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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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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灿这番话说得中听,华察尔心里稍稍舒坦了几分,却愈发觉得阿夕嘴笨,翻了个白眼倚在了靠座上,睨着阿夕吩咐道,“阿夕,你去外头问问柯罗哥哥,还有多久能到。”

阿夕傻乎乎地应了,接着便撩开车帘走了下去,跨上匹骏马便朝着前头的数十轻骑追赶上去。

“……”华察尔蹙着眉头使劲跺了跺脚,用北狄话暗暗骂了几声,复又冷声道,“夸得那女人像个仙女儿似的,本公主既然嫁给了皇帝就不会让他宠其它女人,谁敢和本公主争宠,本公主就杀了谁!”

阿灿笑盈盈地替她抚着背,轻声道,“公主您也别生气,阿夕嘴笨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公主貌若天仙,等万朝的国君见了您,奴婢向您保证,他眼里绝对再装不下其他女人。”

“……”

华察尔想了想,也觉确是这个理儿,心头立时便舒坦多了,唇角勾起个笑来,自得道,“你说得对,男人嘛,哪个不喜新厌旧。”

阿夕追上了前头的一行玄衣人,收了收马缰,偏过头朝领头的男子恭敬道,“柯罗殿下,公主让奴婢来问问您,还有多久能到陌阳?”

柯罗三王子唇角勾起个笑来,举起鞭子指了指前方,眉眼之中似夹杂几分散漫慵懒,漫不经心道,“喏,前面就是了。”

阿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座巍峨宏伟的城池正于三里外庄严伫立于天地苍茫之间。

……

“婕妤,你瞧,外头雪停了。”

南泱捂着汤婆子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低声道。

韩宓贞怀中抱着澍人,闻言便朝着她的目光瞧了过去,但见压抑了多日的天际竟似破开了一道口子,层层金光照射过云团倾泻向大地,远处那座座碧瓦飞甍的宫闱在阳光下愈显庄严端华。

“是啊,雪停了。”她唇角含着一丝笑,温婉道,“今儿个是初一,又是新的一年了。”

南泱的面色淡淡的,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沉声道,“又是一年了。这一年里头发生了太多事,竟让本宫觉得像过了许多年。”

韩宓贞听出她字里行间的沉闷,思索了半晌又朝她道,“娘娘,过去的事总会过去,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说罢微顿,笑道,“娘娘腹中的皇嗣正一天天长大,还有七个来月就要出生了吧?”

她闻言也是一笑,不自觉抚上腹部,柔声道,“已经三个半月了。”脑中忽地又记起了一个人来,不禁又道,“婕妤,本宫近日,怎么都没瞧见过秦采女,她莫不是又投奔黎妃去了吧?”

韩宓贞微微思量,复又沉声应道,“她前两日倒是来过臣妾宫里,坐了没多久也便走了,至于投奔黎妃……想是不能的,便是她有这份儿心,黎妃也不会再用她。”说着微微停顿,又道,“不过说起黎妃,臣妾近日,倒是瞧见和程采女时常去翰瑄宫。”

“程采女?”南泱双眸微动,心头便明了几分,道,“如今黎妃起势,有嫔妃依附也不足为奇。至于秦婉怡,你我皆疏远她,想来她也不愿再过来讨人嫌了吧。”

二人正闲谈间,宫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李松盛已经疾步踏入了殿内,身子一弯便朝两人行礼,“奴才参见淑妃娘娘,参见韩婕妤。”

南泱见他气息不稳,额角又遍布汗水,不禁蹙眉,疑惑道,“李公公,出了何事,你为何如此匆忙?”

李松盛的头埋得低低的,沉声道,“主子,翡棠阁宫里的宫娥来报,说是秦采女今早忽地发了疯,现今正在宫里骂骂咧咧地砸东西,宫里的宫人不敢惊动皇上,这才来报娘娘。”

“什么?”

南泱同韩宓贞齐声惊呼道,两人面色皆是瞬间大变。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忽地就疯了呢?”韩宓贞从红木椅子上忽地站起身,蹙眉道,“她前两日还来过我宫里,李公公,你会不会听错了?”

