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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屏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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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萧钰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但她却有一个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不过我与姐姐是亲姐妹,为何我不能算是贺楼族后人?”

这话她问了多少遍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谁想结果与以往一样,每每提到此,母后便会立即消失。这次也不例外。

萧钰叹了口气,看着“躲”在雪玉鞭里的亡魂,十分无奈。

2、

这场逃跑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等萧钰从烟雨湖四周绕出来时,晚幕已经缓缓降临,

华灯初上,灯火如点点星光般笼罩了整座皇城。

光影穿过夜色照映到萧钰脸上,她拖着一身湿哒哒的衣裳,一面在这条不知名的幽径上徘徊,可走来走去就是找不到出口。

“姑娘在此处做什么?”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轻轻落在她肩上。

萧钰吓了一跳,转身迅速一掌击去,却被那人轻易躲开。

苏婺在看清她面容后,方才的镇定坦然忽然就没了,反倒换上一副不好意思的神色:“是……是你。”

皇宫外的一大片府邸,是专门给入都的外地王侯暂时居住的。而萧钰现在所在之处,正是景城王居处外的小径。苏婺方从外头回来,见府外有人鬼鬼祟祟晃来晃去,觉得奇怪就走上前来盘问,谁想是那个在听雨轩砸了小侯爷场的丫头。

苏婺看少女一脸狐疑,便笑道:“你这样一身,要去哪里?”

萧钰打量了他一会儿:“我认识你?”

“姑娘不认识我,可我认识姑娘。”苏婺拱了拱手,算是以礼相待,“昨日听雨轩,姑娘的身手真让苏婺大开眼界。”

“哦……你大约是听雨轩的看客罢。”经他一夸,萧钰有些飘飘然,“那点身手算不得什么,你还没见过厉害的。”

然而,她的功夫即便再厉害,但在内行人眼中看来,昨天那一招的确不算什么,更何况是苏婺这等隐藏在景城王府的高手,他方才那句话也就是客套客套罢了,谁知萧钰当了真。

他不禁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萧钰皱了皱眉。

苏婺这才敛起了笑容:“没有……没笑什么……”

“你明明笑了。”

“对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岔开话题,“姑娘这一身恐怕去哪儿都不方便吧,不知姑娘住在何处,苏婺先送姑娘回去换身衣裳。”

“不必了,我可是再也不想回西南……”说到这里,萧钰才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换句话道,“我家里人把我锁在房里,我偷跑出来的,不能回去……”

苏婺听得出她不愿多说,也就没告诉她他其实已知道她来历之事。

只是,她究竟是西南王府什么人?

“既然相识一场,你不如……借我点钱……”萧钰突如其来的问话将苏婺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没想到她这般直截了当,反倒不好意思小气了:“哦,好,好。”

“真大方。”萧钰接过他递来的钱袋,随口问道,“你是哪家公子?待我有钱了立即送回去给你。”

“在下是景城王府的下人。”

“景城王府?”萧钰猛地一震,连钱袋都快握不稳,“你居然是景城王府的人……怪不得出手这么大方,听说景城王府富可敌国呢。”

苏婺笑而不语。

萧钰继续赞叹道:“来的路上经过景州,我还特地跑到景城王府外头去看了一眼,那座府邸果真气派啊,连下人都是绫罗绸缎,就像你就像你……”说着上来扯了扯苏婺的衣袖,“看看这料子,在我们那边,只有大官才穿得起呢……”

“那么说来,姑娘也算是‘大官’了?”苏婺若有所思的笑道。

萧钰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的一身绫罗,几步退开,有些尴尬:“我这是主子不要,赏的……那个,我会还你钱的,景城王府的……”

“苏婺。”他提醒道。

“苏公子,多谢你了。再会。”

