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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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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经几道禁军关卡,不远处就是灯火通明如白昼的就是“围城”的中心地带——帝帷了。
  遥遥能望见帝帷前那片新夷的草地,平整出来的那块场地上正围坐着数不清的蒙古王公、台吉、将军……圆圆的明月下但见那串串芒星冲天的巨大篝火,照红了他们兴奋的脸。
  手轻轻地按了按胸口那温热之处捂了四日四夜的救命的“函”,收敛起心神跟在恭亲王的身后,向着那焰火最盛处最最明亮的所在走去……
  *
  草原上特有的凄婉悲壮的马头琴声随着我的步们履靠近越发大了起来。
  空气中无形地弥漫着醺人烈酒浓香和阵阵果木炭烤肉的特殊香味让人食指大动。嗯……很熟悉,是鹿肉,看来这几日皇上和五位蒙古王爷战果颇丰。
  浪潮般的阵阵琴声忽地渐渐小了下来,我正纳闷中,一声尖锐的哨响冲天而起,一道流星高高升起划破西边的天际,啪地一声……瞬间,那流星化成点点银树金花,如网般散开,绽满天穹,与明月争辉。
  “哦……”随着一道道哨声高低起伏在天空冲开出一朵朵或晶莹或璀璨的花儿,天朝皇帝的客人也不时发出阵阵惊喜的低叹。
  这叹声中有婉转好听的女音……
  如昼般的焰火下,是几张芙蓉一般的娇颜,桃腮杏眼,穿着蒙古盛装却掩饰不住底下的体态婀娜,个个眼波流盼,目标俱是他……
  那居中而坐,已换下戎装的,戴着九龙朝冠的天子。
  天子的两旁却立着两名幸运的蒙古格格,不知道是五王中的哪两位王爷的女儿。一女执壶斟酒,一女殷勤布菜,粉面含羞,眼神闪烁着的可是草原女儿不加掩饰的……爱慕。
  “咳咳!”
  见我脚步骤停,两掌握拳,一副怨女模样,恭亲王眉毛微挑,轻嘲道:“莫不是你也爱上我三哥?”
  “皇上谁不爱?那是爱国爱家的忠君之爱!”我嗤道:“我是可笑这些妄想攀天的女子,却不知道越是光鲜明艳的花儿底下的刺儿却越多,越是高贵完美的表象背后却是……地狱之门!”我的宛仪,现在不就在那等同地狱里内务府牢狱里,而他……
  唔……“地狱”的字眼……
  轻捂住自己的嘴,我刚刚可是在亲王面前说他哥哥,当今皇上的不满之言。哼!错就错了,难道怕你告发我不成!
  为宛仪心疼的我不敢再去看那高贵的侧面,却是狠狠瞪了身边这个与之相似的容颜一眼,但见……他眼底的笑容越发深沉。
  *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篝火旁边的台子上开始响起丝竹之音,一行行宫廷侍者捧着烤得酥黄散发着鲜美的肉香的烤肉从里到外,按照各部围坐在篝火的位置摆着烤肉和时令的水果。
  今日做东的皇帝陛下示意蒙古各部来赴宴的客人不必在遵君臣之礼,大家随意畅饮,尽享这草原盛宴。
  酒肉茶果过后,本是草原儿女的洒脱个性渐渐绽露,各部的蒙古人或贵族或将士,渐渐忘记了敬畏的天朝皇帝在场,合着台上的琴声微微摆起身体脚踩着节拍甚是享受。
  阿巴噶夜宴的高潮这才到来……
  见高坐在那宝座上的主子面色缓和,此刻正是机会,我拿出那封包裹得严实的密函,拉开外层的油布护封,轻轻递给了身边的王爷。
  见他点头,拿过那全公公亲封的函件起身而去,一步一步走近……
  皇上许是见到自己的御弟手里捏着封信,有些诧异,炯炯的目光朝这头看来……
  见他眼光扫来,我不仅紧张得心跳如擂,把头微低。
  穿一身蓝色绣金龙的袍子的恭亲王爷靠近他的皇帝兄长耳语了几句,立刻感觉如刀子般凌厉的万岁爷的目光,在我头上的帽檐和身上这乌鸦色的衣服上溜了一圈。
  他看出我来了么?皇上,我是乾清宫的额真啊!你可知道宛仪……不过只要您马上回去,就万事大吉,额真这几天吃的这点颠簸真的不算什么了。睇着这全天下人的主子,顿时委屈得鼻头发酸。
  恭亲王把信交给他皇兄后垂首肃立,他此刻怕是和我一般在等着皇上命令:即刻停止北巡,銮驾回京。是的……一定是的!
