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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Queen-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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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到被夫人硬灌下的两杯酒,怪不得在这之前一直觉得头脑昏昏沉沉,集中不了精神。即使到现在视觉上还是有些模糊,神智迟钝。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路上我思考过很多,但还是一心认为她是诚心诚意的想要与莫合特恢复过去的交往。然而我热切的想与之恢复关系的希望,被这样残酷的背叛打破,只觉得像是自己被背叛了一样,既难以置信,又郁闷难舒。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失落的感情,问:“伊难去哪儿了?”
  从刚才起就没有见到伊难卢卡的踪影,在舞会上他似乎一早就消失了。我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宴会的场合,所以出去守候——但显然他已经离开此地。
  “我从一开始就拜托将军去为犬子找些抗敏感药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以将军的头脑,也肯定不会回来了。”史蒂芬恩回答。
  温格上校大叫:“您错了!以将军的耿直性情,当然会回来救君主了!”
  “上校,您冷静点。我现在要理智的看待问题。将军不回来救我们,从情况上来看,反而对我们更有利。”
  “什么?!”
  “就像他说的那样,伊难卢卡阁下还是逃走为好。”
  一个悦耳的带着磁性的女音缓缓说道。与此同时一个女性的身影走进了我们所在的暗无天日的房间。
  “啊——郁金香夫人——!”上校惊叫。
  夫人手里提着一只马提灯,柔和的黄色灯光照亮了我们周围。
  我看到四面光秃秃的墙壁,而我则坐在一张软椅上,浑身铐着锁链。在我的两旁,一边是趴伏在地上被困着双手双脚的上校,而另一边则是坐在墙角半闭着眼休息的史蒂芬恩。
  “与其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不如减少些不必要的损失。不过就算你们回去开个国会准备投票定出个方案来也已经没用了。”
  她换了一身衣服。从原先紫色的舞裙,变为了黑色的低胸连衣裙。她的身材本就修长,此时看来就像是绽开于黑夜的黑色郁金香。
  “没想到您暗中的雇佣兵来自加兰公国,还真是舍得花钱。”史蒂芬恩靠着墙壁,眯着眼睛。他的两只手都被捆绑在身前,比上校的遭遇要好一些。
  “哎哟……我可没花钱。他们都是白贴的。”夫人笑着说。她的高跟鞋踩在粘有灰尘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咔哒咔哒声,一直走到我身前。
  史蒂芬恩点点头。“原来如此。您打算怎么办?老老实实交出魔王?”
  郁金香夫人哂然一笑。
  “怎么会?我也没有那么信任加兰。”
  上校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没有成功,但还是更加接近了郁金香夫人。“夫人——您想做点什么我们是不清楚,不过您要是胆敢伤害我们陛下一根汗毛,我温格跑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不放过您。”
  夫人拿出了一只烟斗,两只纤细的手开始调节斗柄的角度。
  “我可没说要伤害陛下。将莫合特唯一的魔王斩下,大概会让国内乱成一片吧?到时联邦军的行动就会如鱼得水,每个人都会开心。但可惜,我还不是那么偏向人类,人类开不开心可不关我的事。陛下,您是知道的吧?我自己就是个人魔混血。”
  我头脑像是成了一团浆糊,这团浆糊中,只有她的面貌在我的眼中却渐渐清晰。
  我从心里希望这只是场玩笑,而夫人应该很快就会欢笑着松开我们的绳索,戏谑的对我们嘲笑“上当了吧”。她或许的确自由任性,但我不相信她是一个不惜背叛朋友也要达成自身目的的人。
  我颤抖着声音问:“您想怎么做?”
  “申请已经提出了。但您只是个礼物而已,我决定了,但不一定要送。”她狡猾的笑了。红唇在火光的映衬下更似烈焰,焦灼了人眼。
  “那是什么意思?”