萧钰跑了几步后又跑回来:“我叫萧钰。”言罢,又一溜烟跑了。

苏婺摇了摇头,嘴角已不自觉的牵起一丝笑意。

3、

宫中的热闹从申时便开始。

萧灵玥自入宫后只有被宫女摆弄的份,所有她见也未见过的贵重饰物一件一件的被戴到身上。而那身繁重的宫装,据说还是大淮最负盛名的织坊一年才能织出一匹的绸缎所裁制。

她小心翼翼的问过那些宫女皇上为何给她这般礼遇。可她们都像哑巴一样闭嘴不言。

宫宴的隆重超出了萧灵玥的想象之外。

专为宴请而筑建的镶宸殿中早就聚满了人。

近十丈长宽的殿宇内已布满坐席,座上的皆是各郡聚首而来的诸侯名将。这数百人的阵势着实让萧灵玥一惊。

宫女搀扶着她进来的时候,本来一片吵闹的宴会忽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萧灵玥平日里只是淡施妆粉,就已是倾国美人。如今精心装扮一番,更是明艳动人。

甚至连身上的病气都因此容颜而羞于出现。

皇帝还未过来,众人倒也随和些。甚至还有各郡的公侯女眷上前给她行礼。

“想必这位就是西南王的爱女罢,真是仙女下凡……”

“长得果真标致……”

“皇上这般看重郡主,郡主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罢……”

这些奉承若是听在别人耳里自然舒心愉悦。但萧灵玥打心底讨厌这奇怪的宫宴、和这群陌生的眉飞色舞的女人。

她被她们团团围住,问个不停。

“呀,真是热闹。”就在萧灵玥头晕脑胀之时,忽然有人说了一句。她的视线也随着这一声而变得开阔起来。那些女眷纷纷退开,给来人让出一条路。

“这是陶妃娘娘。”宫女在旁边低声提醒。

萧灵玥看着领众宫女旖旎而来的美艳夫人,迫于她逼人的气势,险些就忘了行礼。

“快起罢。”陶妃冷冷刺了一句,“您是皇上的贵客,来日身份说不定比本宫还贵重呢,本宫可万万受不起。”

萧灵玥不知如何应对深宫中这些刀子般刻薄的言语。只得选择沉默。

陶妃又说了两句,随后就同那些女眷说话去了。萧灵玥耳旁忽然清净下来。

宫女引着她落座席上,一面低声道:“郡主别多心,陶妃说话直了些,却是没有恶意的。”

萧灵玥点点头,然后问她:“陶妃娘娘那些话,到底何意?”

什么叫她来日身份会比陶妃贵重?她只是个郡主,怎能与皇帝的妃嫔相提并论?

然而宫女只是摇了摇头。

在等待帝王驾临的一刻钟里,萧灵玥如坐针毡。

四周的目光时不时朝她投来,看得她十分不自在。

她的席位在郡王女眷之首,一个不显眼但也不容易被忽略的位置。

就像是殿中的帷幔,不想看的无心去看,想看的一眼就能看到。

落座一刻多钟后,帝驾终于缓缓行来。

金磬轻响,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一抹黄袍身影出现在镶宸殿中。随着皇帝一同入殿的,还有左侧一位静美端庄的女人。

众人纷纷匍匐跪礼,帝王行至跟前时,连大气也不敢出。

萧灵玥在这样的安静氛围下,心绪反倒有些乱。

等到皇帝赐众卿平身。萧灵玥才敢偷偷瞧向帝王。

帝王年近五十,两鬓微白,虽气势尚在,但他的面容看起来却比这个年纪更老些,也许是操持国务未能好好歇息所致,使得他苍老极快。。

皇帝入座后,又与朝臣寒暄了一番。

歌舞方被召至。

“皇上左侧坐着的是景贵妃,如今宫中景贵妃位分最高,由她执掌凤印,管理**。”宫女趁着这时给萧灵玥说明宫中局势,“右侧坐着的是陶妃,就是方才与郡主说话的那一位,她是十皇子的生母,再往下则是浣妃,是十一皇子的生母。”

“嗯。”萧灵玥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宫女却还不打算停住:“离帝座最近的席位上坐着的是怀瑞王……”

