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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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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坐在青石上,一手握书,一手斜斜的撑着身子,初冬透明的阳光洒了下来,他静谧而闲适,仿佛四季交替、时光流逝,都与他无关一般。

  这几日,邵九身子已基本复原,于是,他不再躺在床上,每个午后,他便习惯坐在树下的青石上,看书或沉思。

  一片落叶飘落在他肩头,停留了那么一会儿,又落到地上。微风徐徐送,他素色衣摆随风荡出波纹一般的涟漪,犹如一幅画。

  一切都很好。

  初冬阳光普照的午后,园子里三三两两做着各自事情的人,还有一只最近以疯狂的速度长肉的狗。

  就好像……

  “咱们这样子,倒真像一家人呢。”拾巧轻笑道。

  招娣看了宝龄一眼,掩着帕子不知说了句什么,拾巧目光便也望过来,笑容带了几分深意。

  宝龄手中的动作微顿,忽的凝住。

  回想起邵九病重的那几日,莫园里所有的人都那么齐心协力,所做的是不同的事,但目的却是相同的,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那时候,谁有能看出,他们其实并非一家人,只是因为说不清的理由,而暂时住在一起而已呢?

  拾巧轻声道:“有时我想,若爷就这么不回苏州,不管帮会中的事了,就这样清清静静的,做点什么小生意,也挺好。外头的事都交给陆大哥,你呢,管家里的事,我呢,就做些针线活,你说,多好?”

  招娣一怔,这些天,特别是邵九生病的那段日子,她又岂会看不出小姐的心?在招娣看来,邵九虽是江湖中人,但并没有那种匪气,反而更像一位翩翩贵公子。

  而自家小姐……如今已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今后的婚姻大事,也无法再有人替她做主,安排,倘若,她能找到自己心爱之人,从此安定下来,该有多好?

  何况,老爷在世时,两个便有过婚约,虽这桩婚事似乎随着老爷的去世与顾家的败落而不再提起,但只要有心,又有何不可?

  招娣这么想着,眼睛忽的一亮,朝拾巧看去,正巧拾巧也正望过来,在彼此眼中,她们看到了相同的讯息,相视微微一笑。

  既然他们裹足不前,那么,就让她们来推上一把?

  而此刻,宝龄的思绪沉浸在招娣与拾巧刚才的对话中,并未留意到两人的神情。一阵风吹过,邵九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陆离眉头微微一蹙,刚要走过去,眼前一晃,却见宝龄已站了起来。

  宝龄径直走进邵九的屋里搜寻了一番,才找到了挂在屏风上的一件披风,她取下来,走到邵九跟前。

  邵九缓缓的抬起头,微微笑道:“东西还没有找到,不过我已经叫人打听了,应是很快便有下落。”

  “我不是来问你这个的。”宝龄平平淡淡的道,随即将身后的披风递给他,“穿上吧,你病刚好,又想躺回去了么?”

  眼底浮上一丝惊讶的神情,随即化作唇边轻柔的笑意,邵九缓缓的接过披风随意的搭在肩上,“只是咳嗽几声,不妨事。”

  “你若再病了,受罪的不止你一个,连阿离、拾巧都要跟着担心。”

  “那你呢?”忽的,他不紧不慢的吐出三个字。

  她一怔。

  她呢?

  怎会不担心?又岂止是担心两个字能形容当时的心情?

  下一秒,她道:“担心,我也担心。”

  她回答的这样爽快,邵九反而怔了一怔,目光望过来。

  她眨了眨眼,忽的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你病了,谁去帮我寻宝?”

  深邃的目光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随即浮上浓浓的笑意:“看来,我还有利用价值。”

  利用么?

  是嗬,这一次,她好像是在利用他。

  但他又何尝没有利用她呢?

  彼此彼此。

  只是,也许很快都要过去了吧?哪怕只是利用与被利用,这一段关系,也很快便要结束。

  既然如此……宝龄唇边忽而浮上一个纯粹的笑容:“所以,你说得对,反正我们的关系便是如此,既然如此,何不好好相处?”

