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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剑凝霜-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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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人瞥了他一眼,一面查阅画了押的供状,一面信口说:“本官从没见过甘心认罪的死囚,你也不例外,你说吧。”

〃小民有三件事要说。其一,小民死在贵县不打紧,而凶手不但能逍遥法外,同时,更枉送了车夫和四名旅客的性命。其二,大老爷先入为主,并末给小民丝毫申诉分辩的机会,冤屈难伸,屈打成招无以服众。

他惨然一笑,一字一吐地说:“青大大老爷,你骗得了你自己的良心,骗不了全县数万平民百姓的耳目,但愿你青云直上,封侯入阁一帆风顺,永没有致仕重为庶民的一天:不然的话,日后你会遇上像你一样的酪吏,那时你便不至于如此愚昧刚愎了。”

“你好大的狗胆!”郭大人气得暴跳如雷,离座厉吼。

他吐掉一口血,木然地说:“死且不惧,怎不大胆。小民已认命只希望大人扪心自问而已,将一个劫后余生逃得性命赶来通风报信的人当作劫车凶手,大人并不见得聪明……〃“押下去。〃,退堂广郭大人高叫,离开了公座。

“退堂!”公人大声传呼。

所有的人皆肃立欠身,屡声橐囊,大人扬长而去。

狱卒拖起艾文慈,公人们开始赶走观审的人。

他吃力地向对面的原告姜定远咧嘴修笑说:“姜兄,在下死了不打紧,田福春与四位乘客就因为你阁下的愚昧,命在须灾。在下如果不被你送入衙门,东陵镇的商家兄弟尚不敢杀人灭口,你平白送掉他们的性命,不知是何居心?阁下,赶快传侍给卞店主,虽救不了田福春他们五个人,也许可查明根底替他们报仇雪恨,以免他们含恨九泉。”

姜定远脸色一变,赶忙将一锭银子塞入狱卒的袖中。栗然地问:“那……你真是冤枝的?”

“世间竟有你这样愚昧的人。在下如果真要动车,怎会等到东陵镇才下手?又怎会登门自投罗网?青天白日闹市之中,公然入店抢劫?

你也不想想事情是否合情理,害人害己枉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卞东主一代英雄,用了你这种人,可说是倒了八辈子大楣。田福春也真是死得冤往。”

“那……那你为何招认?为何不表示向提刑按察司上诉?”

“哼?不招的结果如何?别说向提刑案察司上诉,即使是上京击登闻鼓也是杜然,你没听说过灭门令尹这句话么,我一个外乡人,身在死牢,如何去找有利于我的证据?”

狱卒与公人不敢再逗留,拖架着他置回死囚车。

当晚,县太爷亲颁手示,不分昼夜,调集县内所有的巡捕和丁勇,严加防守大牢,而且布下埋伏,严防艾文慈的贼伙反牢劫狱。

当晚,来了几个夜行人,发现戒备森严,失望而去,避免打草惊蛇。

按审汛的情形看来,艾文慈的命运已经决定了,无可更改,即使姜定远想撤回诉状,也无可驳回,势不可能。县太爷已命师爷拟好两件文书,一是要求城武县查证东陵镇劫车案的详情,一是里报府城有关动车案的破案经过,拟定的判决是斩立决,专等城武县的回文到来,一并呈府城。

一般说来。知县大人已判决的案件,可说已成为定案了。虽则死刑的定谳大权并不操在知县大人手中,但官官相护,也不愿多管一下级官吏的事,如果没有死囚亲友奔走抗告,府大人布政使大人不会批驳重审的:甚至经由按察司呈报刑部的案件,刑部也极少批驳。真能获得平反的案狱,可说少之又少。

如果囚犯的家属掌握了足以雪冤的反证,又向府衙门抗告,如果伸不了冤,再上布政使衙门抗告无效,便得到按察使衙门了。假使仍然无效,便得申请上京的路引,到京师击登闻鼓告御状,但等犯人解送别部会审,因死刑犯例由三法司审讯复核。府州县的权责,只限于枚、流徒、迁徒而已。会审不服,便可击登闻鼓。登闻鼓设于长安右门外,由六科、锦衣卫派人轮值收状,非大冤及机密大事不得去,未必由皇上亲鞠,这就是所谓的告御状。