  宛仪啊,再等等马上你就有救了,皇上看信后定会飞骑而回,我敢断定!
  可是……
  一名蒙古王爷此刻却在这让人快窒息的时刻插了进来,满脸堆笑,对着和皇帝讨好地说着什么,唉……太远,我虽心急却是一点也听不清。
  皇上像是听得很仔细,微微点头……该死的,这蒙古老头在这接骨眼儿上来打什么岔!
  随即只见那老头大喜,对着靠着万岁最近的那两位蒙古格格唤了一声……顿时,那琴声突变,婉柔旖旎起来。两名丽人脸带娇羞,媚眼含春,竟然踏上了那高台……跳舞。
  我的脸部顿时痉挛,双手发痒,很想在那老头和那两个想媚主的狐狸精上揍上两拳。刚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女的漂亮来着?
  皇上啊皇上,您身上也流有蒙古的血脉,难道不知道接受蒙古女儿的献舞的意义?
  难道……您真的忘了宛仪?蓦地,眼睛顿时模糊起来。
  欢快的舞曲在继续,高台上艳舞霓裳,天空中火树琼花,在一派的流光沁影中,但见高贵的帝王正襟端坐,红红的火焰中笑得如和风旭阳……而我却止不住的掉泪。
  因为……
  迷蒙的泪眼中我瞧见皇帝叫过身边一个侍卫耳语了几句,却是……把我一直看做心子般重要的全公公的信看也不看揣进了怀里……
  *
  给我临时的帐篷被安排在恭亲王大帐的右侧面,后依一山丘,多少能遮挡住草原秋夜的凉沁沁的寒风。对于恭亲王贴心的安排让我稍觉温暖,毕竟这次北巡皇上并未带女眷,随行的内侍都是公公,总不成让我这个假太监和那堆假男人住在一块吧。
  没带那能把我半个脸都遮住的大檐帽,任长长的辫尾在轻风中微摆。
  “难道男人都这样吗?宛仪就算不是以前的宛仪,可是身体还是她啊,难道他就能忍心看她死?难道他真的把她忘记?”死命的从草甸里揪出一把带粘有泥块的青草,再狠狠地丢了出去。
  “你有没有见到他手里那只碧玉杯?”
  明亮的月光在这王爷身上的五爪金龙晕出一片华影来,今夜他面色如这月华,平静无波。他突然说起这个干嘛?
  “我只见到他看也没看那封救命信,我捂在心口4天的信……”
  “刚才,我在他耳畔说宛仪入狱了,内务府。”
  “那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只是那碧玉杯不小心被皇上捏碎了。”

  外篇 (3)

  碎了……那是什么意思呢?
  夜幕中,他的双眼莹波闪现,难道……
  一时我伫立在风中,怔住……
  只觉得此刻呼呼而过风声,似在倾诉,犹如一条潺潺而流的小溪。
  *
  “他来了!呵,看来三哥还是三哥啊,额真你就放心吧,你的皇上一点未变。你瞧!”
  只见那巨大的帝帷亮得宛如透明,犹如天河引出一条分支,十几只羊角宫灯列成一队向着恭亲王所住之处,蜿蜒迤逦而来。
  “唉……这个时候来这里对我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现在出去铁定碰到,要么先在帐后躲躲。”他一整衣冠,一副准备接驾的架势。
  “我又没犯错,不怕见皇上,干么要躲?”实在不懂他的用意。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皇上今日为何不看那信?这大半夜了还来我这里?”
