,并不想回答。

见他这般,君澜也不再强人所难,竟是恍恍惚惚地走出了那家店,心中一片冰凉。

那般惨厉的故事……竟发生在那个人人艳羡梦想的凌绝顶。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那个女子悲愤而绝望的哭声而怨念,正在不甘心地呐喊着,在风里幽幽远远。

最后一点暮色从天际的尽头退去,淡淡的痕月悬挂在了高空。

君澜神思恍惚地走在空寂的街道上,冰冷的夜风穿过衣服侵袭而来,她陡然一阵哆嗦,抬眼看向黯淡的天空,却在掠眼的那刹,她看到了墙上飘飘摇摇的一张纸。

皇榜?

她几步上前,定睛一看,脸色蓦地惨白,拿着玉骨笛的手猛地一颤。

他,他封后了?!

这一瞬间,君澜陡然明白了那天他为什么会来看她,原来是见最后一面的么?

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一阵虚空一阵刺痛一阵惘然。看着那张在风里巍巍颤颤的皇榜,她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惨淡的。

如若是八年前,她定会像孩子独占玩具一样霸占他,对于向他示好的女孩子,她毫不掩饰敌意和气愤,一旦她独占了他,便缠着他问这问那,撒娇发嗔。然而八年后的今天,看到这张皇榜,她忽然有种心力俱疲的感觉。

时间可真是可怕的利器啊……

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玉面哥哥,而是三宫六院的丈夫,东锦国百姓的皇帝。

君澜不再看那张皇榜,苍白着脸色回到了客栈里,进屋时,却发现千音倚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千音。”她轻轻唤了一声,将手中的玉骨笛递给他,“这是玉骨笛。”脑中蓦然忆起那个老人的话,喃喃了一句:“这根玉骨笛可是流淌着一个凄艳的故事呢。”

千音转过身,接过她手中的玉骨笛,目光骤然一凝,有雪亮的锋芒,嘴里却说了另外的话:“小蝴蝶,今晚我得先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你还可以跟着商队。”

“你要走了!”被他的话一惊,君澜猛然清醒,心里竟有些不舍起来,“你回紫州吗?”

千音点头,从腰侧解下碧玉笛,将它放在了她的手心里,一种异样的表情浮上了眼眸,却是一如往常般微笑:“怎么?小蝴蝶舍不得我了么?这碧玉笛送你吧,到了紫州,你可以到紫轩坊来找我。”

今生道泪(二) (3)

他掠了眼手中的玉骨笛,眼里瞬忽闪过冷光,抬眼用深碧色的眼睛俯视着她,许久许久,忽然道:“在离别之际,小蝴蝶用碧玉笛吹首《上邪》吧。”

听到《上邪》,她心中蓦地一紧,忽然在黯淡的烛光里低下头去,低低拒绝:“我无法做到。”

千音粲然一笑:“到紫轩坊再吹吧。”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沉寂而窒息。

千音微笑的眼眸骤然闪过一丝波光,随后似是挣扎了几下,前所未有地柔声着:“小蝴蝶,我在紫轩坊等你,你一定要来。”

君澜微微迟疑,依然低着头,心中开始难过起来,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然而最终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任何一字。

凝视了她片刻,千音转身踏出了房,踏在楼道上发出木板“吱呀吱呀”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夜风里。

走了……都走了……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孤寂与惘然。

紫州之夜(一) (1)

冷月高悬,宛如水银泄地。夜幕下的紫州有如被天神撒上了无数零散的珍珠,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又过去了一夜,当君澜跟着云天商行到达紫州时已是第二日的深夜。

这个东锦最繁华的城市依然是彻夜不眠,车水马龙。来自东锦各地,甚至是远自北夜国的商人一路踏过莽莽大漠成群结队地来到此处,出入林立的大大小小的酒楼歌苑,挥金如土,在那里,美人彻夜歌舞,商客们击盏高歌。