像艾文慈这种囚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除了等死之外,可说毫无机会苟全性命。如果熬不了刑,恐怕连解往府城的机会也没有了,死在重刑下那才冤哉枉也。

第三天,城武县的回文到了,文上说,骡车沉没在东陵镇西面卧龙冈下的泥淖中,货物已空,车夫与四名旅客的尸体已经打捞上岸,忤作验出皆是刀伤致死。之外有一名匪党的遗尸,显然是劫车时被车夫所击毙,经传讯东陵镇目击凶案发生的三位证人,证明劫车人旅客之一,会合埋伏在该处的一名匪党共同下手抢劫。因该车曾在东陵镇歇息半个时辰,证人认出该劫车贼是一位自称郎中,胜南名鸣的人。

第四天,递送文书的人先出发,至府城投文。

第五天,囚犯上了铐链,打入囚车,由八名公人武装械送府城,囚车走得慢,至府城两百二十里,预定三天方可到达。

这几天中,岳珩兄弟一群男女,查遍了兖州府城,最后得到线索,一名操京师口音叫南鸣的郎中,搭乘兖州车行的长程骡车,据说去处是曹县。

他们立即起程,奔向曹县。在他们离开兖州府城的稍后片刻,姜定远派来报讯的人,刚好踏入城门,接着是递送文书的人到达。他们并不知情。失之交臂。

岳珩兄弟、飞霜姑娘,和他们两位朋友贾芳、雷震远,五个人在两天后到了金乡城,沿途毫无所见,入城第一处先到的地方,便是鸿福客栈。

岳珩极少出京,对江湖门道生疏,因此久走江湖,朋友众多的乃弟岳琳,成了他们事实上的主脑。

五个人风尘仆仆,踏入鸿福客栈,已是木牌正本之间了。岳琳首先踏入店门,直趋站房的柜台,首先取出京师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所发的勘合(身份及办案的文件),在柜上亮了亮,向柜内的麦定远道:“掌柜的,有事请教。

姜定远看清了勘合的内容,脸色大变,欠身陷笑道:“大人有何指教,请示下。”

“贵店在府城的车店,十天前发往曹州的一辆骡车,车把式是田福春。车上有一位姓南名鸣的郎中,掌柜的可认识这个人?”

“请问大人,那位郎中是大人的朋友么?”姜定远吃了一惊,心向下沉,骇然变色问。

“也算得上是朋友。”

〃哪……他……他也是锦衣卫的……将爷。”

“那倒不是。咦!掌柜的,你怎么啦?”

姜定远双腿发软,不断打冷战,脸色灰败,抽着冷气说:〃贵……贵友在十天前,在……在城武东陵镇,打……打劫敝店的骡……车,杀了田师父和所……所有的乘……乘客,又……又来本……”

“什么?你说他打劫贵店的骡车?”岳琳失望地问。

“是……是的……”姜定远魂不附体地说,接着心惊肉跳地将所发生的事—一说了。最后又说:“昨天一早起解,这时恐怕已快到济宁州了。”

岳琳扭头向乃兄道:“大哥,恐怕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不然怎会沦落到劫骡车的地步?再说,这位掌柜的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活擒,谁能置信?”

岳珩深以为然,苦笑道:“二弟所料不差。看来,咱们又得重新再找线索了。”

飞霜姑娘秀眉深锁,接口道:“这件案子有点蹊跷,琳哥,何不找知县大人问问详情?”