  之后,无论她是否能离开这个时空,她都会离开这里。无法离开这个时空,她便去寻一处小小的院落,安顿下来,然后——过自己的生活。

  她站起来,初冬的风微凉得沁人心脾,她笑一笑,朝他道:“满手都是香菜的味道,看来今日拾巧要做一道香菜全宴,不知好不好吃?”

  ……

  很多事搁在心头,让人心烦意乱,陡然间豁然开朗,那种感觉很是微妙。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放开了心事,相处也变得自然许多。她不再下意识的避着他,他看书、做事,她偶尔也会跟在身边,替他研磨,给他泡上一壶茶。

  “你这是监视我么?”偶尔,他会浅笑地问她。

  所以,当那夜招娣来告诉她,说邵九让她去书房一趟时,她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心却是一跳,

  难道是铜镜有了下落?

  她未及多想,匆匆便推开门走进去。

  微暗的灯光下,他正俯首看书,听到脚步声,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挑,懒懒的道:“怎么现在过来了?”

  这几日他们虽相处多了,但入了夜,宝龄还是从未单独来过他的寝室。

  此刻,她不觉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邵九抬起头,似乎微微一怔,随即笑一笑:“我没有。”

  “没有?”宝龄彻底呆住,随即不知想到什么,蓦地转过身,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丝古怪的声音。

  像是……门被人从外锁上的声音。

  

  壹佰柒拾叁、长夜如水了无痕

  被人关在了屋子里!

  用力地拉了拉门,又听到屋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宝龄才确定了这一点。同时,她心底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算什么?

  将她关在这间屋子里,将她与邵九锁在一起,这算什么?!

  方才,就在几秒钟之前,她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说话声,纵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听到了,也认出了那个人的嗓音。

  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好歹也是朝夕相处了近一年,招娣的声音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她又岂会听不出来?除了招娣,还有一个人,只要细想想,便也猜到了是谁。

  她愤愤地在心底道:这两个丫头究竟要做什么?

  对于招娣与拾巧为何将她关在邵九屋里的原因,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顿时愣住,因为这个原因实在太、太……荒谬了!但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呆呆地愣了几秒钟之后,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继续用力拉门,企图想要让门锁松动。可无论她怎么折腾,门除了轻轻晃动便牢固得更钢铁似的。

  她腾地转过身,朝身后的邵九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邵九姿态懒散地靠在软榻上,神情说不出的悠闲,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慢悠悠地道:“没用,这扇门外头锁住了,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那怎么办?”宝龄愣了半响,语气也跟着提高了。

  “既来之则安之。”邵九笑笑:“天色不早了,你若累了,便先睡吧。”

  宝龄以古怪地神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咬牙道:“我不累。”

  邵九微微一笑,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可是我累了,既然如此,那么——失礼了。”话音刚落,他便走到床前,缓缓躺下去,满足地闭上了眼。

  宝龄继续折腾那扇门,弄得自己又累又脏,转过身,他倒真似睡着了,睡得挺香甜,唇边还带着笑。

  那抹笑在宝龄看来,无比的刺眼。她喊:“喂!”

  回答她的是无比的静谧。

  她索性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便喝,杯沿沾到唇瓣,她猛然记起刚才进来时,他正搁下茶盏,心却突地一跳,蓦地放下。又过了一会,上眼皮跟下眼皮开始打架,努力睁开眼几次都无果,她终是放弃抵抗,趴在桌上,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后背微微一凉,蓦地睁开眼,便看到一双亮得渗人的眼眸正注视着她。

  邵九不知何时下了床,手自然地搭在她的后背,微微一笑:“夜深露重,还是到床上睡吧。”

  宝龄顿时清醒,挪了挪身子,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不用。”

