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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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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濛的眼睛像两颗绿玉髓,幽幽闪光:“他们去了曲江畔呢,你不去捉奸么?”他说得难听,引来刘苏一计白眼。
    早上阿言出门之时,的确不曾告知她去向。之后,她便被太子傅请到了大明宫。要去捉奸么?
    当然不!且不说那等场面何等难堪,便是有这个想法,里头透出的不信任,就足以让阿言心寒。所以,不能去。
    姽婳将军凑近太子少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你可曾想过,若是我退出,你阿姊得偿所愿,又该如何?”
    话一出口,她便觉自己心狠狠向下一沉。人的思维往往是朦胧的,即便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怎样。而语言具有明确的力量,随着话语脱口而出,那个想法越来越明晰。
    她几乎是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有了放弃得想法。退出,退出,怎么能够想着退出呢?
    不是因为不甘,而是发现自己最爱的居然是自己,而不是阿言。发现自己竟然选择了会伤害阿言的那条路,来保全自己的尊严。
    姽婳将军匆匆离去,留给众人一个仓皇的背影。空濛眯着眼,对宫人微笑:“烦请阿监送我至宫门。”阿监是前朝起,对宫女的敬称。
    宫女红着脸,推着他的轮椅向外走去。空濛手扣在轮椅的扶手上,据说这东西,是百万商行最初发明的——若是你退出,阿姊才会一生不幸,那时,场面更好看不是么?
    长安城的春天较南方要迟一些,南方四月芳菲尽,长安尚是春城无处不飞花。从曲江驱马回到辅善坊,羁言发觉自己竟有些心虚——分明未曾与潋滟发生什么,却止不住地,害怕被苏苏发现,害怕被她质问。
    心神不定中,他未曾发觉自己头发上沾了几朵柳絮。刘苏近来被他养得十分懒散,十指轻易不沾阳春水,今日难得勤快,竟洗手作羹汤了。
    一踏入院门,羁言便被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惊了一下。刘苏一副小媳妇模样,殷勤相待,打水供他洗脸后,偷眼瞧着他头发吃吃地笑。被他扫一眼,吐吐舌头,乖乖取过桃木梳子道来替他梳头发。
    “今日怎地这样乖?又闯什么祸了?”他的姑娘,几时竟学会这般贤惠了?
    刘苏大笑,倒在他身上深深吸气。得益于在“倾城”养成的习惯,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供追踪的气味,只有淡淡的成年男子的体息。因此,属于楼兰公主的香味格外明显。
    刘苏叹口气,她信阿言不会背叛她。但“两女争夫”的闹剧,她决计不会上演。潋滟有一点算计得不错:若是长时间纠缠,先退出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或许,还是爱得不够深罢……
    一段感情里无论如何容不下第三者,潋滟要纠缠,她只好放弃。她唾弃自己的软弱,更恨自己即将带给阿言无可逆转的伤害。
    “阿兄……”她凑在他耳边,轻声叫他,尾音挑起。
    羁言一个激灵,将人拖进自己怀里,掐着腰狠狠吻上去!一个称呼令他恍然回到了从前,心弦被她撩动的那些时光。她总是一边叫着“阿兄”,一边做着逾越兄妹距离的事情。
    她永远不会知道,“阿兄”两个字,带给他多少禁忌的快感,令他备受煎熬。许多次想要吻她,最终却只是摸着她的头发,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只因她睁着清澈的眼,叫他“阿兄”。
    两个人都在剧烈喘息,羁言摩挲着她的脊背,感觉她在自己手下化成了一滩水。“你为何,诱惑我,嗯?”他声线不复清朗,喑哑干涩却别有悦耳风情。
    他想着他们尚未完工的婚房,他设想中将在兰坪寨举行的盛大婚礼,竭力克制着自己近乎破坏欲的*。
    但她用手蒙住了他的眼,轻舔他的唇,直至他受不住诱惑,再次与她纠缠到一起。她辗转啃噬他的耳垂,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他急切寻找着她的唇,睫毛在她手心里颤动如蝶翼。
    她从未如此主动。颤抖着挑开衣襟,拉着他的手,探索温柔的峰峦。一颗心忽上忽下,忽冷忽热。因为缺乏经验,激动中,她在他颈项边留下牙印。