  哦?眼睛一亮。我当然……想!立刻蹑足闪躲进帐后阴影处,亏得这身乌鸦色的公公的服,在夜色中简直就是天然保护色嘛。我蜷缩在后,他跪迎在外,一起敛声……等待。
  果然……恭亲王帐外高高挑起的风灯下,映出大步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影果真是这个天下的拥有者,我额真的主子万岁爷。
  在帐前恭亲王的侍卫处,他摈弃了左右,看了跪迎在门口的弟弟一眼,“起喀!随朕进帐。”抬步入帐,听语气……看来皇上心情并无方才在宴会上看起来那般愉快?
  “知道朕为何而来?”他打量了下穿戴整齐的常宁,石青领子,绣金龙的蓝色袍子看来还是刚才那套行头,并未换装休息的准备,心下了然。
  “臣弟约能猜到一、二。”帐内红烛下,但见恭亲王常宁嘴角微弯。
  空气里传来轻微的簌簌声,是那烧成灰我也认得的信!万岁爷面色凝重把信纸递给了常宁。
  一直悬在我心口上的那根弦,缓缓松懈下来。这信纸是展开了的,那就意味着……皇上不是不看那信,那又为什么当时却是漫不经心地放进怀里呢。
  “皇兄,常公公说,茉儿她……有了?是您……”常宁突然把头抬起,惊道。
  “不可能!”没有些许的思考,冷冷的声回答得是那么绝决。
  “呃……”常宁像是吓到,瞪大了眼望着他的兄长。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的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有了!”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您都没碰过……”常宁的不怕死的小声嘟囔却让帐后的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别说耳力极好的皇上。
  “太医院每三日送来的养身的平安汤,几个大丫头都会盯着她饭前喝掉。”皇上却没有回答自己弟弟的问题,却怎么说起宛仪喝什么汤这样不相干的事情。
  “平安汤?这药汤里……”
  后知后觉的恭亲王一拍额头笑得更加诡异:“哦……我还记得喜格格出生的时候,听嬷嬷说过……那个,我还以为只是笑话,看来皇兄当真昏倒过,您居然怕这个,难怪会没有……哈哈哈哈……”
  “闭嘴!”不再如冰的语气,明显的夹杂着些怒气,让一直惧怕自己皇帝哥哥的恭亲王稍微收敛了些。
  透过那条牛皮夹缝中看去,只见烛光下万岁爷的侧脸,面色绯红,不知道是夜宴过后的微獯还是因为被自己弟弟看穿心事而生的恼意。
  让皇帝下不来台的人绝对不是聪明人,哪怕是血脉相通的亲兄弟,恭亲王自然不傻。神色一谨,赶紧转了话题:“皇兄我们是不是得马上回京?”
  见皇帝默然,背对着烛光,修长的手指扣在案上微敲,他偷觑了眼自己兄长的脸色又道:“自臣弟今日见到带信来的那额真丫头起,就已经做好即刻回京的准备,就等皇兄一声令下,我们即可……”
  “即刻出发!”一方赤色的金牌上面被轻扣在茶案上,烛光下那凸雕的“如朕亲临”四个纂字儿亮得灼眼。
  “朕已安排素伦做好了准备,不得延误,也不能延误,你懂么?”他直视着自己亲兄弟的眼轻道,眼里盈满慎重与信任。
  草原的夜晚秋风刮得呼呼的,我把耳朵紧紧贴在厚厚的牛皮帐篷上才听清楚,原来……皇上还是皇上,心里头装着宛仪的皇上,我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风儿一会儿就吹干了我的脸颊,摸摸自己的双颊,冰凉冰凉;本以为那已死绝了的比冰还要冷的心啊此刻却滚烫滚烫……
  *
  明月夜,月中天。
  广袤的深蓝色天穹上绽放着无数的星辰,忽闪忽闪的,如同给躲在青草下不断呢喃的秋虫打着节拍。
