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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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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自是明白她复杂眼神中的意思,因看官家一眼,凑近她,轻声道:“莫要害怕。”她拉着女将军走到僻静处,温和地道,“想必你看得出,我与官家,情分是尽有的,却无多少夫妻之情可言。”
    且说刘苏,到得襄阳时已是冬季。襄阳气候温润,很有些“秋尽江南草未凋”的况味。先寻着赵百万在襄阳的商行,打听一些襄王府情形,次日便使商行掌事写个大红帖子递到门上。
    因写明是女客,帖子直接到了襄王妃王瑞鸾面前。瑞鸾见写得明明白白,是来接冯新茶回“蜀江碧”的,心下一阵轻松,便令请见。
    襄王府自有亲王规制的正殿,襄王、王妃生辰等重要日子升殿举行典礼,平日起居则在正殿后的院舍中。襄王妃平日便在自己所居院外花厅招待女客,此时刘潇便被带到花厅里。
    瑞鸾见来人容貌仅清秀而已,穿着打扮也是寻常富裕平民家女儿的模样,一头黑鬒鬒的发以素色绘墨荷的发带束起,气质却是有着说不出的潇洒明快。
    便将心里预先生出的不喜去了几分——她不曾去过蜀江碧,先前私心推测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勾栏而已,心下便生鄙夷——当下以礼待之。
    两人互相行了礼,攀谈几句,刘苏便说明来意:“当日说是阿茶来贵府上教习半年茶艺,如今虽还不满半年……我们蜀江碧的人手着实紧缺,还望王妃令阿茶跟我回去,违约之处,还请见谅。”
    自然也是有礼物送上,作为新茶提前离去的“赔礼”。
    瑞鸾并不把这点子礼物放在心上,她所虑者,是冯新茶跟着襄王回了府,说是请来教授茶艺的教习,却不归在她名下管束,日日只在外书房伺候。虽并未传出襄王与冯新茶的私情,她也觉惴惴。
    瑞鸾笑道:“论理,阿茶是你家的人,与你回去时再合理不过。只是她如今在我们郎君那里,能不能回去,且要问过我们郎君才是。”
    “那是自然。”刘苏不以为意,“便请王妃遣人问过襄王殿下。”
    瑞鸾的笑便顿一顿: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要我去问,今日便要带冯新茶走?
    “文德皇后,是我的理想。”前朝文德皇后以贤德著称,而贤德往往与不嫉妒联系在一起。“无忧,非是我不嫉妒,而是我已生不出一丝嫉妒来。”
    对她而言,现在的官家更像是亲人,她看待他,与阿宁并无不同。因此,她也希望他能得到自己的快活,只要不妨碍她达成自己的目标。
    经历使然,刘苏所理解的情爱,往往充满了独占欲。于她而言,娘子此番见解真是闻所未闻,她几乎是惊恐地问:“娘子此话当真?”真的不是娘子委曲求全,故意这样说么?
    娘子笑起来:“委曲求全,不是我这个样子的。”她这样出身的贵女,或许会奢求夫婿一生一世的敬重,或是夫妻间并无第三人——华夏自古以来,这并不少见。然而她们从不会奢求夫婿永生不变的情爱。
    见那姑娘一脸理所当然的平淡,心想“这人倒有些意思”,令身边大丫鬟妆晚去外书房请了新茶来,并将此事禀告襄王,“无论走不走,倒叫阿茶先与姑娘见上一面才是。”
    一时新茶来了,见是刘苏,大喜过望。
    刘苏知晓因襄王妃排挤,新茶在襄王府的日子多有不便,自是一心要带她离开,“让你来教茶艺,可都教会了?若是会了,便尽快收拾东西,跟我家去。”
    阿茶便向瑞鸾行了一礼,“府上已有三名侍女、两个小厮尽得我真传,再无藏私。阿茶多谢王妃几个月来照拂,今日便同我家姑娘家去了。”
    又看向刘苏:“襄王殿下命我请姑娘前去,我们也该向殿下道别。”新茶是襄王带来的人,如今要离去,道别也是应有之义。
    她轻轻叹着气,新婚之际,他们也曾恩爱。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的霸道与她的强势,令各自越行越远。尤其是谷雨之事,在阿宁满月宴上被戴氏拆穿,双方都发觉了对方的不信任。
    生下阿宁之后,他们像是提前进入了老夫老妻的阶段,彼此关心着对方,心跳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加速,再无羞涩、冲动,种种感受。
    “你放心随官家去。”若是这姑娘能令官家快活,她又是有能为的,可襄助官家做不少大事。这样的撮合,她何乐而不为?