    羁言吃痛,低呼一声,停了手。
    静了一瞬,她重新痴缠上去,绝望的力量推着她索需他的唇舌。他气息紊乱,她喉中漏出低低的呜咽:“阿言,阿兄……”
    “别、别停下!”她气息短促,声音虚渺。我知道你想要我的,阿言,阿言……
    他想拉开她捂着眼睛的手,他需要看到她。想看一朵花是怎样在自己手中怒放到极致,想要看她痛苦又快乐的面容,想看到她意乱情迷的眼神,想看她将自己交付给他时无所保留的信任。
    但她死死纠缠,哽咽着不肯放开。羁言迟疑一下,重又吻上她的脸,舌尖触到一点咸味,全部*即刻如潮水轰然退去。
    潮水来得太急,退得太快,耳中还在轰鸣,灼烫的体温已然冷却。
    羁言沉默着拉开她的手,盯着她满面泪痕,心底抽痛。“苏苏,你想怎样?”你竟对我耍起了手段,我就这般不值得信任么?
    刘苏一颤,知道最后的亲密时光过去了。她终将失去所爱,无可挽回。
    她盯着他的眼,听见自己凉凉的声音:“阿兄,答应潋滟!”
    羁言眼里浮动着的温柔光彩冷下去,他用大拇指抹去她眼下的泪花,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不必她重复,他知道她说了什么。可还是想再确认一遍,告诉我,是我听错了。
    刘苏直直看着他,眼底似要生出刀子来:“我想活!答应潋滟!”答应潋滟的条件,换我……活下去!
    难以言喻的失望贯穿全身,羁言甚至无力与她对视。他舍不得她收到一点伤害,想要她活下去,乃至于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他犹豫着,与潋滟周旋着,却从未想过放弃她。他只想提出潋滟能够接受、他也能够接受的条件。他知道这样很贪心,但无论是她死,还是她离开,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可现在,她说,让他接受潋滟的条件。接受……他钝钝地想,就是同潋滟成婚,换她与空濛的一线生机。
    她放弃了。
    三年孤苦她未曾放弃寻找他,今日她却对他说,让他娶别的女子。
    大团大团的柳絮飘进院中,恍若飞雪。羁言想着从前有个冬天黄昏,他赶走了他的姑娘,又满心焦急地去寻她。十里长亭,这一次她没有等着他,而是主动放手。
    他终于失去了他的姑娘。
    他捂着心口站起身,深深看她一眼,向院外走去。春月葱茏,而他如坠冰窟。
    刘苏追出两步,羁言停下,等着她说反悔。只要她反悔,他就原谅她。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发出一声颓然的啜泣。
    羁言没有回头,大步离开。
    刘苏伏地恸哭,她终于将自己的爱情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可同时,心里有个冷冷的声音在嘲讽:“你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不是么?好似全世界都抛弃了你。”
    “实际上,是你抛弃了他。可你知道,只要你死去,他就不会再怪你。”
    “你不是在难过,你只是享受自己难过的过程。曾经,他失踪的时候,你对难过上了瘾。”
    “比起平庸的幸福,你更想要不同凡俗的难过。”
    “受伤最深的不是你。你蓄意伤害了他,无可挽回。”
    奇异地,她停止了哭泣。去到厨下,掀开倒扣的碗盏,她入迷一般地看着色泽鲜明的菜肴。
    精心准备的饭菜已然凉了,汤上面漂浮着凝固的油花,破坏了食欲。一如她曾满心期待的未来,被她亲手放凉。
    夜凉如水,刘苏坐在庭前台阶上,思绪空茫。无边无际的后悔漫上来,令她几乎窒息。但很快,她就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已然选定的路,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
    紧接着,再一次后悔,再一次下定决心。
    逐渐地,灵魂像是抽离了身体。四肢百骸都是汹涌的疼痛,但思绪越发平静,她审视着自己的心。
    一边疼痛,一边冷嘲。
    她终于明白伍子胥为何一夜白头,这样的夜晚,像是将数十年时光压缩在了一起。如此煎熬,如此……死寂。
    凌晨时分,羁言回到辅善坊的小院。他漆黑的头发被露水沾湿,连睫毛上也沾着两颗细碎晶莹。
    刘苏不知他去了何处,她讷讷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她等了他一夜,神色倦怠,眼底泛着红丝。那个样子,却像是在等着他的宣判。
    羁言看着这个照亮了他的人生,现在又想将光明全部带走的姑娘,冷冷地想,分明是你判了我死刑,又何必如此忐忑?