  我隐藏在帐篷后的阴影,望着帐外那排禁军中精选出来的几十名侍卫,个个怒衣鲜甲,盔缨嫣红。
  “常宁,无法和你一起回宫……”两名宫人高挑的宫灯下,是身着杏黄色常服的皇帝,如星般澄明的眸子藏着如夜般深沉的思绪。
  “臣弟定护她周全,三哥,你的心常宁明白,放心。”已换上行服的恭亲王屈膝给自己的皇帝兄长告辞。
  月夜下,不远处那一抹阴影细看原来是两队排列整齐的骏马,早已上好了马鞍,吃饱了粮草正精神抖擞地原地微踏着马蹄。
  “现在素伦只怕已经在路上,可朕还是不放心。”
  “晚宴那会儿就已经安排素伦先行了么?”常宁眉毛微扬有点吃惊。
  哦……是那两个蒙古格格正在台上妖媚地献舞那会儿?我记得皇上有叫过身边一个侍卫交代了什么,实在搞不懂了,明明万岁爷心里在乎的紧,可为什么那当口却偏不看那信,害得我干着急。
  “恩他先回去解围,你去善后,因为……他的身份估计还镇不住这宫里的有些‘贵’人。”顿了一下,他把手中那沉甸甸的牌子塞到了自己兄弟的手中:“再说,这块牌子,素伦他目前还不能要,也要不起。”
  原来……皇上对自己的亲卫也有顾及。
  毕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我知道那快牌子在目前远离京城的关外意味着什么。那代表着可以驾驭关内外驻军、甚至拥有任免官员,宰杀王公贵戚的天子特权。交出这个牌子也就是暂时赋予另外一个人能主宰天下的……皇权。
  常宁神情一肃,跪地小心地接过金牌,仿佛……很重。
  月圆风啸;战马嘶嘶;那凸绣着张牙五爪的金龙的长袍正随着风猎猎地展动。他脸色慎重,多深多重的信任与嘱托化作在兄弟的肩头上那一记轻拍。
  “三哥……我明白你的……情非得已。”
  极目远眺,在那帝帷的西边,那一排专为五部蒙古王公亲卫划出来的那块平坦的草地,因为今晚天朝皇帝的盛情款待那一座座帐篷都还透着不灭的灯光。远远看来,亮得就如同这秋原上夜晚的萤火虫了。
  据说……明日就会按照各部原属的地理位置,重新划为由天朝皇帝直接统领的八旗。明晚,这片草原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唉……此时此刻,我能明白,作为皇帝的……情非得已。
  *
  “出来吧。”
  那熟得不能再熟的低沉嗓音,虽不大却让我心跳立刻快了起来。
  月色中,一个身影长身而立,是……我的主子万岁爷。
  早就听宛仪说过,万岁爷自小习武,耳力极其好的。抿了下唇,一点一点的挪移出原以为能被这黑夜遁去身形。
  待我磕头见了礼,悄悄地打量他……
  但见月华在他身上笼出一片银白,他仰着头,看着草原上那如棋盘的星空,就直直的立在那里,一时无语。
  “喜儿小时候常常和朕一起夜观星辰,一看就是一夜。你看这天上数哪两颗星星最亮?”
  唔……皇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抬头望去,只见一条如腰带般的银色天河贯穿南北,深蓝色的夜空中犹如一条漂亮的雾状飘带,美丽极了。天河的东、西边各有一颗星辰亮得刺眼,那光芒能与月争辉。
  “回皇上,奴婢觉得这天河的东边这颗和西边那颗最亮!”
  “嗯……汉人的传说,把这两颗星星叫做牛郎与织女,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却硬被天神拆离。你看那银河的东岸。那最亮的那颗星就是牛郎,旁边还有两颗约暗一点的星星,据说是他们的两个孩子。”
  “那西边这颗最亮的星就是那织女了?”
  原来在汉人的传说中有着这样一个凄美的故事,我来回的打量着这几颗平时惯见的星星。今夜,仿佛一夜间这几颗星有了生命,忽然觉得它们分外的美丽。
  可是……皇上怎么会突然有闲情看起了这星星。是因为想喜格格了么? 还是……想〃她〃?
