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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嫡妻-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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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连绵火把的中心，重重重甲铁骑围拢的位置，那里，肃王正仰着冷笑，目光森冷地看着远方。她知道，这可能是个局，是一个引着赫连泽的局。她知道，只要一有动作，这局中的万千利箭就会猛然而发，九死一生。
她看着紧闭的城门，她看着城墙上的飘摇人影，眼神沉了沉。既然是局，不论真假，为了那个如花般的少女，为了那个在她心中扎根的男子，今夜，她注定不眠。
她的眼中，戾气，一闪。
……
黑暗中，有人秀拳紧握。黑暗中，有人轻声叹息。
“走吧，我帮你。”就在顾青盼不断的调整着手中的锁链的时候，她的身后响起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步履不停地向前潜伏而去。
“你一个人做不到的。”那个声音淡淡地，语速却快了很多。只见他伸出手紧紧扣住了顾青盼的肩膀，黑暗中，可以看见他眼中坚定的光。
顾青盼终于停下脚步，只见她慢慢转身，平静清冷的目光平平地看着无邪的脸，声音有些漠然，“这不是正如你意？”
无邪看着她有些瘦削的脸庞，眼神暗了暗，手上的力度却重了不少。只见他敛了敛眼睑，随即便抬头紧紧摄住顾青盼的眼睛，目光清透，带着沉重，“我帮你！”话毕，他也不等顾青盼拒绝，直接飞出几枚石子，而整个人更是随风而动，直接踏着足尖向城墙掠去。
顾青盼看着他黑色的大氅在空中跃出一朵妖娆的花，再眨眼时，他已经登上了另一侧的城头。由于无邪的举动，城门下的禁卫军分出了数股向着原先他打出石子的方向排查过去，而大部分的兵力则是高呼着向他包抄过去。
顾青盼心中默算着此时剩余的兵力，已经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虽然，肃王还定定地在城头站着。不过一人，便替她分担了大部分的危险。她抬头，看着在城门的另一侧腾挪着的黑影，眼底翻滚起看不清的情绪。她的脚步微沉，手上捏着锁链的指节更是紧了紧。她知道，她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一个很有可能是别人用命换来的机会。
她深深吸了口气，小心地检查了自己，快速地在暗影处向着城头跃去。
铁索爪勾，在夜色下冷光一闪，再回神，她已经猫腰缩在城墙的一侧，慢慢向着赫连清霜的尸体靠近。
她的鼻尖微汗，因为在尸体的前面还重重围挡着许多重甲铁骑，将那唯一的通道阻拦得万夫莫开。硬闯，智取，全然不可行。
她深深吐了口气，手心紧紧抓着的石子向着城外的那面墙狠狠掷过去。与此同时，便听见脚步声。急，而有力，落足如蹬，起步飞跃，每一步都跨出杀气腾腾，并拥有相同频率。顾青盼没有抬头，因为那些，是她抽调出来的墨阁精英，近半数的精英。
她没有动，守着赫连清霜的人也没有动。城楼下开始响起喊杀声，血线如天边流光不断爆射开来，可是城墙上，依旧是冷风呼啸。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头，顾青盼心中微沉，这场仗，不好打。
“王爷，向北三丈，从那里突破！”就在这个时候，在城墙的另一侧突然响起一声高呼，在风中凝成一线，飘散在众人的耳畔。
顾青盼一怔，随即响起那是无邪的声音。这声音一响，守着赫连清霜的人终于动了，他们分了半数的人向着北墙三丈处飞奔过去，而此时的顾青盼猛然一跃，向着赫连清霜的尸体扑杀过去。她像一团被风卷着的火，腾腾卷过城墙的阻隔、，脚步在青石地面上落下急促的鼓点，像战场上的战士，即将越过敌人的壕沟。
她几乎是一鼓作气，冲到了挂着赫连清霜的那根柱子前面。
