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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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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碟是盐水鸭,满足垂涎欲滴的刘苏。
    两碗晶莹软糯的粳米饭,搭配薄如纸的生切鱼脍,佐以橙酱;暖寒花酿驴蒸,用黄酒蒸得极烂的驴肉,祛除冬日寒气;汤浴绣丸,含香粽子,俱是玲珑;古朴的彩绘陶簋内则是一份莼菜羹。
    待饭菜告罄,老妇人送上两份蒸梨:“此物生津润肺最妙,小姑娘多食一些。”
    又笑眯眯地同刘苏聊天,“你家这位郎君,是我家常客,最晓得滋味之妙。来年暑热之时,小姑娘可随郎君来食槐叶冷淘。”
    刘苏亦是笑眯眯地答应了,又说起诸如“哎呀冬至节刚过,错过了云媪的节令美食”,“元旦吃什么好”一类的话题,简直要将小店的美食划入自己今后数年的食谱当中去。

☆、第21章 优释昙

“云媪,我有话对她说,请先回避片刻。”羁言听不下去了,出声赶人。
    “好好,我老婆子不打搅你们!”云媪笑着回到灶边,同老翁嘀嘀咕咕。
    “苏苏……”羁言只觉自己从未经历过如此艰难的对话,“不用想元旦吃什么了,你明日就离开。”
    “去哪里啊?”刘苏用小匙挖一勺蒸梨送入口中。她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
    “你一个人走,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来。”跟着我,有太多未可知的危险,我很难护住你。
    润口的梨突然变得又苦涩又呛人,刘苏咳嗽连连,慌忙背过身去。羁言递过一方手帕,刘苏接过,捂着脸问:“所以这是最后的晚餐么?”
    羁言不语,刘苏埋在帕子里许久,抬头道:“我现在就走。”说毕正坐,凝望羁言片刻,深深躬身一礼,起身离去。
    羁言坐在矮几边,思绪纷乱。一时想着她就这样走了,似乎一点留恋都没有,不应该是这样的……一时又想,她的御寒衣物还在小楼,不知她能否想法子撑过冬日酷寒。
    他告诉自己,让她走是对的。他身边的江湖,比无数个寒冬更加冷酷危险。她那么聪明,她带着灵犀,她定然有谋生的法子……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里让她走?等到明年春天不好么……或者,更迟一点,再迟一点……
    不,她必须尽快离开。若是先生知晓了她的存在,那时就迟了……然而,这样不再管她,与置她于危难之中又有何不同……不,不一样,这样更好……
    “郎君?”云媪不知何时立在了他面前,如何一时眼错不见,这一对融洽的年轻人便分崩离析了?
    “郎君,小姑娘身子弱,眼见就要下大雪了,这样的天气,还是不要让她孤身在外吧?”
    大雪!羁言恨自己为何忽略了这么明显的恶劣天气!
    云媪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俊秀郎君,“我老婆子眼拙得很,不过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学过两天医,虽不成个气候,却还能医治个头疼脑热的。小姑娘她……”
    她怎么了?羁言心思浮动,经云媪提醒,才悚然而惊——刘苏她、她的模样不太对!
    他先前以为是花弄影将她照看得不错,她的精神才分外好,如今想来,分明是中了毒的模样!
    那是——优释昙。将人一生的生机压缩至几年甚或几个月,人会像昙花一样绽放,然后迅速凋零。
    羁言大怒,她们竟敢给她下这样险恶的毒!
    接着心底一颤,她该怎么样啊,她那么无辜,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他又做了什么?他竟将她赶走,任由她最后的时光消逝在寒冷的冬日里……
    羁言恨极了自己。云翁从后厨出来,道是:“郎君莫要想岔了,唯今之计,尽快追回小姑娘是要紧。”
    羁言如醍醐灌顶,向云翁深深一揖:“小子多谢老丈提点!”足尖一点,人已风一般飘出食肆。
    云翁对着云媪得意洋洋,“我老头子天纵英才,英明神武!”
    云媪笑骂,“不害臊!你且说说,待他回过神来,你如何解释连他都未曾发觉的毒被你看了出来?”