  “你的宛仪……她……有没有被火烧伤?”
  真是天颜难测,这圣心更是难揣度,一直望着天空的皇上突然问起宛仪。我的宛仪……怎么听着这么难受,难道不是他万岁爷的?
  “乾清宫暖阁的地毡和几件案几被烧坏了,不过宛仪毫发未伤。”
  “嗯。”久久……听他轻舒了一口气。
  夜深了,风更大了些儿,小九子捧着一件轻裘披风蹑足过来,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地小心接过轻轻地披在皇上肩上。
  “额真,你知道什么叫做鸾鸟么?”
  又是蓦地一句话让我费解,唉……主子就是主子,我额真怎么也猜不着他的心思。
  “回皇上,奴婢不知。不过都说鸾凤、鸾凤,大概是一种凤凰吧?”
  “鸾,是传说中的一种神鸟,不是凤凰,却能飞翔得比凤更高。”
  他看着我,黑幽幽地眸子下正翻滚着一股莫名的东西,烁烁生光……像是已经决定要做一件什么事情。
  鸾……哦!!!突然明了!
  我的心陡地被提得老高老高,嘣嘣嘣地直跳,抑制不住地雀跃。万岁爷说的可是,可是……她的命运?
  “皇上,可是宛仪可能不是原来的宛仪呀。”满溢的狂喜中却隐隐有着一丝担忧。是皇上终于准备给宛仪一个名分了么?可是现在她却还不是“她”呀!
  “她就是她,朕知道。”
  他顿了一下又道:“虽然,朕还没有完全想通,但是能很确定的知道这一点!她只是暂时忘记,忘记……一些过去……”
  宛仪果真是宛仪?见皇上笃定的语气,让我不得不信。毕竟,他才是她最亲密的人,既然他认定,那是就是了!
  风吹着他的袍角“嗄嗄”作响,他的面色犹如反射在银白披风上的月华一般平静,我却心下一抽,犹如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恸。莫来由的一股子深切的哀伤如潮汐般一浪一浪袭来。
  这么样的一个自信的主子,少年伊始就意气风发的皇上,要让这样从来自信满满的尊贵的人去接受他最爱的女人忘记了和他拥有的过去,甚至忘记了……他。
  原来……皇上早就认出了宛仪,而这次北巡只是逃避,逃避去面对最爱的人不爱自己、忘记自己的事实么?
  原来……从来像天一般无所不能的主子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对待关于“她”的事情。
  “皇上,您真不在乎她的忘记么?”
  我的唏嘘消失在这呼呼的风里,无声又无息。
  “她忘记不打紧,朕都记得,够了。”这句话虽现在脱口而出,却定是北巡这十数天思索的结果。
  这个结果让我虽有些感伤,可心下却是大定。是啊,只要皇上都记得并且认定,那宛仪记得不记得过去真的没什么要紧……呵呵,听万岁爷自信笃定的语气也许有办法让宛仪恢复记忆?
  给皇上跪安后,小九子带着宫人簇拥着御辇浩浩荡荡地向北边的黄色大帝帷行去。转头遥望天际,但见东方已经泛起了一圈淡金色的朝霞。
  嗯……朝霞呈祥,曙光显瑞。昨天的种种已经过去,今天,新的一天来临了。

  外篇 (4)

  冬儿
  不知道这是不是梦里。
  那天……我踩着婶母为我做的小鹿皮靴子和父亲才从京城回来给我带回的礼物——那一直想拥有的那条红色手柄的马鞭。
  我要向他告别,我的表兄凌柱哥哥。因为……我及笄了。
  作为食皇上禄的满人的女儿就要像当年他的姐姐一般,去那遥远的京城。在那里无论贵贱、种族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号——秀女,对很多女孩儿来说,也许,那就是一段崭新的人生的开始。
  “这套‘嘎拉哈’是小时候你给我做的,我要带走。”
  那质地本是雪白,因年生日久已有些许泛黄的嘎拉哈,是他当年为我做的。我执拗的把额娘给我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里又把这几个嘎拉哈硬塞了进去。(嘎拉哈,也就是“抓拐”。拐,通常是取猪、羊或是鹿等动物身上比较小的关节骨,做成的一种用来游戏的玩意。满族闺女把它抓来抛去以锻炼手的灵巧。)
  “冬儿,舅母要我给你说,依我们的家世进宫去后哪怕做不成什么主子,就算做个侍奉娘娘的宫娥也要做到忙处事必亲为,静里常闲中先检点自身……”
  “冬儿都明白,柱哥哥,你今天来就告诉我我额娘的话么?”我歪着头,注视着这个一向少语的他,但见他脸上渐显绯红。
  “呃……你等我,等我考中进士,我定来京城……”他的眼闪烁着,底下的话似乎不用说。
  一旦我被选入大内,按照宫制,下次出宫的时间可得10年,待我二十五岁。就算他能考中进士,可这个十年……他能等么?
