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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剑凝霜-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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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跟着崔如峰出了镇东,沿一条向东南行的小径急走,不久便到了一座阴森森的古松林,小径一分为二。崔如峰领先而行,走上了左面的小径。

李玉突然止步,叫道:“崔总管,张五爷的牧场不是在南面吗?”

“不错。”崔如峰止步转身信口答。

“但总管所走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不错。”

“但方向分明是东北。”

崔如峰阴森森地一笑,说:“既然阁下怀疑,咱们不走了。”

“不走了?总管之意……”

“阁下先交马价。”

“笑话!你老兄……”

“在本镇做买卖,依例须先交银后看货。”

“天下间没有这种规矩。”李玉不悦地说。

“山东灰埠就有这种规矩,阁下不知,证明你阁下没见过世面,少见多怪。废话少说,把金匣子掏出来。”

“哈哈!”李玉大笑,笑完说:“你老兄把吴某看成什么人了?”

“交出金匣。”崔如峰沉叱,露出了狰狞面目。

李玉警觉地向侧迟,冷冷地问:“阁下真是张五爷的牧场总管?”

“不错。”崔如峰傲然地答。

“不是拦路打劫的强盗?”

崔如峰大怒,向六名青衣大汉渴道:“把他放倒,快。”

两名青衣大汉应声扑上,四条铁胳膊左右伸到,人如狂风,声势汹汹。

李玉早有准备。向左一闪。对付左面的人。双手一崩,架开了抓来的双手,起脚凶狠地挑出捷逾电光石火,“噗”一声响,靴尖挑在左面大汉的小腹上。

“哎……”大汉狂叫一声,仰面飞跃文外。

李玉人如疯虎,迅速转身接住右面的大汉。大汉跟踪一拳捣出,反应不谓不快。可是仍比李玉慢得多。李玉伸手一抄,搭住了大汉的大拳头,一记“带马归槽”,左掌如开山巨斧,“噗”一声劈在大汉的后颈枕骨。

“嗯……”大汉闷声叫,向下爬,“砰”一声跌他个狗吃屎,起不来了。

一照面间,两名大汉先后倒地,快得令人目眩。

同一瞬间,第三名大汉已以泰山压卵的声势,扑去李玉的身后,掌临天灵盖,力道发如山洪潜劲及体。

李玉如同脑后长了眼睛,稍向左闪。“噗”一声响,大汉一掌走偏,落在李玉的右肩上。李玉浑如未觉,甚至连眼皮也未眨动一下,疾退半步,有肘后撞。“噗”一声闷响,正中大汉的有胸。

“嗯……”大汉闷叫着向后握退,“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厉声呻吟着在地下滚动。

第三名大汉刚被撞中,李玉已扑向右面的第四名大汉。大汉刚拔出匕首,向前踏出一步,李玉人影已到,便不假思索地一匕扎出,并发出一声大喝:“着!”

李玉左掌来一记“划地为牢”,削中大汉的右腕,匕首外荡,他乘势切入,右拳指出“霸王敬酒”,“砰”一声击中大汉的下颔。

大汉感到手腕如被虎劈,整条膀子发麻,匕首脱手而飞,接着铁拳中颔。只觉眼前星斗满天,巨大的撞击力把他的身躯打得向后仰退。

第五名大汉又抢到了李玉身后,匕首刺向李玉的后心。

李玉不理会身后的人,俯身向前,一把抓住了第四名仰身后跌的大汉一条右腿,大喝一声,扭身抡起大汉的身躯,向后猛扫。

“砰”一声大震,两名大汉的身躯凶猛地相撞,从后面递出匕首的大汉,被扫倒在丈外。匕首反倒刺入第四名大汉的左肩。

李玉并未松手,乘势将第四名大汉向拔匕首扑来的崔如峰砸去,并大喝道:“老兄,接人!”