“嗯。”

“再往下坐着的是景城王,他是景贵妃的弟弟……”

萧灵玥循着宫女的视线望去,那个被称为景城王的男人正把玩着手上的酒盏,同旁人说笑。

“那一张空席位……”

“哦,那是太子殿下的位子。”宫女见怪不怪,“太子一向不喜欢这些宴会,大约是不会来了罢……不过他的位子总要留的。”

“皇上难道不会责怪?即便是太子殿下也不可如此肆意妄为才是。”

宫女掩了嘴笑:“郡主往后熟悉了太子殿下,可不会这么说了。”

萧灵玥闻言蹙了蹙眉。

“灵玥郡主可还习惯淮南?”不知什么时候,皇帝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萧灵玥一时反应不过,愣在那里。宫女低声提醒后,她才回过神:“淮南宝地,风光甚好。”

皇帝听了纵声一笑:“郡主喜欢就好。”

众人的视线随着投了过来。

皇帝问的这些不过家常,但能得皇帝这般关怀,自是羡煞旁人。

陶妃更是目光冷冷的看向她。

然而皇帝才问了这么一句,殿外忽然闯进来一人。

“我来晚了。”

那抹温和的音色清楚的落入每一个人的耳里。

萧灵玥抬眼望去,看到来人手握折扇信步而来,他笑得从容,丝毫不为自己在帝王面前迟到感到担忧。

“太子殿下。”宫女轻喊出声。

萧灵玥目光微动,随后就听见一侧传来齐整的呼礼声。

她愣了片刻,才起身行礼。

陈煜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移开视线:“今日宴请百官,是有什么好事?父皇还非让我来不可。”

他的出现显然让皇帝感到欣慰,皇帝居然起身离座,朝他走来:“此事关乎于你,你可万万不能缺席。朕命朝臣入都,举办宫宴,也正是想宣布此事。”

陈煜挑了挑眉:“哦?什么好事?”

“你的终身大事。”

皇帝此话一出,席下已满是震惊之色。

太子东宫已有数位侍妾,可这么多年来,就是没有迎娶太子妃,皇帝口中的终身大事……莫非是关乎太子妃?

陈煜脸色一变:“父皇此话何意?”

皇帝如一位普通父亲一样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片刻后才将视线投向众卿:“朕决定让太子迎娶灵玥郡主为太子妃!择日成婚。”帝王的语气毋庸置疑,却如惊雷般从天际追来,炸响宫宴!席下顷刻窃窃私语。

多少王侯在替自家女儿盯着太子妃之位,而如今他们却要眼睁睁看着皇帝将太子妃之位拱手让出!

让给西南王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

陶妃更是惊得从座上跳了起来,她还以为皇帝这般关怀萧灵玥,是想将她纳为嫔妃,可谁想他这一回却是在选皇媳!

然而,满场惊愕之下,只有陈浚的目光平静如常。

4、

江淮夜市虽然也很热闹,却因是皇城,禁卫森严,相对景州来说稍冷清了些。但也不妨碍萧钰到店铺里买身衣裳,江淮商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光是成衣就让她挑花了眼。

胭脂、月白、群青……

店家见她手上拿着黄金,殷勤上前随她选了半日,萧钰掂量着,最后选了身不似女孩子穿的缁色。

“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人认出!”萧钰喃了喃,将黄金投掷到店家手里:“付账!”

商铺外的人群里,一众身穿着赤红短装的人四处走动,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异常谨慎,他们双目不停地搜寻四周,一个角落也不放过。萧钰出门后一眼就认出了家仆,急忙找了处不显眼的地方躲进去。

谁想江淮那么大,居然还能碰上他们。

“这下……该怎么办?”萧钰想了想,轻敲挂在腰际的雪玉鞭,“他们定也料想到我很可能会去皇宫,所以才沿着这条街道找出来吧。我询问过店家,他说这可是去前去皇宫必须经过的路,看来想要进宫不止闯过重重禁卫,还要先过了家仆这一关啊。”