雕梁画栋的华美高楼,九曲连环的亭台楼阁,随处可见金瑜石、珍珠、珊瑚、火树银花……酒楼歌苑里有着琉璃镶嵌而成的翡翠泉,涌出的都是甘美的酒。紫纱灯下金杯摇曳,云楼里红袖回舞,馥郁的脂粉香和酒气总是浮动在空气中,一掷千金的富豪在歌苑里大肆炫耀,以一亲花魁芳泽为荣。

紫州是东锦国,甚至是整个沧海大陆的商贾汇集之地,东西南北四街通宵达旦的开放,是一个不夜之城。

整个紫州陷入了欢腾高昂、大声喧哗之中,嘈杂而纷繁。

君澜换上了男装,有些神志迷离地走在喧闹的夜市上——这个极负盛名的城市,果真是极尽奢华,灯红酒绿之间,流淌的全部是金钱和欲望。

黑夜如幕,月渐西沉,星垂四野。

此刻虽然已是深夜,然而喧闹声还是扑面而来。君澜默默地缓步走在夜市上,满目璀璨。交易还在进行着,各国各地的商客们云集于此,一串串的玛瑙、一斛斛的明珠、一秤秤的黄金……琳琅满目,过路之人行走掠眼间,血液沸腾。

这一刻,君澜想到了传说中的凌绝顶,紫州尚自浮华奢靡,那么,那个神秘的凌绝顶会是如何得富丽奢华啊。

她恍惚了片刻,空气里旖旎奢艳的气息,眼里满目的璀璨让她几乎窒息,于是转身便回了云天商行的落脚地。

星野之下,一人默默地站立,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两点莹莹的碧光,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他就这样立在热闹喧哗的街道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凝视着那一袭白影的离去,眼神瞬息万变。

而在同一时刻,楚天敛、龙锦歌、沾衣三人也到达了紫州。

云楼里,莺啼燕语,珠围翠绕,一片歌舞升平。

一座雅间内,美人犹自歌舞,传来的歌声娇笑声散发出糜烂甜美的气息。

楚天敛看着对面左拥右抱的男子,脸色铁青。身侧一身男装的沾衣浮红着脸,微微低头,目不斜视。

一个绝美的舞姬在他们的周围回旋着动人的舞姿,眉目斜飞,眼如横波,满身的珠玉相互撞击着,发出如流水般的叮咚声,那舞姬忽然一个旋舞,顺势倒入了龙锦歌的怀中,双臂柔软地缠上了他的腰。

紫州之夜(一) (2)

“龙锦歌!”楚天敛的脸都黑了,压抑着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直喝他的名字,“你他妈的给我停下!”

有几个美人花容失色,纷纷蹭向龙锦歌的怀里。

龙锦歌忽然扬声大笑,拥紧了怀中的美姬,看着对面正经而坐的人,悠悠说道:“楚兄,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笼匣子,怎能不放松一下。”

“你!混蛋!”楚天敛忽然暴怒起来,仿佛怒到了极处,他蓦然一反手,一道寒光掠出,将龙锦歌手中的酒樽斩得粉碎,美姬们吓得失声大叫,连沾衣也是一惊,“都给我滚出去!”

美姬们尖叫着跑出了雅间。

“枉君相还把你当作挚友,你却在这里纵乐!”楚天敛收剑入鞘,目光落在了龙锦歌疲懒的神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君相大概还不知道你今日的这般模样吧。”

“那傻小子,别看他是个丞相,精打细算,手握算筹,实际上却是个老小粗,梁姑娘应该也清楚。”龙锦歌懒懒道,看了眼低着头沉默的沾衣,又把视线投到了玉桌上的珍馐,“再说,我可不敢在他的面前这般放肆,他那么纯灵正直。”

听他这么一说,楚天敛一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看出他脸上的端倪,难道他不知道君澜是女子?