李松盛垂着头恭恭敬敬回道,“韩主子,奴才就是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谎报这等大事,翡棠阁的宫娥说得清楚明白,奴才断没有听错。”

南泱身子一动,明溪赶忙俯□去扶她,她扶着明溪的手从贵妃榻上做起身子,边着绣履边道,“此事太蹊跷了,李松盛,你即刻去御医院将周大人请到翡棠阁去,只说采女身子有些不适,多的一概别提,明溪,快备轿,本宫要去看看。”

韩宓贞将怀中的澍人抱给了素慧,面上尽是一片忧色,明溪取来了鹤氅披在南泱身上,一行人便步履匆忙往翡棠阁赶去。

“砰”的一声脆响,五彩青瓷花瓶儿便落到了月台上,摔得粉碎。

“娘娘小心。”明溪将南泱往身后护了护,众人均是眉头紧蹙,骂骂咧咧的凄厉尖叫不住地传出来。

“害死你的不是我!不是我!你来找我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滚,你给我滚!”

南泱同韩宓贞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思量了一瞬复又提步迈进去,落脚之处全是玉器瓷器的碎片屑子,内殿里头的尖利声音仍旧疯狂地嘶喊着。

“不要杀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整个翡棠阁早已是人仰马翻,宫中的宫人均是忙成了一锅粥,李松盛走在前头撩开内殿的帷帐,南泱等人方才走了进去。

目之所及尽是满目的狼狈疮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浑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赤着脚举着一个茶盅,惊恐万分地瞪着眼前,仿佛眼前真的立着一个人一般,哭喊道,“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真的不是我……”

南泱的面色煞为难看,她朝一旁的高瘦男子使了个眼色,道,“周大人,你去看看,秦采女怎么了。”

周雪松抱拳领命,挎着药箱便朝秦婉怡靠近几步,连着唤了几声小主,秦氏却仿佛毫无所闻,仍是缩在地上不住地发抖,口里直嚷着别杀我别杀我云云。

周雪松眉头深锁,朝一旁跪在地上的宫娥道,“小主是何时变成这个样子的?”

一旁的宫娥吓得不轻,边哭边道,“回大人,小主这段日子偶尔会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却也只是少时候,奴婢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今日天还未亮,小主砸了宫里的花瓶儿,便一直这副模样了……”

闻言,周雪松心头一番思索,便起身,在宫里的一片狼藉里头寻找着什么,忽地,他弯腰从散落了一地的果点里头拾起一粒果子,剥开细细嗅了嗅,便又朝南泱道,“娘娘,依臣看,秦采女是患了失心疯。”

南泱闻言一惊,“失心疯?”

他颔首,将手中的果子呈给南泱,道,“娘娘,此物状貌同寻常无花果极为相似,却并非无花果,而是疯人果。秦采女误食疯人果,便患上了失心疯。”

韩宓贞面色凝重,道,“娘娘,秦采女如何处置?”

她眸子微微眯起,这桩事不消想也能猜到是何人所为,叹了一声气,沉声道,“成了这副模样,侍奉皇上是不能够了,关进月陨宫去吧。”

说罢便欲旋身离去,方此时,消停了半晌的秦婉怡却又惊乍乍地尖叫道——“袁秋华,害死你的分明是南泱!你找她去啊!找她去啊!”

此言一出,合宫俱是一阵寂静。

明溪心头一沉,朝南泱靠拢几分,附耳道,“娘娘,这疯妇嘴上没门儿,”说罢微顿,声音亦阴冷了几分,“保不准儿哪天教黎妃逮了去,留着恐是个祸害。”

明溪的话说得极有道理,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秦婉怡若是抖出什么来,教江璃蓉逮了她的把柄,今后可就难办了。

南泱的眸子微微眯起,思量了半晌,脚下的步子微动便朝着李松盛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朝他道,“李公公,传本宫的旨意晓谕六宫,秦采女罹患失心疯,又吃坏了东西哑了嗓子,不可再侍奉皇上,即日迁入月陨宫。”

李松盛何等乖觉,心思微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躬身,沉声道,“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从翡棠阁出来已近午时,方才出了那么一茬儿,南泱的心情有几分不畅快始终没说话,韩宓贞亦一路无言,方行至寒波湖畔便见江路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给韩婕妤请安。”他恭恭敬敬地福身,道。

南泱有些不耐,道,“江公公有何事?”