    云翁脸色一变,随即笑道:“那我也是他的恩人,他还能逼迫于我不成?”
    云媪看出他故作镇定,却也不愿多想,于是安慰道:“当年他刚一进入汶城,想必就对你我身份有所察觉。况且你我都是多年前的人了,如今江湖上哪里还有我们的声息?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第22章 唤阿兄

羁言出了东市,只觉四顾茫然。
    这汶城本就小,他发呆了大半个时辰,那姑娘脚程也还算迅捷,此时早已走得无影无踪,哪里寻得到?只得沿着最近的一条路追问下去。
    教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路上还有行人看见了那个姑娘——素色袄子,樱桃红裙子,绯色外衫,鹿皮小靴,极是好认。
    从东市拐到城北县衙,羁言推想她大约是十分迷茫,才会下意识走到县衙来;经衙役指点,又向南门去了。
    问明她的行踪,他一径追出,这个月才从城门轮值到县衙的衙役十分惊讶:“那不是刘郎君么?怎么看着……比平日好看许多呢?”
    刘羁言出了汶城南门,暮色四合,眼见便有雪粒子纷纷扬扬落了下来。他一颗心紧了又紧,脚下愈发着紧。
    此时已是隆冬,万物萧杀,远远看着前面一点红色,他急忙赶上去。走到一半却发现那不是红衣的姑娘,而是十里长亭的亭柱——这一下失望尤甚,他几乎无力再走下去,立在当地发起怔来。
    直到鹅毛般的雪片拍在他脸上,融化成冰凉的一条水迹滑入衣领,他始回过神来,复又向前行去。
    只盼她走的确是这条路啊,否则,这样的天气,她要如何自保?
    路过长亭,他不忍去看先前被他误认的那一点红色。向前行了一程,白雪茫茫,仍是不见那姑娘踪影。
    羁言又折回来,带着一点自知无望的期冀看向长亭中——从她离开的时间推测,走到这里应当就是她的极限了。
    一瞥之下,如珍宝失而复得。
    刘苏就胡坐在长亭中背风处,红色衣裙几与背靠的亭柱融为一体,在暮色中难以辨认。他太心急自责,错过了在他看来本该很明显的迹象。
    羁言上前。风雪之中,刘苏不曾发觉他已到了身侧。
    她脸上泪痕已拭净,唯眼眶微红,对着漫天风雪神色苦恼。半晌,深深叹口气,紧一紧身上的袄子,决定起身去碰碰运气——这样的天气里,枯坐在长亭中不是会冻死,便是会招来野兽。与其这样,不若看看前面是否还有店铺人家破庙庵堂,能有片瓦蔽身也好。
    “苏苏……”羁言叫了一声。
    那姑娘震了一震,固执地扭过身背对他:“刘郎君还有何事?”
    羁言语塞,难道他要说“我后悔了,请你回去”么?丢人对他而言并非大事,然而依着这姑娘的执拗性子,只怕他这样说了,她更会有多远跑多远,浑不顾自己身无分文,便是病死饿死,也不会死在他眼前——从她起身说“我今日便走”开始,他知道自己是将她得罪得狠了。
    刘苏抽身便走,也不管前方有没有栖身之处。
    “等等!”羁言终于压抑不住心中怜惜,低声道:“你便做我妹子吧。”
    刘苏闻言,呆立半晌,缓缓转过身来,满眼蓄泪。
    我不要做你妹子,我想要你喜欢我啊!
    羁言皱眉,“你……可是不愿意?”可除开这样,他无法说服自己再“养着”这个姑娘,也无法说服她再跟自己回去。
    怎会?我只是,真的太高兴了而已。只要能不离开,能做你妹子,也是很好的。
    羁言上前一步,“莫要哭啊,再哭,脸便要皴了。”他摸摸她的脸,流过泪的地方果不似先前凝脂一般柔嫩。
    大约是有些刺痛,她微微一躲。羁言手势便凝滞在半空中,眼里的光暗下去:她还是在讨厌他啊……谁叫他先前将她得罪得那样狠?
    刘苏不忍,迅速收拾好心情,仰起脸甜笑:“哥哥!”