“紫州可真是繁华啊……”龙锦歌丝毫不顾他的注视,眼里忽然恍惚迷离了一下,“竟比锦都更胜一筹。”

“紫州向来多富商,风气浮华奢靡也不足为奇。”虽然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楚天敛的心里却甚是感慨,即使生性粗犷坚忍如他,也不得不感叹紫州的穷奢极欲。

紫州富商云集,来此都是挥金如土,夜市彻夜开放,各色珍世之宝琳琅满目,行走在紫州宛如踏着销金窟。

这座云楼更是金碧辉煌,富丽奢侈得如同极乐园,甚至楼梯、窗棂、地板都是用价值万钱的沉香木做成。

“澜应该会在云天商行等着我们。”敛去了脸上的疲懒,龙锦歌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文儒雅,“此刻应该不会有危险,倒是我们——”

话音未落,一支响箭呼啸着刺破喧闹,射入了雅间,他手指蓦然探出,扣住了那支远远射来的响箭。

感觉到了危机的骤然迫近,楚天敛一把拉过沾衣,将她护在了身后,手紧紧握住了剑柄。

“早知道就躲在云天商行不出来了。”龙锦歌眼光一转,手中玉扇蓦然一翻,说话陡然快速起来,“看来今晚我们要变成刺猬了。”

话刚落地,漫天雨箭犹如疾风闪电,已经呼啸而来。

就在这一瞬间,剑在空气中流出一道冷光,楚天敛将剑法发挥到了极致,如同水银泄地,仿佛有银色的屏障猛然建立起来。

紫州之夜(一) (3)

夜色下,紫州依旧灯火通明,喧闹盈耳,无人注意到在夜色的上空,无数飞箭如雨呼啸而过。

月光惨淡,无声无息地穿入雅间。手中的剑织起了银白色的光幕,将三人团团裹住。光幕边缘激起了一层四射的光华,不停地有雨箭如同麦秆般纷纷折断,跌落在地。

“楚将军,辛苦你了。”光幕里,龙锦歌对他微微一笑,竟轻轻摇起了玉扇,一侧静默着的沾衣担忧地望着横剑护身的人,一时间紧张得说不话来。

随着光幕边缘的光华渐渐黯淡,窗口也不再有雨箭射来。直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弦声,楚天敛才收了剑势,转眼说道:“我们快些去云天商行找君相。”

龙锦腾终于凝了脸色,点了点头。

“走吧。”两人随着他的话步出了云楼。

紫州之夜(二) (1)

高楼望断,紫纱灯在夜幕下摇曳,灯光交互闪烁,映射在深夜的街道,为原先的繁华热闹更增添了不少华美而瑰丽的缤纷色彩。

君澜倚着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的碧玉笛,心里仍在感慨这座金碧辉煌有如梦寐的城市。忽然她从怀里拿出了灵珠花,在烛光下一刹那的光芒淡射,短暂映射出了地上她的剪影,介于有与无之间。

君终究是君,臣始终是臣啊……年年明月虽相似,世事却是如流水般沧桑巨变。

君澜的心中越发得沉郁起来,收起了灵珠花,神色迷惘地看着窗外。紫州的夜色下,珠宝琉璃如梦似幻,恍如梦中。眼光忽然微微闪了一下,她凝神仔细地瞧了眼,心中惊喜,却微微诧异。

锦歌?他怎么也到紫州来了?

然而当她想看得再仔细些时,那三人的身影已然走进楼下的大厅。

她几步奔到门口,霍然推门,急急地走了出去。龙锦歌三人也正巧从楼梯口走上来,眼睛不断张望着四处,在看到前方突然闪出的人影时,凝了一个多月的脸色终于舒展开来。

“公子!我们在这里!”沾衣向正在四顾张望的人招了招手,快步走到她那,“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看到你平安王爷和将军也放心了。”

“锦歌怎么来了?”