肃王的亲卫眼看她冲近，一直冲到既定的包围圈。远去的人蓦然回首，数十柄长枪挑起，冷光电射，狠狠地向着顾青盼挑刺过来。
顾青盼被十几柄长枪挑得腾空翻起，半空里一个跟斗，正迎面撞上城门上的尸体。
隔着一段距离，那尸体眉目不辨鲜血淋漓，垂头正对上她的脸，一双早已无神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顾青盼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惨痛的低嗥，伸手去够。然而还有一段距离，终究错开落下，她霍然甩头，借着坠落之势，当头就对肃王天灵盖猛劈！
亲卫们怎么能允许她这样居高临下伤害肃王？更多人长枪上迎，火花四溅，男人们用尽了全部力气，向着顾青盼挑来。长枪散发着洌洌寒光，那样子，似乎是想直接将顾青盼挑刺得肠穿肚烂而死。
刚才那一迎面，肃王已经看清了顾青盼黑布巾没有遮挡住的眼睛，那双眼睛清冷透亮，带着浓浓的恨意，却也带着得逞光彩。他呆了呆，想了一会，赶紧抬头要呼喊，却霍然变色－－顾青盼正等着那一挑，借势飞起，半空中脚在墙上一蹬，黑色身影一翻已经够着那尸体，她伸手就去摘－－“不要！”
“不要－－”
两声呼喊，前者惊怖，后者撕心裂肺。
“啪。”
极短促的一声，短如夭折者的生命。
尸体被她扯下来，胳膊却还连在那根突兀的柱子上，顾青盼狠劲一扯，扯动后面的连带机关，黑色的乌光一闪。
顾青盼眼神一沉，身子猛然向后弯曲。小巧玲珑的身子在空中扭曲出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圆弧。黑色的乌光擦着她的肚皮狠狠擦过，带起一片黑色的衣角，隐约间有鲜红的光闪过。
她的身子倒着扭住，弯曲出一个拱桥般完美的弧。她的上半身倒着，她看见一支黑色的重箭狠狠地射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那棵树，树皮崩裂，箭尾在空中狠狠摇晃，耳边似乎还可以听见它震动的嗡嗡声。
她的心中有些后怕，幸好，这枝箭没有射进自己的胸膛。幸好，这枝箭没有沾染上赫连泽的鲜血。
这个想法不过一纵即逝，她从空中下落，落下时犹自抱着那具尸体。
“砰。”
她重重地栽落在地上，于肃王马前，腰背撞在地面砰然一声，她一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却犹自未松开怀中尸体。
肃王低头，目光森冷。这不是他要抓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丈城头染血色
夜风泠泠，天幕下有黄沙滚滚而起，在黑色的天光下如同弥漫开来的雾气随着风不断地向着帝京的方向蔓延。在腾腾沙尘中，有铁蹄踏踏，快速的踏碎山道的平静，狠狠震碎青石地面。
数十铁蹄驰骋飞快，在最前面，一匹黑色的骏马上坐着一个人，身姿笔挺，如同山涧青松屹立不倒。他的脸上染着沙尘的黄色，眉眼间满是疲惫。
今夜星辰寂寂，他的心猛然一震，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忽然袭来，转纵即逝。
“主子。”在他的身侧，有人担心出声。
“赶路！”他握着马缰的手顿了顿，目光沉沉看着帝京的方向，眼中的风暴狂卷。
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在马嘶长啼中，数十铁骑如离弦之箭飞速而去。
夜幕中，有一束火把如龙奔腾呼啸。滚滚沙尘里，一卷黑色大氅在风中狂舞出一个笔直坚挺的姿态呼啸着。
这个人，正是星夜赶路的赫连泽。
……
“主子！”一条黑影闪了出来，奔得比先前顾青盼冲出来时还要迅猛，视铁甲重箭为无物，冲向顾青盼。
“不要过来！退回去！”顾青盼看着猛然冲过来的黑衣人，眼眶猛然缩紧。
就在冷光簌簌的银枪要戳进她的胸膛的时候，在远处的无邪终于来到近前。只见他伸手扯住了那人的后颈，银枪在离她的咽喉不过一寸之地堪堪停下。
“滚回去！”顾青盼的声音很冷，如同三冬寒雪，“带着人全部后撤！”
“主子！”