崔如峰怎敢接人?大汉鬼叫连天地凌空砸到,力道奇重,怎接得住?吓得脸色大变,向在急闪,眼看人影扑到,本能地大喝一声一匕扎出。

这一闪,正在李玉计算之中,恰好这时抢到,人向下一扑,躲过扎来的匕首,手触地脚已扫出,“噗”一声扫中崔如降踏出的右腿。

“哎呀!”崔如峰狂叫,扭身便倒。

刚近身的第六名大汉吓了个胆裂魂飞,握住匕首扭头撒腿狂奔,像是受惊的鹿,逃出松林没命地飞奔而去。李玉赶上一步,再次一脚踢出,“噗”一声踢中崔如峰的右手肘,崔如峰的匕首抛出三丈外去了。

“起来,老兄。”李玉站在一分点手叫。

崔如峰魄落魂飞,刚站起,双颊便挨了两拳,力道出奇地沉重,只打得他眼前发黑,大牙脱落,口中鲜血外溢,双手本能地护住头面踉跄后退,一面含糊地狂叫:“住……住手!住……”

李玉用拳头作为答复,“砰砰砰”一连三记重拳,拳拳落实,全在对方的胸腹间开花,势如狂风暴雨。

“蓬”一声大震,崔如峰跌了个仰面朝天,“哎唷唷”不住狂叫,最后狂乱地叫:“饶命!饶……命!在……在下认栽……”

“认栽便算了不成?”李玉站在一旁冷冷地问。

先前倒地的五名大汉中,有一名已逃出十丈外。另一名伤势稍重的大汉,正抓在树根下吃力地站起。

崔如峰已没有后援,没有人再帮助他了,绝望地呻吟着说:“我……

我给你陪……陪不是,我……”

“如果在下落在你老兄手中,向你陪不是后果如何?”李玉阴森森地问。

“这……这……”

“老兄,你为何计算在下?”

“在……在下不……不该见……见财起……意。”

“你老兄真是张五爷的牧场总管?”

“是……是的。”

“那好办……”

“我愿将马匹减……减价卖给你。”崔如峰抢着说。

李玉冷笑一声,不再多说,擒住崔如峰的手,解对方的腰带将人熟练地捆上,抗上肩,冷笑道:“张五爷只买马,没听说过他卖马。你老兄油蒙了心,居然在吴某面前弄鬼,岂不是瞎了你的狗眼?官司你打定,老兄。”

“你……你要将我送……送官?”催如峰屏息着问。

“见财起义,谋财害命,罪名如何?”

崔如峰心中暗喜,送官等于是放他一条活路,附近三府的官吏,大都与张五爷有交情,张五爷的总管犯了案,谁不买张五爷的账?他心中狂喜,接着问:“你……你要将我送交哪一处衙……衙门?”

“你反正认命,不必多问,届时自知。”

崔如峰被打得内腑已经受损,再经走动时的震动,李玉的肩头顶在地的肚腹上,哪还会好受呢?只痛得他浑身发虚,冷汗遍体,脑门发炸,昏昏沉沉,不知人间何世。

不知经过多久,他感到浑身一震,身躯落地。神志逐渐清明。第。

眼他看到了上面雄伟的三座大门,第二眼便看到石阶两侧的七对小看门石狮。他感到魂飞天外,脑门“嗡嗡”发响,情不自禁地狂叫:“你……

你为何不……不将我送……送官?”

这儿是张五爷的府第,大厅中张灯结彩,厅外摆设了六座精巧的寿山,寿堂金碧辉煌,整座宅院漾溢着喜气,阶上两廊有不少贺客活动,人声隐隐。四名青衣佩剑的警卫在阶上一字排开,监视并辨别前来致贺的客人。所有宾客的目光,全讶然注视着光临的不速之客。

李玉将崔如峰放倒在阶下,大踏步升阶。

四名警卫有两名降阶相迎,其中之一按剑把喝问:“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李玉在第三级石阶止步,抱拳行礼道:“小可姓吴,名用,京师镇边牧场……”

“咱们认识你。”警卫抢着说,冷笑一声又道:“你是前来买马的总管。”

“在下深感荣幸。”

“你明知家主人今天是暖寿吉庆之期,竟敢捆一个人上门生事?”警卫厉声问。

李玉不怕吓唬,从容地说:“不是在下不知忌讳,而是有关五爷声誉的大事,因此不得不趋府请示一二。”