“问知县?用不着吧?”岳琳不想找知县打交道。

“论脚程,今悬巳牌初正之间,定可碰下囚车,但并末遇上,是否其中有隐情。既然来了,没看到南郎中,不是很可惜么?如果不找知县,可向驿店找坐骑,咱们住回赶,明早或可赶上囚车,断不可失之交臂,看看也好放心。”

“对,去驿站要坐骑,巳是傍晚时分,咱们连夜赶路,可望在济宁州赶上哩!走。”

等他们弄到坐骑,已是傍晚时分了,星夜追踪,反奔济宁州。

他们却不知,囚车根本末出金乡县界。昨天,囚车出了大批漏。

当囚车出发时,远远地跟来三名钉梢的人。这三位村夫打扮的人,全都是身材魁伟,相貌凶猛的大汉,怀中藏有匕首,胁下挟着以布巾包着的暗器囊。三人后面里余,一名马贩子赶了四匹健马,马有络头,有僵,却没有备鞍镫。

三大汉之一是个脸色苍暗粗糙,左颧骨旁有一颗大青痞的人,一面走,一面向左右两名同伙说:“咱们得手之后,不必再回东陵镇了。”

“为什么?”左面下领突出的大汉问。

“免得引起官府的注意。”

“死囚与公人一个不留,没有活口,怎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怕万一被人看到,不得不防。得手之后,咱们飞骑赴矩野,先找地方把那些银于花光快活,等风声平静之后再回到东陵倚靠商大哥。”

“咱们准备在何处动手?”

“前面是八里庄,八里庄北面三里地,是浊沟桥,桥北便是白狼套,那儿冈阜连绵,古林蔽天,附近前后七八里不见人烟,正好下手。”

“要不要先绕到前面勘看地势,埋伏相候。”

“哈哈!你怎么老说些外行话?咱们既不是打闷棍的小贼,又不是收买路钱的地主。咱们不一定要选择时地,又不需洗劫财物,只是杀几个人而已,只消四野无人,杀了便走,用得着已经是已牌末午牌初了,炎阳似火,没有行人的坦荡官道上热气蒸腾,可看到褐黄色的路面,形如波浪般扭动的气流。八名公人穿了青盘领衫,戴平头巾,脚上穿形如靴,但却不是靴的臃肿皮扎翰,带了单刀,铁尺。有一名公人带了公文袋,另一人带了刑架。囚车是粗坚木所造,四尺长三尺宽,高亦四尺,棍设四轮,形如木笼,鸡卵粗的门链,上了一把两斤重的大锁,门与柱加了封条,一人拉,一人推。里面的艾文慈屈坐在车内,像一头被挤在槛内的病虎——囚车本来就叫槛车。他身高八尺,上了铐链带了脚链,挤在小小的囚车内。连转身都感到困难。头顶烈日炎炎,他又带伤在身,那情景,委实令人不忍卒赌,望之酸暴。

只走了半天工夫,他已经奄奄一息,看样子,是否挨得过三天的两百里长程,大成问题。

大明圣律为太祖皇帝所亲打,对死囚算公平。早年定都南京,建三法司于钟山的北面,命名为贯城,贯索七星如贯珠,环而成象名天牢;这就是天车名称的由来,死囚除特殊原因外,须械送三法司复审。三法司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拿驳正。三法司有所谓三审四讯,尽可能给死囚公平审判辩罪的机会。三国以来,不但刑律在变质,官场风气日趋败坏,流弊丛生,死囚是否能活着解送三法司,得看解选送当地官吏是否贪赃枉法,也得看那些解差是否有天良了。如果死囚有家属,有的是钱,可以沿途照顾,用金银塞解差的钱囊,犯人活命的希望要大得多,不然的话,恐怕得劳师半途的地方官吏开发死亡公文了。

囚车的后柱上,挂着解差的行囊,和一个大皮袋,里面盛着犯人的

物品,这些物品须随犯人一并解交,作为证物。

八名解差大热天赶略,本就一肚子火,再加上艾文慈无亲无故,身上仅有的十余两碎银和数百文制饯,已成为赃物没收作证物,哪有余钱送给解差买命?因此,一路上吃足了苦头,被那些解差虐待,不给他水喝,不许他入睡,饱受折磨。

过了八里庄,出庄不久,在后面推车的公人便开始抱怨老天爷不作美。咒骂老天爷不公平:“该死的老天,怎么偏偏在咱们出差的日子里晴空如洗万里无云?毒太阳晒得他娘的脑门子发晕,来回六七天,真够受的。”