  回答的人却是史蒂芬恩。“在联邦承认黎巴亚罕为成员国之后,强行将魔王留在岛上。这样您既受联邦的保护,又可以直接命令和控制莫合特。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方法。”
  “竟然可以这么干?”上校大为吃惊。
  史蒂芬恩摇了摇头,感叹着说:“上校,您平常应该试试多用用脑子。”
  我努力坐直身体,直直的望着夫人,不肯妥协的费力的说:“我只是个还未成为魔王的小女孩而已。米耶莱普兰德卿也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攻击黎巴亚罕。”
  郁金香夫人吃了一惊。然后又开始如我们在剧院里一般,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起来。她以手帕擦着自己的泪花说:“您实在太看低您自己了。您可是历代拥有最强黑焰的魔王,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被莫合特放弃的。只要拥有您,黎巴亚罕就是安全的。我一早就说过了吧,想把您的座驾全部炸毁,永远将您留下来。而根据您魔族的长寿状况来讲,我们还能有幸与您相处三百年呢。”
  她对着我眨了眨眼。将烟斗放至唇边。
  “这可能吗?!”上校刷的一下转头瞪着史蒂芬恩。
  史蒂芬恩则严肃的点了点头。“可能的。对于魔族来讲,时间是很无意义的东西。即便是三百年之内,想找出同样具备黑焰能力的魔王也是概率极小的事。”
  上校大叫:“那您怎么还能同意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诚如陛下所言,人不能因为害怕就龟缩着哪儿也不去啊。”史蒂芬恩表情自然,声音也极自然的说。
  “放屁吧!”上校刚刚吼出来,又立刻警觉的瞥了我一眼,马上更正,“我是说——胡说八道!陛下……刚才臣的话您一个字也没听见。”
  “夫人。您当真觉得您能守住魔王吗?”史蒂芬恩转向夫人,双目变得炯炯有神,疲惫似乎一扫而光。
  夫人吸入了一口烟,又悠然吐出。她嘴角噙着笑意说:“单枪匹马对阵伊难卢卡阁下可不是人力能办到的。但我们还有来自外界的资助呢。”
  她说罢,从身后掏出了一把黑黝黝的,略有些长的熟悉的东西。这件东西我曾经在战争时期见过,因为它,无数的同伴都倒在了我看到,又或看不到的角落里。
  “这是——!”“火枪。”
  上校与史蒂芬恩同时开口。一个吃惊,另一个则镇定且严峻。然而接下来两人都惊讶的叫出了声,因为夫人将那只枪炮的口对准了我的头。
  我几乎感觉得到头皮上枪口硬邦邦、冷冰冰的触感。
  “就这么永远抵着魔王的头,不知道是剑快还是枪快呢?”夫人语气温柔的说。她身上的郁金香香水味充溢了整个房间,我感到自己有些中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正在大修中,按照文人的说法,就叫换心脏。很忙碌的……

  ☆、黎巴亚罕的郁金香⑦

  “我不会成为您的筹码的。您放弃吧,现在还来得及!”我努力的想要劝说她。在我心里,她不应该是一个顽固的好战派。
  夫人则稍稍扭转枪口,对准了我的太阳穴,脸上的笑容越加娇艳。“这和您的意志无关啊,陛下。为了表现我们的诚意,也就是说敢于伤害您的决心。我本来先是考虑切下您的一两根尊贵的小手指——”
  还没等我骇然失色,上校就大义凛然的叫起来:
  “慢着!不要对陛下动手!要……要动手——就冲我来吧!”
  史蒂芬恩却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上校。您不必担心。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当做用来威胁卡佳的尸体了。”
  “不是吧?!”
  史蒂芬恩没理睬上校的质疑,他又转向夫人。“您至少得放孩子一条生路吧?肖恩还小,什么都不知道。陛下除去头衔和力量,也不过是个根据魔族年龄来讲还远没有成年的小姑娘。您这样明白事理的成熟女性,总不会对孩子下手吧?”
  夫人笑着把枪口从我脑袋上移开,不紧不慢的抽了口烟,将烟雾冲着史蒂芬恩的方向吹出。灰色的雾气萦绕着史蒂芬恩的脑袋,他摇了摇头,显得无奈而郁闷。
  “当然。我说过,我本来有想过要不要切下陛下的一两根手指来表现诚意,但是见到陛下以后,又觉得难得碰到这么合心意的孩子,不太下得了手呢。那就只能把其他人的尸体都送回莫合特去了。”她看上去心情极好,一支枪口已经对准了上校的头。
  我立刻焦急的叫道:“住手——!”
