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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寂梦浮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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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毅撑剑跪在地上,他的面前站着的是穿着白袍的陌钰。他负手而立,冰冷漠然。
  “是我让他告诉你的。”
  李毅蓦然抬头,有些惊讶。
  “你要复活红莺,为什么?”
  “我怕她难过,她只有红莺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你可以让她信任你。”
  李毅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时间了。”
  

☆、02 魅生(二)

  陌钰不再追问,幻出一根湘妃竹,道:“我救不了她,红莺的灵早就已经散了,但是我将她的记忆注入在这只断竹里,你只需找到最好木偶师,制成人形木偶,红莺就会复活。”
  “……”
  “还有这朵红莲,它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是必须是刚死之人,时间久了,谁也救不活。你拿着,日后必能救回你想救的人。只是她将失去所有的记忆。”
  ……
  “两百年前你选择将她的记忆封在红莲之中,如今,你还是想要拿走她的记忆吗?”
  “你刚才不是告诉过我,渺烟已经活了两百年,你说这已经是她生命的极限,如果我想要给她续命,只得再次拿走她的记忆,不是吗?”
  “也许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终结。”
  “比起让她死,我更希望她活着,然后去找到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前一世我是别国的将军,为了国家,我伤她至深,这一世,我是大胤的太子,家国内乱不断,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胤覆灭在奸臣手中,最终我还是选择放弃她,她定然恨我入骨……”
  “在极北的北方,有一个叫忘川的地方,你取了她的记忆,将之放入忘川河底,便可让她永世存活。我答应过某个人不能进入忘川,我会在暗地里给你指路。”
  “……”
  “忘川河世代有引灵的鸱鸟守护,切记不要被他们咬到,否则你将永世宿在那忘川河底,永不得清醒。”
  “……”
  “在你去存放渺烟的记忆时,将我的记忆也一并存入忘川河。”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等一个人,只有渺烟活着,她才会将她带来我的身边。”
  ……
  荼蘼是被这场梦惊醒的,她只觉得心口有些痛,她不晓得那些痛是从哪里来的,她又为什么会痛?
  魅,陌钰竟是一只由思念化成的魅,从陌钰带她走的那一刻起,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游历天下,斩妖除魔的仙人,她从没有想过,他竟是一只魅,一只不能有感情的魅,如今,他有了感情,有了牵挂,今后会变成何等模样,她不敢想象。
  如此想着,荼蘼再也坐立不住,她要去瞧瞧陌钰大人,她要问清楚,也许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梦她怎么能作真。
  荼蘼来到陌钰的房间,犹豫了很久,直到屋里传来瓷器打碎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时,荼蘼一个惊吓,立即冲了进去。
  “陌钰大人——”
  她蓦地哑住声音,望着陌钰还没穿戴整齐就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身影,脸色瞬间有些红。屋子里热气氤氲,荼蘼想,他大抵是在沐浴。夜色有些深,屋内燃着一小节烛火,火光摇摇曳曳的,看上去似是要熄灭的样子。
  “怎么突然到我房里来?”陌钰淡淡地问道,抬手将衣服理好。
  荼蘼红着脸垂下眼,看着自己的绣花鞋,支吾了半天,最后道:“肚子有些饿了,这大晚上的,我不好意思劳烦小二,将才去厨房找吃的,路过你房间时,听到东西打碎的声音,我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一着急就闯了进来。”
  “嗯。拿衣服时不小心碰倒了花瓶。”他顿了下,道:“厨房同我的房间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啊!?是吗!?”荼蘼蓦地抬头望他,有些疑惑。
  见她这幅模样,他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上前几步,同她拉近距离。
  “长这么大了,还是这般迷糊。”
  话刚落,荼蘼就发现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眼里一阵恍惚,片刻后,上前一步,同他离得更近。
  “你爱我吗?还是只是想要把我带回灵山,所以,你才想要娶我?”
  “阿蘼?”他皱眉。
  “其实,你并不是不想让我去寻找神,你只是不想让我去寻找你努力想要隐藏的秘密。”
  “你想说什么?”
  “一只魅不该有感情。”她望见他蓦然紧缩的瞳孔,她的心一沉。“如果喜欢我,会让你死,我宁愿你永生永世都不要喜欢我。甚至,是从不曾认识我。”
  陌钰的面容一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谁告诉你的!?”
  她轻轻笑,抬手覆上他的胸口。
  “这里疼吗?”他没有说话,她眼底的笑意更深。“我喜欢你,想要陪着你永生永世。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灯会吗?我放河灯的时候就许了这个愿望,我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那时的愿望就是这样的简单。”
  “……”
  “也许现在我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她依旧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我不会和你回灵山,我也不会嫁给你,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一个让你自己也想要忘记的真相。”
  “不要去。”
  他抬手捂住胸口,那里又是一阵疼,疼得甚至是比以往更是厉害。尽管如此,他还是拉紧了她,不敢松手,第一次,他感觉到什么是害怕,他不知道她找到神族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他只晓得,他一旦松了手,就再也不能牵起她的手。
  最终,荼蘼还是拉开了他的手,他捂着胸口,疼得冷汗涔涔。当荼蘼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没有看见,他疼得呕出一口血来,最终晕倒在地上。
  