走在右面的解差,用刑棍戳戳艾文慈的腰胁,喝道:“该死的贼囚,不许睡,大爷们在太阳下赶路,苦了两条腿,你他娘的有车坐舒服写意,还想享福睡大头觉?小心把福享完了。天杀的贼囚,你可拖累了咱们兄弟快活。咱们可托你的福,替你推车做脚夫哩!你再睡,太爷搞瞎你的狗眼。”

艾义慈怎能睡了?饥渴交加,伤势恶化,已陷入半昏迷境地,并不是真睡了。他被刑棍捣得痛入心脾,哎一声惊叫,浑身一震,领上的肌肉不住抽搐,哑声叫“诸位公爷,请……请给我——……口水,我……我渴死了。”

公人冷笑一声,取下水囊拨开水塞,自己咕嘻嘻喝了几大口,将水囊伸至囚车顶,冷笑道:“喏!水来了。”

水从壶口泻下,泻在囚车顶的木栏上,洒落在艾文慈的头上。

英雄末路,猛虎在押,只能逆来顺受。他发狂般用口接水,但倒水的人却不向他的口中倒,逐渐后移,水泻范在他的颤顶。囚车太窄,他的头不能再往后仰,无法跟随泻下的水。

“哈哈哈……”八名公人全都狂笑。

他嘴唇干裂,需水滋润,费力地吮舔沾湿的肩臂,衣衫上沾了尘土。

沾上的水成了泥浆,他顾不得污脏,总算获得些水份润唇。

“身在公门好……好修行,诸位公……公爷,请……”他痛苦地叫。

公人仰手入内,抓住他的发结向外拉,凶狠地地说:“大爷们倒了八辈子媚,接下你这趟好差事,如果咱们不可怜你,给你带上枷,你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你给我闭上嘴,免得受活罪。”说完,放了发结,粗野地发出几句不堪入耳的臭骂,方消了一口气。

轮声辘辘,囚车沿官道缓缓东行。

浊沟桥在望,那是一座长仅两尺的木桥,桥的东北,是起伏不定的丘陵野地,荒林散布其间,前后不见村寨,除了偶有三两樵夫出没之外,罕见人迹。官道上不时可看到三五个匆匆赶路的旅客,走这条路的似乎不多。经过多次大水灾,黄河夺运河时,济宁州一带损失甚重,所以地广人稀,走上二三十里不见田地村落。

官道通过丘陵地带,两例全是野林,过了浊沟桥,进入第一座树林,轻风徐来,暑气徐消。公人们精神一振,前面挽车的人喜悦地叫:“晦!

舒服,歇会儿,等会儿赶过白狼套进食。”

囚车推至路旁的树荫下,八名公人像是得救的死囚,一窝蜂地往树下一躺,吁出一口长气,一名公人取水囊喝水,懒洋洋地说:“咱们不能歇得太久,过白狼套还有六七里才有人家,歇久了,便赶不上午餐了,要不就在此地进食,多歇歇腿。大热天,一天赶七十里真挺不住。”

“我可不愿在这种荒凉所在多歇,要到徐家庄进食。小店里的徐大嫂烧得一手好菜,我可不愿在此吃那些发下来的硬馒头。”另一名公人说,一面说一面走向囚车。

囚车内的艾文慈,正扭头打量挂在车后的皮袋,心中不断地想:“老天爷如果给我机会能弄开皮袋,取出精盒的日精剑,五行就有救了。”

“你看什么?”一名公人叱问。

他转头收回目光,冷冷地盯视着这位公人。他心中明白,这些公人有一个铁打的心,钢做的肺,冷冰冰的血,人性已泯。向这种人乞怜,一无好处,只有自取其辱,宁可饥渴而死,也不必再乞怜偷生受辱。

他的双眼由于痛苦的折磨和饥渴疲劳的侵袭,以往清澈有神的光彩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红丝满布,配上红肿的脸面,像是一头病虎,流露着可怕的慑入神情。

“贼死囚,我在问你。”公人狞笑着叫。

“看你。”他吐出两个字。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不回答。此时此地,充硬汉只有自己吃亏,说不定会送掉老命。大丈夫能屈能伸。像他这种人,对生命并不太留恋,但却具有无比的坚韧性,能适合环境谋取生存,即使到了绝望关头,仍不放弃希望,环境愈恶劣,争生存的意志愈强烈,只要一息尚存,他是不愿也不肯倒下去。