  邵九轻笑一声,眼底像是无数的星子在闪,噪音低沉,带着一丝微哑的鼻音:“也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不是第一次?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宝龄愣了一下,耳廓一热,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深夜独处。

  这么想来,的确——不是第一次了。在阴暗的地道中、在杂草众生的山洞里,两人也曾一起度过漫长的夜,但那怎么相同?那是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地点也只是地道或山洞,那种即使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也可以一夜相对的地方。

  而此刻,是——床。

  邵九却笑得散淡:“倘若说礼数,我们曾有过婚约,不算逾越;倘若说其他,此地只有一张床,虽说快入冬,但四面环山,难免还会有些蛇虫鼠蚁入了夜会出来闲逛,你就不怕么?”顿了顿,他轻柔地一笑,“还是,你觉得我比那些蛇虫鼠蚁更为可怕?”

  宝龄盯着他,他的神情柔和而无害,但眸底一闪而过的那道玩味的光芒却还是叫她捕捉到了,她深深呼吸,腾地站起来,忽地笑了:“细细比较,其实两者也差不多,但说起睡觉,自然还是躺在床上舒服。”

  不就是同睡一张床么?宝龄记得以前大学里出去露营时,与最要好的“男性姐妹”也一道睡过一张大床,又不做什么,在现代普通得很……

  没什么没什么……她在心底一个劲地念叨,脸上却波澜不惊,笑着望着他。

  她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你跟那些毒蛇虫子蚂蚁老鼠是同一等级的,既然这样,趴着睡倒不如躺着睡;冷硬的桌子凳子自然比不过柔软的床。

  但邵九只是微微一怔,眼底的笑意却更深,静静地望着他,似笑非笑。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他的眼睛如一片浩瀚的星空,叫她心头微微一滞,立即错开目光,飞快地跑到床上,面对着墙躺下。

  然后,屋里的灯一下灭了,她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锦帛摩擦的声音,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将她包围,即使她方才故作洒脱豪迈,但此刻还是不由得很浑身一僵,下一刻,他的声音柔柔的传过来:“睡吧,不过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黑暗中,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的话却叫她心头一怔,升起一丝说不清亦道不明的感觉来。

  深夜静长,各种心事在静谧中流过。

  当宝龄再次睁开眼时,也不知是几时,总之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当触及身体那温热的体温时,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处何处,身子立刻僵住,小心翼翼地放缓呼吸。

  然而,已经来不及。

  多年的草木皆兵让邵九睡眠一直很浅,只要有一丝动静,他便会醒来,倒不是故意,而是反射性的行为,无法控制。

  他睁开眼,纵然看不到身旁的人,但他是邵九,单凭那一刹那起伏的呼吸,他便已分辨出来,她此刻是醒着的。

  他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低低地道:“还不过寅时,怎么醒了?”

  听到他突然开口,宝龄一惊,那随意的,刚睡醒时略带鼻音的语气让她心头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感觉,像是无所适从,偏偏又带了一点莫名的、很小很小的喜悦,她脸颊一红,幸好天色太暗,谁也看不清谁。

  当意识到这一点,她慌乱跳动的心才平稳下来,经过这一系列的反应,她竟是睡意全无,精神得很,踌躇了半响,开口道:“睡不着了,说说话吧。”

  身旁的人似乎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柔柔地道:“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总好过相对无言,努力地装睡,又不能动,连身体都是麻木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仿佛说好了一般,俱都陷入了沉默。

  其实早在方才发现们被人从外锁住时,邵九便大约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拾巧与陆离、平野,与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至于其他的事,他从不告诉她,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他,与其他人不同。

  陆离与平野,纵然跟了他那么久,也真正的关心他,但因为他内心无法忽略的强大气场,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们绝不会违背他的决定,更不会做他没有吩咐的事。

  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畏惧,不如说是敬畏,因为内心而发的尊敬,而产生的臣服,信任。

  但拾巧不同。拾巧只是个小丫头,所以他从不要求她什么,对她很是宽容,倒并非纵容,而是他没有必要对她严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使命,拾巧的使命,与陆离平野是不同的,所以在她面前,他将自己的另一面收敛得极好,于是,她也不太怕他。

  但他却还是未想到,那丫头会被他惯到自己拿起那样的主意来。

  将他与她关在一间屋子里,想要做什么?