雪玉鞭没有动静。

萧钰锁了锁眉。

正苦恼之际,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一动,三两步便溜入左侧的巷子。

那条巷子十分宽敞,但人烟稀少。

她方才与苏婺道别后,正是从这条巷子溜出来的。

如果她没记错,巷子里有一间马厩,存放着所有居住别院的王侯的马队。既然是公侯贵胄的地盘。寻常人也并不到此处来。

萧钰打着偷马的算盘。又溜了回去。

出门在外,挑匹好马总不会错。万一被家仆追上,也好逃跑。

一面想着,不过片刻,萧钰便望见了马厩的大门。

一名仆从举着灯在里头喂马粮,边上还有三两名军士在看守。

她蹑手蹑脚的从门侧的缝隙往里瞧,那些士兵都坐在椅上,耷拉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萧钰笑了笑,小心翼翼翻墙而入。

岂料落地时动静太大,惊醒了那几人。

军士闻声迅速拔剑冲了过来,萧钰微微一震,仿佛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气,那些军士手法极快,她几乎来不及避开。

千钧一发之际,腰际的鞭子忽然自己挥出缠住了军士刺来的剑,握柄处转而落到她手里。

“发什么愣!?”

雪玉鞭里传来的声音极其微弱,可她听得一清二楚。

愣住的片刻间,身后便有人袭来!好不容易躲过了这边,那边又招招致命。

萧钰与军士缠打在一起,一面将他们朝马厩引去。

外头的激战恐怕惊吓到了这些良驹。有些性子烈的马甚至扬起前蹄要冲出来,只是缰绳被稳稳拴住。

萧钰寻机挥鞭切去。那些缰绳居然应声撕裂,顷刻便有马匹趁着混乱冲了出来。军士急着要捉这名偷马贼,但又被惊恐中的马匹缠在一侧,动弹不得。她随手拉过一匹马翻身上去,谁想还未坐稳,

马匹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外人看来是马上少女英姿飒爽,实际上连萧钰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住这匹烈马,她被马匹带着飞快冲出街道时,甚至还在后悔怎么就不偏不倚拉了它。

“快下马。”雪玉鞭里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是出城的方向,那里兵卫重重,别被他们捉住。”

“我……我下不去。”萧钰被疾驰的骏马吓得不轻,趴在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马匹所冲去的方向江淮通往景州的唯一一个出口,夜不闭城,向来都有军中高手轮番值夜。

萧钰今日方从那里经过,自然知道那而有上前的兵士驻守,可她此时就是不敢松开缰绳。即便她会些轻功,但要从这马上摔下去,不死也残罢。

令人意外的是,骏马在冲到南城门时,那些军士只瞥了一眼便放行。

这匹良驹几乎没有停顿的就冲了出去。

4、

星野下的镶宸殿散发着无法掩饰的磅礴大气。

然而殿内的宫宴却陷入了一阵诡妙的氛围。

礼乐声随之戛然而止。

整个宫宴静了下来。

半晌,景青玉抬眉望了萧灵玥一会儿,先开口道:“恭喜太子迎得佳人。”

轻柔的语调打破了寂静。

片刻后便有人附和:“臣等恭贺太子殿下。”

萧灵玥回过神来,握在广袖下的手微微颤抖!

难道,就是因此皇帝才会召她进都面圣?

一国储妃应当是多么令世人羡慕的尊荣地位,那是将来要成为国母的人!且不说她这病怏怏的身子骨根本无法承载太子妃的尊位,再者她是前国君主之女,算起来,她可是大淮王朝的俘虏。

可皇帝为何召她千里迢迢入都,赐她太子妃之位?

皇帝的声音悠悠传来:“郡主觉得如何?”

萧灵玥忽然间不知如何作答。

她现下接了旨,便是违背自己的意愿,倘若她抗旨,又将有何后果?