    刘苏仍是无法理解娘子的思维,然而官家已等得不耐烦,抱了太子进来,道:“阿宁倦了。”果然太子已是两眼迷离,小拳头不住揉着眼眶,忍不住地打着哈欠。
    娘子大为心疼,忙抱过太子,笑道:“你们去吧,我们回去了。”上了凤辇,依旧沿夹道回大明宫去。
    赵翊钧看刘苏仍是呆呆的,道是:“瑞鸾与你不一样,莫要多想了。”说毕拉了人下紫云楼,悄然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室。
    “快去换了衣裳,我们去看灯!”待刘苏换了月华裙出来——这是一种浅色画裙,裙幅共十幅,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轻描淡绘,色极淡雅,风动如月华——便见官家换下了雍容典雅的峨冠深衣,着一件窄袖胡服圆领袍,看着倒是像养尊处优的富商子弟。
    院外,戴着嵌宝金璎珞的姑娘暴跳如雷:“周衡,你敢拦我?”
    对殿下以外的人,周衡一向不怎么在意。因此只是淡淡道:“殿下不见你,姑娘还请回。”若不是这姑娘身份特殊,他早使个人随便打发了,哪里还会自己来应付?
    那姑娘怒极,喝道:“阿姊与殿下夫妻一体,她心忧殿下,遣我来探望。你连王妃的人都挡,是何居心?”
    “姑娘请回!”面对这等暗示他“挟殿下以令众人”的诛心之语,周衡并不动怒,她毕竟是王妃的妹子。
    “好……你很好!”那姑娘转身便走,随着她急促的脚步,璎珞轻轻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忽地,那姑娘转过头来,“这院子里住进了外人,是怎么回事?”
    襄王妃见不到襄王殿下,外书房却住进了外人,这是在表明堂堂王妃还不若外来的女子受殿下信任么?这才是她今日大怒的理由。
    “她不是外人。”周衡行了一礼,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当院一架紫檀木架子大理石屏风后,便是面阔五间的书房正屋。
    轻手轻脚走进书房西稍间,襄王方服了药,正合目安睡。大丫鬟侵晓跪坐床边,时刻注意着殿下动静。
    正对面窗下设着一张酸枝木贵妃榻,女门客盘腿坐在榻上,读着才从金陵送达不久的消息。
    她对殿下自然不如周衡那样尽心,不过对周衡而言,只需她如她所说,报答救命之恩,便足够了。如今女门客所做的,已远超他期望。
    殿下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后,又几度濒临气绝。期间均是这姑娘切开血管,用自己的血液救回了殿下。同时她也坦言,她的血液虽可救人,却也含有大量毒素,殿下须得同时服用解毒药物才能无恙。
    这几日殿下伤势已趋于稳定,前日更是醒了过来,令周衡大为放心。
    然而……这个铁桶般的院子里,何时混进了奸细?