江路德面上端着个笑,沉声道,“娘娘,奴才奉皇上的旨意,特来晓谕六宫,晋封为和亲公主华察尔为永和皇贵妃。”

第85章 觐见

北狄的和亲一行千里而来;除却和亲的正角儿八公主外;还有三王子柯罗送嫁;可谓是声势浩大气派如山。

华察尔入宫便被封为皇贵妃,赐封号永和;在万朝后宫是仅次于中宫皇后的位分;如今皇后之位尚缺,便是真正的后宫独大,赐居的长春宫亦是仅次于凤仪宫的华伟宫阁。

前些时日南泱朝皇帝递了要将韩宓贞安排来与自己同住的折子,皇帝的朱红便批了下来已示准允。次日如兰同流霜阁的掌事内监便拾掇好主子的衣物用具;随着韩宓贞一道搬进了兰陵宫。

这日的阳光极好;温暖和煦的日晖普照大地,整个陌阳宫似笼上了一层淡淡金辉,庄华而贵雅。

小皇子已近半岁;身量长了不少,小身子也沉了许多,素慧抱着已有些吃力,韩宓贞在一旁看得直笑,伸出双手道,“瞧你累得够呛,把皇子给我吧,你腾个手休息休息。”

“世间哪儿有累着主子让自己清闲的道理,”素慧不依,摇头道,“小皇子虽说沉了不少,但奴婢这把力气还是有的,不劳韩主子费心。”

“听你这话儿说的,”韩宓贞又笑了笑,“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我乐意抱着小皇子还不成么?”

素慧却还是有些迟疑,支吾了半晌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抱着皇子进退两难,只得抬起眼可怜巴巴地去望自家的正经主子,南泱倚在贵妃榻上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既然韩主子都不嫌累,你就别推脱了。”

闻言,素慧方才应了声是,便将怀中的澍人递给了韩宓贞。

韩宓贞接过小皇子笑嘻嘻地逗弄一番,脑中似是有记起了什么事,便疑惑道,“娘娘,北狄公主入宫也有七八天了,照理说,在册封皇贵妃的诏书下来的第二天,便该宣召六宫的嫔妃去长春宫觐见,怎么到今日都没动静?”

南泱面上却仍旧淡淡的,沉声道,“该来的总会来,急什么。如今她入宫不久,又是异国的公主,宫中的礼数规矩自然不大明白,待摸清了门路再宣召也不是不能。”

近日她小腿的浮肿愈发严重起来,明溪正蹲着身子替她捏腿,闻言微微颔首,笑道,“娘娘所言极是。北狄的公主现今是合宫里唯一一个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有几千几万双眼睛盯着,若将来在规矩礼数上出了什么差错,丢的可是北狄的脸。”

韩宓贞眉宇间沾上几分忧色,又道,“臣妾听闻北狄人行事霸道,只望新封的贵妃娘娘心肠良善些,今后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个几分。”

南泱却没有搭腔,又是一阵倦意袭来,便合上眸子沉沉睡去,暗道近段时日,她似乎犯困得愈发厉害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亦是一阵平静,南泱的肚子渐渐显形,身子一重更是不愿出门,江璃蓉也难得的没来寻麻烦,只偶尔能从韩宓贞口里听说新贵妃成了皇帝龙床上的新宠,敬事房的彤史上,永和皇贵妃这五个字几乎要占据整整一页的篇幅。

对此,淑妃娘娘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随意地唔了一声,倒是素慧心直口快,在一旁忿忿地道了句,“皇上也真是的,咱们娘娘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腹中怀的可是皇上的龙种啊!万岁爷非但不来探视,还每日都宠幸永和贵妃,太过分了。”