  我低低垂下眼睑,不忍再去看他满含深意的眼和那张绯红的脸。
  这世上有的事情,不说破……反而更美。
  *
  京城……对它的记忆停留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么宽那么平的街道可以让十辆马车并驾;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大街小巷;更别提那街道两旁打着各家旗号的店里那么多新奇的物事,每每总让我的目光流连。
  “阿玛,这就是皇上住的京城么?皇上真幸福啊,天天都能看到这么多美丽好玩的东西。”
  “呵,傻孩子,我们还没进皇城呢。看!进了前头那座城门才算到了京城。你叔叔婶婶就住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那门的里面。”
  顺着爹爹的手往车外看去……那儿哪里是道门,分明是个巨硕的大城,我只记得那高得仿佛齐天的城楼上挂着一块蓝底儿的牌子上面用满文写着“永……定……门”。灰色的砖砌成的城楼上顶着一大片反射着夕阳的光辉,亮得灿眼的瓦片美丽极了。
  “阿玛,我想要那瓦片,金色的,真漂亮!”我的手举得高高的,活像指着那太阳。
  “……那叫琉璃瓦,皇上才能拥有的东西。”
  “哦?我也想要!要一块就好!”
  “不可以的,等到了叔叔家阿玛给你买别的。”慈爱的父低声哄着自己刚满五岁的稚女。
  “不嘛!我要皇上的琉璃瓦,我就要它!”我知道宠我的阿玛最怕我的哭号,每每心软。
  “啪!”可这次阿玛的心却硬了起来,力道虽不大却足够让我疼。摸着发烫的脸,我楞楞地看着爹爹,居然忘记了哭泣。
  “孩子,等你长大,到及笄的时候,爹爹会送你一个最漂亮的礼物,琉璃……这个东西我们家不能要也要不起明白么?”
  是么……那么漂亮却不能拥有的东西叫琉璃……
  坐在骡车里看着太阳在那城楼后一点一点没去,那片金色的印记却一点一点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
  “原来她居然有这个嗜好!看似平日里人模人样的,真是想不到啊!”
  “我们身边有个贼啊,大家以后小心自己的首饰!”
  “旗下的人居然连小苏拉的品性也不如,慧妃给主子的手镯都敢偷!哼!”
  “……”
  从储秀宫的前芜房穿过回廊到后殿,这短短的路从来没有今日感到的那般长。背后里是嬷嬷和几个素日里以姐妹相称的侍女或明着议论让你听,或暗地冷哼的那一道道嗤声,虽不大却刚好让我能听清。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自从春梅带着嬷嬷从我褥子下头摸出那只流光溢异彩的八宝琉璃镯起,整个人就是懵的。
  我只知道,我不是贼!我不是贼!!!柱哥哥知道会怎么想我?阿玛知道了又会怎么看我?
  阿玛……孩儿5岁那年你就告诉过我琉璃是皇上才能用的东西,我不能要也要不起,冬儿一直记得,一直都记得的啊,下意识的摸了把脸,似能感觉到阿玛当年的怒气。
  模糊的泪眼望着那几个突然觉得那么陌生的身影,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陷害我的人就在她们当中,此刻只觉得鲜血直往头上涌。
  罢了,等我回完了主子话,这就死去,去冥府找阎王判官问个明白,害我的人,都等着!等我变鬼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掉!