“滚！”顾青盼不去看她，只是双手紧紧抱着赫连清霜的尸体。她知道，现在的她想要脱身已经很困难。铁骑重枪，层层裹裹的包围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是她搭上了在场所有人的性命都不可能安全的离开。
那个人看着顾青盼的背影，眼中的沉痛一闪而逝。眼前的情势很清楚，他们及时留下来也不可能带来多少的帮助。只见她终究是带着人杀出了重围，扭头消失在了夜幕中。
“你也走！”顾青盼抬头看着站在城墙高处的无邪，声音平静。
“你就得我会走吗？难得遇见这么好玩的事情。”无邪今天没有戴面具，和她一样，只是随意扯了一块黑布蒙了脸。他的声音平淡轻松，她猜测，此时他的脸上一定挂着浅淡的笑意，一如往昔。
“我不会感谢你。”顾青盼看着他。
“我不用你的感谢。”无邪摊了摊手，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身边，无所谓道：“再说了，你认为我还有离开的机会吗？要知道我可是只有一个人呢。”
顾青盼扫了眼将他紧紧围着的禁卫军，眼波深了深。
“你们叙旧完了吗？”就在这个时候，晋王的声音阴骛响起。他看着顾青盼的眼神满是狠戾。布了那么多天的局，竟然就这么简单的被眼前的女人破坏了，这让他如何不痛恨。
顾青盼抬头看着他，在他的目光下缓缓地扶着赫连清霜的尸体站起来。她往旁边吐了口血水，看着肃王讥诮道：“怎么？那不成肃王寂寞了？也想要找人叙叙旧？只可惜，这天下人都不会愿意和杀父弑兄的人叙旧的。”
肃王的眼神一紧，盯着顾青盼看了良久，随即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微冷，“是啊，这天下没有人敢和我叙旧，可是你呢，这天下再也没有人可以和你叙旧了。”
“是吗？”顾青盼扶正了赫连清霜的尸体，自己斜斜地靠在了城墙上，看起来是力竭了。
“说，是谁派你来的！赫连泽在哪里？”肃王向着包围圈走了走，在距离顾青盼一臂之遥的时候顿下了脚步。
“你真的想知道？”顾青盼扫了他一眼，伸手慢慢指向无邪的方向，“瑞王啊，他就在……”
肃王本能地顺着她的手势转头向着无邪的方向看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青盼猛然发难。
她霍然推着赫连清霜的尸体向前甩去，就在她身体前端的铁枪被尸体挡住的时候，她的另外一只手猛然成爪向着肃王的脖子抓去。
耳后生风，肃王快速扭头，伸手想要截住顾青盼的手。就在这个时候惊变突起，只见顾青盼向着他脖子的手掌快速上移直取他的眼睛而去。肃王慌乱下伸手遮挡眼睛，顾青盼嘴角向上一勾，抬脚狠狠提上了他腹下三寸的地方。
“啊……”凄厉的喊声蓦地从城墙上响起，尖利得几欲撕裂整个天际。
众人手中的动作反射性的一挺，禁卫军向着肃王飞扑而来的送做恍如被时间定格，每个人的脸上还带着张皇的色彩。
风一吹，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不远处的无邪抬头，看着肃王猛然弓起来的身子嘴角抽了抽，眼睛瞥了眼自己的下腹，只觉得喉头紧了紧。
混乱还在继续着，前仆后继的禁卫军持着铁枪在顾青盼面前和她对峙，只是看着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顾青盼伸手提着肃王，指尖夹着一块轻薄的铁片紧紧贴着肃王的脖子，眼睛看着面前重重将她包围的禁卫军沉凝，冷静，“你们全部让开！”
“休想！”肃王梗着脖子叫着。
顾青盼手上的铁片贴的他的脖子紧了点，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线。“你们如果不退开的话，我不介直接割下他的头颅当球踢！”
肃王感受着来自脖颈见的森冷寒气，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被顾青盼勒着，为了配合她的身高，就只好向后半弯着身子。此时，他眼睛看着前面犹豫的禁卫军，闻着鼻端甜腥的味道，心中有些动摇，毕竟，他不想才夺下江山便死在了这里。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那一刹那，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见在无邪的身后有人正在无声靠近。
