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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裤衩的爱丽丝-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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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外地发现,这餐具的边缘,似乎刻着一长串的符文……凹凸不平的,看上去不像是英语,甚至不像是任何一国的语言。

    这些符文被刻得及其隐蔽,如果不仔细看,压根注意不到它们。

    在罗修低头观察它们的时候,那个下象棋的老头和克莱克一左一右地在他身边坐下。

    “上面有暗纹。”老头的声音在罗修的头顶响起,依旧嘶哑,“那是恶魔的标记。”

    “别听他胡说,他只是老糊涂了,我问过乌兹罗克大人,他亲口告诉我,这些东西是原始波海利语,来自埃及北部。”克莱克笑嘻嘻地拍了拍罗修,“这里的东西都上了年纪,有时候你会觉得它们神秘兮兮的,其实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在外面的时候历史课上尽去打瞌睡了,考试没有及格。”

    “……”罗修无法控制自己的指尖从那盘子边缘凹凸不平的符文上滑过,“它们说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克莱克用丝毫不负责任地说,“或许乌兹罗克大人可以回答你,毕竟是他将他们保留下来的——不过你也可以猜猜——喏——”

    金发美少年一把将罗修手中的盘子抽走,一边假装认真地摸索它们,一边皱着眉说:“我觉得这个盘子上面写的是‘今晚的晚餐有青豆’。”

    罗修抽了抽唇角,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坐在他另一边的老头哼了一声:“这是废话,克莱克,每天晚餐里都有青豆。”

    克莱克耸了耸肩,将罗修的盘子塞回他手里,他笑眯眯的,活力十足地看着罗修:“娱乐嘛,你倒是也来猜猜?”

    “唔?”

    “来嘛,试试,可能盘子先生会告诉你今晚的晚餐里会不会有肉——肉啊,肉啊,天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在这样热烈的目光注视下,罗修没有办法拒绝对方的邀请,于是他只好假装学着克莱克的模样摸了摸那盘子的边缘,他并不认为自己可能会读懂这种古老的埃及语言,但是当他张开嘴的时候,却不知觉地,从口中蹦跶出了连续几个不成句子的词——

    “……‘最初’,‘最末’,以及‘存在’。”罗修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憋着嘴坐在那儿的老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应该将盘子放下来,然后乖乖地坐在那里等待开饭。”

    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从罗修的脑袋后面伸了出来,然而轻而易举地将那布满指痕的盘子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黑发年轻人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却不经意地对视上了一双饱含笑意的异色瞳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高大男人此时正微笑着站在他们的身后,罗修听见身边的克莱克发出一声明显属于惊喜的倒抽气声,然后下一秒,这个漂亮的金发少年就扑到了高大男人的怀中:“乌兹罗克大人!”

    乌兹罗克被金发少年这么重重撞击一下,甚至没有产生任何的晃动,他只是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从椅子上跳出来扑进自己怀中的漂亮少年,英俊的男人脸上的笑意不变,他伸出那边没有戴手套的手摸了摸克莱克的脑袋,与此同时,他转过身,将另一只手上那只原本应该属于罗修的盘子交给了闻声而来的中年修女,后者立刻将那只盘子接了过去,换上了另外一只同样被擦得可以当镜子用的餐盘。

    男人礼貌地道了声谢。

    当克莱克在乌兹罗克的怀中蹭够了抬起头,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时,男人这才微微俯下身,将手中新的银质餐盘递到那坐在椅子上那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黑发少年,他翘了翘唇角:“餐具应该是进餐时使用的工具,不要玩弄它们,小猫。”

    “不要那样叫我。”罗修沉着脸,不怎么高兴地说,“我有名字。”

    “好吧,爱丽丝。”

    乌兹罗克唇角边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其中毫不掩饰地饱含着纵容的意味,此时此刻,罗修用脚趾头都能闻到空气中荷尔蒙的气味,但偏偏是这个气味,让他觉得自己变得更加没有食欲了。