〃你看我有何用意?”公人凶狠地问。

他勉强挤出一丝可怖和笑容,说:“小可已看出公爷有一副慈悲的心肠,动了侧隐之心,给小可一口水解渴好么?〃“哼!我这种人如果要有慈悲的心肠,妻子儿女恐怕早就饿死了。”

公人不屑地说,神色柔和了些。

“公爷跟了一位不要钱的清官,因此……”

“哼!清官?清个屁,那是个狂徒而已,自以为不要钱,便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妄为,自命清高沽名钓誉,一半狂一半疯,他还以为自己是青天大老爷呢。如果他做了天子,恐怕比秦始皇还要残暴,天下人不死掉一大半,他岂肯甘心?咱们这些人都不用活了。他如果是清官清官会用严刑迫供?会凭一面之词入人于罪?朝廷圣律审人犯只准用荆条,他却用夹棍头箍来对付你,首先他自己就知法犯法,滥用私刑,那还算得是清官?见他娘的大头鬼。”

公人发了一顿牢骚,然后往树下一躺,不再理会。

他又乘机瞥了身后的包裹一眼,心说:“但愿午餐时,他们不把包裹拿走。”

不久,公人们重新上路。本几,前面出现了一处两道冈坡夹路的处所,那就是白狼套。野林蔽天,野草及腰,好一处僻静阴森的所在。

前面转角处出现了车影,三辆双头轻车陆续出现,八匹鞍上有骑士的健马前四后四,保护着车队的前后。

车马的速度不徐不疾,渐来渐近。喝!好神气,三辆轻车不论车身与驾车的骏马,所有的装饰皆鲜明光亮,每一颗铜钉皆擦得光闪闪,比东陵镇商家的轿车华丽得多。

八骑上四男四女,四男全是中年人,文绉绉地,脸上经常流露着和蔼的笑容。四女皆是清秀的十四五岁小姑娘,穿了北脚长裤,半统弓鞋,上身是白罗春杉,另加宝蓝色小短袄,一个个眉清目秀,稚容末褪。

但他们的鞍分插袋内,竟然各插了一把长剑。

三位车把式的相貌,胆小朋友保证不敢仰望。第一位虬须如戟,脸膛色如淡金,那双怪眼精光四射,熠熠迫人,像是可看穿人的心肺。身高八尺以下,坐在车座上凛如天神。

第二位车把式狮鼻海口,满脸横肉,眼似铜铃,脸色红中带紫。

第三位车把式头顶光光,四周留了一圈长发,披在三方长及胸下,像个披头鬼。一字粗浓眉大眼神光四射,脸色如古铜,大八字黑胡两头翘。

三人的年纪皆在四十上下,一个比一个雄壮,像熊,也像大牛,两条粗大的手臂,怕不有上千斤的神力?一看便知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大概一顿饭难可吃下二三十个慢头和三五斤大肥肉的呢。

驾车的六匹健马也出奇地雄骏,没有这样的骏马,也就配不上这般出色的车把式,随着车把式的长鞭拂动,六匹马昂首竖耳,塌腰翘尾,精神抖擞地踏起小跑步,步伐、姿态、蹄迹、驾铃声,无不整齐划一,从容有度,器宇轩昂,拉着的轻车平稳如顺水放舟,似乎没有丝毫颠簸。

轿形的车厢栗木为架,轻桧为壁,天蓝色漆,绘有彩云纹图案,两侧是宝蓝色如意花环,中间有四个篆字:中都汤府。

本朗立国初年,定都南京,洪武二年九月,太祖高皇帝在故乡濠州建立一座中都城,至洪武三年十二月方行竣工。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朱洪武出身无赖,还能不在故乡神气一番?