“快点！”顾青盼看着有些泛白的天色，有些不耐。
“等等！”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声低喝，“你把我们王爷放了！不然他的小命就该玩完了！”
顾青盼眉头一跳，抬眼看去，却是无邪被人半拖着，脖子上架了一柄钢刀。
她眼神一闪，铁片向着肃王的脖子又靠了靠，“他死不死和我有何相干？如果他真的死了，大不了我杀了你们的王爷为他陪葬！”没有人知道她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眼前是死境，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那人也没有想到顾青盼会这样说，一时之间钳制着无邪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是个狠心的女人。”无邪的声音有些气弱，他撇了撇头，对着身后的人笑道：“我就已经说了，你挟持我是没用的，她恨我还来不及，如何会救我。”
“杀了他！”时间有一瞬凝滞，肃王在这个时候猛然高声呼喝。
“闭嘴！”顾青盼猛然抬起膝盖撞上他的腰间，只见她抬头看着那边干脆地手起刀落，心头一缩，咬牙道：“住手！换人！”
“哎呀呀，其实你不用救我的。”无邪听着顾青盼的话，嘻嘻哈哈。
顾青盼狠狠剜了他一眼，盯着挟持着无邪的人，“把人送过来。”
那人看着肃王，知道肃王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带着无邪慢慢向着顾青盼挪着。
……
顾青盼看着走过来的人，身子靠着城墙有些瘫软，呼吸深重。
无邪和肃王慢慢交接，顾青盼的手开始碰见无邪的手臂，肃王快要到那个人的手中。
就在这个时候，顾青盼猛然一推一拉，肃王顿时重心一失，狼狈地向着人群跌去，而她则是带着无邪猛然跃下城墙，向下坠落着。
作者有话要说：
☆、城门相逼泽归来
她看见眼前的城墙上人如潮水呼啸而来，浅浅的笑着。耳畔风声呼啸，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子一扭，踏上了无邪搭好的手臂，猛然向上冲起。
城墙下万军停手，怔怔抬头，看着天幕下那黑衣少女，在苍青的城墙上一个起落，呼啸坠落却又霍然逆转，身法因为调动到极致，腹部的伤口再次破裂，火辣辣地洒下鲜血。
众人眼看那点猩红如诡异星花坠落，突然都觉脸上一凉，心中骇然……落了这么多血？手一摸，触手冰凉，化在掌心。
风吹散鲜血如水，溅射在这夜肃杀的苍穹里。
顾青盼的脚步，也轻若扶风，落在了城墙上。
肃王见着顾青盼的动作，快速向后退去，他奔得速度极快，顾青盼刚跃上城墙，他已经几乎淹没进众军的掩护中去。眼看他快要彻底进入掩护圈，顾青盼手一扬，铁片呼啸而出，直奔肃王背心。
肃王的面前和身后都是挡住她的士兵，无处可退，眼看匕首雷霆般奔来，就要将他钉在地上。他突然一把抓住眼前的士兵，狠狠一拉。
〃扑哧〃一声，那铁片扎入那士兵胸膛，鲜血飞溅的那一刻，肃王彻底藏进了禁卫军中。
顾青盼那一刀竭尽全力，她奔波一夜，悲伤苦痛，又刚受了伤，这一刀掷出，手臂酸麻心跳如鼓，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强撑着不肯晕去……肃王用假尸体来请君入瓮，她虽然不能真正救出赫连清霜，但是，此刻，她至少要为她收足了利息！
顾青盼一击得手，眼前潮水般的禁卫军快速地围拢上来。
她向后看了一眼，转眼定定看着脸色发青的肃王，她声音清丽冷烈，如同夜间冷风，却又夹杂着人间最为厉烈的控诉，〃你躲得过我铁片一挥，你却躲不过天道惩罚！〃
声音才落，顾青盼霍然向后一纵。
〃哧。〃
禁卫军的铁枪已经触及了她的黑衣，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衣服布料出奇的滑，铁枪竟然一滑便过，连布丝都没带下，随即她的身子，已经像断线风筝般的落下去。
帝京城墙高达五丈，一流武功跳下去都难免重伤，何况她一个女子？