    接下来的晚餐果然是水煮青豆和一点儿意大利面,尽管肚子已经饿的咕咕乱叫了,但是当罗修发现自己不得不听着克莱克的不着调的喋喋不休进行他的晚餐的时候,他食欲很差地浅浅皱着眉,用叉子在餐盘里的青豆上插来插去。

    这让罗修有了很多的时间开始东张西望。

    首先他看见了坐在他们不远处,安静地享用着跟他们同样食物的乌兹罗克——男人吃东西的优雅、贵族模样中让罗修可怕地产生了这会儿他们是不是坐在什么国家级的宴会大厅的错觉。

    将视线移开,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位于他们左侧前方的桌子上——那张桌子上坐着艾丽嘉,还有那个名叫伦德尔的中年男人。

    罗修停顿了下,然后转过头,打断了身边正背着制造tnt的化学公式的克莱克:“你知道伦德尔吗?”

    “什么?”猛地停下来的克莱克转过头,瞪着罗修茫然地睁大眼,“那是谁?”

    “是那个钟表匠,你这个白痴。”罗修另一边的老头咳嗽了一声,准确地插起一颗青豆放进口中,“你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爱丽丝?”

    “……”罗修很佩服这些人能面不改色地叫着他“爱丽丝”而丝毫不好奇他身为一名男性为什么取这名奇怪的名字,只用了三秒,他很是入乡随俗地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小伙伴们”平静地接受了他这个名字的事实,罗修放下手中的餐具,淡淡道,“只是有些好奇,他看上去很安静。”

    “那只是看上去。”克莱克笑嘻嘻地说,“我看上去也很安静不是吗?”

    “……”

    你哪里安静了?

    “至少很正常。”克莱克耸耸肩。

    “……”

    不,你看去一点儿也不正常——至少正常人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对这一盘青豆去幻想它们变成炸弹的可能性有多少。

    “克莱克说的没错,爱丽丝,伦德尔是被他们村子里的人强行压来浮屠罗门的,因为他在某一次替当地的富豪修完摆钟回家之后,从工具箱里掏出了拧螺丝的工具,捣烂了他妻子的眼睛,然后从她的喉咙将扳手的手柄插了进去,他还将钟表专用的润滑油灌进了他儿子的喉咙里,然后将螺丝起子塞进了他儿子的鼻孔,直到他看见鼻血和脑浆顺着手中的工具从他儿子的鼻孔中流出来——”

    老头说着,咳嗽了一声,他斜睨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脸色很不好看的黑发年轻人——

    “怎么,很震惊?”

    “……”

    “这里是浮屠罗门,不是‘夕阳红养老院’——以后除了在我跟我妻子下棋的时候之外,你可以来找我,我还有更多令人震惊的故事可以告诉你。”

    “……你的妻子?”

    罗修茫然地眨了眨眼,看了看身边的老头——他记得整整一个下午,这个老头可是都在跟自己下棋——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头从容不迫地从蓝色的袍子底下拽出了一只粉红色的毛绒玩具——兔子形状的毛绒玩具呲牙咧嘴,耳朵处还有一块明显缝补过的痕迹。

    “来打个招呼,这是我妻子莎莎。”

    老头淡定地说着,推了推那只兔子到罗修跟前。

    罗修:“……”

    这时候,克莱克像是蛇一样缠了上来,他笑眯眯地搂着黑发年轻人的肩:“屏住呼吸,亲爱的爱丽丝,否则你会闻到不太愉快的味道——那兔子的脑袋里缝着这个老头的妻子的舌头呢。”

    “…………………………”

    罗修不知道自己是保持着什么样的心情才没有掀翻了自己面前的餐桌,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度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特别是当他发现自己真的听上去还挺礼貌地跟那只呲牙咧嘴的兔子进行了一场正式的自我介绍的时候。