她不敢再想下去。

皇帝看着面容忧愁的萧灵玥,神色变得冷淡。

“郡主还不谢恩?”陈煜察觉到皇帝的不满,竟然劝起她来,“父皇说的话就是圣旨,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

陈煜说的轻巧,仿佛事不关己。皇帝瞥了他一眼,复又将视线停留在萧灵玥身上。

“臣……”萧灵玥脊背早已层层冷汗,可仍旧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是好的。是实话告诉皇帝自己早有婚约,还是装聋作哑接下这道圣旨?

“若煜儿和郡主无异议,那便择日成婚如何?”皇帝淡淡道,听似询问,但众人都明白,皇帝已下决心要让太子迎娶萧灵玥。

“灵玥何德何能,能成为大淮的太子妃?”想了半日,她总算颤颤的说了一句。

“郡主花容月貌,温良贤淑,当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景贵妃合时宜的插了一句。

陶妃见她如此,也不甘示弱,力争在皇帝面前出头:“郡主看来当真是有太子妃的仪范,这大淮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郡主这般适合的人选了。”

然而,这场宴席里所有的温声软语不过是把欲要将萧灵玥千刀万剐的利刃而已。

在故国臣服大淮之后,她就不曾从皇帝手中得到过一点儿封赏。

大淮贤淑的世家女子成百上千,皇帝却单单挑中不曾谋面的她,不是太奇怪了吗?

即便是不谋朝政的萧灵玥,却还是在这一刻想到了父王手里的骁军。或者,皇帝此策是想要笼络父王?

但随后想了想,又觉得并非因此。

可她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娘娘所言甚是。”景青玉接道,“皇上看中郡主,必定是因郡主有过人之处!”

萧灵玥深深吸了口气。

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缓缓的走到皇帝面前跪下,忽然道:“恕灵玥难以从命!”

皇帝面色方因她一跪稍有缓和,岂料她会当着众臣百官之面抗旨,脸色不由得一冷:“郡主难道觉得朕的太子配不上你?”

“是灵玥不敢高攀太子殿下。”萧灵玥故作镇定,心却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她方才说了那番话后也有些后悔,可话已出口又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只好硬撑着。

陈煜漫不经心一笑:“父皇,她说的也是,儿臣也觉得郡主高攀不起儿臣。”说着掠了面无血色的萧灵玥一眼。随后折身便走。因太子离席,宫宴的气氛更是一度降到了最低。

萧灵玥跪在地上,只觉得心底也跟着一起冷下去。

皇帝拂了拂袖,回身冷冷对景贵妃:“素欢,派人好好照顾郡主在宫中的衣食起居。”话末,颇有深意的望了陈俊一眼,便也离席而去。

景素欢依旧是温和的笑,吩咐身后的宫人:“就暂且将佩春殿收拾出来,让郡主住进去。”

萧灵玥眼看她旖旎走来,扶起自己,说道:“郡主怕是累了,才说了这样的话,先让宛月伺候郡主歇息,再多的事也等明日休息好了再说。”

话末,她身侧一位容貌清丽的宫女便走上前来,恭敬的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郡主随奴婢来。”

——皇帝是要将她困在宫里!

明白圣意后的萧灵玥面如死灰!

在离开前,她猛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关切的目光追来,然而回头时,那道目光也随此消失。

等萧灵玥走后。

双鬓斑白的老人才抬了抬目,将那抹身影收入眼底。

“慕容将军。请。”因皇族均离席,宫宴便也到此结束。宫人一一将公侯送离镶宸殿。白发老人的沉思很快就被宫人打断。

五、【玉屏卷】

1、

出宫不到一刻,西南郡主拒当太子妃的事迹就传遍了大淮官宦世家。人人侃侃而谈。

自然也少不了慕容将军府。

慕容守方从车上下来,下人就上前禀报:“将军,有客人。”

他蹙了蹙眉,不用细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厢房灯火微暗,一道人影在房中不安的踱来踱去。

慕容守推开门进去,江昭叶便一脸着急扑上来问道:“慕容将军,如何,皇上召灵玥入宫是因何事?”