    或者说,不是奸细。而是,这个院子里有人,几时对殿下起了贰心,竟将院中消息透露给了外人。
    殿下已醒,那么……是时候好好查一查了。
    对女门客点点头,两人各自默默无言,忙着自己的事情。
    约莫一个时辰,两人同时看向床榻——那里,丝绸摩擦出几不可闻的细碎声响,是殿下轻轻转了转头。
    几乎是目不转睛看护着襄王的侵晓这才察觉殿下醒来,忙在周衡配合下扶殿下坐起,在身后垫了三四个柔软的大隐囊。
    又端来清水,经刘苏与周衡确认过,才小心地喂给殿下。——唯有如此,才能确信殿下不会被人再次毒害。
    呷了两口,赵翊钧不耐烦地推开侵晓送至嘴边的瓷杯。三岁以后,他就拒绝别人做自己的主,连傅姆也不令轻易靠近。如今这样力不从心的状况,是他许多年未曾遇到的。
    伤势并未影响到赵翊钧的判断力,他淡淡道:“谁传出的消息,你去查。若阿璐再来,便请她进来。”襄王妃的妹子,名为王璐,字熙鸾。
    几日后,外书房两名二等丫鬟、几个小厮失踪不见。尽管只是透露消息给了王妃,这里容不下他们一丝的贰心。
    听着丫鬟们的名字,刘苏忍不住有些想笑——殿下身边有侵晓、浴沂、浥尘,王妃那里就有了妆晚、舞雩和朝雨。这样想来,王妃是很想与殿下步调一致的罢。
    却不知为何,殿下对有孕的王妃,仍是淡淡。尽管别人看来,殿下对王妃足够尊敬。可他少了最关键的,夫妻间的亲密无间。
    就连“信任”这样的事,他也是又拉又打——先打掉敢于透露出他消息的人,给了王妃一个警告;之后才从王妃那里要人过来。

☆、第158章 池哥昼

上元节同时也是西羌白马人重要的节日,只是他们不称“上元”,正节亦不在正月十五,而是自正月十三日一直庆祝至十六日。
    十六这日最为热闹,由各村寨选出出色的年轻人,头戴青面獠牙的木雕彩绘傩面具,扮演天神及祖先创造天地、筚路蓝缕的《池哥昼》。这个节日于羌人而言,较正旦还要盛大一些,是以人人出门争看。
    刘羁言有洁癖,受不得人群中腌臜之气,只远远看着。瞧见身着鲜艳裙裳的羌人少女们跟在扮演“池哥”的姜葵后面一气疯跑,心头微动:若是苏苏在,她会欢喜得跟着一同跑动吧。她喜欢羌人种种习俗,遗憾的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盛大的庆祝场面。
    念头一转,尽数化为苦涩。长安城里头的庆典,应当更为宏大吧。她头也不回地去追寻梦想,不知还能否顾得上看道旁的风景?她一个人走得太远,而他在尚未察觉的时候,便被她远远抛在了后面。
    当他看见有趣的事物,想要指给她看,才愕然发现,总是走在身边的姑娘已然不见了。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岔路,相隔甚远。
    羌人自古与华夏族同源,与西周姜姓更是同为一族。但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姜姓逐渐为华夏族同化,而羌人则逐渐边缘化,成为化外民族。
    比起北方草原不断入侵的暴虐蛮族,羌人显得更为温和,与中原王朝的关系也更为和谐。但凡是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羌人也有不甘游牧一生的豪杰,他们同样嫉妒与觊觎着中原的广袤河山。
    是以代王赵壅派出使者招纳时,羌人大豪与代王、朵颜族轻易达成了联盟,在赵壅起兵的同时,羌人与朵颜族组成的蛮军联合越过泾水上游,直扑关中,威胁大晋都城。
    他们的动作一开始很顺利,收获了大批的俘虏与物资。但晋军反应过来之后,先破九连寨,后大会战于漆地,段明与杜绵向西追击近千里,非但解救了被俘百姓,更是重创了羌人辛辛苦苦组建的军队。
    东汉末年羌人分为数十支,其中一部分南迁至秦岭以南。留在西羌故地的有烧何羌等部,秦岭以南最著名的一支则是白马羌。白马羌人性格中并不缺少羌人的刚烈直爽,但整个族群驯顺温和,并未参与战争。
    但在大战后,与当地汉人杂居乃至通婚的白马羌人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不禁在暗暗埋怨烧何羌等参战的部族。
    秦岭最西段,崇山峻岭耸立,清澈的江水蜿蜒在深谷间,最终汇流于嘉陵江,于万州附近注入大江中。若是选取嘉陵江支流中最清澈秀逸的那一支溯流而上,便可到达白马羌人的世代居住地——文州。文州以东便是三国邓艾偷渡之阴平。