    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在说明,他距离变成真正的疯子已经不远了——

    因为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他不幸地发现自己好像正在试图溶入他们。

    ……

    晚餐过后,在玛利亚的带领下罗修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不看那房门是像牢房一样的大铁门这一点的话,房间很不错,里有床有厕所还有书桌,是看上去环境不错的小小单间配套……但是此时此刻身心俱疲的黑发年轻人却没有精力再去打量太多,玛利亚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将自己整个儿扔上了那张已经有人提前铺好了的床上——

    他当然是面朝下趴下去的。

    因为他并没有忘记这会儿他的屁股还在经受着又痒又痛的折磨,难受异常。

    趴在拥有阳光气息的被褥上,罗修闭上眼,几乎是很快地就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可笑的是,在他真的开始扯呼之前,至少他还有那么一秒真的担心过自己会不会认床……不过现实告诉他很显然他多虑了,当窗外,大概是距离他的房间有些接近的大钟敲响二十二次的时候,罗修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浅浅的睡眠当中。

    铛铛的钟声听起来闷闷的,但是这不妨碍它有些吵耳朵……罗修迷迷糊糊地想着,将被子拽过来盖在身上——洁白的羽绒被被拉至他的下巴的时候,黑发年轻人舒服地蹭了蹭,并且十分确定自己今晚不会再做噩梦。

    ……大概。

    罗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总之他只记得他正睡得开心的时候,从门外响起了一阵零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黑发年轻人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将棉被盖到自己的头上,但是很快地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在家里——于是在那个走进他房间的人来到他的床前叫醒他时,黑发年轻人已经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定眼一看,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举着烛台的陌生中年修女。

    “怎么了?”

    “出事儿了,年轻人。”摇曳的烛光之下,中年修女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与悲伤,她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大家必须要礼堂去,我们永远地失去了一名伙伴,迷途的羔羊,他选择了回归到‘父’的身边。”

    罗修愣了愣,刚刚睡醒的混沌的大脑甚至没来得及弄清楚中年修女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听见,门外的走廊上似乎越来越多的病人的房间门被人打开,走廊上响起了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与此同时,建筑之外,突然,再一次响起了“铛铛”的沉闷钟声。

    钟响三声,凌晨三点整。

    “伦德尔归主了——在他试图修复教堂之后的大钟时,卡住动力装置的零件年久失修失去了控制,突然重新开始移动的秒针将他的脑袋整个儿切了下来——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西瓜刀一分为二的西瓜……”
17第十七章
    【将他的脑袋整个儿切了下来——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西瓜刀一分为二的西瓜。】

    罗修怔愣在原地,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只觉得,眼前正站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说着话的中年修女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伦德尔死了。

    那个梦中被他砍掉了脑袋的男人,在现实之中也以同样的方式被砍下了自己的脑袋——

    最初的瞌睡已经完完全全被驱散了,他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冰凉,刚刚在被窝之中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温度这会儿也完全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而,却在中年修女担忧地凑过来问他需不需要添加一件衣服的时候,麻木摇了摇头。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宽松的唱经袍之下,黑发年轻人的身体在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颤抖着——

    罗修甚至不敢闭上自己的双眼……只要他陷入黑暗,他就仿佛看见了无数黑色的羽毛从他的周身落下,他仿佛置身于空旷无人的黑暗空间,陪伴他的,只是脚边的那一颗从脖子根部被整整齐齐切割下来的脑袋。

    中年男人瞪着那死不瞑目的深褐色双眼,看着他。

    死不瞑目啊……

    “——爱丽丝?”

    “……”

    “——爱丽丝?”

    漂亮的黑发年轻人敛下长而浓密的睫毛,摇曳的昏暗烛光之中,精致的五官仿佛是放在精品店的橱窗里的高档陶瓷雕刻品——在中年修女担忧的目光下,黑发年轻人却忽然礼貌地微笑起来,可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发现那翘起的唇角边,满满的笑意却并没有到达那丝毫没有温度的深黑色瞳眸眼底——

    罗修看上去欲言又止。

    “我叫德兰。”中年修女慈爱地说。

    “德兰修女,”罗修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唇角依旧保持着勾起的冰冷弧度,“这么晚了,伦德尔为什么会到钟楼里去呢?”