慕容守抬目看着眼前多年不见的男人:“灵玥郡主被皇上赐给了太子。”

“赐给太子!?”江昭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皇上让太子娶郡主为太子妃,日后太子登基,郡主说不定便是国母。”慕容守不知其中缘故,差点还要抱拳恭贺,“江校尉快快将此事禀告王爷。”

江昭叶神智一恍,失神的将脸埋在手掌中:“灵玥不会答应的……她怎么能答应……”

经他这么一说,慕容守才恍然大悟,滔滔不绝谈起方才在宫中的事来,末了说道:“郡主可真是大胆,好在皇上并未大怒,郡主只要聪慧些,明日去同皇上认错,答应了皇上就好。当太子妃……这可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事。”

江昭叶并不答话,此刻的他显然已将答案写在脸上。

“你……”身为武将,慕容守的性子就同那些武术招式一样直来直往,然而此刻眼见江昭叶这般悲伤,还是赫然一惊,“你难不成对郡主她……”

慕容守倒吸一口冷气:“难怪,难怪郡主会当众忤逆皇上,莫非郡主也已对你芳心暗许?”

江昭叶正要回答,谁知下人却匆匆找来隔门禀告:“将军,别苑马厩的人来报,有人趁夜劫走了怀瑞王的追雪?”

“什么。”慕容守闻言一惊,“怀瑞王的马怎么会在别苑马厩?”

“怀瑞王白日里骑着追雪到别苑中接西南王府的郡主入宫,便将追雪暂时寄放在别苑马厩,谁知却被人劫了去……”下人战战兢兢,“那马厩平日里都有人好好看守着,可没想到偏偏是追雪来时才出了事……”

慕容守此时的脸色也没比江昭叶好到哪里。

他拉开门,目光犀利的盯着那报话的下人:“赶紧派人去找!”

“怀瑞王已经派了人,江淮城大约也找遍了,西门北门也已经询问,现在就差东门南门未去了,那今儿值夜的军队是将军的麾下,请将军赶紧下令询审吧……”下人一脸忧心,似乎比他还焦急。

江昭叶还未察觉出什么,仍陷在心爱之人被人横夺的悲伤里。

慕容守追问下人:“知不知道是谁劫的?”

“这可不清楚,”下人蹙眉道,“只听马厩的人说,那人手持节鞭,功夫颇是厉害……”

“竟敢劫王公贵族的马匹。哪个小子不要命了!?”慕容守厉声一喝,差点将下人的胆子吓破,“劫谁的马不好,非要劫怀瑞王的爱骑!”

他回过头,朝江昭叶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老夫还有是要处理,就请你先回罢。”

然而,等到江昭叶回到别苑,方打开门,便望见以小七为首匍匐跪地的家仆,心头袭来不好的预感。

小七哭着爬到他脚下:“江校尉,奴婢没看好小郡主,让她给跑了。”

江昭叶突然想到在将军府听到的那些话,眉目渐冷:“雪玉鞭呢?”

“被……被小郡主拿走了……”

江昭叶只觉脑袋一疼,头顶黑沉的夜似乎将他得喘不过气来。

同一片夜色下,心绪烦乱的并不止江昭叶一人。

作为当事人的陈浚更是气恼不已。

“属下,该……该死!”那负责看马的军士头儿一脸惶恐,跪在陈浚面前颤栗着。紧张害怕得说话都结巴。

军队里无人不知追雪陪伴怀瑞王出生入死已有十年,怀瑞王待它如同手足!这一次,自己难辞其咎。想到此处,军士头儿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然而在所有人焦急的寻找良驹下落时。

劫马的少女对江淮被她一手造成的混乱一无所知,正气喘吁吁的将马匹拴在半道的驿站前。

月光倾泻而下,铺洒在少女脸上,映着她满脑汗珠。

“你总算停下了。马爷。”萧钰带着怒气狠狠拍了拍马背。

骏马转了转一对乌溜溜的眼睛,似乎对她这点力度无关痛痒。

驿站入了夜便比白日清净。

萧钰闻见驿站传出的饭菜香味,肚子咕噜一叫。

“客官,您要的面。”伙计提着嗓子喊道。

她隔门望去,一眼就看到方桌上刚放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面。再也按捺不住,将马安置好后,便走进去。