见到君澜的那刻,仿佛隔世般,楚天敛心里有些激动,本想对她说些什么话,但见人都在这里,怕他们听了去,好回应了她:“幸亏青睿王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和梁姑娘真不知该怎么逃出来。”

“是啊,君公子,这次真得好好谢谢王爷。”沾衣看了看龙锦歌,也附和着,眼里有些感激。

“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明天该如何,是先去梁家找太尉的幼弟,还是另外想法子?”龙锦歌看了看楼下,摆手示意往房里走,沾衣轻手掩上了门,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将沸反盈天的喧闹声阻隔在了外面。

龙锦歌凝神,仿佛侧耳倾听着什么,片刻后,才从怀里取出锦盒,交到了君澜的手上。

“这是皇上让我交予你的。”

君澜诧异,原来他这般缜密,早已做好了准备。她讷讷地接过,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将锦盒归还到她的手上,说道:“明早我去见个人,我回来再交于我吧。”

“见人?”龙锦歌疑惑,小澜除了她大哥以外已无任何亲人,远在紫州,也不会有交往过密的朋友,问,“你去见什么人?”

沉默了片刻,君澜却问了她一句:“锦歌听说过紫州三公子吗?”

“紫州三公子?你说的是千音?”听得诧异,龙锦歌脱口反问,楚天敛亦是一脸吃惊。

她点了点头,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侧。

紫州之夜(二) (2)

灯火晃了一下,映出了龙锦歌晶亮的眼睛,他脱口艳羡,眉目间尽是赞赏之意:“千音操琴,冠绝天下,被奉之为‘琴圣’,但他却公然斥庙堂礼乐是侵蚀人心的腐囊。这个人素行不羁,无礼荒诞,以妖言惑众,以妖韵媚俗,是江湖中的一个异端啊。他是江湖中人,你是官家之人,也难怪不知道他。”

沉默了一小会儿,他的眼里忽然有了感慨,脱口轻叹了一声:“唉,可惜那样一个惊才艳绝的人在去年突然暴病而死,可惜啊。”忽地把话头一转,有些不解地看向君澜,“你问他做什么?”

在听到他一句“暴病而死”,君澜陡然变了脸色,抚着碧玉笛的手有些痉挛般颤抖起来。

因为心中的震骇,她嘴里吐出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他真的死了?”

看着她那般神色,龙锦歌狐疑地点了点头,确定地说道:“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

话落,犹如一盆冰冷冰冷的水当头泼下,君澜只觉彻骨的寒冷。

那,那她伺候了一个多月的人是谁?

“小澜,你怎么了?”见她比方才更加苍白的脸色,龙锦歌眉宇间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身子不舒服吗?”

君澜垂着眉目,怔怔地摇了摇头,然而全身的血液一分一分地被冻结。恍惚的目光忽然转动了一下,抬头说了一句:“这锦盒你先帮我保管着,明日我出去一趟,回来再给我吧。”

龙锦歌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狐疑着,正待问个明白时,脸色忽然一凝,眼色一转,惊问:“你出去做什么?”

“嗯,只是去见个故人。”君澜并不想多说,脸上不自然的神色陡然掠过,却让龙锦歌和楚天敛分毫不差地抓住。

“明日我陪你去。”龙锦歌断然说道,眉目冷肃,“你一人去实在危险。”

“不用,那个故人是极好的人,你们多虑了。”君澜拒绝,迅速转开了话题,“还是商量一下正事吧。”

听她这么一说,几人都沉静下来,围坐在桌边开始商量起来。

深夜的紫州依然灯火辉煌,夜市交易,美人歌舞还在进行着,商客们击盏高歌,准备做长夜之饮。

这一夜,君澜彻夜不眠,脑中反反复复地响起好友的那番话,又反反复复地浮现出那个魅惑绝伦的神秘人。

赴约空楼(一) (1)