  这和史蒂芬恩与温格上校有什么相关呢?我已经再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受到生命威胁了。可无论我怎么挣扎,铁索都没有丝毫放松。
  从夫人进来的门外又匆匆走进一个体态轻盈的人。是塞蒂丝安。她还是穿着舞会上的深蓝色小礼服,小蛇规规矩矩的在她脑后垂下。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黑色法杖,神情严肃。
  “夫人。已经把那群人都绑起来了。数量不算多,藏在山背的人只是喝了点药水就全都睡着了。”塞蒂丝安以像是报告粮食产量一样的口气汇报。
  夫人微笑着满意的点点头。“做得很好。塞蒂丝安。去搜搜他们的船舰,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备用武器。”
  “是。”塞蒂丝安恭敬的微微鞠躬,离开了房间。
  我感到身上的锁链已经如长蛇一般缠的越加的紧。束缚着我的金属锁链游走着,阻碍了我的血液流畅,连肺部也渐渐无法支撑足够的呼吸功能了。
  我抬起头盯着夫人,努力喘着气说:“这就是您保护自己国家的手段吗?这手段半点也不适合黎巴亚罕。”
  夫人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像是看着某种珍奇品一般上下打量着我。
  “您也看过了‘黎巴亚罕的郁金香’,隐藏在任何善良的人民内心的,都是对生活的执着——这种执着哪怕染上他人的鲜血也在所不惜。这世界上哪有适不适合的手段呢。该做的事总得有人做。”
  我频频摇头。想到“黎巴亚罕的郁金香”中关于叛乱的故事,不禁心塞。又想到夫人说的话:她爱着这个国家,然而这个国家——过于天真。
  “这么多人民热爱您,他们热爱的可不是您残酷的手段。”我低声说。
  “当然啦。他们要是知道了我的手段,恐怕早早的就把我换下来了。”夫人长长吸了口烟,侧过头吐出一个个烟圈。她看着烟圈,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鲜花也需要动物作为肥料,再动人的戏剧原型都是残酷的现实。他们只要活在鲜花和戏剧的梦里就够了,醒着的人只需要我一个。”
  “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我坚持,“我就是为了找到一条不必你死我活的途径而来到这里的。就算我不够聪明,想不出这样的方法,但我们有很多人,一定……”
  “没有的。我亲爱的陛下。”郁金香夫人夸张的笑着,张开手臂,“从加兰发出命令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选择了。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有力的反击。‘弱国无外交’。明明是一句震人心魄的,每个人都知道的语句,可为什么我们的人民就总是满怀希望的去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呢?”
  她边说边靠近我,一直到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她的皮肤完全不显老态,如少女一般光滑无瑕。“况且——您也不会感到特别委屈吧?毕竟坐在这里的人,可没有一个人手里不沾血的。”她指了指上校,“那边的军人出身的上校,”然后又用下巴指了指史蒂芬恩,“和做军师做了整个青年时期的夹鼻眼镜……甚至包括您自己。谁没杀过几个人呢?在您来说的话,您烧死过的人足有一个部队了吧?”
  我的心狠狠的震动了一下。一时间好像被攫住了心脏。耳朵里除了血液流过心脏,发出如自然灾害一般的强力的咚咚声以外什么也听不到。
  太阳口的黑色火焰是一场因我而起的,带给所有人的灾难。我从未忘怀我所造成的伤害,也一心想要给予补偿。过了许久,我才听到自己说:“我不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但您做了正确的事。”郁金香夫人微微一笑,“您看,您怀着正确的目的,做了正确的事,结果嘛……您看着,肯定也是正确的。至少现在已经停战了——但您自己偏偏就不这么认为。那您觉得该怎么做才正确?”
  我的太阳穴如同铁壁一般从两旁压制大脑,此刻大脑已经被压缩成了一团。
  怎么样才算正确呢?如果没有那一场大火,塔莎就会毫无疑问的死亡,太阳口被攻占……然而因为大火,上千名莫合特士兵与人类士兵都为我所害。就算张口说出“我不记得”这样的差劲理由,我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让自己从责任里跳脱出来。
  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我想不出来,每次想到的时候,都会有种被吊在黑暗不见底的悬崖上方,企图窥视黑暗中的真相,却无法得解的恐怖感。
  我控制着自己不稳定的呼吸,回答:“我不知道。”
  “那您凭什么说我做得不对?”郁金香夫人冷笑着挑衅。
  史蒂芬恩在此刻劝解道:“夫人,还是别难为陛下了。陛下还太小,要是活到您这么大岁数,肯定比您做的更好。”
  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我也有这感觉。好了。咱们严肃的话题就不说了。谈谈你们最后想做点什么?遗愿的话,一两个还是可以满足的。”
  她停下来抽烟。烟圈一个一个的向外飘散,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它们发呆。
  上校似乎已经品尝到了绝望。他再也不像上了陆地的鱼一般撒泼打滚了,片刻后说:“我还是写封信给我女儿吧。对。我得写个遗书,否则我女儿的陪嫁还没办好呢。”
  夫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好好想想吧。我就先……”
  “夫人!”一个没见过的穿着黑衣的男人跑了进来。他走到郁金香夫人身旁,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他的话似乎震动了夫人,她透着玫瑰花色的脸颊立刻苍白起来,眼神更是变得肃穆。唇线紧紧绷起,形成了一道防御线。
  她低声命令:“我明白了。别冲动——疏散国民,从海岸线撤离!”