“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名警卫大声问。

“在下已在贵地停留三日,本来与镇南的侯五哥说好了,买他的健马五十六匹,言明半月后在下的赶马师父到达时成交。没想到今早候五哥带了这位仁兄与六名带匕首的大汉,前来客栈诸多盘问,自认是五爷的牧场总管崔如峰,慨然答应卖给在下良驹二百匹,带在下至镇东松林,见财起义下手劫在在下的金匣,被在下擒住。五爷府上如果真有这位总管,那么,在下请五爷主持公道。如果这人是浪人痞棍,借名讹骗抢劫故意损毁五爷的名誉声望,在下将人交与五爷治罪。”

厅内大踏步出来了一个华服中年人,气昂昂地下阶,一把提起崔如峰,“啪啪”两声就是两耳光,怒吼道:“崔如峰,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五爷的寿涎吉日为非作歹。说,这人的话是否属实?说!”

崔如峰明知赖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说:“大管家,小的只想和他开开玩笑而已,谁知他……”

大管家拉断捆手的腰带,一脚端在崔如峰的后臀上,把崔如峰踹得爬倒在丈外,怒叫道:“你这浪费粮食的杂种,你给我滚!如不是五爷寿庆,我不活剥了你才怪。过两天再跟你算帐,你给我小心了。”接着向一名警卫叫:“把他搁在偏屋里好好派人看管,不许出门半步。”

李玉淡淡一笑,抱拳道:“原来确是府上的人,在下得罪了,抱歉。

在下告辞,大管家包涵一二。”说完,扭头便走。

“且慢。”大管家叫。

“大管家有何吩咐?”李玉转身问,态度相当友好。

“相见也是有缘,请里面坐。”大管家也态度友好地说。

“府上正在忙,在下不打扰大管家了,过两天再来向五爷和大管家请安,可好?”李玉含笑问。

“兄台别见外,咱们到里面谈谈,兄弟还有事请教呢,请升阶。”大管家笑容可掬地说,神情十分开朗。

李玉略一迟疑,笑道:“小可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未备寿礼,未免……”

大管家亲热地挽住他的右臂,笑道:“兄台即使是客人,门房也不敢收你的礼。家主人财甲一方,早已通知所有的朋友,前来捧场无不欢迎,送礼一概拒收。兄台是京师大名鼎鼎的镇边牧场总管,光临敝地,也算是家主人的光彩,不必客气,请。”

在表面上看,大管家在盛情邀客,暗中却展开了较量的把戏,挽李玉的手用上了真力,像是一把大铁钳,力道逐步增加。

这一年来,李玉的进境相当惊人,正是年轻力壮朗气蓬勃的青年大好岁月。根基深厚,而且肯下苦功。大管家劲道一发,他便已运功相抗了。两人的手臂在登上阶顶时,发生颤动的现象。大管家的三络黑发无风自摇,呼吸似已停止,李玉则额角略规汗影,但神态依然从容,在众宾客的讶然注视下,两人肩并肩踏入了门厅。

大管家并未在大厅逗留,出了东厢,直奔东跨院。张五爷的住宅重楼崇阁,堂广奥深,内部不知到底有多少厅堂院房。俗语说,侯门深似海,张五爷的府第虽没有候门一般深广,但进入其间确是不辨东西南北,不知身在何处。

李玉的目光并不向各处探索,但暗中已留了神,对房舍的格局和型式,已有了相当了解的概念。不知经过了多少房舍,最后踏入一间布置得倒还雅致的小客厅。说是小,但已有二文见方。前端开了两座明窗,上有承尘,下是径尺的磨光花砖,壁上挂着名家字画,几上摆着花卉盆景。两列交椅放了锦垫,中间的上首长案有一座金鼎,檀香木正在点燃,一缕青烟袅袅上升,满室生香。

“请小座片刻,兄弟替你引见家主人。”大管家含笑让客,然后出室而去。

李玉身在虎穴,少不了心中有些紧张,但也相当欣慰,想不到机缘巧合,终于被他进了张府,兴奋的情绪他隐藏得很巧妙,脸上始终现着平静安详的微笑。

厅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寂静得可怕。内厅门洞开着,可以看到室内的摆设,像是一问宝藏室,有各种大小不同的雕花木柜,漆金木架上陈列着以金银珠宝精制的玩饰,百巧杂陈,珠光宝气动人心弦。

他连看也不看一眼,正襟危坐静待其变。但略一转念,付道:“我如果装得道貌岸然,恐怕反而引起对方的怀疑哩!自古道财帛动人心,我岂能免俗?”