肃王透过身前影影绰绰的禁卫军眼睁睁的看着她跃下城墙。他眼中爆闪出狂喜的光，向前走了两步。或许是因为顾忌顾青盼之前的举动，他依旧缩在层层重围之中，只是探着身子向下看去。
看着顾青盼向下的速度愈快，他的眼神就越亮。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黑衣女子重重摔在地上的场景。在那里，在青石的地面上必然会有脑浆崩裂而出，和着血水在苍青的地上晕染开迷人的色彩。
他眼睁睁地看着，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因为兴奋而如同擂鼓的心跳。
然而天不遂人愿，顾青盼既然敢跳，就一定会有自己的依仗。就在她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就在下面铁枪霍霍刺来的时候，从她的袖中冷光一闪，一条精铁打造的铁索猛然挥上了城头。
锋利的铁爪堪堪擦过肃王的脖子，惊得他向后踉跄了一大步，然后才重重扣在了墙头。肃王看着眼前的铁爪脸色阴沉，快速指挥着士兵上前将其剥落。
然而就只是这么一瞬间，顾青盼下落的趋势一缓，她足尖一蹬城墙，晃悠悠向后荡开去。她拉着锁链，轻巧的越过枪头，她拉着锁链，飞速闪离包围圈。就在铁爪被剥落的一瞬间，她的手一松，稳稳落在了地上。
时间，刚刚好。
……
城墙上的肃王看着顾青盼破开重围萧然离去的背影，面色阴测测。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听见城外有马蹄如怒龙狂卷，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飞速而来。他再来不及追寻顾青盼离去的方向。
他登上最高的墙头，眯着眼睛极目而望。夜半连驰，他想要看看，这是他哪个好弟弟。
在他的眼中，有火把如腾龙，在风中拉成一线。
此时天边微光已起，层层云间隐隐有金光乍破而出。他看见，为首的那个人背着向上跃起的彤彤红日，狂风急卷般电掣而来。灰白泛红的天际在他的身后铺开一幅看不见边际的画卷，一队铁骑，他只看见那人的身影在天地间独行。有那么一瞬，他的心微颤。
这是，老六，赫连泽！
〃挂尸，开城门！〃肃王目光阴骛地盯着那由远及近的一点，声音冷测测。
……
远处铁蹄阵阵，那声音透过风声传进已经借着掩护消失在城门前的顾青盼的耳中。她的心猛然不安起来，这个时候可以闯城门的人……
她突然顿了脚步，回首。
无邪看着她的动作，顿了顿，皱着眉头，〃快走，天就要亮了！〃
顾青盼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身向着来路飞快奔去。
……
终于，在太阳彻底跃上天际的那一刹那，赫连泽长拉马缰停在了城下。
十骑临城，卷出黄沙漫天。马啼长嘶，破碎清晨寂寂。不过数十人，气势却恢宏如万军。
赫连泽城头立马，只见他眯着眼睛抬头，在那里，有尸体数具，最高的地方少女的身姿飘摇如花。哪人的头发披散着，晨光中，模糊了如花容颜，让人看不真切，只是依稀可以辨别出那是具年轻的女尸。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手心被粗粝的缰绳磨破。
在他的身后，数十年轻的脸庞，脸上的风沙也没有挡住他们愤恨的脸。充血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肃王，几欲吃人。
城墙上的肃王看着底下抬着头的赫连泽，居高临下，声音带着自得的笑，〃老六，你可算回来了。〃只见他伸了伸手，指着挂在风中的尸体，〃你瞧，你妹妹亲自上了城头迎接你，可是，你来的是不是慢了点？〃
〃赫连云！她也是你的妹妹！〃赫连泽瞳眸森冷，看着肃王咬牙切齿，语气中带着深沉的恨。
〃不不不，〃肃王摆动着手指，嘴边笑意一闪，〃她只是你的妹妹，我母妃可没能生出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来。〃
〃你想怎样？〃
〃很简单。〃肃王眼中冷光一闪，笑意森然，〃只要你自卸兵器进城受降，铁索加身游城一圈。〃