  在我们还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之前,隐隐的,我听到了我十分熟悉的,经常在噩梦中出现的轰隆声。
  上校惊喜的叫道:“伊难卢卡将军——将军来救我们了!”
  伊难卢卡?我赶忙挺起身子,却被一股更强的力量束缚住胸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夫人冷笑了一声。她的脸色煞白,手颤抖着,几乎无法将烟嘴放入口中。在尝试了几次失败后,突然愤然将烟斗狠狠掷到墙上。上校吓得浑身一颤,史蒂芬恩也微微缩起了身体。
  “那不是什么将军。”她狠狠地说,美丽的面孔变得扭曲起来,紧咬着红唇,“那个臭小鬼已经赶过来了,而且还毫不犹豫的放炮了——”
  她迅速转向史蒂芬恩,像要发泄什么一般,“喂!那家伙脑子果然有什么毛病吧?还是说我面前的这个小丫头不是真魔王?”
  她一手指向我,一边质问史蒂芬恩。我印象中的夫人的游刃有余且姿态妖娆的模样全消失了,像极了小时候漫画书里争风吃醋的贵妇人。
  史蒂芬恩苦笑着说:“您面前的这一位是货真价实的魔王。而外面放响的恐怕也是货真价实的铁炮。”
  “他不怕魔王死了吗?”夫人叫道。
  “您这点威胁是不可能对他起作用的。他大可以装作不知道陛下被囚禁的消息,直接对十分钟之前刚刚撕毁和平国协约的贵国宣战。”史蒂芬恩条理分明的解释。
  上校翻起身来对他喊道:“陛下有个万一该怎么办?!”
  史蒂芬恩长叹一声,做出一副“我也没有办法”的无辜表情。“那就立新魔王好了。恐怕莫合特国内只有他一个人不在乎魔王是谁,是生是死了。”
  上校不敢置信的盯着他。我却并未吃惊,对于米耶莱普兰德卿来说,我算不上什么威胁。
  外面轰隆的炮响声越来越大了,显然不是我们在做梦。
  “但是米耶莱普兰德阁下不是还在瓦伦提卡吗?!怎么来的这么快?”上校不理解的说。
  史蒂芬恩说:“估计走的不是空中,而是水路。”
  “水路?巨鲸吗?”上校问。
  夫人咬牙切齿的说:“是货船。那臭小子把舰队伪装成了斯托德塔利的来往货船,打着国旗就跑来了——海盗吗?!”
  最后一声质问仿佛一声雷响,好像能隔着遥遥的海岸能骂到米耶莱普兰德卿的脸上一样。
  打着国旗?假扮货船?这是他会做的事吗?
  “的确很像他干的事。”史蒂芬恩却自然的点了点头。
  “不是好事吧?!米耶莱普兰德卿果然背着国会偷偷购买了斯托德塔利的铁炮!”上校愤慨地说。
  史蒂芬恩摇摇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旁,一只手将手枪对准我,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浑身没有力气,只能随着她的动作起身。
  她高声说:“现在陛下是不会离开我身边半步了。我走到哪儿,您可就要跟到哪儿了。”
  上校大惊失色。“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黎巴亚罕的郁金香⑧

  深黑色的海面微微起伏,海浪声被炮响的声音所掩盖。
  乌云升上天空,遮挡了明亮的月光。
  舰队列阵,直直的冲向涨潮中的小岛。
  “米耶莱普兰德大人。果然再过一个小时就会有风浪了,利用现在的时间刚好可以打破他们的天然壁垒。”
  一个士官模样的人走到站在船头用望远镜观察情势的人身旁。
  米耶莱普兰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不要伤害岛屿本身。这里很快就不只是他们自己的国家了。”
  士官的脸色一变,默默地也用望远镜观察了起来。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些新的影子。“那舰队是……”
  他也转过头看清楚了远方影影绰绰开过来的一艘船舰。毫不在乎的说:
  “是加兰冒充的雇佣兵。全部击沉。”
  “阁下……可陛下还在里面的可能性还很高——”士官有些犹豫地说。
  “不用管。”米耶莱普兰德果断的说。放下了望远镜,默默地看着海岸的情景。
  炮击连续的响起,但他的声音却并未被湮没。
  “但是——”
  “我说过,不用管。”他重复道,声音冷漠,“伊难卢卡也在。”
  士兵默默点头。“明白了。”
  §
  还没等我踉踉跄跄的被夫人拽着走出房间,她就忽然向后直直倒了下来。我被她压在身下,脑袋落地时狠狠碰撞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
  ——发生什么了?喘不过来气……
  隐约听到史蒂芬恩的高叫声:“肖恩。做得很好!她身上有锁的钥匙。你赶紧找找!”