    文州风俗,三日一集。每逢一、四、七之日,无论男女羌汉,皆可背负自家产出,在谷底见较为宽敞的盆地中贩卖,互通有无。西羌战败后,白马羌人亦遭受了许多白眼,便是他们最需要的食盐,也比往日贵上几分。
    羌女费藜所在的村寨,在方圆数百里最为美丽的山谷中,人称“兰坪寨”。这日她用竹编的背篼背着阿爹猎来的野兔下山换取食盐,同样是五只野兔,换得的盐却只有往日一半。
    次日,兰坪山寨迎来了一群绝不受欢迎的客人。不过在对方表演过一系列腾飞高空、空手碎石、折弯钢刀的绝技后,村老热情洋溢地招待了客人。
    姜姓是羌人贵族姓氏,姜葵便是村老幼子,被派去酒窖开封年前酿造的最醇美的咂秆酒。姜葵从隔壁喊来费藜帮忙,两个人都撇着嘴:最好的酒在汉历正月十五——羌人最盛大的节日之时,早已被贪嘴的村老们喝完,如今这些,明明就是品质不好才被他们剩下的。
    劝酒歌唱过三次,村老中最年长的一位才颤颤巍巍问对方来意。对方的回答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三年时间,我们可以让你们过上比山下汉人还富足的生活。”
    河坝里的汉人种植水稻,生活优裕;而山里的羌人只能种产量很低的小米,同时还要放牧和打猎才能维持生计。兰坪寨肥沃的土壤能催生最美的树木,却长不出足够的粮食。
    “你们要什么?”村老的年纪,令他拥有足够的智慧——世上从来没有白给的好处。即便是他们敬拜的白马天神,也是要年年献祭,才会年年保佑他们。
    费藜想要理论,被同往的姜葵拉住,少年低头叹息:“谁叫我们非要打仗?打仗也罢了,谁叫我们偏又吃了败仗?”
    费藜想到因为常年缺少盐,阿娘浮肿的脸,阿弟脖子上巨大狰狞的肿块,眼圈都红了:“我们没有打仗!”打仗的是北方的烧何羌啊!
    可是,哪一个汉人会费心区分烧何羌与白马羌?在他们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非已与白马羌杂居数百年,他们的态度也许会更加恶劣。
    姜葵摇摇头:“回去吧,还有两座山要爬。”这里山势险峻,若非他们从小走惯了,决计难以在一天之内打个来回。即便是自小走惯,想要来集市一趟,他们也需要天不亮便起床,而紧赶慢赶回到家中,夜幕定然已经降临。
    想到夜路艰险,费藜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向集外走去。便在此时,几辆高大的马车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驶来。这般车马,绝非这虽被称为“文州”,却连小镇都不如的小地方可以有的。集上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一行马车。
    带头的车缓缓停下,车帘掀开,跳下一位汉人青年来。甫一出现,他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上的人不知读书人是怎样形容的,一时之间,他们只想到晚间山头最干净的月光,山谷间最美丽的海子——当地人称湖泊为“海子”。
    费藜与姜葵都看住了。正愣神间,青年伸手从车里有又扶出一个人来。有了他的绝世美貌打底,众人都在猜测车里那人究竟有多美。一看之下,不由大失所望:紧跟着下车的汉人姑娘,容貌仅清秀而已。
    后面几辆马车上,也陆陆续续有人下车。有人露出头来透气,有人口里抱怨着:“这鬼地方、这破路,也太难走了!”说话之人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一句话出口,教集上之人都为本地闭塞与简陋羞愧起来。
    旁边有人接口道:“可是这里很美啊!”又甜又软的嗓音快乐无比,白影一闪,一头白色老虎带着桃花眼的姑娘从车里蹿了出来!
    集市上登时一片混乱!除了走避之人,还有剽悍的白马羌猎手拉开弓箭近前来,神情警惕。
    刘苏满头黑线,上前将小白头一拍:“喵喵,你太不乖了!”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喵喵?这是一头大猫!?