    “钟楼的钟总是比准确的时间慢了十几秒,乌兹罗克大人听说伦德尔拥有修复钟表的能力,就特别在晚餐之后邀请他到钟楼去重新检查……谁知道……可怜的乌兹罗克大人,他十分自责,认为这都是因为他一时间任性的决定才导致伦德尔葬送了生命——”

    修女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她稍稍居高了手中的烛台以至于在晃动的火光之间,她错过了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因为听见了“乌兹罗克”这个名字时,黑色的瞳眸之中有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来吧,爱丽丝,我们到礼堂去为伦德尔祈祷送行,我知道这是你来到浮屠罗门的第一天,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夜起弥撒哪怕是在浮屠罗门也并不寻常。”

    “好的,德兰修女。”黑发年轻人微笑着,用安静低沉的嗓音说,“我们到礼堂去。”

    ……

    主啊,让他们永远安息,

    让永恒的光照耀他们。

    啊,上帝,在锡安你会受到赞颂,

    在耶路撒冷你会受到尊崇。

    倾听我的祈祷吧。

    所有的人将来到你的面前。

    主啊,让离去的人永远安息,

    让永恒的光照耀他们。

    主,赐予怜悯。

    基督,赐予怜悯。

    主,赐予怜悯。

    在震怒之日

    世界将化为灰烬,

    大卫和西比曾这样预言。

    当审判之日来临,

    对一切严格地衡量,

    世界会怎样颤栗。

    号角把可畏的声音

    传扬到大地上所有的坟墓,

    把全部灵魂召唤到宝座面前。

    当人类站在审判者面前,

    坦白自己的行为,

    死神和人性会不胜惊愕。

    《安魂弥撒曲》,创作于1873…1874年,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手下创作的最著名的圣乐,采用传统弥撒的体裁和词句,歌词选自葬礼弥撒祈祷文,具有催人泪下的巨大感染力,作者,不详。

    庄严肃穆的礼堂之内,缓慢悲伤的圣乐被人们缓缓吟唱,月光透过头顶的天窗倾洒而入,地面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而它们则成为了礼堂之中唯一的自然光源……上百号人半夜从床上被叫醒,在修女们的监督下他们毫无怨言地穿上了他们的唱经袍来到这里,他们手持烛台,面容肃穆……完全统一的着装打扮之中,月色之下,任何一个人都变得十分地不起眼起来。

    罗修站在人群之中,手中的烛台的火光照耀在他那张精致的脸上,当他仰起头的时候,他能轻而易举地看见站在礼堂的最前方,身穿红衣主教华美服饰的高大男人那性感的薄唇一张一合带领着礼堂里所有的人一块儿合唱着这首悲伤的歌曲——

    乌兹罗克的手中也举着一个烛台,那并不是罗修之前在他办公室看到的那个,此时此刻,男人微微地皱着眉,带领着所有人歌唱着神圣的歌曲安抚着逝去的亡灵……周围的人们低声地跟随者他吟唱着,就好像是他们真的曾经在为今夜这名失去了头颅同时也失去了生命的男人感到一丝一毫的悲伤似的。

    烛光之中,男人那血红的瞳眸异常明亮刺眼。

    罗修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他看向站在台上的男人的目光也跟着变得越发地深沉,听着身边的克莱克和爱下国际象棋的老头一字一句熟练又认真地跟着台上的男人唱完最后一个音节,礼堂之内终于安静下来——

    准确地说,那应该是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相比起一场庄严的送葬礼,罗修反而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必须在深夜完成的邪恶的恶魔仪式。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然而尽管如此,罗修却没有做出任何叛逆的举动——来到浮屠罗门的第一天,这个年轻人已经学会了“来到一个地方,就要遵守一个地方的游戏规则”这样的规律,他试图过依旧任性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然而事实证明他的坚持只不过是无谓的牺牲而已。