    羁言一愕:这是什么称呼?随即了悟——北方蛮夷之地,确实有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哥哥”可用以称呼父亲,也可称兄长。他这来历古怪的妹子,如此称呼也不足为奇。
    于是温言道:“叫阿兄!”
    “诶?”似是在舌尖将这称呼滚了两滚,刘苏依言道:“阿兄!”
    羁言摸着她黑鬒鬒的头发,脸上笑容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潇潇,好妹子,再叫两声!”
    “阿兄,阿兄!阿兄——”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个年代并不像她所来的那个时代,可以随意叫人“哥哥”“姐姐”。
    在华夏,唯有血亲方可称“兄”,非血亲的男子,只能按其在家族中的排行唤作“某某郎”,较为亲近的或可称其字。“阿兄”一称。更是仅有同胞兄妹间才能使用的称呼。
    刘苏拉起羁言,“阿兄,回家!”

☆、第23章 饮屠苏

从西汉武帝时起,以孟喜月为正月,将正月的第一天定为元旦,沿用至今。
    年节前几日,羁言便带着刘苏到山下采购吃穿用度。他知晓自家妹子好美食,好华服,好游乐,于是加倍用心,务必要使这挑嘴的姑娘满意。
    元旦习俗,挂桃符,引屠苏酒。
    羁言不爱麻烦,对杯中之物亦无甚爱好。往昔自己一人时,往往混了过去。如今有刘苏在,不免从俗。
    桃符上书神荼、郁垒之名,悬于门框。刘苏捏着羁言从山下带回的红纸,又描又画,剪了半日,终于放弃复杂的图案,将一张布满方形、三角、不规则圆形孔洞的红纸,用浆糊贴到了窗上——此时纸张仍是罕物,而染作正红色尤为不易。似她这般浪费的,着实少见。
    羁言看了微笑。适才刘苏与剪纸搏斗半晌,他也看出些门道。因新取一张纸,折了两折,慢慢剪出一个图案来。
    刘苏展开看时,正是一个端正圆润的“春”字,四周还带着几朵卷云。女孩儿目瞪口呆——你是上天派来鄙视我的吧?
    虽如此想着,却又兴冲冲地将字细细抹上浆糊贴好,不住端详。一面内心暗赞自己的创意伟大。她不知道这剪纸名为戴胜,早在隋代就已出现,绝非出自她的创意。
    羁言去厨下备夕食,今日乃除夕,夜里须要守岁,因此夕食备得迟。
    刘苏玩够了剪纸,按着他吩咐,将一小坛酒浆注入青瓷酒壶中。
    这酒名为醽醁,原本色泽微绿,又浸入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药物后,转为琥珀色,便是常说的屠苏酒了。
    刘苏闻着酒香,只觉香气又淡又甜,不由心喜。
    酒壶分内外两层,内层为一般盛酒壶,外层是一莲花型大腹容器,高只到酒壶腹部,注入热水,便可温酒。
    以麻布垫着手,从红泥火炉上拎下烧水铜壶,注入莲花大腹壶内,随着一阵温热的水汽,酒香缓缓弥散开。
    两人吃完饭,稍待一时,说些闲话。羁言便从厨房端出两枚生鸡子来。
    刘苏瞪大眼:“还要食鸡子么?”
    却见羁言大有深意地一笑,取了一枚洁白的蛋轻轻磕破,便露出内里的蛋清与黄仁来。
    刘苏脸色大变,“这是要、要生吃?”连连摇头,“我不要吃这个!”