店里清净得只听见客人吃面发出的声音和伙计珠算的声音。

“把好吃的统统拿上来。”萧钰忽的一喊,分外突兀。

伙计抬眼一望,笑着迎上来:“客官,小店这会儿只剩下面了。”

萧钰也不计较:“来三碗!”

“一位?”伙计听罢往她身后瞥了一眼。

萧钰道:“对!”

“好,马上来,客官稍等。”伙计转身冲厨房喊道,“三碗面。”萧钰找了个位子,刚刚落座,就感觉到对面投来一道饶有兴趣的目光。

她抬眼望去,对面的男人也毫无回避之意依旧盯着自己看。

男人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得极为明显,可并不影响他俊朗的容貌。

萧钰也不避开,索性大大方方的打量起他。奇怪的是,男人穿着粗俗,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贵气。

想必来头并不简单。

凭着四处游玩的经验,萧钰笃定的点了点头。

对面那人见她如此噗嗤一笑。

“客官,您的面。”伙计在这时端着面上桌。

萧钰饿得不行,一闻到香气随手从箸筒里拔起一双筷子埋头就吃。

2、

然而,对桌的男人忽然来了兴致,笑道:“这可不是姑娘家该有的吃相,倒像是小畜……”

他本是脱口而道,但说到这里,忽然就停了下来。

萧钰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他:“像什么,小什么,你倒是把话说完。”

“姑娘,我无意的……您继续。”男人见她眉目间有怒气,自知说错了话,旋即低下头。

萧钰却不打算就此打住:“你是不是说我像小畜生!?”

男人震惊的抬头:“这你都知道。”

“混蛋!”

说时迟那时快,萧钰已从腰际拔出了雪玉鞭,二话不说朝着男人的方向挥去。

男人反应迅速,侧身躲过:“我赔礼道歉。”

“你无端骂人,赔礼道歉就算完了?”萧钰此时已顾不得饿着的肚子,气得掠身而起,“不好好教训你,你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并不生气,话里反倒噙着一丝笑。

萧钰看他这副痞里痞气的样子却更气恼。

“我不是君子!”

他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下一刻,猛地一股戾气迎面而来。

一声长长的回响应在耳边,雪白无暇的鞭子迅速的落在他身前的方桌上。他微微一惊,还好躲得快,否则这脸受的伤怕是比在那岛上更重。

还不等他有所防守,少女又是一鞭对着他抽过来,鞭子尾端尖利的玉石划过他的衣襟,刮出一道长口子。

萧钰见他措不及防,得意一笑。

正想着再出一招。谁知却于无形间被人稳稳拿住。

他宛如一阵风,不知何时经站到了她身侧,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萧钰不敢相信自己遇到了武学高手,抬起脸盯着面前出手迅速的男人。

他把她往怀中一扯:“姑娘并非君子,我倒也能理解……”

说着,轻松从她手上拿走了雪玉鞭细细打量:“果真是个好东西。这是云山雪玉所雕制而成罢。云山雪玉三年一生长,每生长仅有拇指大小,要制成这鞭子恐怕得花数十年的时间搜集云山雪玉,不是大富大贵之人难以办到啊……”

“还给我!”

他不理会萧钰的挣扎,打量了她一会儿后继续道:“这鞭子是你偷来的罢。”

“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萧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岂料,芙岚却因她这眼神微微闪神。

萧钰抓住机会握拳朝他打去。

回神之时腹上已经挨了她重重一拳。

男人吃痛,握着玉鞭的手一松,萧钰趁势夺过,唰唰几下又朝他击去。他身手敏捷的躲开,少女的鞭子便生生落在店里的桌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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