第二日,从房里出来,楚天敛走过游廊上,向着君澜的房间走去,在离房门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脚步,隔门而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如若没有这趟紫州之行,他本想一切回归原点——他还是那个威震东锦的大将军,她也仍是那个惊世的少年丞相,他们两个只不过是形同陌路的同僚。

然而在这一个多月中,两人音讯两茫茫,各自处在危险之下,在那一段时间里,他从未有过的焦虑和迷茫仿佛一下子被捅破,反复不断地在心里翻涌。昨日再见,如同生离死别后再聚。见到平安的她,心里掩饰不住的欣喜,那一刻,仿佛有微妙的暗流流淌在他的体内。

沉静了片刻,楚天敛抬手敲门。

“楚将军?”正巧开门的龙锦歌见到他有些惊讶,侧了身子,让他进来,“找小澜?”

“你怎么在她的房间里?”楚天敛眼色陡然凝聚,冷冷地看着这个行为不端的人。

“本王在房里等澜回来呢,我们都来得不是时候,进来一起等吧。”楚天敛点点头,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便揽衣走了进来,向里一望,并没有看见君澜,又暗自轻轻吐了一口气。

“不知道澜去了哪里,实在不放心。”龙锦歌打开了窗子,外面的喧闹声扑面而来,只是没有了昨夜那般热闹。

“王爷为什么不跟踪她?”这里除了她的恩师,应该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楚天连不由疑惑与紧张起来,“出了云天商行,外面很危险。”

倒了杯茶,龙锦歌轻轻抿了一口,随口答道:“昨日她都说不让本王去,万一被她知道了,澜肯定生气。”

“王爷装脸的功夫倒是精彩。”楚天敛看也不看他,讥讽。

“嗯,是该跟去瞧瞧的,昨晚她奇奇怪怪的,还问什么千音——”话还未说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龙锦歌的眼中骤然起了激烈的波光,脑中闪电般掠过昨日她问的那番话,惊得几乎掉下手中的杯子。

“遭了,澜可能有危险!”龙锦歌急得丢掉了手中的杯子,“哗啦”一声,落地,粉碎。

难怪昨晚见她那般难看的神色!

“也许她去了紫轩坊,千音公子的故居!快!我们去紫轩坊!”

楚天敛阴郁着脸色,随着他夺门而出,却在出门的当口,一道细细的银光迸射而来!直底楚天敛耳畔的门桩。

他迅速一侧身子,定睛一看,是一把小银刀,精光闪闪,连着刀柄直没木桩!

“谁!”龙锦歌厉喝的一刹那,无数银光从游廊上方如游龙而出,瞬间光芒大盛,然而却在半途,凝聚成两道银色的闪电,呼啸着射来!

赴约空楼(一) (2)

电石火光的瞬间,冷光铮然从剑鞘中跳出,雪亮的剑光在他和龙锦歌两人前掠起,呼啸着刺破空气。楚天敛一招石破天惊,只听得“叮叮叮”刀剑撞击的声音响得分外密集,将那些逼射而来的小银刀斩裂在剑下。

在最后一把银刀斩裂的时候,黑影倏然而至,速度惊人得快,甚至可以想象出摩擦空气时所形成的强烈火星,宛如一道凌厉的刀锋,直逼两人而来。

两人旋身而起,黑影却在半空中乍然隐身,忽又向着他们裂空而至,宛如疾风。

楚天敛大惊,这人的身法实在诡异之极!

“快去紫轩坊!”他向身后的人大喝一声,手猛然抬起,也不看来势,对着黑影闪电般划下,在这当口,龙锦歌足尖一点,急掠出门。

剑气划下的刹那,黑影倏然消失,强劲的剑气落向了虚空处,半晌没有人影。楚天敛眼色凌厉,警惕地停顿在原地,侧耳倾听。

片刻,只听得身后“扑”的一声,他大惊着旋即转身,提剑便刺。

“是我!”沾衣惊得微微一侧,险险地避过了那凌厉的一剑。

“沾衣!”见是她,楚天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低眼瞥到倒地的黑衣人,看向她的眼里有几分诧异,“你会武功?”