  思及那层深意,他唇边微微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奇怪的是,却并无恼怒,只是有无法言喻的感觉。

  然后,他看到她心烦意乱的模样,看她努力地捣鼓那扇门,气质败坏,又看到她在他激将法之后躺到床上去,却反而笑起来。

  很有趣。

  多久没有这样有趣了?

  只是他也弄不清楚,这一丝奇怪的感觉来自于何处。

  他从来能够冷静地剖析自己的心理,绝不会让任何尘垢、迷思遮蔽双眼、扰乱心智。但这一次,不,或许,不止这一次了,之前也有过几次,虽然极少,他却没有忘记,他不是没有遇到过难题,但那是他第一次,找不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只是,像是一股巨大的倦意席卷而来,让他有种不合时宜的慵懒,不愿意反抗,甚至不愿意深刻的追根究底,只是随着最纯粹的感觉去做。

  没有过久了。这样的情况不会太久。

  很快,他便会找到那样东西。

  只要找到了那样东西,她——对于他来说,便是真正的弃子了。

  她不是陆寿眉,他无需告诉她一切,更没有必要让她回到他身边。

  结束了。

  等到那样东西一到手,什么都结束了。

  既然如此,那么,剩下的时间,暂时不去深究又何妨?

  他摒除所有的杂念,让清明的思绪缓缓在脑海里流过,眼底的迷惘终是化作一片料峭的寒意。

  与此同时,宝龄亦没有说话。

  其实,她可以让他站起来,点了灯说话,她相信他不会拒绝。可或许是长夜太过静谧,黑暗中的心反而更为清醒,又或许,因为某种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她竟是没有想过这么做。

  快离开了,是一定要离开的。

  之前早就做了决定,倘若不是太多复杂的原因,她与他早在她离开顾府那一日,便再也不会相见。

  这几日的相处,只是多余的。

  所以,以后,哪怕是远远的一眼,也绝无机会了,更何况如此近的接触。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当确定他看不见时,才大胆地端详那个黑暗中的轮廓,纵然在黑暗中,他的五官依旧是柔和的,只是那具温软身体下的心,她却远远无法触摸得到。良久,她开口唤道:“邵九……”

  

  壹佰柒拾肆、远行

  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洒下清漠的光,落到屋里,却化作了缭绕的薄雾,宛如佛龛前的一炷香,模模糊糊,洇着水汽。

  隔着模糊的光影,宝龄轻声道:“邵九,你将来最要做的事是什么?”

  咫尺之间的人似乎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笑容有几分模糊:“将来么……”

  “将来”两个词,一直是他最为不削的,将来——太过渺茫,他要抓住的是现在,每一分每一秒,要发挥最大的价值,不可浪费一丁点。

  然而此刻,这两个字由宝龄嘴里吐出来,带着一丝微微的迷惘,像是挑拨到了什么,他深邃的眸中露出一丝沉思之色。

  将来……么?他的将来在哪里?做完他一直想做的那件事,得到——不,取回那二十年来因为某种原因失去的一切,然后、然后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

  这十几年来,他心里便没有过第二件事。除此之外的事,他不曾想,也不削浪费精力去想,对于他来说,除了那件事之外,其余的事都是可有可无,倘若要多费一点心思,都是可惜。

  他有强大的理智来控制自己的内心,不被任何不相干的外物所左右,这是他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却也是他的无奈。

  在那件事成功之前,将来会如何,他没有时间去想,或者说,这些事,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想也不迟;但若那件事失败……

  那么,所有的事,便再也由不得他想。一切,就会结束,包括,他这条命。

  这一点,他从来便很清楚,亦从来不曾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事。他的生命,本应在十几年前便结束了。这十几年,是多出来的,故而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额外的,他不会浪费在无谓的事上,包括,内心没有由来的波动。

  思绪渐定,他微微一笑:“将来的事,有谁知道?”顿了顿,他道,“你想过么,将来会如何?”