濠州,先改为临濠府。洪府六年,改中立府,七年八月,改凤阳府。

中都城在凤阳城西,是天下第二大城。第一大城是南京,周九十六里。第三是京师(北京),周四十五里(那时北京外围二十八里重城尚未建筑)。

中都城,周五十里四百四十三步,有九座门。中间是皇城,周九里三十步。城中没有留守司辖有附近八个卫,一个千户所,人卫是凤阳右卫、凤阳中卫、皇陵卫、凤阳卫、留守左卫、留守中卫、长淮卫、怀远卫、与洪塘千户所。皇陵在凤阳城西南,叫皇陵城。长难关在凤阳城西北。

东北有洪塘湖,称洪塘湖屯田守彻干户所。如果不是有这五六万名精兵防守,响马贼流窜期间,中都城恐怕早就烟消火灭了。

中都场府,谁知道轻车的来历?百姓小民也许曾听说过中都,却不知汤府的底细了。官府中的人,大概不会不知。反正这三辆车车柱用云头,车帷用间金饰银璃绣带青慢,熟悉官场舆府制度的人,一眼便可看出车主人的官旗,至少也在三品以上一品以下,虽则车上末插着车主人的官旗,主人不在车中,但各府州县的官员,绝对不敢找这种车的麻烦,甚至还得派人护送过境!

公人们天生有一双势力眼,看到前面的车马,便知来头不小,慌不迭将囚车向路旁靠,四个公人推推拉拉乱成一团。

合该有事,艾文慈确是渴得受不了,公人们靠近囚车推拉,恰好一位公人的水囊靠近栏杆附近。栏杆宽约四寸,足以挤过一个水囊。

他顿忘利害,铐链咋啦啦响,便被他抓住了水囊,咬掉囊塞子,咕噜噜将水猛往肚里灌,干裂的嘴唇获得滋润,他完全忘却了水囊碰击裂唇的痛楚。

这还得了?公人一声怒叱,伸手猛夺。

他虽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虚弱委顿,但为了解渴活命,仍用了全力紧抓不放。双方一用劲水囊带拍一声断掉啦。

四个公人已将囚车推至路旁,同声怒叫,大声咒骂。

被夺走水褒的公人无名火起,拔出了单刀怒吼道:“该死的贼囚,太爷要割掉你的舌头,砍掉你一支手,狗娘养的!”

他不加理睬,拼命喝水。

公人的单刀作势向里戮,危机来了。

………………………………………………………

第二十二章 宝相庄严的孝和尚

领先的四名骑士到了,先头一名留三给长须,四方脸的骑士沉喝道:“住手!不许行凶,怎么回事?”

车马全停住了,三部轻车的窗帘掀开了一条缝,车内的人悄悄向外瞧。

公人们真听话,出刀的人停手说:“死囚大胆,竟敢抢夺水囊,在下要教训他。”

“他为何要夺水囊?”骑士和气地问。

“他……”他要喝水。

“你为何不给他水喝?”

“这……”

“你们多久没给他水喝了?”

“阁下不必管咱们的事。”公人恼羞成怒地说,又道:“一个杀人死囚,不能对他太客气。”

骑上仍然淡淡一笑,平静地说:“未经刑部定案的人,皆不算是死囚,你们是哪一县的解差呢?”

“金乡县的解差。”

“送到府城么?”

“是的。”

“囚犯姓什,名谁,所犯何案?”

“姓南名鸣,是劫车杀人犯。”

“知县大人定了案?”

“罪证确实,判决不待时。”

“咦!罪证确实,只须呈文到府,候命处决,为何将人犯解府?”

死刑犯的判决,有绞、斩、凌迟、杖杀。行刑有立决、秋后决、决不待时。决不待时,意指不必等到秋后,除了规定的停刑月、日,皆可行刑,罪证确切的重犯,可以将审讯经过向上呈报,不必将人解上,由府呈文刑部,候批核准就地正法。这是指偏僻地区而言,在山东地境是不许可的,一听便知对方不熟悉官场事。

公人也糊涂一时,说:“在下奉命解送人犯,不问其他。”

骑士尚未回答,第二辆轻车的车把式叫道:“施爷,主人有请。”

骑士应喏一声,兜转坐骑驰抵车旁,马上欠身向车窗低声道:“请姑娘示下。”