☆、03 师傅

  “娘亲,我们要去哪?丢下陌钰大人一个好吗?”
  “回大胤国。”荼蘼拉着陌莫,有些心不在焉的应道。“他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丢下他一个人就不行。”
  “我以为娘亲喜欢陌钰大人,昨天还搂搂抱抱的,今天就把陌钰大人给丢了,要是被旁人知晓了,又要说你抛夫弃子了——哎呀,疼!疼!”
  陌莫话没说完,就被荼蘼拎起了耳朵。
  “小小年纪的,在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要真是你娘亲,还不得被你气得折寿好几年!”数落他一阵后,她又问道:“还有,你知道抛夫弃子是什么意思吗?”
  “我看戏台上都是这样演的。”
  “你这么有闲空,还跑去看戏。”
  “啊,那是在景王府的时候,那时候太无聊,常听到下人们谈论戏院,我觉得很有趣,就偷偷跑去看了。”
  “往后不准再一个人偷跑去看戏了,要看也得带上我。还有,那抛夫弃子,是抛弃了丈夫和孩子的意思,不懂,不可以乱用词。第一,陌钰大人不是我丈夫,第二,你不是我儿子。明白了吗?”
  陌莫好孩子的点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就又道:“可是我是阿蘼的儿子啊。还有,陌钰大人昨天才说了,要娶你——哎呀!”
  荼蘼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正要好好教育他不要乱说话,这时,沉默许久的渺烟突然开了口。
  “为何要回大胤?我以为我们要去找忘川。”
  “我们确实是去找忘川,但是,大胤的秦翩舞是寻找忘川的重要线索。”
  “秦翩舞?为什么?”
  “因为她是太子洛的妻子,而你,似乎与太子洛还有一段纠葛。并且,太子洛便是两百年前李毅的轮回转世。”
  她们花了五天的时间赶回了大胤,此时,已经过了一个月的一半了,忘川河的位置还是没有准确定下,虽说有了一点小小的眉目,但是这眉目还不知道要兜多大的圈子才能看清里面的实质。
  渺烟的焦虑荼蘼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一到达京都,她们也没有如何休整,待到入夜,三人就一齐潜进了景王府。
  临闯进景王府之前,她们就做了一番调查,知晓初墨一行人在她们离开没多久后就都离开了,只有焰暝留了下来。如果她们今晚顺利的话,应该不会碰到他。并且,在这之前,渺烟突然将她拉到一边,避开陌莫,同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荼蘼,在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要信。”
  荼蘼对这番话的概念很模糊,她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清漪的事,陌钰的事,渺烟的话,让她隐约觉得渺烟知道些什么,但是她晓得,除非她自己查出来,否则她不会同她说什么。
  当夜,荼蘼施了定身术将秦翩舞院落的侍卫都定了身,然后和着渺烟、陌莫,三人正欲走进秦翩舞的厢房,却听见秦翩舞在房间里的说话声。
  “洛,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师傅?师傅走了,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
  ”你晓得我有多恨师傅吗?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师傅,我就不会家破人亡,甚至成了一个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侩子手。可是,我晓得,就算没有遇到师傅,我的家也终究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洛,你在哪?为什么要丢下师傅一个人,既然那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走?拿走了她的记忆,让她永世这样活着,甚至让她爱上自己的儿子,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渺烟的身子狠狠一震,站在她身边的荼蘼能够感到,渺烟似乎被秦翩舞的这番话惊吓得不轻。在她和陌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渺烟忽然一把推开了秦翩舞的房门。
  “你师傅是谁?夏卿洛又在哪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渺烟的突然闯进,吓了秦翩舞一大跳,手中一直拿着的一幅字画也掉在了地上。渺烟蹙眉,矮身去捡,秦翩舞似是突然醒悟过来,紧忙蹲下身去拾字画,但是最终还是被渺烟抢了先。
  渺烟将字画慢慢打开来,荼蘼走过去,越过渺烟的肩膀,只见画上画着风景秀丽的山水间,站立着三个人,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画上他们的笑容幸福隽永,让人好生羡慕。荼蘼抬眼,瞧见右上角有人题了两行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字的下方署名——秦渺烟。
  荼蘼有些惊讶,渺烟竟是姓秦,和秦翩舞同姓。不过,也许这个秦渺烟并不是她身旁的渺烟。这样想着,她转头看向秦翩舞,问道:
  “秦渺烟是谁?”
  秦翩舞一一看过她们,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渺烟的脸上,眼里神色悲伤。过了片刻,她竟是跪在了渺烟的面前,哽咽着道:
  “师傅,自从荼蘼出现后,我就知晓,很多事徒儿怕是瞒不住您了,徒儿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师傅,万愿您能原谅徒儿……”
  