    他漠然宣告:“如你所愿。”

☆、第132章 忆往昔

“如你所愿……如你所愿!”清寒的声音肖似他的佩剑含青,干净利落,杀人不见血。
    他便是杀了她,她也不敢有丝毫怨言。本就应该,本就活该……何况,他只是——
    “无忧!”官家叫一声姽婳将军,她从空茫的状态中醒过神来,道一声抱歉,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数字上。片刻之后,她报出答案。
    裴相点点头:“臣以为,削减赋税到这个程度,便很合适。”得到官家首肯后,他将这次会面所定下的逐年削减赋税的税率记载下来,留待日后查阅。
    裴相又道:“朵颜使者昨日抵京,已派人来与臣接触。”按着礼仪,十日后他们才能觐见中原皇帝陛下,先行接触朝中重臣是惯例。
    官家道:“雁琼看着办就是了。”裴相的能力与忠诚,他都很放心。朵颜人来谈判,先让裴相透个底也好,免得他们疑神疑鬼。见官家不欲多说,裴相告退。
    “无忧,你去送送他罢。”官家叹口气,他的女将军今日心不在焉,已令裴相很是不满了。他知道其间缘由,因此对她心生怜悯。
    刘苏摇摇头:“不去了。”今日,阿言就要离开长安。他们曾约定再不分离,如今羁言要回西蜀,她却要留在长安。女将军涩然,“我去石渠阁。”
    赵翊钧生出两份怅然:那般深情,说放弃,她就放弃了。真是倔强又狠心的姑娘啊,待别人狠,待自己更狠。
    下一刻,他埋首在满案公务里。殿试已毕,由主考官选出的前二十名考卷已送到他面前,明日须得点出一甲及二甲前十五名的名次来,今夜又要奋战至三更了。
    刘苏一路来到石渠阁中,偌大书阁,此时空空荡荡。阳光自书架的间隙穿过,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点。她走到琅嬛楼下,深吸一口气,才踏进去。
    羁言曾花很长时间在琅嬛楼上,整理武学典籍,试图解决她接近崩溃的丹田问题。那些日子里,她只需一抬头,便能看到他在琅嬛楼二楼窗口的身影,脊背挺直如即将出鞘的利剑。有时感应到她的目光,他便抬起过分美丽的眼,对她一笑。
    彼时她醉心于数字计算,每每被他的笑容晃到失神,忘了自己算到何处,之后便不敢多看。有一日,她忍不住抬头看他,恰好瞧见他斜倚在几案旁,眉心微蹙。那个瞬间,她的心似乎也被他眉间的褶皱夹了一下,她放下手头的簿册,足尖一点,攀上窗口。在他的纵容下,她伸手揉散他皱着的眉头,霸道地要求他:“笑一个给我瞧瞧。”
    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瞧着她。知道她吐舌道:“不笑啊?那我给你笑一个。”于是他再也绷不住,两个人一齐笑出声来。他隔着几案与窗口,在春光明媚里轻轻吻她。
    那时距今不过月余,她甚至舍不得他蹙眉。便是她自己也料不到,之后伤他至深的会是她。
    石渠阁中的典籍时常有史官或别的官员前来查阅,唯有琅嬛楼门可罗雀。许多年来,刘羁言是唯一一个在楼上待过三日以上的人。是以,楼里似乎满满都是他的影子,他的气息。
    刘苏登上二楼,走到他一直坐着的那个窗口前。环视一周,她发现此处并非光线最好之处。只是,从这个窗口望下去,恰好可以看到她在石渠阁钱粮典籍库中那个座位。
    案上垒着的典籍已被宫人收拾干净,唯有一摞手稿被铜镇纸压着。不必细看她都知道那上头俊逸的字体是褚遂良一脉,他曾手把手教她习字,而她……当时只道是寻常。