    众人狐疑间,在刘苏逼视下,小白委委屈屈地趴在地上,做出猫咪的谄媚模样,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宋嘉禾:“我家小白是猫啦,大家不用怕!”
    这一人一虎,你们的节操呢!“正气歌”的少年们心底咆哮已突破天际。
    不过,抱怨归抱怨,除了在这山明水秀的地方撒欢的小白,众人都是疲累之极。但此地景色极美,且人物俊秀,确令人赏心悦目。
    集市勉强恢复正常,但人人都绕着小白走。费藜与姜葵对视一眼,匆匆向归路走去。忽然被人从旁拦住,正是那汉人姑娘:“向两位打听一处地方,名为兰坪。”
    两人都是一惊,猛摇头,又指着自己耳朵表示听不懂汉话,逃命一般飞奔而去。刘苏:……我是洪水猛兽么?
    羁言:“他们便是兰坪人。”他不知道为何他的姑娘从西域回来后,便执着于寻找蜀北一个名为“兰坪”的地方,但她向所有人保证了那个地方可以避开朝廷的猜忌,带着自己全副家当迁徙,他自是会全力支持他。
    那两名人头戴白色毡帽,帽檐上插雉尾,身上衣袍颜色鲜艳,织成鲜明而神秘的图案,毫无疑问是羌人。他们既可以来集上买卖,自然是懂得汉话的。要装作听不懂的唯一解释便是,他们来自兰坪寨,因怕给村寨带来麻烦,而匆忙避开。
    “寻邸店歇息一晚,明天进山!”吴越指挥着少年们赶着马车到文州唯一一家破旧窄小的邸店,安顿下来。
    秦铁衣在一旁低声道:“我们哪一天不是走在山里?”引来一阵哄笑。的确,他们已在山中跋涉月余,来自江汉平原的少年们一开始还觉得新奇,近日却都颇为厌烦走山路了。
    “我们要……”刘苏看一眼身边的羁言与吴越,看看院坝里四散的“正气歌”少年与努力拉着小白不让它去咬狗的宋嘉禾,“住在这里!”
    “给我所有我看中的山头,帮我建成一个山寨,我便实现我的承诺!”山林是上天之赐,并非私人所有,便是她不打招呼便占了去,村老们在她强悍的武力面前也无话可说。

☆、第159章 榴花开

见刘苏并未领会自己深意,赵翊钧也只是一笑,不再多言。有些事情,是要她慢慢去体味的,若是自己说出来,便没意思了。
    花朝节这日,官家果然带着刘苏并阿宁去乐游原上痛快玩了一日。回到大明宫时,天已擦黑,妆晚来接太子回去,女将军才晓得娘子领了王璐并几名贵妇,无拘无束的,倒比他们还玩得开。
    深深为天家这一家子奇特思维方式折服的刘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也被视为天家的一员了。而这并非由于她变得敏锐抑或是突然开窍,而是裴相恨铁不成钢的说教:“官家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么!”
    经历过上一次当堂大打出手的风波,裴相是见识到此人的不讲理了,若是自己不提醒,说不得下一次吃亏,她又会算到自己头上。“名不正则言不顺,妾身未明,你怎生不放在心上?”