    羁言亦是皱着眉,一仰脖咽下,喉结滚动两下。刘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只觉他就连喉结也是极美的。
    “你不是说,要过一次正宗的元旦么?这生鸡子,便是必须要食用的。”羁言也是第一次吃。
    “这样啊……”刘苏警惕地拿起另一枚磕好的鸡子,狐疑地嗅了一嗅,犹豫半晌,终于苦着脸硬灌了下去。
    羁言又取出两只沸水烫过的青瓷小酒杯,道:“这屠苏酒,须得年纪小的先饮。”他已发现这个姑娘虽懂得些不常见的知识,对本地风俗常识却是不甚了了。
    刘苏端起酒杯,嗅着香气,笑道:“阿兄,元旦快乐!”细细啜饮,果然不似白酒苦涩辛辣,反而甘美异常。
    羁言从未听过这样的祝福词。见她饮了酒,也端起自己那一杯慢慢咽下。
    一个不留神,刘苏品出屠苏味道甘美,已是又自斟自饮了两杯。羁言见她兴致盎然,也不多管,只是道:“慢点,别急。”
    刘苏冲他憨憨一笑,又拈多格盘中的蜜饯干果吃。对着一枚胡桃垂涎良久,偏生剥不开,都快急哭了,隔着几案拉羁言道:“你剥给我!”
    羁言这才觉出不对来,瞧着她想:“莫不是醉了?那屠苏酒后劲并不大啊。”

☆、第24章 不要动

迟疑了这一下,刘苏已挨着他坐下,仰脸认真看着他,早将胡桃忘到了九霄云外。她靠得太近,羁言略有些不自在,稍稍往后一仰。
    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跟着向前倾身。忽地伸出两手,一左一右夹住他脸颊,看了一阵,咯咯笑起来。
    羁言默默汗颜。
    好在刘苏虽失态,却并不撒酒疯,大发慈悲地放过羁言那英俊的脸面,又拉着他衣带玩起来。每打一个结,便抬头冲他傻笑一下。
    羁言扶额,想这条新制的衣带算是毁了。
    因试探着问:“苏苏?”
    姑娘抬头,傻笑:“嗯,有事呀?”
    羁言继续试探:“我是谁?”
    刘苏皱皱鼻子:“你好笨!这都不记得。你是……刘、羁、言!刘苏的刘!羁绊的羁,言语的言!”
    注意力又转移到了他的发上,伸手抓过一缕,试图编成小辫子。
    继续问,“我是你的什么人?”他做人阿兄的时日并不长,这姑娘大约还不能将这称呼带到酒后去。
    “阿兄!阿兄啊!”刘苏斜睨她,神色仿佛在说“这都能忘记,你才傻了吧?”
    羁言哭笑不得,说她醉糊涂了吧,似乎思绪还挺清楚;若说她清醒,这般天真无邪的傻样却是为了什么?
    想了想,又问:“你……从未饮过酒么?”
    刘苏怔了片刻,发脾气似的嚷道:“酒是苦的!爸爸还骗我说好喝。”
    “呸”了两下,以示鄙夷,“我就舔了一口,就知道,苦极了!”
    说到愤慨处,编了一半的小辫也扔了,挥着手增强自己的气势。末了,还用力点两下头,以期更有说服力。
    羁言已然绝倒,伏在案上忍笑,“那适才你饮的是什么?”
    刘苏想了一下:“屠苏?……好甜的……”一脸“喝了甜甜的屠苏好幸福”的笑容。
    她本跽坐在那里,此刻跪起身来,若有所思地再次拉近与羁言的距离。
    羁言眼中的笑意如星光璀璨,见她靠近,以为她又要拿自己的脸当玩具,只是好笑,待要看她如何行事。
    却见刘苏作偷偷摸摸状,伸出一根小指,在他脸上轻轻戳了一下。羁言不动,忍着笑等她下一步行动。她胆子便大了,又极有兴味地戳了两下,之后便捧着他的脸,似乎在琢磨如何下手。
    羁言忍笑忍得辛苦之极。那厢刘苏咕哝着:“你真好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左颊上亲了一下。
    羁言惊住,一时没了反应。却见刘苏乘胜追击,在他右脸上照样亲了一口。方要转战别处,羁言连忙将她双手牢牢禁锢在怀里,长身跪起,好险躲过了攻势。
    刘苏本身姿势扭曲,又被他抓住手腕,更是动弹不得。试着挣了两下,挣不动,便往前一扑,栽到了他怀里。
    她笑嘻嘻的,就着这个姿势,将羁言的手拉到自己头上,一下一下地蹭着。羁言无奈,在她头上摸了两把,便听她舒服得直哼哼。
    他简直哭笑不得,一停手,她便满怀乱扭,只得像抱着猫儿狗儿一般,不住给她顺毛。
    刘苏蹭够了,又拉下羁言的手来,放在唇上亲了两下。
    羁言要抽出手,刘苏怒:“不要乱动啊!”说罢伸出舌头,在他手心舔了一舔。
    温润柔滑。
    羁言倒抽一口凉气,半晌不敢动作,只怕她再做出什么惊人举动来——苏苏,该是你别动好么?