此言一出,一室之内倏然一寂。

南泱眉头蹙起,合着的眸子缓缓地睁了开,右手微微抬起,鎏金的朱色护甲色泽极为流丽,指着素慧口里沉声道,“明溪,给本宫掌嘴。”

素慧面上一派的惊惶,明溪沉声应了句是,眸色之中有几分责备同无奈,走近几步,扬手便狠狠一巴掌掴在了素慧白净的面上,力道又狠又重,带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素慧被这一耳光打得懵了,半晌才晓得跪地讨饶,伏在地上不住泣道,“娘娘,奴婢失言奴婢失言,还望娘娘饶了奴婢……”

韩宓贞侧眸望了她一眼,只觉泪眼婆娑十分可怜,沉吟了半晌,便抬起眸子望向南泱,斟酌着词句,道,“娘娘,素慧虽口不择言,可心眼儿到底是好的,也是向着娘娘的。”

南泱暗自嗟叹一声,蹙眉冷声道,“本宫说过多少回,什么事能置喙,什么事不能,你已不是头回犯了,日后若再记不住,今后也不用在兰陵宫伺候,没的在外头乱说了话,教人戳本宫脊梁骨,给本宫扣个管教不力的罪名。”

素慧仍是慌张张地哭,边哭边磕头,“奴婢知错,求娘娘饶过奴婢吧,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

她面上浮起几分不耐,摆手道,“起来吧。”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素慧面色一喜,又叩了好几回头才从地上站起来。

说了许多话,南泱本就是孕期,心情原就不畅快,此时更是烦闷,倦意也更重,挥退了内殿的一众人便又躺下了。脑中忽地记起了不日前万皓冉说的那番话,复又长叹出一声气。

宣召的懿旨,是在翌日辰时许传遍的六宫。

明溪伺候着南泱洗漱梳妆,待要为她系披风时却被她叫住了。

南泱睨了一眼明溪手中的绛色鹤氅,淡淡道,“今日头回见皇贵妃,这件儿鹤氅合适么?”

明溪心思到底还是剔透,立时便顿悟过来,连忙将手中的鹤氅放了回去,另换了一袭蜜合色的斗篷出来,南泱拿眼一望,这才微微颔首。穿戴妥帖后便扶了明溪的手乘上轿子往长春宫去。

长春宫究竟是后宫仅逊于凤仪宫的寝宫,雕梁画栋极尽奢丽,远远便能瞧见宫门口立着一个威武高大的人影,身着万朝后宫的内监衣饰。明溪细细一瞧,却觉此人生得极为面生,五官粗犷并不似中原人的精细,心头略微思忖便明白了几分。

她撩开轿窗帘子,朝南泱怒了努嘴,轻声道,“娘娘,您瞧。”

南泱闻言循声望去,瞧了瞧心中便有了个底。思虑自己是初到异乡,连宫中的宫人都用的自己人,想是怕遭人安插眼线,小心谨慎至斯,可见这个华察尔皇贵妃不是等闲人物。

宫门口的内监张望了一眼,脑子里头迅速回忆一遍前些时日熟记的三宫六院各嫔妃画像,见来人生得美艳非凡,姿容国色,眉间又烙红莲,当即便顿悟,朝宫内高声道,“淑妃到——”

从未谋过面的内监竟能刹那间便认出自己,看来是将后宫里的情势都摸透彻了,难怪前段日子不急着宣召觐见,这个华察尔不是盏省油的灯。

南泱眸子微微眯起,登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扶了明溪的手面上端起个浅淡适度的笑容,提步迈过了长春宫的门槛。

华察尔还未露面,偌大的殿内早已坐了许多的嫔妃,多数宫妃皆是聪明的,着装淡雅不显张扬,却仍旧有两三个色泽明丽鲜艳的主儿。黎妃周身上下一袭淡雅品竹,端坐在右方的第一个花梨木椅子上,端庄而清丽。