赫连泽眼神一闪，半晌才道：〃我母妃和王府的人呢？〃
〃呵！〃肃王冷笑一声，〃雅妃娘娘弑君被诛，倒是瑞王府此时被禁卫军护着，免得再受贼子毒手。说起来，你可要好好谢谢我，要知道你的老婆孩子可都在我的羽翼之下。〃
赫连泽紧盯着肃王的眼睛，紧紧抿起了唇。肃王的话很清楚，整个瑞王府的人都在他的手中。他抬头看了眼飘摇的尸体，眼前闪现那年春天笑靥如花的女子。她笑着喊皇兄，她笑着叫自己远离那些讥笑他的残腿地人。
〃好！〃他张了张口，嗓子眼似乎被堵住了，半晌，才重重吐出一个字。一个字，狠狠砸在他身后的人的心上。
〃王爷！〃
〃她是我的妹妹，里面还有我的母亲和妻子。〃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坚持。
〃王爷，带上我们！〃
他身后的马头向前进了一步，他侧脸，看见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带着刚毅和决绝。
眼前的城门已经洞开，四周围着铁骑重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森然。他笑看一眼身后的战士，摇了摇头，〃你们留下！〃
〃王爷！〃身后的人向前一步，拦住了他前进的路，风中，听见有人说，〃王爷，赵大哥生死相护，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样进去！就算是死，我们也要随着你！〃
赫连泽的眼神凝了凝，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重重叹了口气，〃好兄弟！〃
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他知道，不论说什么，这些人都固执不肯离开。城墙五丈是他的妹妹，城门之内有他的妻子，身后儿郎热血赤诚。他的心有一瞬挣扎，但是，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黑瞳无波，带着厉烈肃杀。
〃进城！〃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里奔驰话难言
肃王站在城头，他的双手紧紧扣着身前的石墙。他看着城下的赫连泽慢慢地向着城门靠近，心中的热血渐渐沸腾起来。
五丈，四丈，三丈，近了，近了。
他看着赫连泽的马头无限的接近城门，很快，那个在他们兄弟的心中盘桓了多年的尖刺终于可以拔去。每每想到这个，他的心就满满的都是兴奋。他的脸颊因为兴奋变得通红。
……
顾青盼在街道上没命般的飞奔，比来时的速度更快。无邪在身后叫着，她却来不及回首去看一眼。她的心中在呼喊，快一点，再快一点。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却强烈的感觉到，只要她稍微慢了一点，就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无邪在顾青盼的身后紧紧的跟着，他看着眼前几近失去理智飞奔的女子，眼中满是黯然的神色。他就那样子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周边有冷刀暗箭闪过，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替她挡下。他知道，这个时候，能突然令她失去理智的就只有一个人，可是，不是他。
耳畔是风声呼啸，城门终于在眼前。
顾青盼顿了脚步，鼻端微汗。她看着浅金色的太阳在城头升起，那一刻金芒烁烁灼人眼球。她眯起眼睛，看着金光万丈下，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她在不断地喘着粗气，透过城门，看着城外清晨的日头下的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嗓子间满是火烧火燎的疼痛在这一刻突然变得不是那么的难熬了。她的目光绵长，带着实质性的贪恋。那一刻，她眼中的光彩耀耀足矣灼伤他人的眼球。