    于是,当周围所有的人高举烛台,歌颂者上帝的时候,罗修也面无表情地跟着举起自己的手;当周围所有的人将时烛台放下,平举于自己的胸口时,罗修麻木着脸,也将那即将燃烧殆尽的烛台移到同样的位置,任由那在越发冰冷的礼堂之中,带来丝丝温暖的火光照耀在自己尖细的下颚之上……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罗修声调无起伏地跟着身边的人重复着,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站在最高处的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而伦德尔的尸体就放在乌兹罗克脚边的那副棺材里。

    他的脑袋和他的身体重新被放置在了一起,只不过,那仿佛源源不断的鲜红色液体几乎沾染脏了他身下整个白色的绸布,而周围的人就好像没有看见这诡异的景象似的,他们举着烛台,安静无声地排着队,一个个来到伦德尔的棺材旁边,然后弯下腰,将自己手中的白花放置在棺材中的男人那仿佛睡着了的遗体旁边。

    “你们可以跟伦德尔说一些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的话。”站在最高处的男人明明居高临下,却用那种平易近人的温和声音说,“这样,他在通往天国的道路之上或许也会感到慰藉。”

    “天国?”罗修卷了卷唇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我也这么觉得,爱丽丝,”跟在罗修身后的克莱克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说,“这个男人可是个十足的杀人狂魔,如果这样的人也能上天国,那能是个什么好地方?”

    “说得对,”罗修轻笑着跟着重复,“那能是个什么好地方。”

    当罗修捏着手中那朵从修女那儿分到的花朵走近那副棺材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了站在棺材上方的高大男人——而令他意外的是,此时此刻,乌兹罗克也正用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月光之下,男人笼罩在阴影之中,黑发年轻人愣了愣,只觉得之前勉强聚集的温度在这一刻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打哪儿吹进来的寒风从唱经袍的领口吹了进来,黑发年轻人修长的颈脖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捏着白色不知名花朵的手动了动,而下一秒,在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举高了自己的手臂,将那朵花伸到了乌兹罗克的面前。

    周围响起了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晃动了自己的烛台,火光之中,罗修隐隐约约看见了男人唇角边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周围的空气瞬间地凝固了起来,人们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仿佛生怕自己一个吐气或者吸气过重,就将面前这一幕诡异又迷人得叫人移不开眼的一幕打碎——

    昏暗的光线之中,站在高处的男人英俊而美丽,他身着精致华美的主教袍安静地站在圣台之后,唇角边挂着温和的微笑,居高临下地低着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那朵盛开得刚刚好的白色花朵;圣台之下,一个漂亮的黑发年轻人微微踮着脚,伸直了自己的手臂,仿佛在努力地将手中那朵白色的花送到高大男人的鼻尖底下,他面无表情,高挺的鼻梁和小扇子似的睫毛在烛光的映照之下,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哎呀,这是生气了啊。

    看着面前漂亮的黑发年轻人,那双晶亮的黑色瞳眸之中闪烁着的挑衅,站在圣台上的男人却露出了纵容的……甚至含着一丝丝无奈的笑容。

    良久。

    令人们惊讶的是,在沉默之后,还没等乌兹罗克做出任何的举动,做出惊人举动的黑发年轻人却垂下眼,将自己捏着花的手缩了回去,他的脚跟重新落在了地上,他将那刚刚从男人鼻尖底下拿回来的白花收回了自己的胸前,认真地嗅了嗅,紧接着淡淡道:“尘归尘,土归土。”

    黑发年轻人语落,站在圣台上的男人唇角边的笑容也跟着无声扩大,他的嗓音低沉缓慢,优雅地跟着重复道:“尘归尘,土归土。”

    周围的所有人——包托浮屠罗门的神职人员们面面相觑,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跟着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层次不齐的低吟在人群之中扩散开来,并且其中还夹杂着人地声抽泣的声音——

    那隐约映照在男人脸上的火光一晃之后消失了,黑暗之中,人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站在圣台上的男人脸上的笑容——他垂下眼,目光深邃冰冷,如同一名被臣子失言冒犯的君王。