  横了心,咬紧牙我向后殿走去,今夜那里宫灯高挂,把庭院照得宛如白昼般亮堂,我的主子还在等着我回话。
  张贵人正在喝茶,新制的桂花香片,那桂花是今年中秋前后几天赶在清晨凝露前储秀宫我们几个丫头去御花园采来的,主子啊你待冬儿一直不错,如果连你也不相信我的人品,那我只有先走一步了……
  我跪在她的面前,默默低着头等她问话。
  “他们说在你的褥子下头找到了那对八宝琉璃镯。”她轻轻地问道,并无恼意。
  “冬儿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有偷那手镯。”早已拿定主意,不过一死,抬头我瞧着我的主子,让我再辩解这最后一次。
  “你这死丫头还在主子面前狡辩!老奴真想给你两个大耳刮子。”
  “住手!你们都给我出去!”她却喝退了那个想带主子出头的嬷嬷。
  待身边的丫头老嬷子都退下并拉下隔风的夹帘,那双秋香色的攒珠绣旗鞋缓缓踱步过来出现在我眼前……
  “冬儿,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轻幽幽地,淡淡地一句飘来,话里的内容却足以让我热血沸腾。
  啊……难得主子对我冬儿信任,她的心比那傲世的绝色容颜更美。
  双眼马上升起氤氲,蒙胧中瞧着那张丽颜正对着我,却带着一抹笑:“因为……在你褥子下面放那对手镯的是……我。”
  *
  有时候真的觉得命运对人生的安排犹如戏台上永不谢幕的戏,那大幕不落,谁也无法得知未来的境遇,比如我……比如她。
  几乎是同一年进宫,相比那些安排去了慈宁宫与老太妃们做伴的姐妹,我却进了储秀宫来到这以贵人身份却能占据历代正妃居处的宫殿。一直觉得那蒙圣主垂青的主子的幸运也给我们身边的侍女脸上添了光彩,年轻的我一直对主子心存感激。
  每年两次的家信里我曾对家人感叹我的幸运,因为,我侍奉的主子是皇上那次选秀钦点的唯一贵人,最最难得的是那比芙蓉还俊俏的容貌之外还有颗高贵善良的心。
  还记得家乡那夏秋交季时节,漫山遍野的花儿粉粉皑皑的一片,四野香飘。最让人心动的是那一簇簇火红的茹子象樱桃一样鲜艳,蜜甜而多汁儿。老人们却总说那些个外表美丽的甜果的底下往往隐藏着有剧毒的黑斑蝮蛇,没大人随行许看不许采。可孩童们只是记得茹莓的甜却忘记蝮蛇的毒,每年都有传闻哪家的孩子又因为贪吃而中了蛇毒。
  打小我就知道,越是美丽的东西,越不能碰。
  比如那灌木中甜美的茹果……那山涧里妖艳的蘑菇……那皇城上金黄的琉璃……
  这些我都统统记得,可是却没有人告诉我这“美丽的东西”里面原来还包括了……人。
  *
  “唏唏嗦嗦”的声音从那送食具的小口里传来。他……又来了。
  微侧头瞥了眼隔壁的那位,与往常一般悄无声息。唉……她真命好,这般境遇还能好眠。
  宫里人谁不知道这位茉儿姑姑曾经飞得有多么的高,不过,按理说爬得越高,跌就多疼。
  就如我……关在这个耻辱的地方比叫我死更难受。
  可是她……看来宫里头那些传说都是真的,这个以前高高在上的御前第一红人,真的失宠了。
  因为……进来这许多天就不见有人偷偷见她,暗底传条子带物捎信。不过,她倒似随遇而安,从未有一丝入狱的自觉,不像但凡入狱后的人都会做的:使银子、寻关系、托人带条子等自救手段。
  摇摇头,也许,这正是常公公说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轻轻拉过那只木托盘,里面照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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