    移开铜铸虎形镇纸,她一页一页翻看着那些手稿,想象着他写下它们的模样。手稿中,大多是对典籍的摘抄,全部与她的状况有关。另外一些则是他每一想到便即刻记下的思路,有的被划掉,有的还待验证。
    中间夹着一些涂鸦,有些是他对未来居所的设想;有些是她要他画裙子,他对着远山近水勾勒的图样;还有一些只是写着她的名字,一笔又一笔,绵延不断。
    她怎么就,对她的阿言那样狠心呢?刘苏抱着那一摞手稿蜷成一团,无神无息地痛哭,后背剧烈抖动着,仿若秋风中瑟瑟落叶。
    不知过了多久,宫人匆匆赶来唤她:“将军,水少傅有请。”宫人自保的原则中,有一条便是不要多管闲事。是以那宫人犹豫一下,只当未曾瞧见她的失态。
    刘苏很感激她的视而不见,她丝毫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空濛在琅嬛楼下等着她,她擦擦脸,用手指梳理一下粘在脸上的散乱发丝,腰肢骄傲挺直,又是傲慢的、强大的姽婳将军。
    “我阿姊跟着去了。”不出所料,在女将军脸上看到了猝不及防的狼狈,他很满意自己言语的力量。
    太子少傅从怀里取出一幅写满蝇头小楷的丝绢,递给她:“这是他们留下的,可能会有用。”那日之后,羁言又花了半个月时间,与潋滟分析空濛与刘苏互相解毒的可能性,与最优方案。这薄薄的丝绢,便是最终成果。
    阿言走了,潋滟追随他去了西蜀。再三提醒自己莫要失态,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可还好?”你去送他们了,阿言他可好?那日之后,他再未与她说过一句话,喜怒寒暖,与她再无瓜葛。
    空濛回想着刘羁言的面无表情与他看向阿姊的寒凉眼神,想着阿姊毫不掩饰的笑颜,沉声道:“如今瞧着还不错。”可我知道,他们不会幸福,绝对、绝对不会幸福。
    姽婳将军表示丝毫没有被安慰到,走到一旁研读起丝绢上的内容。见她如此,空濛笑道:“你不是真的相信,你我可以互相解毒罢?”他提出这个设想,不过是为了推动阿姊接近刘羁言,实则自己没有任何把握。
    刘苏冷笑:“我就知道,哪有这般简单!”也就是阿言关心则乱,失了警惕。即便是她与空濛互为解药,怎样将药性送入丹田,还是个大问题。聚集在他双腿的“霜飞晚”,积聚在她丹田的“优释昙”,全都是不可轻易触碰的事物。一旦出了岔子,便是万劫不复。
    一心求死的同时,她发现自己仍是想活下去,不由哑然失笑。果然自己是自私的女人啊……
    空濛见鬼一般瞧着她,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他以为自己心思诡谲就够难猜的了,可这人对待死亡的态度,着实令人寻味啊。
    近似愉悦的心情持续到回到辅善坊为止,空空荡荡的小院没了人气。刘苏搬到了羁言先前所居的房里,他的日常用品都还在。她躺在他的榻上,闭上眼感受他的气息笼罩周身,假装他还在身边,只要等待片刻,他就会唤她吃饭。
    她赖着不肯动,他便伸手到她腋下一阵动作,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讨饶:“好阿言,饶了我吧!阿言阿言……”
    她翻个身,埋头在他的被褥中,沉沉睡去。
    次日,喜庆的锣鼓声将她惊醒。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阿言真的离开了。外头锣鼓喧天,是新科进士夸官——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刘苏决心出门去瞧瞧热闹。新科进士着红袍、插宫花、骑骏马,由礼部、吏部官员在前鸣锣开道,自大明宫出发,遍游长安城。之后,他们要进入曲江苑,由官家亲赐“闻喜宴”。