    刘苏明白了,官家与她的关系,终究不是能够长久瞒人的。上元那晚便有不少人瞧见了白龙鱼服的赵翊钧与一旁的她,须知那时娘子可是早早回大明宫了。这样一来,在许多人眼里,她当真便成了祸国妖女了——若是继续执掌“达摩剑”,恶名必定如影随形。连带着,官家也会被说成是周幽、前朝玄宗皇帝一流的昏君。
    三日前,赵翊钧甫一抵达长安,自北而南燃起的烽火便昭示着兵祸的到来:在隐忍数十年后,代王赵雍终于拉下了血亲之间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遮羞布,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挥师南下。
    右相裴斐裴雁琼便是那个“侧”。消息传来,裴右相脱冠请罪,愿以一人性命换得天下安宁。
    官家驳回了裴相的请求:“雁琼,你不是晁错,我亦不是汉景帝。”汉初七国之乱,汉景帝被迫诛杀帝师晁错,而后终身引以为憾。
    今日栖凤阁上,年方不惑的裴相衣冠整齐,已不复当日绝望。谁都知道“清君侧”不过是代王借口,但身在局中,精明如他也要害怕被君王当作弃子,抛出去平息战乱。
    好在官家与襄王兄弟二人并不打算抛弃他。君以国士遇臣,臣当以国士报之!裴斐从容向官家与襄王报告战况:
    “代王起兵十万,号称三十万大军,沿轵道西行,已抵平陆。”平陆西望崤山与函谷关,一旦越过函谷关,便是形胜长安。
    “另有朵颜蛮族联合西羌诸部,沿泾水、渭水南下,距长安不过五日路程。”煌煌帝都,已危若累卵。
    官家中气有些弱,却仍是沉稳地发令:“令征西将军王朋率京兆折冲府军,助东八师守御函谷关;神武将军杜绵率南军,助西六师抵御蛮族。传令战事无关各州守军,不得擅动;未得令而勤王者,以谋反论!”
    侍读学士笔走龙蛇,记下诏令,稍后便要发往各处。裴相道:“官家,恐京师空虚。”京兆折冲府与南军各自奔赴战场,京师的防卫便全部压在了有着“天子亲卫”之称的北军身上。
    天华帝缓缓发出下一道指令:“京师防卫,交由襄王。襄王统北军与襄王三卫,必要之时,可征发民夫,以卫京师。”咳了两声,“雁琼,朝中诸事,便委托你了。”
    襄王与裴斐对视一眼,既震惊于对方的深受信任,又不免忧虑。然事关国运,官家的命令绝无更改的可能。
    二人唯有右手覆左手加额,行伏地大礼,以示郑重领命。
    裴斐在心内叹息,帝国风雨飘摇,重伤的官家、从未领过兵的襄王,再加上被越级提拔的自己,真的能够中流砥柱,保住这如画江山么?
    三月会试后,阅卷发榜,紧接着便是四月殿试。会试中选者得以参与殿试,本朝殿试不黜落,即会试榜上有名者,殿试亦会登科,所区别者,不过名次而已。
    通常,会试之后、殿试之前的这段时间,乃朝野上下休养生息的时间,以迎接下一段忙碌。
    便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清闲至四月的时候,右相裴斐、征西将军兼承恩公王朋、姽婳将军刘苏的三封奏疏,如冷水入沸油,令朝堂一片哗然。
    这个跨越文官、武官、闲职三个集团的提议,一石激起千层浪。围绕互市与榷场,无数争论展开。由于大多士子都等待着会试结果,盘桓长安,关注着未来仕途的他们也加入了这一场论战——若是能一鸣惊人,对日后仕途也是一门助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相是先帝留给官家的顾命大臣,征西将军是官家岳父,姽婳将军虽是闲职,又是女人,却与官家在潜邸时便有了交情,如今身份更是官家力排众议,一手安排。是以,官家对“互市”的态度显而易见。
    但文官集团从来不会轻易便通过这种对国家有着重要意义的提议,便是官家一意孤行,中书门下也有驳回之权。而被中书门下驳回的旨意,除非官家发中旨,否则根本无法下达。
    然而中旨从来都是官家的私人命令,地方官员可自行判断是否遵循。若是走到这一步,互市便是不告失败,却也无法成功了。因此官家一厢命礼部发布会试榜单,准备殿试,另一厢以绝佳耐性与朝臣展开了漫长的争论。
    这场争论中,官家一方以右相为首,而另一方则是德高望重的左相李仑所代表的文官集团。
    夹杂在是否开设互市、如何开设互市、互市利益归于何人的讨论中的,还有对双方的攻讦。事情的缘起,是右佥都御史朱汝贤一封奏疏直指右相裴斐,这位以刚正不阿、铁骨铮铮著称的御史在奏疏中宣称朝中有人窃居高位、尸位素餐,以佞幸得进,无丝毫功绩于社稷,唯知逢迎上意以自保。
    此疏一出,为朱汝贤赢得一片不畏权势的赞誉,又有数位御史、朝臣上疏声援。而裴斐不得不引咎避嫌在家,暂停一切职务,上疏自辩。
    紧接着,另一位御史黄弘指责朝中诸公以党争为乐,不顾社稷安危,只晓得看眼前利益。利国利民之事无法推行,前朝党争反倒初露端倪,“前朝亡国之鉴不远,诸公何以自毁长城?”