    他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要做出什么逾礼的事情来。
    等了一时,人终于不乱动了。向怀里看去,不由气结——她竟这样睡着了!
    这还怎么守岁?羁言摇摇头,好在闹了一通,时间已不早,他也不是非要守岁的人。
    于是抱着这姑娘去她卧房,除了靴子,剥掉外衣,用被子将人裹好,又在脚端塞一只锡夫人。
    羁言关上她房门出来,收拾好楼下杯盘,洗漱后躺在自己床上,这才长长嘘出一口气来——他这妹子又爱娇、又精灵,委实教人难以应付,倒比替先生与夫人做那些事情还要累人。
    可是这些都是自找的,纵是被她闹得头痛非常,却也甜蜜异常。
    他没有告诉刘苏她已身中奇毒。待人日出行,便带她去莺歌海,总能从夫人那里求到解药……这是他对着新的一年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第25章 行路难

正月七日为人日。民俗以七种菜为羹,剪彩为人或镂金箔为人,以贴屏风,亦戴之头鬓。又造华胜以相遗,登高赋诗。
    这日羁言带着刘苏到山下汶城仲春邸店租了一辆马车,外加一匹好马,摇摇向东去了。
    马车双轮双辕,车内空间狭小,又因川中道路崎岖,才走出半天,刘苏便被颠簸得苦不堪言。
    夕食时未寻到驿站,车夫便在一片空地停下,解下缰绳使马松快些。又在车旁生了火,羁言将家中带来的酱肉烤了,卷在春饼里,倒也美味。
    夜间两人便歇在车里,车夫裹得严严实实,睡在火堆旁。
    次日路过一小镇,镇上仅有一爿小店卖简陋饭食。羁言要了炙肉,店主手忙脚乱去现做。羁言问明镇上有布店,抽身去了一刻,再回来时,提着一个大包裹。
    店主端上炙肉,手艺粗疏。好在蜀中盛产稻米,店家米饭倒是美味。
    刘苏就着菜汤泡了一碗米饭,又用几片炙肉,便不再动筷子。转眼见羁言吃得香甜,便对他讨好地一笑,露出虎牙来。
    羁言心里叹气,就知道带着她出行必是麻烦。这样的姑娘就应该娇养在深闺里,闲时由父兄带着,游园踏青——可如今,她成了自己的妹子,自己也只好惯着她,尽力让她在旅途中过得舒适些。
    羁言自小吃过不少苦头,在有条件的时候必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可比这更糟糕的状况,他也不会觉得难以忍受。因此,对刘苏的耐受力,他先前还是估得高了些。
    那个大包裹中是厚厚的垫子,铺在车里,果然软和平稳了不少。但刘苏嫌车中气闷,闹着头晕,羁言无奈,将她提上马,放在自己身前。车夫赶着车跟在后面。
    当晚歇脚是在一家邸店中。这时元宵节都还未过,路上行人稀少,邸店更是门庭冷落。羁言要了三间上房,店主伺候得更是加倍小心。
    第二日一早,刘苏出奇地没有赖床,早早坐到了邸店饭厅等着羁言。吃完饭上车,看她走得一瘸一拐,羁言只觉哭笑不得——她昨日在马上不肯安分,如今尝到苦头了,想是昨夜都不曾睡好。
    亏得他备有金疮药,让她自己涂了再上车去侧躺着。刘苏果然老实了,乖了甚久。直到成都才养好了大腿上的磨伤。
    在成都盘桓一日,又转向南,过眉山、乐山,自东南经犍为到宜宾,这段状况百出的马车之旅才告结束。
    在宜宾付清车资,打发了车夫,羁言自有法子寻着顺江而下的船。原本大船平稳,他偏偏挑了一艘小船。
    船沿大江而下,刘苏此生第一次见着如此清澈的大江,不由感概万分。她立在船头不久,便被船夫赶下了舱房——别看大江在这一段平稳,过不了多久便是一个接一个的险滩,若是这姑娘不小心掉进了水里,算谁的?