  他的回答几乎等于没有回答,却反问起她来。

  宝龄愣了一下,半响,幽幽地道:“我么?”

  思绪仿佛飞回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遥远的世界里。

  谁不曾想过将来呢?谁没有过憧憬?

  “小的时候,我最想做的事便是快点长大……”长大了有了能力,便可以照顾母亲、照顾外婆,不让她们再这么辛苦。

  “后来,终于长大了,却发现,不可能了……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以为,会有转机……”

  当她怀着一颗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心跨出大学校园,想要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时,一纸诊断书却如同噩梦一般打乱了她的一切。漫长的震惊、恐惧过后,她没有放弃,她以为只要乐观积极地配合治疗,终有一日,上天会眷顾她,会给她一个奇迹。

  的确是个奇迹,那之后发生的一切,犹如做了一场梦一般,而且——是一场永远不会醒的梦。上天的确给了她另一次生命,却收回了她曾经拥有的所有的东西,有得必有失……想起这短短一两年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她唇边慢慢浮起一抹苦笑:“再后来,我发现,从前的愿望已不可能实现,所以……”

  她深呼一口气,眼底的伤感慢慢隐去,只剩一片清澈:“所以,我想,那就好好活着吧,好死不如赖活。”

  倘若这一次依旧只是一场空欢喜,一个虚无的希望,那么,也是如此吧?回不去,便只能留下来。

  要么便是干脆的,很快便会离开,消失不见,如同没有来过那般;要么……便是永远地留下来。倘若是后者……她心底微微一凛,终究还是难过的,有了希望之后的毁灭,说不难过是假,连想一想,心都会跟着堵得慌,但纵然她难过,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浩瀚的宇宙中,人是多么渺小,任何事物都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得失悲喜而改变,无论世间有没有她这个人,无论她在哪里,太阳照样会升起,一样阴晴圆缺,一样斗转星移。美好的事物不会消失,恶劣的事物也不会改变。

  她忽而笑了:“说起来,我在苏州长大,现在在南京,其余的地方,一个也没去过,没有见过塞外的草原,也没有看过北方的雪,多可惜。”

  她的心思不再飘忽,所以说话也从回忆中跳脱出来,用了顾大小姐的身份。然而说的,却也事实。

  来到这个时空,她便没有悬念地做了顾家大小姐,那位大小姐从前虽然肆无忌惮,也不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她想要有所改变,于是便耽搁了下来,再之后,她便被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漩涡中,再也没有闲暇之心来领略这个时空的风光。

  她说话的时候,邵九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不觉微微一怔,黑蝴蝶翅膀一般的睫毛如同泼墨一般轻轻抖动,片刻,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塞外的草原,北方的雪……”

  “是啊。”宝龄平躺着躺着天花板上渐渐明亮的光影,笑一笑,“你看过么?”

  仿佛想起了什么,邵九深不可测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温柔之意:“见过,塞外的草原一望无垠,躺在上面,如同女子身上的天鹅绒旗袍一般柔软。”

  未想到他会用了这样一个比喻,宝龄微微一怔,细想之下,却又觉得无比妥帖,像是亲自躺在了上面一般,随即会心底笑了出声。

  “而北方的雪……”邵九微微一顿。

  在一刹那,宝龄仿佛觉得他的呼吸也放轻柔了:“每到冬季,北方的积雪便有一尺多高,踩上去会有吱嘎吱嘎的声音,那个时候打开窗,天地间都是一片银白……”