  身上的重量被移开,我看到肖恩的脸忽然闪现。那张小小的脸上浮现着焦急的表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他故意抬高声音呼喊我:“苏尔,你还好吗?等等——我马上放你出来。”
  手脚上的重量忽然减轻,我知道身上的锁链被打开了。本来已经感受不到的力气隐隐约约的渐渐回到了身体里。混沌的头脑也逐渐能够理出一条思路来。
  ——肖恩把夫人打倒了?我坐起身来,观察四周。
  肖恩已经解开了捆住上校和史蒂芬恩的绳索,嘴里念叨着:
  “还好你们就在总统府邸的地下,要知道有这种没长花的好地方,我早就来啦。他们好像没把我当回事,守着我的就只有两个侍女。我敲昏她们俩就跑出来了。”
  刚说完,肖恩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的鼻子和眼睛都因为过敏变红了。他手里抓着一只花盆,显然就是用这样东西将夫人打倒的。
  “我们立刻去往避难点。这里不安全,”史蒂芬恩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扶起了上校。“以卡佳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总统府邸。我们去居民的防空洞躲一躲。藏在他们之间不会有人轻易认出我们。”
  ——米耶莱普兰德卿要攻击总统府邸?
  “走——”肖恩拽住我,将我向门外拉去。我忽然意识到如果现在不阻止,那么接下来马上就要面对的,就是另一场战争。这怎么行?我立刻反手抓住了肖恩。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不。我们去海湾。”
  ——有什么必要去呢?这是与我无关的。
  那个久违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我吃惊的愣住了。
  然而更吃惊的是肖恩,他正用看着不明生物的怪异眼光盯着我。“什么?!你脑子没问题吧?这时候去海湾——你不知道那个奸臣正在炮轰港口吗?!”
  “注意言辞!”上校咳嗽着警告肖恩。
  我当然知道海湾十分危险,但这时候除了我能阻止他,还有谁能呢?
  ——这有什么好处呢?
  那声音又问。我甩了甩头,将声音抛到脑后。
  那只是幻觉而已,理雅声音的幻觉……
  “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阻止他。”我说。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如果你对他干的事不满,等这件事之后好好地跟他算总账就行了。现在跑去干什么啊?!”
  肖恩差不多要从原地跳起来了。看他的模样,要不是因为我有个王的称号,他早就气冲冲的抓着我的脑袋,让我把自己的想法从耳朵里倒出来了。上校虽然不敢和他一样用嚣张的语气说话,却还是连连点头。
  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现在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我们一起去避难,然后等米耶莱普兰德卿将整个黎巴亚罕攻陷,再将我们救出来。但是——
  如果现在开始战争,必将打破微妙维持的平衡,黎巴亚罕即将被战火侵略,往常的一切美好生活——花农们的花田、沙滩上的娱乐、渔业和海上商业,这一切都将被利用为他途。他们的花田上所得到的一切利益与幸福都不将属于他们。
  虽然这是为了莫合特的最大利益着想,但这样做真的正确吗?只是一味的剥夺其他国家,充实自身。然后被又被更强大的国家剥夺,彼此仇恨。
  ——我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开始吗?
  我一个深呼吸,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我不能发呆,必须做些什么。为了两个国家的人。
  “居民的避难还没有完成,他会毁了这个岛,也会害死无辜的居民的。这个国家的人不知道战争为何物,没有必要把他们逼到毁灭的地步。”我说。
  肖恩的面色变得极差了,不敢置信的盯着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国家的人准备杀了你,要不就是把你困在这里几百年,让你备受煎熬。你现在还想着救他们?!好人也该有个限度!”