☆、04 初识

  秦翩舞刚出生时,那时国之刚立,正值多事之秋,国家动乱不安。各诸侯国虽对夏安国俯首称臣,但是内里皆是不服,总有人在想方设法的想要将新皇弄下皇位,自己高坐龙椅。
  秦翩舞的父亲是开国的大功臣,对着内忧外患的家国,他更是首当其冲,鞍前马后的忙个不停,新皇更是对他器重非常,故而,他经常家不能归,甚至都不知道秦翩舞长得什么模样。
  直到她长到十岁时,她才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同年的五月,渺烟也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渺烟原本并没有名字,那时的她并不晓得渺烟是被父亲带回来的,她遇到她的时候,是在郊外的一片青青草地上。
  秦家尚武,但是秦翩舞却半点武功也不会,身子也很是羸弱,就连见了风也得咳嗽上好几天,那时的秦翩舞娇弱得让同龄的孩子嘲笑。只道她是武将世家的病秧子。秦翩舞伤心又难过,瞒着母亲一个人跑到外面,砸着石子释放心里的憋屈难过。结果这几个石子一砸,竟是帮她砸出个师傅来,并将她一身的病给砸没了。
  渺烟是在青青草原的一棵树上小憩被砸醒的,当她拿着石头飞身从树上下来时,翩然若仙的模样可是看呆了小小的秦翩舞。
  “这石头可是你扔的?”
  秦翩舞将双手收到身后,局促的摇摇头。“不,不是我。”
  听完她的话,渺烟什么话也没有,转过身正要离开,衣袖却是被身后的小小人儿抓住。她偏头看她。
  “你拽我衣袖作甚?”
  “石头是我扔的,我没瞧见你,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她歪头看她。“你知道为什么不骂我?”
  她转过身,弯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得欢快。“因为你长得可爱啊,我很喜欢你呢!”
  秦翩舞露齿一笑,“你真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又道:“你功夫真好,我拜你为师,你可以教我吗?”
  她摸摸她的头:“如果我们有缘再见的话,我就做你师傅,让你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女侠客。”
  她朝她笑笑,转身离开,小小的秦翩舞高兴坏了,上前追了几步,对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喊道:
  “师傅,我叫秦翩舞。你叫什么名字?”
  “渺烟。飘渺如烟雾的渺烟。”
  ……
  秦翩舞没有想到,只分别了两天不到的一个傍晚,她就再次见到了渺烟。那时候的她高兴得不成模样,拉着渺烟开心得直喊师傅。
  渺烟是被秦相带回府的,并且之前他们早已相识许久,秦翩舞还能记得当时渺烟同她说过,她是被秦相从一个大雪苍茫的苦寒之地带回来的,那时候她什么也不记得,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在那片白雪皑皑的雪原上,一年又一年。然后,秦相带走了她,给了她新生,更是给了她一个家,就连她的名字也是他给的,渺烟感激秦相,他是她的恩人,是她豁出性命也要去报答的人。
  自此以后渺烟便入住了相府,做起了秦翩舞的师傅。
  秦翩舞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一个渺烟的来到,却让她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也从不对任何人言语一句为何哭泣的原因,最后,终是悲伤过度,阖目离世。这样的打击让秦翩舞慌乱无措,悲伤铺地席卷向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女,让她几欲崩溃,一连病上了好几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那时,是渺烟救了她,用的是自己异于常人的鲜血救活了秦翩舞,从那以后,秦翩舞的病痊愈,就连一出生时带的沉疴旧疾也再没有复发过。
  