“义父让我找人拜过师。”沾衣简单地回答。

楚天敛不再多想,俯下身,伸手扯下黑衣人的蒙巾,细细地瞧了几下,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敢到云天商行来行刺,看来梁家的宗亲已经不管不顾了。”

“这人身法着实诡异,看不清来路。”他不由多看了黑衣人几眼,收了剑,连道,“我们快去紫轩坊。”

沾衣点头,两人向着紫轩坊疾奔而去。



经过一夜热闹的喧哗,白日里的紫州相比之下显得有些冷清,洗礼了一夜露水的紫纱灯在晨曦的微光下摇摇曳曳,但走在街道上,那些华丽旖旎的乐声歌声彻夜后还在继续,交易仍在如火如荼中。

君澜有些恍惚地走着,心怀忐忑,路过一家玉器店,顿了顿脚步,走了进去,问:“掌柜的,请问紫轩坊怎么走?”

原本殷勤对她笑的那人在听到问话后,微笑忽然间凝结了,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这位公子,去紫轩坊干嘛?那里的主人已经死了一年了。”那人声音一颤,恐惧之意更甚,“那里闹鬼啊,没日没夜地有琴声,那琴声啊,活像千音公子弹的。公子去那不要命了么?”

沉吟了一下,君澜仍说道,眼里阴晴不定:“掌柜的只管告诉我便是。”

那人连连摇头,伸手向门外一指:“喏,就是那里,看到那栋最高的楼了么?就是那栋了。”

赴约空楼(一) (3)

“多谢掌柜的。”君澜裣衽一礼后,转身直奔那栋高楼。

见着她毅然而去的身影,掌柜的长长地叹了口气,恐怕是千音公子的至交好友吧,望了望那高耸的华楼,身子忍不住一个哆嗦。

极目望去,那栋华美的高楼耸立着,君澜暗自握紧了手,想着那个神秘人也许和恩师的死有关,心中暗自紧张。

梁家的宗亲趁着恩师的死想摆脱东锦,独立成国,宗亲内部明争暗斗,已然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了。那个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的人,他会是梁家的人么?想到真相就近在咫尺,她不由有些忐忑不安。

抚摩着朱门上镏金的狮头,顿了顿,君澜抬手推门,沉重的朱门发出了悠缓低哑的“吱呀”声。

门推开的一刹,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君澜只觉得好闻。穿过重重院落,她登楼而上,每踏一步都带出了暗哑的响声,在空荡荡的高楼里孑孑而响。她有些心慌,感觉手心沁出了冷汗——不知道今日能否走出这栋楼。

那个叫“千音”的人约她来此,有何目的?杀了她么?如若想杀她,在那一个月里,为什么不动手?

君澜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登上了二楼,游廊里,她边走边望着前方尽头的一间房,仿佛感应到她的到来,房里忽然响起一阵琴声,划破了寂静,断断续续地开始幽咽着。

忽地脚步一缓,心随着琴声收缩了一下,她定定地注视着那扇虚掩的门扉,隐隐约约看到了一袭绯色。

君澜脚步一顿,不敢举步,只是透过细细的门缝,看着里面那个影影绰绰的绯红,脸色有些苍白。

琴声还在幽咽,凄惨如哀泣,调子渐渐转为急促,她的心猛然一跳。琴声忽然噶然而止,余音飘散在了空气里。

“小蝴蝶,怎么不进来?”声音一如往常的优雅魔魅,却带着不曾有的空谷回音一般的气息。

君澜紧紧咬着嘴唇,单薄的唇抿成了一线,眼色飘忽不定,深吸了口气,抬起脚,举步走去。

推门而入,房里点起了灯火,一片透亮。

散着光的窗口上,那袭绯衣男子坐在那里,已经转过了头,扬起眉笑着看着这边。

这栋楼地处偏僻,又如迷楼般重叠曲折,已丝毫听不到外面嘈杂而纷繁的声音了。

“你是谁?”在门口,君澜再也忍不住脱口低问,却换来了男子低声轻笑。

赴约空楼(二) (1)