“施叔,保全那人的性命,可好?”车内人也低声说,语音极为悦耳。

“在下当为其缓颊。”

“有劳施叔了,保全他到府城便可了。”

“不敢当,在下当尽力。”微含笑答,兜转马头重回原位。

听三人的回答,令人摸不清边际。车把式称车内是主人,而主人却是姑娘。施爷神色谦恭身份甚低,却又自称在下。而车中的姑娘,却又称骑士为叔。三人之间的称谓神情,透着邪门。

骑士瞥了众公人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们请记住,这位犯人如果不好好地解送府城,要是有了一差二错,惟你们是问。”

“你阁下……”

“不必问在下是谁,总之,在下可以要你们替这位犯人抵命。”

“你……”公人愕然叫。

“在下是当真的说一不二。”

“你赫唬……”

“在下不是赫唬你们。请禀明知府罗大人,说在下施俊寄语,请他费神,对犯人的案情慎重推断。”

“这……小的从命。”公人顺从的答。

这位施俊竟寄语知府罗大人费神,来头岂同小可?他不敢不顺从。

“你们该带有详文,给我看看。”

“这……”

另一名骑士呵呵大笑,说:“我说,你这位虎狼解差,最好给我这位兄长看看,你听清了没有?”

公人打一冷战,赶忙去找招文袋,取出详文呈上说:“爷台请过目。”详文内只是犯人的身世资料,与犯案的情由,犯人的审讯供词,皆已先交差役先一日呈送府城,自然所有的文句皆对犯人不利。

施爷将详文交回,说:“不管犯人所犯何罪,他必须受到公平的审判,罪尚未定,你们不可难为他,知道么?”

公人唯唯称是,车马立即起程。

囚车也开始移动,艾文慈总算因祸得福,不再受到公人的苛待。

车马以稳定的速率前进.不久.劈面遇上了迎面而来的三个跟踪人,双方相错而过,各走各路。

前驶十余丈,第二辆轻车的车把式又亮声叫:“施爷主人有请。”

施爷勒马相候,等车驶到时同时并进、施俊在马上欠身向车窗问:“请问姑娘有何吩咐?”

“刚才那三个人施叔认识么?”

“这个……在下没留意。姑娘认识他们?”

他们是六安州五虎武家兄弟与九绝判官明义彰。五虎抢劫州南首富林公瑞祥,刀伤事主惨杀妇孺,七尸九命轰动南京。六安州李巡捕请来了安庆府的名捕神刀王舫,独闯嘉年壮,格杀二虎刀伤九绝判官明贼,武家兄弟逃脱,明贼也幸逃得狗命。从此亡命天涯,四处犯案,被神刀王舫追得几乎无处容身,想不到他们三人都在此地出现,不知有何图谋?”

“咦!真是他们?”施俊讶然问。

车内传出轻笑声,问道:“施叔不相信我的眼睛么?”

“在下怎敢?姑娘之意……”

“我要跟踪他们!”

“姑娘,那…哪怎么可以。三两无恶不做的小贼,不配劳动姑娘的大驾,在下转回去,把他们一齐擒来便了。”

〃不,我要看看他们是否一起造孽。看他们行色匆匆。扮成村夫未带行囊,去处当在附近。你保护芝姨和馥姐姐先走,晚间在金乡见面。”

“姑娘要……要一个人……”

“一个人够了。但可叫小琴跟着我。”

“好,今晚在金乡见。”施俊无奈地道。

车马继续前行,蓦地蓝光一闪.车门倏开即闭,一条奇快无比的蓝影激射而出,闪电似的隐入路旁的深草密林中,一晃不见。

车后的四名女骑士在车把式示意之后,一名女骑士将缰抛给同伴,拔出长剑迅疾系在背上、飞跃下马。也窜入路侧的密林中,身法也迅速无比。

车马继续向前驶,不久,赶了四匹光背马的人匆匆而来。

囚车向前推动,接近了前面一座矮林。刚好是下坡路,矮林从坡路顶延伸至坡底,坡对方是一座松林,两端的坡度都不去。

三个村夫在离开车马后不久,便加快脚程急奔,赶了里余,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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