心念一转,便开始向室内的珍宝打量。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像猫一般轻灵。他直待来人近身,方若无其事地说:“库藏之丰无与伦比。大管家,五爷这些珍藏……”

“吴总管请用茶。”身后的人抢着说。

他徐徐转身,原来身后站着一个端着茶盘的仆人。他淡淡一笑道:“多谢了。小可还以为是大管家来了呢。”

一面说,一面接过茶杯,毫无心机地喝掉半杯茶,将杯放回盘中笑道:“谢谢。但不知大管家现在何处?”

“正与家主人会客,不久即至,请吴总管稍候片刻。”仆人欠身回答。

缓缓退去。

李玉的目光,又回到藏珍室。心说:“一个仆人也够机警,武艺不差,我得小心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鼻中嗅到一阵幽香,正待有所反应,却听到身后微风飒然。他本能地大旋身右转,右掌已出“云封雾锁”自卫。身后不足五尺,俏生生站着一个穿团花紫缎外袄、下着同色长裙、珠翠满头薄施脂粉的年轻女郎,身段很丰盈,脸蛋秀丽动人,正以她那双可勾魂摄魄的水汪汪明眸,讶然向他注视。

“你是谁?”女郎问。

“在下姓吴名用,刚才跟随大管家前来拜会张五爷。

“呸!”女郎变色叫,欺进一步又道:“这儿是密室,大管家岂会带人前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乘人不备混入密室,居心叵测,先擒下你再说。”

声落人迫进,右手五指突从袖口伸出,捷逾电光石火,幻化为无数虚实难以捉摸与分辨的指影,点向李玉的胸前,似乎已完全控制了李玉胸前的各大穴,一照面便用上了点穴术,看指势,分明是“乱洒星罗制穴术”的招路,这是长春派门人的点穴奇术之一,在武林中颇负盛誉。五个指尖两屈两伸一弯,令人无法捉摸或预料她到底使用哪一个指头,又攻的是哪一处要穴。单指点穴,内力火候不够便难办到,没有其他手指助力,力道不够,不但制不住对方的穴道,而且可能自断手指哩!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李玉心中一震,遇上劲敌了。他大喝一声,斜身退步一掌斜劈,以攻还攻,劈向女郎的碗背,反应之快,无与伦比。女郎冷笑一声,左手突然反拂李玉的掌背。

对付点穴术,决不可和对方的指尖正面硬碰硬接触,指尖可能比刀尖还要坚硬霸道,必须从斜方向反击。李玉运气护身,一沾即走,收招出腿来一记“拨浪杨波”,轻拔女郎的胫骨。

女郎果然上当,玉手下沉,点向李玉的膝盖尖。

李玉突然向前一扑,疾逾电闪,一双巨掌挟住了女郎的咽喉,一双大拇指扣实了气管两侧。双时外张,顶住了女郎的双肩臂,女郎便无法收手反击了。

巨大的冲力像泰山下坍,将女郎冲得仰面跌倒李玉也随着倒下,把女郎压倒在下面,一男一女一上一下,面面相对,精采绝伦。

男女双方交手,女的最忌讳的事,便是被对方迫近用死缠扭打术缠住。除非这位女郎认为对方是外行,或者存心下毒手让对方近身,以膝或肘攻击要害,不然决不肯让男的贴身行凶。女郎不是不知道利害,而是李玉反应太快,出招诡异难测,而她则棋差一着,缚手缚脚,做梦也没料到李玉在攻下盘时突然冒险扑近攻上盘,自然上当着了道儿。

“不许动!不然有我无你。”李玉沉叱。

事实上女郎已完全失去抵抗力,想动也保不住自己咽喉要害被制,动手脚也无法解围脱困的,乖乖地停止无望的挣扎。

嘎声叫:“放手!你……你好不要脸。”