    再之后,新科进士们便要经历授官,真正进入官场。即使是状元郎,也要从七品翰林编修做起,是以夸官这一日,也许是许多人一生的巅峰。也难怪他们春风得意了。
    至少在此刻,江夏方锦台很是得意。他实力出众,在殿试中被选入前二十名。拆去试卷糊名后,凭借着官家对他的印象,被点为二甲第一,美号传胪。
    永靖元年这一科,一甲三人年纪均偏大,就连探花郎也是三十余岁的中年人。是以在他们身后,位列传胪的方锦台受到了长安城年轻姑娘最多的青睐。他在男女之情方面,很是害羞,但那份畅快,却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
    下颔微抬,方锦台保持着仪态,任由大大小小的绢花、荷包不断飞来,暗自思忖,幸好自己马术不错。君不见,探花郎为了躲一枝满是刺的蔷薇花,整个人都伏在了马鞍上。
    下一瞬,方锦台差点掉下马背来!
    “她她她……”若不是紧紧揪着马缰,他就要颤着手,指着曲江苑外高树大喊了!那个……泼妇,正立在树上,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们一行。
    方锦台暗暗祈愿,她不要来破坏同年们的夸官。再看时,那人已不知去向了。他长舒一口气,便见前方礼部官员示意下马,将到曲江苑,他们就要觐见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了。
    辅佐明君开万世太平,是每一个读着圣贤书长大的文人的毕生愿望。他们相信,将他们从千万士子中挑选出来的官家,定然慧眼如炬。他们的才华,定然不会埋没!
    与此同时,曲江苑内,太子少傅笑道:“天下英才,尽入官家彀中!”
    官家淡淡应一声,目光追随着作家常装束,只露了一面便要离开的姽婳将军:无忧,这太平盛世,你当与我共同见证!

☆、第133章 安济坊

闻喜宴后,新科进士授官。一甲三日与二甲前十五名直接进入翰林院,一年后再授予官职。其余进士则被分入六部或长安周边府县,从县丞或是县尉做起。
    当日夸官时何等风流得意,授官时落差便有多大。有许多新人便是栽倒在这一关,从此在官场上浑浑噩噩下去。唯有神志清明的那些,才有可能更进一步,成为帝国的栋梁。
    无论前途如何,对于大多数新科进士而言,十年内,闻喜宴便是他们距离官家最近的时刻。步入官场之后,除非入阁拜相或位列六部之首,否则他们接触官家的机会,着实寥寥。
    新晋翰林学士方锦台不由庆幸自己进入了翰林院,翰林学士虽品阶不高,却可以直接接触官家与两位丞相。最重要的是,大晋开国百余年,除了开国丞相为白衣入相,其余二十多位丞相无不出自翰林院。因此有说法:非翰林不拜相。
    他的目标,是成为辅佐一代明君的贤臣,君臣相得,流芳百世。但如今,方锦台看看手里的钱粮簿册,叹口气,他的影响力远远不如那位姽婳将军——准确地说,如今的他对官家没有任何影响力。他还在这里计算着枯燥的数字,而那位姑娘,已经可以与右相一道接见朵颜使者,商谈互市事宜了。
    妇人干政,并非吉兆。方锦台承认那位姑娘很有能力,但她办事从不遵循圣人教化,若是放任她引着官家走上邪路……新任翰林学士摇摇头,此事尚且轮不到他来操心,先做好手中事情要紧。