“你到底是谁?”手指握紧了腰侧的碧玉笛,感觉手心里那根笛紧紧压迫着手骨,她微微提高了嗓音,再一次问,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日这般急躁不安。

男子缓步向她走来,走近她的眼前站定,他只是微笑。魅惑的面庞,温和的表情,宛如一口万年寒渊,黑暗、静谧的深碧色眸子,让她有了某种惊悚的感觉。

“向鸳。”男子附耳轻语,唇齿间透出寒气。

“向鸳?”君澜的眼睛微微一变,脱口惊呼,“你是梁向鸳?!”

梁向鸳是恩师的长侄,常年卧病不起,然而眼前这个人居然告诉她,他就是那个已快垂死的梁向鸳……阴谋、权欲,梁家竟也成了锦都的另一个倒影了么?

“这个是我所不耻的名字。”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侧躺在了窗边的床榻上,向她伸出了手,嘴角带了一丝冷笑,“小蝴蝶,过来,过来就告诉你真相。”

绯衣如火,红得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和她的一身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君澜依言走了过去,脚步却越来越缓,走到床边站定,她忽然问了一句:“师母和子游呢?”

梁向鸳拿起了玉骨笛,缓慢地摩挲着,仿佛触到了什么,他的手指微微一颤。不知为何,君澜总觉得那根笛在他的手里,竟让她有了种惊怖的感觉。

只见他嘴角噙起了奇怪而冷然的笑意:“梁子游?呵呵,去了该去的地方。”

此言一出,君澜怔了一下,眼里忽然有了惊骇的神色,伸手便扯住了他的衣袖:“你,你杀了他!”

灯火晃了一下,那双看着她的碧眼如水波横流,泛出了隐秘的金光,这一瞬间,君澜只觉心中翻江倒海的复杂。

短暂的静默,似乎在想着什么,男子坐起了身子,放低了声调,对这她微笑耳语:“小蝴蝶竟然如此关心一个与梁家毫无关系的人。”

“什么意思?”不解,神思只是恍惚了刹那,她立刻明白过来,震惊地低呼,“子游,子游不是恩师的孩子!”

梁向鸳的回答只是轻轻扬起了两道柳叶眉。

这一刻,女子的身子震颤了一下,怔怔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突然恍然:原来,恩师百般逃避师母和子游,竟是这个原因!恩师是既恨又爱着师母么?

她默不作声地垂下眼想着,又瞥到那人绯色的衣角,仿佛在迟疑,脸色陡然有些苍白,低声的,她终于追问了一句:“那……恩师……这件事是你指使的么?”

灯下,男子深碧色的眼睛直直迎向她的,脸上有着激烈复杂的情绪,忽地长声冷笑:“小蝴蝶认为是我杀了那个老头子?在权力的中心斡旋了那么多年,还没有长进么?”

赴约空楼(二) (2)

君澜一惊,问:“何意?”

“呵,还是让那个老头慢慢告诉你吧,啧啧,本公子我可没那么残忍。”话落,他一收臂一翻身,轻而易举便将她压在身下,凑近她的脸,恍惚地轻笑:“知道为什么我会找上你吗?”说话间,他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君澜吃惊地看着他,那样咫尺的距离让她忍不住惊颤起来,玫红色的发丝垂落在了她的脸上,几乎遮住了她的眼睛,发丝冰凉的触感冷入骨髓。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如灌了铅般,丧失了思考能力,耳边全是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冰冷得刺骨。

“小蝴蝶有一双清明宁静的眼睛,”梁向鸳俯下脸,将唇瓣轻轻贴在了她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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