☆、05 续弦

  这段记忆说完后,秦翩舞坐在椅子上突然掩面哭泣起来,哭得哽咽不成语。谁也没有说话,她哭了一阵后,渺烟递过一方绣帕,秦翩舞愣了一下,抬手接过绣帕,转过脸,轻轻拭着脸上的泪,没再看渺烟。
  “我从没有想过,我母亲的死竟是因为你。我那样敬重你,那十三年来,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信仰,我不知道当我的信仰在某一天被打碎了之后,我该怎样去重新面对你……”
  新皇登基后的第十三个年头,也就是秦翩舞的母亲死后的一年不到,秦相突然说是要续娶一位夫人,没有人知道哪位女子这样命好,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抛下尸骨未寒的妻子而娶她续弦,这桩事在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城里的大街小巷都传的沸沸扬扬。都道那女子不是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就是皇亲国戚,要不然就是两个条件都具备。
  众人猜测到最后,却哪知他娶的只是某个官吏家的庶出,家庭背景不出众,才气不出众,样貌也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这可叫众人大跌眼镜,也没什么话可互相传颂,只是哑了声,意思意思送了段祝福也就作罢了。
  秦相大婚那日,年仅十三岁的秦翩舞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亦或是怜悯的目光,冷静高傲得有些不近人意。
  秦相会娶这样一个名不经转的女子,全然是秦翩舞逼迫出来的,其实他本意要娶的,是她的师傅,渺烟。
  在秦相大婚的一个月前,那日雨势淅沥,因皇帝宴请宫中,入夜了他才微带醉意的回到府中,回来的第一件事,他并不是回房脱衣就寝,而是径直朝着渺烟的住处行去,手中拿着一个雕刻精致的玉簪,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荼蘼从秦翩舞的记忆中看到,那时秦相嘴角的笑容,像极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秦相来到渺烟的住处时,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他远远的瞧见女子趴在窗棱前,指尖把玩着雨滴,笑容欢快灵动的模样,竟是看呆了他。他呆呆的瞧着她,不敢贸然上前一步,生怕自己的粗鲁破坏了这样美的景象。他就这样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连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也不自知。
  “父亲每次都这样偷偷看着师傅的吗?”
  他一个惊吓,猛然回头,朦胧的酒意已然被吓醒。
  “舞儿……”
  “父亲为何要这样惊讶?”秦翩舞扬唇冷笑一声,撑着素白的油纸伞走近秦相,又道:“师傅是父亲带回来的,那时我还小,什么也不晓得。”她顿了一下,定定的望着他:“娘亲死了,你可以再续娶夫人了。”
  “你胡说什么,你娘亲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但是眉眼间的无措还是被她捕捉到。
  “哦?”在这个字的拖长尾音下,她的眉眼瞬时变得冰冷。“你心里想得什么,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想娶师傅,你想现在就娶了她,甚至你已经想了十三年——”
  “啪”地一声脆响,秦翩舞被秦相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打的有些狠了,她的脸瞬时就肿了起来。她没有捂脸,只是抓着伞柄的手更紧了一分。此一刻,她盯着他,满眼恨意。
  “我是你的父亲,相府的主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我娶不娶谁还轮不到你这个做女儿的来管!”
  他们争吵的声音许是太大,只听雨幕中传来的哒哒脚步声,渺烟已经冒着雨来到他们的面前。
  “怎么吵成这样?小舞儿,是不是你爹爹欺负你了——你的脸怎么了——”
  秦翩舞挥开渺烟递过来的手,扔下手中的伞,大雨哗哗的顷刻打湿了她的衣裳。她伸出手夺过秦相手中的玉簪,狠狠地往地上掷去,只听一声脆响,玉簪断了好几节。
  秦相震怒,举起手又欲向秦翩舞打去,渺烟却适时的挡在了秦翩舞的面前。
  “秦大哥,有什么话好好说,小舞儿还小——”
  秦翩舞并没有领情,一把推开了渺烟,渺烟一个没防备,摔在了地上,跌了满身泥水。秦相怒极,还未放下的手又要朝她打去。秦翩舞此时却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冷声道:
  “相府夫人的位置不能空缺,我要你娶了礼部侍郎的庶女,陈婕菁,百日后就迎娶进门,否则,你就看着你唯一的女儿死在你的面前。还有,将渺烟收为你的义女,冠之以秦姓,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相府的千金,秦渺烟。如若待我长到十八岁,她的相貌依旧如先前的话,那么,她就是我们相府的二小姐,我秦翩舞的妹妹。”雨水不停的下着,顺着她的头顶蜿蜒而下,她将刀尖抵紧脖子,刀尖没肉,有血缓缓溢出,混合着雨水一路滴落。“有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希望父亲还是不要存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06 熟悉的莲香味