南泱入殿,众宫妃旋即起身朝她行礼,她含着个淡笑应了,明溪复又替她除下斗篷,她便徐徐在左方的第一个位置上坐定。

江璃蓉皮笑肉不笑地望她一眼,道,“有些日子没见姐姐了,怎么姐姐清瘦了不少。”

南泱淡漠地回望她,“近日本宫孕吐厉害,食不知味自然会瘦。”说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黎妃,扯出个冷笑,“哪里能同黎妃娘娘的清闲比。”

黎妃面色微变,还待张口却听一道内监的声音传来——

“永和皇贵妃到——”

此言方落,南泱的面色便骤然微变,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从内殿里头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来,十七八的年纪,周身华贵如众星捧月。

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动人心魄的妩媚与凌厉,鼻骨高挺笔直,不似中原女子的小巧,体态纤秾合度,肌肤欺霜赛雪细腻无比,指若削葱根,面若含朱丹。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百鸟朝凰髻,以赤金步摇同红宝石簪钗装点,丽质天成,光彩耀目。

身上的衣物却是万朝后宫的女眷打扮,着了一袭赭黄镶领杏色底子簇状印花交领长袄同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更是衬得她华贵美丽不可逼视。

南泱心头暗叹,好一个北狄第一美女,果真名不虚传。思索着便同众女一道站起了身子,口里呼道,“臣妾参见永和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察尔扶着阿灿的手慢条斯理地踏入内殿,一双美眸扫过殿中众人,一眼便定格在一个面容格外妖娆美艳的女子身上,不禁多看了两眼,又见她额间有红莲胎记,心头瞬时明了几分。

听闻众女屈膝行礼,华察尔只淡淡唔了一声,唇角挑起个不冷不热的笑容,望向南泱,淡淡道,“这位就是淑妃吧。”

华察尔的汉语说得流利,比外头那个内监倒是好了太多,南泱如是一想,面色却甚是恭敬,垂首回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妾正是。”

“淑妃,”华察尔的眸色冷了几分,声音亦冷硬下去,“所有嫔妃都朝本宫屈膝见礼,你的膝盖却连弯也不弯,未免太目无本宫。”

南泱面色却仍旧漠然,沉声回道,“回皇贵妃娘娘,臣妾腹中怀有皇嗣,身子沉重不便行礼,万岁爷数日前便曾晓谕六宫,免臣妾一切礼数——还望皇贵妃体谅。”

华察尔却只是冷冷一笑,嗤道,“晓谕六宫?却没晓谕到本宫的长春宫来,本宫没有接到皇上的圣旨自然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说罢微顿,眸子微转复又望向一旁,漫不经心道,“淑妃,你再行一回礼吧。”

明溪心头暗呼一声不妙,这个皇贵妃竟一来便刁难上了主子,好大的一个下马威,这分明是要拿主子开刀,好让合宫里的嫔妃都去忌惮她。

南泱却仍旧没什么动作,华察尔见她迟迟不行礼,当即便有了几分恼意,“淑妃,这是本宫的旨意,你敢抗旨?”

“回皇贵妃娘娘,”她眸子微微抬起,毫无所惧地迎视华察尔的目光,朱唇微启,一字一顿道,“臣妾是不敢抗皇上的旨。”

当着这样多的嫔妃,华察尔的面子霎时便有几分挂不住,她自幼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八公主,哪里有人这样不恭地对她说过话,一张如画的面容霎时恼羞成怒,她咬了咬唇,扬手便狠狠的一个耳光掴在了南泱的左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合宫里刹那间一片沉静,众宫人一时都呆了几分,讷讷地反应不过来。

左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南泱的眸中狠戾之色乍现,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抬起头正要说话,却闻殿外传入一道端醇的男子声线,夹杂着怒意与嘲讽,阴冷如冰雪。

“朕的后宫总是这样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

求霸王票~

~~嘿嘿嘿~~~

第86章 凤印

殿外骤然传入这道声音;殿中众女的面色皆是一变,接着便又听见外头传来江路德的声音,“皇上驾到——”