    被方学士腹诽着的那位女将军,此时正与裴相两个,一搭一唱地威逼利诱着朵颜使者。两国邦交,须得级别相当。先前官家还是襄王时,与左贤王订立盟约是符合身份的;如今襄王做了天子,除非朵颜汗王亲临长安,否则朵颜族没有任何一位使者能与他分量相当。是以,官家只接见了朵颜使者一行不过两刻钟,便将他们留给了右丞相与“没有任何实权”的姽婳将军。
    朵颜正使巴图孟克是朵颜王帐下爱将,对中原文化有所了解,很是不满对方派出女人来“敷衍”他们:“汉人的女人说话不顶用!派女人来,是看不起我们么?”若对方是大阏氏那样的强悍女子,他倒不会有意见。
    副使博硕克图是左贤王部的人,闻言低声道:“妥欢就是她……”巴图孟克唬了一跳,左贤王帐下第一勇士妥欢上了伏颜山之后的惨状,他也有所耳闻。将汉女瘦弱的身板看了又看,终于摇头道:“怕是你们的勇士太弱,”若是汗王帐下,定然有所不同。在博硕图克发怒之前,他又道,“要么,就是这个女人懂妖法!”
    博硕图克对“妖法”一说大为赞赏,下结论道:“总之,莫要小瞧了她。”
    刘苏耳力过人,听见这两个人对话,暗忖:朵颜族并非全是粗蛮汉子,至少这次两位使者便是粗中有细。于是低声提醒右相,不可以等闲蛮夷视之。
    有着妥欢前车之鉴,刘苏在朵颜族里头也算是凶名远扬,因此自然而然地扮起了咄咄逼人的那一方。而右相裴斐气质温雅,彬彬有礼,极符合朵颜族对中原人孱弱的想象,提出的条件更为诱人。
    姽婳将军极乐于显示自己的武力,震慑对方之后,安抚与签约的事情就交给了裴相。朵颜使者也并非无知之徒,以“我们不懂中原人的弯弯绕”为由不断拖延,总之双方如今都不想开战,且看谁更有耐心,能在这场谈判中取得更大的利益。
    这一拖延,便是半个月时间。谈判的同时,姽婳将军没有忘记曾与她共同战斗的袍泽,上疏请建安济坊:设“安济坊”以收容病残伤兵。
    官家在此奏疏的基础上,增删数次,到颁行之时,连刘苏也不敢确认,这是自己最初那个粗浅的提议。永靖元年的善政,又增加了一项:设“安济坊”收容贫病无依的伤兵及死去的病员家属。安济坊直接隶属朝廷及地方官府,由米粮经费由常平仓支出,提举常平司监管。
    这项善政提出时,谁也没想到它会那样快便派上用场,更是避免了一场可能的灾祸。当时,习惯了大晋官家们爱民政策的官员与百姓,只是例行赞叹一番。除了伤兵及军属,没有人意识到安济坊的真正价值——包括这个点子的提出者与完善者。
    半个月里,朵颜使者充分见识了中原的繁华。那日朱雀门前,面对宽阔的朱雀大街,街道两旁高大的坊墙,路上来往奔驰的华丽马车,巴图孟克不住低声道:“这是长安啊!”
    长安,前朝“天可汗”所居的长安,秦中自古帝王州的长安,大晋开国百余年,延续了前朝繁华富丽的长安!
    之后,颇有余闲的姽婳将军带着他们,见识了平康坊的靡丽奢华,美人如玉,一曲红绡不知数;见识了东西二市游人如织,摩肩接踵,举袂成云。
    次日,他们见着了周衡统领的南军,黑衣玄甲,令行禁止,列阵森严。还有姽婳将军遮遮掩掩不令他们看见的,两位使者自己猜到是“天雷”,那长城之上击毙了另一位勇士的神器。
    在军器监,火星四溅,他们一天锻造的钢铁,多过朵颜全族一个月的总产量。
    在户部,仓库里铜钱盈山,粮垛高筑,布匹因积压多年而腐朽……
    在刚刚开始筹建的安济坊,柔弱却坚韧的妇人,与年幼却懂事的儿童,认出他们的服饰后,仇视的目光令他们心惊胆颤。
    他们知道中原人是在炫耀自己的实力,但无论怎样炫耀,大晋国力强盛是不争的事实。这样一个国家,不缺战斗的意志力,不缺支撑战争的物资,长生天在上,他们朵颜族还有什么资格拒绝和谈?