李玉放手一跃而起,脸红耳赤地笑道:“姑娘的点穴术高明,在下不得不用村夫顽童的近身搏斗术,多有得罪,姑娘包涵一二。有话好说。

先不必伤了和气,在下确是府上的大管家引来的,决非存心不良擅闯密室。姑娘如果不信,请费神查问一二,便知小可所言不虚。”

女郎狼狈地整理衫裙,也脸涌朝霞地说:“我自然会查问,你最好不必打逃走的主意。”

门外突传来粗豪的大笑声,有人叫:“丫头,他不会逃走的,是大管家请来的贵宾哩!”

………………………………………………………

第十三章 凤来阁香风

三名穿着华丽的中年人,大踏步进入厅中,其中之一是大管家。领先的人身材瘦削。鹰目炯炯,两颊无肉,留了三绝短须,是属于令人望之生畏的人物。第二人也生了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身材雄伟,满脸虬须,粗旷的气息外露。女郎一怔,向处在前面的瘦削中年人行礼道:“咦!尚叔何时到达的?”

中年人颔首为礼,脸上涌起令人毛发直竖的微笑,说:“好侄女,为叔是今早到的,赶来替你爹拜寿哪!咦!半年不见,侄女长得像个大闺女了。不再是黄毛丫头啦!这次回京,为叔替你物色一个公侯门第的位子弟……”

“又来啦!〃女郎羞答答地叫,一溜烟从藏宝室溜之大吉。

“丫头,你到后面去招呼马家婶子,别野。”虬须中年人叫。

瘦削中年人在上首大马金刀地落座,脸上带着阴森森神秘莫测的笑容。虬须中年人不等大管家引见,随便地在手边的交椅落坐,哈哈一笑,向沉静地在一旁呆立的李玉叫:“兄弟张杰,排行第五,人家都叫我张五。上首那位是兄弟的好友,姓尚,名家骅,在京师当差,你认识他喝?”

李玉这次从京师来,曾在京师蛰伏不少日子,对京师的事不算陌生,不由一惊。这家伙是京师六凶之一,号称飞豹,而且它拜锦衣千户,其实并不在锦衣卫当差。那时,掌锦衣卫的大奸是钱宁。钱贼是正德皇帝的义于,赐国姓,所以也叫朱宁。对外,这恶贼自称皇庶子。太监张锐领东场,锦衣卫是钱宁,两人搞得京师乌烟瘴气,天下汹汹,合称厂卫,百官小民见到厂卫的人,莫不掩目而走。

钱贼的儿子钱永安,六岁封都督。义子杰、靖,皆冒国姓,挂名在锦衣卫,官拜干户百户。这位飞豹尚家华,正是钱宁的帮凶,也是钱永安的师父。

“原来是尚大人,草民闻名久矣,只很无缘识荆,今日幸遇,足慰平生。”李玉沉着地说一揖到地。

飞豹仅用一声冷笑权算回礼。张五接着说:“你斗败了我的女儿小黛,可知你的武艺十分了得。”

“五爷夸奖了,小可年轻艺微,不成气候。”李玉谦虚地答。

“你在夏店驿替我做了一件好事,救了卖唱的朱梅一家子。那两个小辈是前来查案的人,所查的案与我有关,你打跑了他们,算是帮了我一次忙。我问你,我要你脱离镇边牧场,在我手下办事,你肯不肯?”

“这个……小可办不到,受人所雇,忠人之事……”

“废话!不要担心镇边牧场的事。只要尚大人一句话,镇边牧场便会关门大吉。”

“只是……小可还有半年之约……这样吧,半年后小可前来听候驱策,岂不两全其美?”李玉故意装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欲擒放纵。

“你不肯也得肯。大管家,先搜他的身。”张五目无余子地叫。

张五爷下令给大管家,要搜李玉的身。李玉急退两步,变色问:“五爷,为何搜我?”

张五哈哈大笑,笑完说:“你留在店中的行囊,咱们在你到达的第二天便搜过了,只有你身上末搜。我要用你,必须摸清你的底细,身份来历你都没有问题,然而为防万一起见,必须搜一搜。”

太容易就范,反而引人生疑不讨好。李玉向上前的大管家伸手一指,冷笑道:“站住!你以为吴某是什么人?”