华察尔眸子微眯,镶嵌了珠饰的睫毛一阵微微颤动;侧眸去望时便见一个一身月白锦袍的高个儿男人走了进来,面容如玉脸色阴冷;深邃的眸子之中隐含三分怒意。

八公主心中微微一沉;咬了咬唇思量一瞬;便同众嫔妃一道屈膝给皇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圣安。”

皇贵妃那一巴掌又狠又重;南泱左颊通红一片;直挺挺地立在大殿里头;深吸一口气垂下臻首,掩去里头的怒意同狠戾,朝皇帝低低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华察尔面上扬起抹明媚动人的笑容,朝万皓冉走近几步,笑盈盈便要去上前挽他的手臂,声音柔软而清亮道,“皇上今日要来怎么也不跟臣妾知会一声。”

万皓冉眸中恼色不减,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一双柔荑,脚下云靴动了动,行至南泱的身前,只见她微微垂着头,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细嫩的左颊泛着微微红肿,隐隐还能瞧出几道纤细的指印,胸中的怒火霎时燃得更烈,冷声道,“不知淑妃如何惹恼了公主?”

皇帝的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不加掩饰的怒意,华察尔的面色微变,却也只是一瞬,转而便又是一派的傲岸骄矜,理所当然道,“臣妾的位分在淑妃之上,她觐见臣妾却不给臣妾行觐见之礼,还出言不恭目无臣妾,臣妾不过是给她个教训小惩大诫……”说罢微微一顿,扬了扬下巴看向万皓冉,眸中无丝毫惧意,笑道,“皇上难道认为臣妾错了?”

万皓冉一张薄唇紧抿,眼波明灭意味不明,半晌没有说话。

明溪在一旁暗暗嗟叹,这个皇贵妃仰仗着自己是北狄公主,入宫数日又接连承宠,便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正是吃定了皇帝会看在她娘家的份儿上给她脸面护她周全,着实可恶。

黎妃默不作声,心头却有几分暗喜,华察尔风光入宫,晋封皇贵妃赐封号永和,娘家又是北狄皇室,尊贵至极后宫之中莫能匹敌,她原还有几分忧心这个皇贵妃将来会是自己的大敌,现下看来,她同南泱的梁子已经结下,今后倒还能成自己对付南泱的大助力。

宫中一派的静谧,韩宓贞额角沁出了丝丝汗珠,心头如擂鼓大作,不时悄然去望南泱,却见她垂着头仍旧没什么反应。

殿中之人各怀心思,良久,皇帝清冷的眸子淡淡望向永和贵妃,声音出口寒冽似冬,“淑妃身怀有孕,免去一切礼数是朕下的旨。”

华察尔的眸子微微掩下,神情之间霎时含上几分委屈,柔声回道,“臣妾入宫的时日不长,并不晓得皇上曾有过这样的懿旨,若早知道,就算淑妃对臣妾不恭不敬,臣妾也不会为难她的。”

合宫里的众嫔妃心头同时一滞,方才南泱分明已将所有事都说了个清楚,分明是她存心刁难,如今竟硬生生装出这副毫不知情的可怜态,着实可笑。

南泱勾了勾唇挑起个冷笑,这个华察尔放在二十一世纪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正思量着,万皓冉的声音却又从头顶上方传来。

“淑妃,你怎么说?”

她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南泱心头冷笑了一声,这个可是北狄来的和亲公主,就算事事都是自己占理又如何,他难道还能帮她训斥那个公主一顿不成?

南泱的容色淡漠如死水,抬眼望向万皓冉眸色极为复杂的眼,声音亦是极为平静,沉声问道,“皇上想让臣妾说什么?”