  “有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希望父亲还是不要存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小舞儿。”渺烟惊呼。
  “舞儿,把刀放下!”
  “父亲愿意答应舞儿的要求吗?”
  “小舞儿,听你父亲的话,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我们和和气气的商量。”
  “我们家的事还是希望师傅不要过问。”她没有看渺烟,依旧冷着眼睛盯着她的父亲。
  秦相抿紧唇,望了渺烟一眼,突然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秦翩舞唇畔微勾,“希望父亲遵守诺言,否则,你就等着女儿的尸体躺在你的面前。”
  她放下匕首,不再看秦相一眼,在渺烟的扶持下,向着她的住处行去。大雨中,秦相挺直的脊背在雨水的冲刷下,有着些微的颤抖,他缓缓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玉簪碎片,而后攥在掌心,握紧。
  建安帝十八年,这时的秦翩舞已经长到了十八岁,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而渺烟依旧如她初见时,年轻而好看。果真如了秦翩舞所料,渺烟的存在就是一个不老的神话。这一年,她让秦相将祖传的一对玉镯送予渺烟和她,那是一对莹白玉,通体亮泽的上等美玉,秦家有祖训,这对白玉镯只传给秦家的长女嫡孙,如今却将之传给了渺烟,她成为秦相的女儿,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这件事后,相府的奴才仆役大肆彻换,新来的一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秦相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秦翩舞,二女儿唤做秦渺烟。
  五年前她用了这样一个果断决绝的手段,绝了秦相对渺烟的念想,她从未曾后悔过,甚至,她心里残存的恨意一日比一日浓重。可是这样的恨在看到渺烟纯粹欢快的笑容后,又消失殆尽。
  她心里一直明白,她恨的人是她的父亲,与渺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从秦翩舞的这段记忆为引,荼蘼竟是瞧见一处冰寒之地高升出渺渺寒雾,那寒雾下隐隐躺着一个人,他的胸口有白光溢出,白光温柔轻盈,只是太模糊,她看不清,她凑近想看清些,那些寒雾突然凝聚上涌,最后直冲进荼蘼的眼睛里,瞬间,她的眼睛里是彻骨的寒意,然后有光点跃然在她的眼睛里,跳动,闪烁,慢慢的组成了一幅幅有声图画。
  建安帝十八年春,四月初五。
  那是渺烟第一次见到太子洛的日子。那日入夜时分,渺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因白日里教导秦翩舞剑法,自觉有些累了,正欲褪了鞋袜上床休息,哪料还未走到内室,便有一黑衣男子突然闯入她的房间,还没等她惊呼,她的嘴巴已被来人捂住。
  暗黑的室内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有鼻尖弥漫的淡淡的莲香味,让她突然被提起的心又忽的放下了,她只觉得这股莲香味很熟悉,可是她又不记得她在哪里闻过。
  “姑娘,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借姑娘的地方躲一下,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附在男子有些凉意的手背上,她感觉掌心有股湿热的液体流过,她一惊,拉下男子的手,转过身,借着窗外透来的几点月光,她瞧见他的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正往外汩汩的冒着鲜血。她让自己镇定下来,从袖口掏出一方绣帕,不顾男子月色下略带惊讶的眼睛,细细的用绣帕把他的伤口包好。
  这时屋外传来士兵搜查刺客的声音。渺烟眉头一皱,朝着男子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来到内室的窗户旁,抬手推开窗户,让他藏到屋中的隐秘之处后,突听外面有声音道:
  “二小姐,有刺客闯入府中,奴才怕小姐有危险,请容我等进去搜一搜——”
  “啊!”
  渺烟尖叫一声,已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左肩,顷刻,鲜血横流,濡湿了她大半边的衣袖。守卫们应声破门而入。男子微愕,欲要上前查看她的伤势,渺烟朝他微不可见的摇摇头,额头上已经疼得冷汗涔涔。
  “刘守卫,快,快去追刺客,他,他从,他从窗户逃走了,看方向,大抵,大抵是从后院逃,逃走了,快,快去追……”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乱做了一团。男子最后望了一眼月色下有着朦胧面容的女子,趁乱从正门几个翻身逃了出去。
  渺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救一个陌生的男子,但是直觉告诉她,他是一个对她来言很重要的人,她心里一直以来空落落的地方,因为他的出现,而被渐次填满。
  