    这封奏疏无疑替裴相解了围——纵然国朝规矩,被弹劾者须闭门不出,上折自辩。但御史黄弘矛头对准了几乎满朝文官,若是全都卸职自辩,这朝廷便要瘫痪了。是以众官员都背负着“自毁长城”的罪名继续上朝,裴斐自不用再自辩。
    在朝廷上吵得纷纷攘攘的同时,会试榜单贴出。按着往年的习惯,名落孙山者黯然回乡,或是等待下一个三年的机会,或是自觉无望,寻找其他生计。而榜上有名者,或是努力提升自己的才名,或是闭门苦读,争取在殿试中不要落到与“如夫人”同列的“同进士”之中。
    这一年有所不同的是,云集京城的士子迟迟不愿离去,便是名落孙山者,也关注着朝廷上的争论乃至于攻讦,踊跃发表着自己的评论:若是有贵人慧眼识珠,有破格提拔的机会也并非不可能。
    东市折桂楼,青衫士子三五成群,无一不是慷慨激昂。腰悬美玉的青年大声道:“互市之利,百倍于走私!朝廷要养兵、养官,赋税之重,早已人所共知!若开互市,可减赋税,何乐不为?”
    话音未落,便有人嗤笑道:“方郎君到底是商贾出身,于‘利’,倒是颇有心得。”
    君子耻于言利,被人这般嘲讽,方锦台顿时面红耳赤,犹自抗辩道:“家父确是商贾不错。然君子就一事论一事,我支持互市,与家父无关。”本朝商贾不似前朝地位低下,商贾之后也可参加科举,只是士人骨子里的清高到底令他们中的大多数瞧不起商贾,除了少数还能冷静分析之人,大多士子都已对他嗤之以鼻,不再理会。
    方锦台回到座位上,灌下一大杯三勒浆,摇头叹道:“君子之道,甚难!”
    他不再说话,适才讽刺他的那人却不肯轻轻放过,大声道:“诸位,诸位!”待到折桂楼上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才洒然一笑,“请听我《互市议》!”
    当下朗声念诵出一篇长文来,从胡汉之别入手,次说道朵颜族狼子野心,后历数本朝开国以来朵颜族多次进犯,又特别点出商贾走私之害,最后得出结论:互市便是姑息养奸,养肥了朵颜蛮族的胃口与力量,他们便要南侵!是以互市决不可开!
    掷地有声的结尾颇有文官风骨,不少士子大声叫好。猛然有淡淡的笑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你说互市不可开?”
    那女子笑道:“郎君雄文佶屈聱牙,恕奴家听不懂。”一语出口,士子们哄然大笑。却又听那个声音慢慢道:“朵颜之祸,莫有甚焉,郎君说可是?”
    众士子这才有人意识到,这女子声音平和,却令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想来并非寻常人。唯有方锦台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有趣,像是既期待着那个声音将士子驳倒,又为着对方即将驳倒士子而愤怒。

☆、第160章 朱成碧

病了七八日后,刘苏逐渐发现事情不大对头起来。
    事情的缘起,还是要回溯到在太液池采芙蓉那一日,她在大雨中淋了个湿透,回到明光殿,便被官家拉着去洗澡并换衣裳。
    然而官家做事,不可只看表面功夫,他的深意须得慢慢体会。是以次日近午时,女将军才昏昏然醒了来,披衣起身到外间,怔怔瞧着伏案批阅奏疏的官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讨伐此人的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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