她语调中的讥讽与无奈太过刺耳,如根根锋利的银针刺入胸腔深处,直从心口疼遍了五脏六腑,是啊,想让她说什么呢?说自己受了委屈吃了亏,然后呢?他能做什么?和亲之事攸关国之社稷,攸关千万黎民百姓,大万从不怕战争,怕的是战争带来的百姓疾苦。华察尔是北狄的公主,抵临陌阳不过数十日,绝动不得。

生平头一回有这样的无力感。

眼前的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是他心中唯一柔软温暖的存在,此时她的左颊赤红,昭示着方才华察尔那一记耳光有多重多疼,然而她的眼神又是那样淡漠平静,仿佛早已对他的无可奈何心知肚明。

为了大计,一切都只能忍下去,这是他身为一国之君务必做的。

皇帝的眸子微微合起,思量了半晌方才又沉声道,“近来,后宫屡生争端风波,三宫六院不得安宁,中宫后位尚缺,凤印无人执掌,朕思来想去,倒是有了个主意。”

此言一出,众嫔妃皆是面面相觑,一众宫人亦是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江路德。”万皓冉沉声道。

“奴才在。”江路德躬着身子上前几步,垂着头恭敬道。

“这样吧,”他淡淡道,“明日便将中宫凤印送去兰陵宫吧,今后由淑妃暂代皇后行统辖六宫之权。”

南泱一时有些怔忡,半晌也没反应过来,明溪心头一喜,见她吃吃没有谢恩,便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声道,“娘娘,快谢恩啊!”

她这才回过神,面上的神色倏地复杂起来,虚虚地见了个礼,心思微动又朝皇帝沉声道,“承蒙皇上抬爱,臣妾受宠若惊,只是……”她微微一顿,眼风儿一转望向了早已面色铁青的华察尔,笑道,“只是凤印向来由合宫位分最高的娘娘执掌,永和皇贵妃位分在臣妾之上,臣妾怎么敢僭越呢。”

华察尔美眸微微眯起,双手在袖口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万皓冉哦了一声,“永和皇贵妃入宫时日尚短,对宫中诸事难免不大了解,若要掌印也须假以时日。”说罢微顿,俊秀的眉宇微微拧起个漂亮的结,沉吟道,“你方才说‘僭越’,朕以为公主知书达礼温厚敦良,必不会介怀此事,公主说呢?”

皇贵妃的面色极为难看,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只闷闷垂着头应道,“皇上已有定夺,臣妾一切听皇上安排。”

南泱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贵妃体恤。”

……

戌时许,天际遥遥地升上一轮玉盘似的明月,清辉倾泻,垂挂在树梢,映衬着地上的青白雪光,折射出道道清丽色泽。风声里头间或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南泱枕着绣枕细细地听了半晌,忽道,“外头滴滴答答的,真好听,想是雪化了吧。”

明溪坐在床畔抚过她的鬓角,微微一笑,朝她道,“是啊娘娘,又要开春了。”说着眸中又夹杂了几丝忧虑,细细望着她的左颊道,“娘娘,今日那个皇贵妃有意刁难您,今后恐怕也不会消停。”

她闻言却没什么反应,面上仍是淡淡的,“我在宫中已树敌太多,不怕多她一个。今日皇帝将凤印交予我执掌,华察尔同江璃蓉的脸都气青了,让我说,何必呢?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安安生生地过太平日子不好么?”

“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娘娘,她们想让自己好过,就只能让别人不好过。她们不想为难自己,就只能为难别人,人都是自私的。”明溪说着微微一顿,想了想又道,“如今皇贵妃风头正盛,但说到底,皇上还是护着娘娘的。那凤印交予娘娘也算是给永和妃一个威慑,今后娘娘手中凤印,她便不敢再仗着自己位分高作威作福。”

闻听此言,南泱的面色微变,沉吟半晌又道,“皇帝的心思我看不透,也不愿去看透,一切都随他去吧。”

明溪兀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竟没觉察出她的异样,又叹了声气道,“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至少有凤印您手里,往后娘娘做什么事顾忌也都能少些——”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她的眸色微动,声音亦压低了几分,“娘娘,您说皇上今后可能复您的后位么?”

南泱闻言却是笑了笑,“明溪,从前我总说你脑子好,这桩事怎么反倒糊涂起来了。在皇帝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江山社稷更紧要,当初我南家动摇了他大万根基,如今他复了父亲的职,自然便不会册立我为皇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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