☆、07 太子洛

  渺烟养伤养了大半个月,伤口也并没有怎么好转,许是那一刀刺得过深,伤口长得很慢,就算秦相请了全国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渺烟的伤口愈合的也并不是很乐观。
  在养伤的期间,秦翩舞常来瞧她,但是话并不多,只一个人默默坐着,反倒是渺烟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偶尔还会很夸张的笑个不停,然后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惹来秦翩舞的几个白眼后,她只好吐吐舌头,缩回被子里,乖乖的当她的病人了。
  在全府人的眼里,秦翩舞冷静沉稳,渺烟欢快活泼,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在他们的眼里,渺烟是秦翩舞的妹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个好动、时刻停不下来的女孩竟是秦翩舞师傅。
  四月二十。这是一个有风的日子,风很大,吹得没关严实的窗子打在窗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秦翩舞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瞧她了,渺烟听下人们说,前几日太子洛到府里来同秦相商谈国事,后在花园偶遇练剑的秦翩舞,大抵是被她的剑术所吸引,拔剑就上前与她切磋了一番,打得不分上下,最终以平局告终,事后,太子洛就直赞秦翩舞是女中豪杰,要是身为男子必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秦翩舞便回了他一句,就算我是女子,也必然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秦翩舞那番话说得清冷高傲的,倒是听愣了太子洛,自此后,太子洛便常来相府,不光同她切磋武艺,更是同她茶余大谈国事,往往是乘兴而来,满兴而归,太子洛对她的赏识更是日趋深厚。
  因着这件事,渺烟心里有些不是味,秦翩舞就像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只一个外人就让她忘了她这个受伤的师傅,就像是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花被人偷去了一样,怎一个心疼了得。
  那日,她穿戴整齐,得了太子洛和秦翩舞的所在之处,于是便一人轻装上阵,想要去瞧瞧到底太子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是可以让极少言笑的小舞儿同他畅谈那么多天。
  可是,渺烟没有想到,只那一眼,她仿似突然间明白,她活了这样长的时间,也许只是在等着他的出现。
  那日,她瞧见他,恍惚着上前,她问他。
  “你是谁?”
  他瞧着她,眼睛里漠然的寒霜,让她的心熟悉的咯噔一跳。空气里莲香满溢,她听见他说。
  “夏卿洛。夏安国的太子洛。”
  一眼便害了相思,从此后,她关注的最多的,便是夏安国的太子,夏卿洛。
  小到他的饮食起居,大到他又上了几次战场,打了几起胜仗等等,其实这些事并不用她刻意去打听,相府里最近突然流行起窥探起太子洛的事了。原因先前并不知晓,后来才晓得,他们打听这些事,就是为了秦翩舞的未来,太子洛常来府里,又只见秦翩舞一人,对他们的大小姐并不是只有一般的心思,再到后来,竟是传出太子洛想要迎娶秦翩舞的消息,后来又因外患严重,魏赵韩三国联兵攻打夏安国,家国堪忧,秦翩舞不顾父亲反对,毅然决然舍弃女儿家的锦绣罗衫,披上厚重的战甲,杀敌卫国,太子洛不忍她女儿家独自一人战场冲锋陷阵,当即请示皇上,要挂幡主帅,即刻奔赴修罗一般的战场。
  得知此事,渺烟并没有去劝她,秦翩舞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她都会全力支持,哪怕她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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