    那郎君看着俊秀,把这姑娘呵护得眼珠子一般,却是一身的杀气,他们失心疯了才敢惹他!
    到得险滩时,船夫反而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那姑娘晕船晕得厉害,躺在舱房里连地都下不了。那小郎君只顾照看姑娘,令不再总被盯着看的他真是轻松万分。

☆、第26章 扬子帮

这一日傍晚,船泊在江边。“这几日晚上没月亮,水路太险,可不敢抹黑走。”这是人才中年,看着却足有五六十岁的船老大笑眯眯在说。
    羁言冷着脸点点头,可怜船老大被他一眼扫过,战战兢兢。还是刘苏对他笑着表示知道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羁言看着自家妹子,晕船晕得都站不住了,还时时带笑,也不知是怎样养成的好性子。
    船夫杀了前几日靠岸买来的肥硕母鸡,与腌酸笋一起炖在火上。待米饭蒸干,便用竹筷取几片糟鱼放在米上同蒸,便是丰盛的一顿夕食了——这是专为客人做的,船夫们吃的都只是粟米饭,却也因鸡汤的加入,而显得分外难得。
    羁言哄着晕船的姑娘多吃了几片酸笋,许是因为泊了船,许是酸笋的效用,刘苏就着酸笋吃了半碗米饭。这已是她上船以来吃得最多的一次了。
    船老大搓着手在舱外,“小郎君,有些不对劲。”
    羁言闻言顿了一下,夹了一块翅尖到刘苏碗里,“再吃一些。”掀帘子走出船舱,“怎么?”
    船老大:“小郎君……”两个人话音渐趋低落,刘苏听不分明,乖乖吃完翅尖,又夹了一根酸笋慢慢咬着,便见羁言进来了。
    姑娘眼神清亮灵活,不必张嘴就在说着:“阿兄阿兄,出了何事,告诉我呀!”
    羁言心道,总要让她知道危险来自何处,否则如何避开?“大江在白帝城以上是扬子帮势力范围,巴东县以下是洞庭水帮的势力范围,”
    见姑娘认真点头,忍着好奇心没多问“那中间一段呢?”,便接着道,“你遇见我时,我刚刚刺杀了扬子帮帮主姜鎏。”
    简单交代了事情起因,他不再多解释:姜鎏被刺杀后,两名副帮主争权,与姜鎏之弟姜洌Ы镒影锓至殉闪巳墒屏Γ钡揭幌蛟诎椎鄢窍掠位疃妮焊韬K萁希复闻鲎玻焊韬U剂舜笃嘏蹋镒影锬诓咳烧獠虐帐盅院停恢露酝猓级ㄋ颂媲鞍镏鞅顺穑硗饬椒奖阋恢峦扑鳌
    “今日我们泊船在这里已将近两个时辰,却未见有别的船路过。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水路已被人为控制。
    不能说羁言对今日之事毫无预料,毕竟在选择水路之时他就有应对扬子帮复仇的明悟。但这个姑娘……
    “阿兄,我能做什么?”面对即将降临的危险,她能做的只有听他安排,不拖累他。
    没有吓哭,没有抱怨他惹来的祸患,她的反应令他惊喜莫名:苏苏,你究竟要给我多少意外?
    “你乖乖待在船上,”羁言将她压在枕下的灵犀匕放进她手心,同时听着船老大布置几名船夫分别守着舱室前后,“等我回来。若是……有人攻上船,就藏起来。”
    被他刺杀的前帮主是女人,故而扬子帮的帮规对女人一向是宽容的,希望帮众还延续着这一传统,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痛下杀手。
    ——前提是,有人能在他的守卫下攻上船来。
    上下游各亮起一点火光,远远望去闪烁如同萤火,然而随着火光靠近,光点逐渐变大为光团,最终现出两艘插满火把的大船来。
    羁言在暗中眯了眯眼——为了对付他,对方出动了不少人啊。
    两艘大船各自停下,有火把在上下左右晃动。羁言能看懂水路上通用的暗语,却看不懂这两艘船用火把打出的意思。不过,似乎双方配合得并不好?