她身侧的无邪透过她的目光看着城门外的赫连泽。这一刻，他站在她的身边，可是他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的远。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是咫尺天涯。他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低垂的眼睫挡住了他眼中暗淡下去的光。
……
踏着马的赫连泽一直紧抿着嘴唇，他知道，只要一进帝京，那么万事都会有了掣肘。猛虎困于囚笼，将来的路就会变得举步维艰。他心中盘算着，目光有些迷蒙。
突然，他觉得有一道强烈得让人难以忽视的视线定在他的身上，那灼灼热度狠狠地将他烫伤。他抬起头来，透过幽长的城门洞，看见那个站在重重铁甲军外的纤细女子。那个女子一身黑衣紧裹，勾勒了她一身曼妙。
只一眼，他便知道这是他的妻。
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她身侧的那个高大身影，瞳眸中的色彩深了深。只是一眼，他便回了目光，紧紧地攫住那道遮了脸的倩影，贪婪地在眼中描摹着她的样子。
城墙巍巍高不过五丈，可是此时，在重重铁甲的包围下，却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阻了千山万水，拦了天堑鸿沟。她，只能在那里看着。
……
顾青盼见他看过来，嘴角轻轻漾起一抹笑，一夜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心的缓解。滚烫的温暖在她的心中翻腾。
只一眼，她便足以得到满足。
看着赫连泽的马头不断地接近城门，她终于恋恋收回目光，高高地扬起了手臂。
只一个手势，赫连泽猛然拉马。马嘶长啼的同时，扬起的马蹄蓦地向后转去，几近九十度的折角，马身扭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伴随着他的动作，跟随着的数十人就像是事先排演过一般，动作整齐划一，齐齐拉马扭头。
就在刚才，顾青盼告诉他，城墙上的不是赫连清霜。
就在刚才，顾青盼告诉他，瑞王府内满是铁甲重骑。
就在刚才，顾青盼告诉他，整个帝京全部都被控制。
就在刚才，顾青盼告诉他，只要他进城，那么就是两个人的死期！
赫连泽在那一刻，他的心狠狠一颤，他深深看了眼那个已经被他写进骨髓的女子，看她一身黑衣玲珑地站在风中，身子纤细，却笔挺得足以撑起整个天地重压。他的眼中，在天地微光里，黑色的流光蒙蒙滚动，如同奔腾的海水呼啸。
只一眼，他便毫不犹豫的回头。不是惧怕死亡，而是害怕自己的生命中再也没有那个她。而且，他与她，可以同生共死，但是他身后的数十儿郎却不可以。他们随着自己，以命相护，以身相待。已经有一个赵奇为他而死，现在不需要有另外一个赵奇就这样白白失去年轻的生命。
扭头的那一刻，他的心狠狠揪痛了一下。马蹄扬起黄沙滚滚，他没有回头。他怕，他怕只要他一回头，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爱她，所以他不能冒险。只有他没有被肃王控制在手中，她，他们才会又生机可言。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离开，是为了可以活着相见。
……
踏踏马蹄声霍然响起，狠狠踏下的马蹄扬起尘烟滚滚。数十骑瞬间如离弦之箭掉头背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肃王脸上兴奋的笑意还未敛起，眼中已经略起不可思议的怒火。
周围的士兵还沉浸在刚才那不可思议的转变当中，没有一人向着远处的人追杀。
顾青盼看着赫连泽头也不回的离开，眼中泛起清浅的笑。她慢慢转身，身姿轻巧地消失在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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