    半个月后,朵颜与大晋的互市合约正式签订,两位使者带着大晋皇帝加盖了玉玺的合约回到朵颜。当这份合约被送回长安时,上面会多出朵颜王别勒古台的玺印。
    托副使博硕图克向左贤王部斡赤斤致以问候,姽婳将军送走朵颜使者,压在心头长达半年的阴影稍稍退却了一些,连她自己也未曾料到,此事竟推行得这样迅速。
    雁门关榷场已开始营建,那片曾被两族鲜血浸透的土地,今后会成为两族交流的重要通道。重要到,没有人忍心去破坏它。
    长城之下,她亲手杀了人。直到今日,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她可以救更多的人,她可以消弭战争,用互市带来的和平富足,来弥补那些被她取了性命的人的亲友。
    她无法弥补死者,但挽救更多的生者,她已然心安。
    放下心头大石,女将军四顾茫然,发现她最想与之分享喜悦的那个人已离去了很久。而牵连着她过去的那个特种兵,也带着他们一手训练出的少年们出了海。天下之大,有那么多人因她如今的权势想要认识她、奉承她,可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回到辅善坊,这个院子已孤寂到她不愿多待。院中蔷薇架下,这一日却多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见着刘苏,空濛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快来看!”他挥着手中竹管,观其形制,当是信鸽携带的消息。
    他越是无邪,刘苏便越是警惕。而那竹管带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七月初七,‘落雁’刘羁言将与水氏潋滟完婚。”
    七月七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成婚是约定的第一步,之后,刘苏与水空濛才会替对方解去身体里的隐患。
    “我阿姊成了你阿嫂,算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空濛得意洋洋,教不晓得内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他历尽艰辛才娶到了心上人。唯有刘苏知道他的绿眼睛里有多少幸灾乐祸。
    刘苏推着空濛往院外走,“你知道么?你脸色苍白成这样,眼睛又绿得吓人,简直像死人脸上燃了两团鬼火!”将太子少傅推出门外,女将军“砰”地关上大门,顺势便靠在了门扉上。
    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如今听起来怎么就如此刺心呢?
    阿言,我后悔了。可是阿言,我没法挽回你了。
    阿言,阿言……
    就要淹死在无边无际的悲哀里了啊……谁能,拉我一把?
    轻轻的敲门声惊起了她,刘苏冷声低喝:“滚!”水空濛是个小恶魔,他最擅长的是落井下石。现在的她,经不起更多的打击了。
    但是,门外那人并未离去。停了片刻,他开口道:“无忧,开门。”
    就像只有阿言才会叫她苏苏一样,唤她无忧的,也只有一个人。
    女将军开门,诧异:“官家?”
    “嗯。”赵翊钧擦着她的肩膀进来,身边只跟了周衡一人。他登堂入室,瞧着这冷冷清清的小院,笑问:“无忧,不若搬进大明宫里去住?”她曾住过拾翠殿,那里至今留有她一席之地。
    不待刘苏拒绝,赵翊钧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想来你访客不少罢。”互市开设之后,会有越来越多想要牟取利益的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打探到你在其中的作用,之后不断纠缠。你不会喜欢那样的应酬。
    所以,“无忧,搬进大明宫吧!”

☆、第134章 你懂的

女将军并不接话,泡了两盏茶端给官家与南军统领周衡。大明宫,她以什么样的名义搬进去?一个不小心,就要出格呢。
    她不答,赵翊钧便不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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