☆、第27章 心险

大船各自放下几艘小船来,穿插着围向羁言所在的货船。
    羁言在暗夜掩护下潜上一只小船,利落地解决掉船尾几人,执起松油火把蕴满内力扔向最近一艘船,在火把落下之前,迅速潜向别的小船。
    骚乱骤起!几艘小船同时停下,互相戒备——来的果然是两方,且是互相防备的两方。在敌对势力的威胁下,仅有一个人的刘羁言反而成了次要。他潜行在小船间,不断制造着混乱,扰乱着对方的节奏。
    小船打了起来,大船相互戒备,羁言趁乱混进大船。悄无声息地,他开始收割对方的生命——江湖险恶,杀人者,人恒杀之,活下去比恻隐之心更加重要。
    被对方发现后,他迅速撤出,转向另一艘大船。因着敌对的缘故,已发现他的这一方,绝不会去提醒另外一方。
    如此反复,大船终于醒悟,决心合作。此时包围向货船的小船只剩四艘。羁言随意挑选了一艘,开始几乎是一边倒的杀戮。
    长剑刺穿指挥这艘小船的小头目的胸膛,火光映照下,这个大汉露出诡异的笑容叫羁言猛地警觉:扬子帮,怎会只从水面上进攻?
    船舱中,刘苏抿着嘴听着外面杀戮声,担忧着阿兄。忽然底舱看守货物的船夫冲上甲板:“船漏了!”
    穿着紧身水靠的水鬼凿开船底,从船舷摸上了货船,大肆屠杀!
    船老大是在水路上走惯了的,见情况不妙,迅速选择了最有利的——投降。
    他们先前是同扬子帮打过交道的,此时被俘,也甚是懂规矩,交出了身上所有武器与值钱物,带着幸存船夫划着水鬼给的一艘小船离去。
    刘苏闭闭眼,人皆利己,不怪他们。货船即将沉没,水鬼在船舱中分头搜寻着。
    一名水鬼发现了什么,分水峨眉刺刺出,眼见就要洞穿那少女的咽喉,却被同伴挡下:“那是女人!”前帮主姜鎏在世时立下的规矩,不杀女人。
    分水峨眉刺收了回去,水鬼嗤笑:“也就你们跟着姜洌У幕箍鲜卣馄乒婢亍!彼歉卑镏魃坨叩娜耍槊孀樱悴簧绷税铡
    刘苏不说话,一旦被人发现她是羁言“同伙”,势必又陷入当日为花、云二人劫持时的情境。而这帮人,是不会对羁言手下留情的。手笼在袖中抓着灵犀,她等着对方的动作。
    挡下峨眉刺的水鬼单手提着小姑娘的领子走到船舷上,他可不是邵邕派来的蠢货,姜鎏一早打听到这个女人与那人是一路的,她或着比死了更加有用。
    纵然知道有诈,羁言不能即刻回头救援。此刻最佳选择便是尽快解决了这几艘小船……
    他压下对刘苏的担忧,她是个聪明姑娘,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安全的。
    刘苏挣扎着,水鬼抓着她领口的手令她几乎窒息,她撕扯着他的手臂。那水鬼大笑起来:“落雁,你看看这里!”
    忽有刀光闪过,被他抓在手中的姑娘一刀削向他手腕。因先前她便抓着他的手臂在挣扎,不防备之下,手腕几乎被她削断。
    水鬼撤回手闪避,姑娘向后一倒落入水中。
    水鬼大笑和什么物体落水的声音令羁言回头看了一眼,他只来得及看见水鬼错愕地捂着手腕呆立在那里。
    小船上的攻势再一次漫上来,来不及多想,他得先解决了眼前这些人。
    一落入水中便迅速沉了下去,被水底暗流带出了很远,刘苏才挣扎着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便又沉了下去。
    她是学过游泳的——只是没学会而已。此时用仅剩的意识指挥着双腿用力蹬着,勉强挣扎着不要完全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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