大管家桀桀笑,说:“老弟,在本宅之内,反抗是无益的。”

李玉傲然一笑,昂然说:“镇边牧场出来的人,没有过人的能耐,便不会被派出在外走动。孤身一人身携巨金,自有保金之能。牧场共有二十九位总管,在北五省首是独来独往,行事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亦不甘心受辱。事到临头,处事的态度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各路总管所经之处,皆留下了行踪暗记,以便追查。吴某即使栽在灰埠,日后自有人前来讨公道。要搜身是假,要金银庄票是真。看来,府上的牧场总管计算在下的事,并非意外了。”

张五爷哈哈狂笑,向藏宝室一指,说:“阁下,你看看室内的宝藏,那一件宝物不比你的金匣价值高?”

“谋财恨不多,俗语说,聚沙成塔。五爷自然财势显赫,但财宝决非一日而来,而是经过刻苦经营,一两两金银聚积而成的,在下所携的金匣虽然所值不多,但却是场主的财产,阁下如想谋夺,必须付出代价,只要吴某有一口气在,阁下决难如意的。”

飞豹恢然而起,上前阴阴一笑道:“想不到阁下对镇边牧场是忠心耿耿哩!你如能在本大人手下接三招而无损,便可免了搜身的规矩。”

“规矩是你们所定,对在下没有约束力,尚大人威镇京师,号称拳剑无敌。在下不才,愿请教益。”

“厅中宽敞,咱们就在厅中交手,你准备了。”飞豹傲然地说。

李玉不敢大意,立下门户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请指教。”

飞豹徐徐迫进,蓦地大喝一声,抢上招出“渔阳三挝”,拳风虎虎,凶猛无比地走中宫猛攻。,毫无顾忌地抢制机先出手进击。李玉后退接招,对出两拳,第三拳已临胸,他突然向后仰,起脚回敬还以颜色,猛勾飞豹的右脚。飞豹一惊,疾退一步,一声怒啸,避过一腿再次上扑。李玉斜冲八尺,刚站稳,飞豹的手已经攻到,二招出手,招出“骊龙探珠”,五指如钩深向脸门。

莫道天子脚下没有人才,京师确也有不少具有真才实学的武林高手。以钱宁来说,锦衣卫中不乏武艺高强的好手,并非全是功臣世戚的纨绔子弟。他本人就是个了不起的高手,两手左右开弓可百步穿杨,双手有数百斤神力,可赤手力搏虎豹,因此极获正德皇帝的赏识,与皇上整天在豹房鬼混,招引数十名法力高强的番僧僧人侍皇上,左右全是他精选而来的所谓无敌勇士。平时带是上私出皇城,到青楼妓院教坊司客串嫖客,闯官民宅第抢女人,皆是他担任保镖,最多带四五名随待,他敢独当一面无所畏惧,横行京师无法无天,连佞侍江彬也对他心怀顾忌。两奸争宠,利害冲突,种下了日后火并的祸根。

钱贼的儿子钱永安,只有七八岁,钱贼便替小子请飞豹确是不凡,但在京师的所谓武林高手,一般说来,仅是指力大无穷,弓马出众,敢作敢为不畏死而已,真正的高手名宿,是不屑在京师鬼混的。飞豹名列京师六凶,确也武艺出众,弓马超人,臂力无穷。与人交手骁勇敢拼,筋骨硬朗挨得起拳脚,但与武林中登峰造极的高手相较,未免如小巫见大巫,凭骁勇大胆敢拼只能吓唬二三流人物而已。

李玉心中有数,他必得好好应付,不怕飞豹的艺业,而是怕飞豹的官威,和怕对方坏事,以免破坏这次打入张府追查贼踪的大计,因此赢不得,也输不得,心中甚感为难,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飞豹的攻势凶猛绝伦,倚仗皮粗骨硬不怕打击,每一招皆是排闼直人无所顾忌,硬攻硬抢紧迫进击,压迫李玉接招,“骊龙探珠”招势歹毒。