  我心里暗暗吃惊。肖恩的说法就好像亲耳听到了郁金香夫人与我们的对话一样。或许他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许多,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但奇怪的是,我就像夫人看完戏剧后所说的那样。虽然被背叛,却丝毫感觉不到愤怒,只是从心里深深的感到了悲伤和怜悯。看着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弱小的自己。
  “我不仅是在救他们。也是在救我们自己。”我转过头来,解释道,“我们不能轻易的毁掉一个国家,哪怕是再小、再无力的一个国家,都有国家的尊严。一旦我们这么做了,一定会在两个国家间产生怨恨,断绝其他中立国家的希望,让他们都投入联邦的怀抱——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
  “陛下。”史蒂芬恩打破他一直以来的沉默,双眼炯炯有神,紧紧盯着我,“您的目的真的只有您说的这样吗?不希望中立国家放弃希望?”
  我怕被他看穿了我心中柔软的部分,因为作为一个国家的管理者,我应该如米耶莱普兰德卿说的那样,只考虑自己国家的命运与利益。但此刻我却分心了,我除了自己的国民,还无法不去思考被侵略国家的命运。这样三心二意的领导人是不合格的。
  “……是的。”我撒谎说。
  史蒂芬恩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他的目光极其锐利,让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在阳台上的谈话。他说出“成为一个拿破仑”时的模样。恐怕他已经看穿了我,但却什么都没说。
  “我明白了。您并不完全是个康德,还是个边沁。这就让我放心了。”
  我不明所以的回望着他。半点也不理解那两个名词又或者名字有什么样的含义。但只要他能够帮助我,这两个名字是谁都无所谓。
  史蒂芬恩正了正眼镜。双目直视前方。“我们要去海湾。不仅要去,还要带着战舰去。”
  肖恩惊讶的从原地跳起。
  “疯了吗?!”他不敢置信的瞪着父亲。
  史蒂芬恩笑了笑。
  “只不过得换面旗子。”
  §
  茂密的木麻黄淹入了涨潮的海水之中,首尾隐藏于巨大岩石背面的船舰们如同休眠一般,静悄悄的栖伏于海面上。
  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响声外,只有海浪持续不断的滚动,微微摇晃着船只。船上一个敏捷的身影正在将一个个似乎极为沉重的物品抛出船外。
  这人正累的汗流满面,在抓住某样东西企图甩出船外时,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转过头来望向黑暗深处。
  “我不知道您居然能找到这里来,果然不愧是魔族的第一剑士。伊难卢卡阁下。”
  从船舱的阴影中慢慢踱出一人,伊难卢卡静静的站立在月光中,灰色的发时而透出月亮的银色光泽。
  “您是来阻止我的吗?但这和您无关吧?”
  伊难卢卡默默地摇摇头。他黑色的军服像是要融入夜色之中。“停手。”
  塞蒂丝安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绝望的笑容。
  “没用的。您阻止不了我。在我追随那位大人以后,就再也没在乎为她做些肮脏的事。”
  “你们已经输了。”
  “我们没有。”塞蒂丝安向前跨出一步,激动地说,“现在只要将这些加兰的士兵毁尸灭迹,联邦的申请就一定能通过。夫人无法完成的任务,我也会替她完成。她时而会被自身的善良所扰,这就是我出手的时机。”
  伊难卢卡静静的凝视了她两秒钟,然后将剑抽出。
  他们脚下的船微微起伏着,海浪冲击到船舷上,发出哗啦啦的击水声。
  “您要杀了我吗?对于万人斩的您来讲,杀死我这样一个小小的秘书不是什么大事吧?”塞蒂丝安扬起下巴,她头上的细蛇群们发出“嘶嘶”声,威慑的向伊难卢卡吐着信子,“您自己又怎么样?您为了您的主人愿意做到怎样的程度?那位陛下真的是值得您效忠的对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有时候有时候,人就是莫名的纠结
  昨天跑了很久。没有更新……不过最近一直在大修。前面修改的有不认识的倾向了……但还要继续修。

  ☆、黎巴亚罕的郁金香⑨

  “我做出了承诺。”隔了一会儿,伊难卢卡平静地说。
  “您的承诺不过是自我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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