    而此时此刻。

    罗修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人群中那些夸张可笑的抽泣声里,心中嘲讽地嗤笑一声,他捏着那朵白花,就像是捏着一朵肮脏的垃圾,来到伦德尔的棺材前面,他原本只是想匆匆地将那朵白花放在男人的手边就立刻离开,却没想到的是,在他弯下腰试图将那花扔进去的时候,躺在里面原本闭着眼的伦德尔却忽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从他的脖子根部汩汩地往外淌着血,他的脖子不见了,仿佛被什么人用利器整整齐齐齐根从身体上面直接切下,中年男人的脑袋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瞪着仿佛死不瞑目的大眼看着罗修。

    中年男人的脑袋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木之中,他瞪着仿佛死不瞑目的大眼看着罗修。

    罗修呼吸一窒。

    紧接着而来的,是脑海之中剧烈的疼痛与晕眩,手中的花掉落在那还在往外散发着刺鼻味儿的血腥气息,黑发年轻人只感觉到眼前烛火忽然变成了浑沉的一片,紧接着,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他的双眼之中拉上了窗帘——

    修女们惊叫的声音之中,黑发年轻人猛地晃动了一下身体,然而就在他荒唐地栽倒进棺材之前,却被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手臂,稳住了身体。

    “小心,爱丽丝。”

    男人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黑发年轻人的头顶响起。

    人们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们却又听见了“啪”地一声,所有人瞪大了眼,看着那个不知好歹的黑发年轻人猛地睁开眼,手重重地拍打在了乌兹罗克的手背之上——

    “别碰我,恶魔!”
18第十八章
    叛逆。

    攻击性。

    暴怒。

    以及,亵渎。

    以上,任何两项罪名叠加起来,都足够让罗修稳稳当当地坐上电椅。

    而在今天白天的时候,他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攻击性”,尽管那在黑发年轻人自己看来实在是荒谬之极,但是周围的人大概都是这么看的,而在他接受了惩罚不到十个小时的短时间内,他再一次地做出了“亵渎神圣”的事情。

    他居然有胆子说这个在浮屠罗门,地位如同神一般纯在的男人是“恶魔”。

    礼堂之中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罗修很确定,假如现在有一个人不慎将缝衣针掉在了地面上,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听见那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慈悲与同情;嫌恶与憎厌;恐惧与惊愕;又或者是愤怒与不宽恕,如锋芒般的目光刺在了他的背上,这让黑发年轻人不自觉地背部绷紧了些,然而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紧张表现在脸面之上,相反的,他扬了扬下颚形成一个骄傲的弧度,收敛住了心中那不知道从哪儿蹿起的怒火,他抬起头毫不避讳地对视上了乌兹罗克——

    在站在圣台上的男人勾起唇角,回执他一个戏谑的微笑时,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那朵白花随手扔进了伦德尔的棺材里。

    此时此刻,罗修的余光看见,棺材内的中年男人的头颅正端正地摆在他的躯体上方,他的脑袋安静地闭着眼,就如同所有尸体应该保持的所有姿态一样……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无论之前,罗修看见的那些究竟是不是幻觉,现在他十分清楚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

    他努力地想要遵循这个神经兮兮的地方那些神经兮兮的人们订下来的疯子规矩,但是当事情到头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每当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用那双异色的瞳眸盯着他的时候,总是让罗修产生一种自己在他的那只红色的瞳眸之中整个人燃烧起来的错觉——那红色和梦中那魔化的鸽子眼睛的颜色太像,这让罗修没有办法不注意到它。

    恶魔的颜色。

    黑发年轻人抿了抿唇,此时此刻他心下也是一片茫然,他不知道伦德尔的死究竟应该归罪到谁的身上——是多此一举让伦德尔到钟楼去的乌兹罗克?又或者压根就是在梦中亲手用武器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的自己?

    如果,在那个梦境之中,他没有砍下那只鸽子的脑袋,伦德尔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如果……

    如果没有那个梦境的话,就好了。

    乱七八糟的思想一瞬间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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