如果李玉不接招而躲闪,很难脱出随后而来的更凶猛打击。

李玉采用不求胜不落败的订法,但身后是墙,左右有交椅和茶几,不可能闪避。他方始恍然大悟,飞豹为何敢发狂言又要在厅中交手的原因,原是倚仗敢拼敢斗挨得起打的长处。以避免他仗身法灵活闪避游斗。他无暇思索,本能地人向下挫。左手一带,便抓过一张交椅挡在身前,接着鬼魅似的一闪身形已和交椅换了位。

“啪”一声暴响,交椅被飞豹接着攻出的一路踢得四分五裂。

按理,这一腿称为“魁星踢斗”,该是第三招,飞豹夸下了海口,目下李玉已接下三招而无损,双方便该罢手才是。可是飞豹像是忘了自己的话,一声怒吼,旋身迫进招出“鬼王投扇”一掌拍向李玉的耳门要害。

李玉早就不信任这位凶枭的话,他从不寄望大奸大恶的人能守信诺,因此并未销去戒心。身形暴起,侧窜八尺,并乘窜起时飞蹴对方的手肘。飞豹火速收手,一发之差,手时几乎被李玉蹴中。不由火起,右手探人腰带内,抖手就是一飞刀,急袭刚站稳的李玉。

李玉勃然大怒,但随即忍住了,身躯急速扭转,似乎不知凶险临头,胸部恰好迎住化虹而至的飞刀。

“哎呀!可惜!”张五爷变色叫。

“笃”一声响,飞刀反弹出三尺外,翩然坠地。

“咦!”张五、大管家、飞豹,三个人几乎同声讶然惊叫,被李玉的反震飞刀奇学吓了一大跳。

李玉退了两步,探手入怀,取出尺二长两寸厚的金匣,沮丧地说:“尚大人,在下认栽。如果不是怀中藏了金匣,这一记飞刀袭击,在下有死无生。大人这种不发警告妄用暗器的举动,有欠光明,而且违反武林规矩,大人不是武林人,怪你不得。”说完,抬起飞刀递给满怀得意的飞豹。

张五呵呵笑,退回原位说:“尚大人的飞刀,号称阎王贴子,你能大难不死,后福无穷。大管家带你去安顿,以后的事过两天咱们再谈。”

“小可贩马的事……”

“以后再说。”

“小可认为,等这次买卖告一段落后,小可返回牧场即向场主请求解约,即返尊府替五爷效力,岂不两全其美?前后不过月余,尚清五爷CrtW*riM今日方便。”

“好,我答应你。”张五慨然地答。

“那么,小可告辞。”

“告辞?你已是我张五的客人,怕舍下无处安顿你吗?放心啦!你的行囊大管家即刻派人前往客栈取来,今晚朋友们替我暖寿,事情忙,你住在客舍,务谓替我照顾一二。俗语说,树大招风,兄弟确也招致许多人不满,前来闹事极有可能。昨晚有几位弟兄在客栈捉了一个前来寻仇的小辈,关在上牢中听候发落,没料到当晚居然被他逃了出去,看守的人竟然一无所知。因此,可能已有江湖中的高手名宿光临敝地,老弟久走江湖,武艺了得,有老弟照顾客舍,我便放心了。”

李玉心中暗喜,但却表面上故示迟疑,略一沉吟,点头道:“好,恭敬不如认命,小可敬候五爷差遣,愿尽棉簿。”一面说,一面放下金匣,解开衣带,又道:〃哪么,请大管家搜一搜身上所带诸物,小可随身只有这个金匣值几个钱之外,身无长物。”

大管家打开金匣瞥了一眼,信口问:“吴老弟平时所用的兵刃暗器,可曾带在身边?〃李玉摇摇头,笑道:〃在外做买卖,敞牧场的人从不带兵刃暗器,用意是避免争强斗胜,以免得罪顾客或招惹是非。再就是不带兵刃暗器,反而可保全性命,找麻烦的人不会突下毒手,生意人以保全性命为上策。”

大管家不再检查,说:“住人本宅的人,是不可自行携带兵刃暗器的。客告中备有供客人使用作为自卫兵器的金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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