  不知不觉,邵九从北方的雪说到了北地的一切,一树一草、一房一瓦。低沉的声音,像是羽毛的尖尖挑拨宝龄的心弦,她忽然想起前世乡下的平屋,门口的栅栏,园子里的豌豆藤……

  他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说话时那澎湃如潮水般的东西,那是她想起儿时长大的那片土地时,亦会涌起的一种情感,无法掩饰,甚至不想去控制,就这么自然而来地流露出来。

  她心头一跳,却没有出声,只是侧过脸去。

  不知何时,晨光已拨开夜色,从门缝中钻进来,他微闭着眼,微微笑着,神情静谧而恬淡。她一时愣住,怔怔地只是看着他。

  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屋里却仿佛凝固在了某一刻,直到被门外的一声轻响打断。

  叩门声。

  声音虽轻,但两人俱是听到了。

  “公子!”门外,传来陆离的声音。

  陆离是今日一早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的,刚听到时,他腾地便站起来,走到屋前时,却又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于是,他在屋子外徘徊了许久,屋里细碎的声音传来,他本不应该听,却无法控制心头的不安。

  然而一听之下,全然愣住。

  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但却又仿佛不是。

  那么多年,他从未听见过屋里的那个少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听着听着,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本已放弃了敲门的念头,但此刻,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有重要的事,他垂着头道:“公子,陆离有事禀报。”

  屋里,宝龄已腾地做起来,飞快地下了床。这一夜犹如一场梦境,此刻,仿佛是回到了现实,她一时有些无措地站着,回头望着邵九,用口型问他:怎么办?

  邵九自然看清了她的唇语,微微一笑,用目光告诉她无妨,然后朝屋外道:“门被锁了,你自己进来吧。”

  片刻,陆离推开门,他的目光在宝龄身上一顿,却很快便移开,垂下眼。

  “什么事?”床上的人慢条斯理地走下床去,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

  陆离抬起头,看了宝龄一眼,宝龄错开目光道:“我去看看招娣……”

  说罢,飞快地走出屋去,关上门,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屋里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谈话声模糊地传来。

  “公子,方才大帅派了人前来,请公子一聚。”这是陆离的声音。

  阮克?

  宝龄一怔,又是短暂的沉默,她才听到邵九波澜不惊地道:“知道了。”顿了顿,又道:“阿离,替我准备准备,应当便在这几日,便要出发了,这一去,少则一两个月,倘若事情不顺利,时间便难以估计,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

  邵九的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沉静淡然,仿佛那个躺在她身边,用别样的语气叙说北地一切的少年,并不曾存在过。

  接着陆离似乎又说了什么,但宝龄一句都没听清,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少则一两个月,倘若事情不顺利,时间难以估计。

  他要走,他要去哪里?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事情倘若不顺利……是什么事?为什么会不顺利?

  听起来,似乎并非一般的帮中事物而已。而此事,应该还与阮克有关。

  虽然宝龄早就想过,邵九来到南京是别有目的,并非是她眼中所见的,整日闲暇度日而已,他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不会随随便便丢下帮中事物,隐居南京。为什么是南京呢?南京是大帅府所在。

  关于这一点,宝龄不是没有想到过,从一开始,邵九处心积虑地接近她,接近顾老爷,他便没有隐藏过他的野心,她亦知道,他要做一件事。

  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宝龄不知道,但在她的猜测中,他做哪些的目的,无非是两样:钱或势。

  他会一步步朝上爬。

  之前是福老爷,现在,已是阮克。

  顾家败落,他无法再依靠,那么,便只能再上前一步。

  除了阮家,还有谁使如今华夏最大的靠山?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错愕,心头不知冒起了什么,身子微微一晃,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听这些,但脚步却似挪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第一个出来的是陆离,陆离见她还在门口,微微一怔,仿佛想说什么,然而只不过一瞬,却匆匆离去。

  她没有动,直到屋里再次传来脚步声,她才抬起头。

  邵九见到她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淡淡地开口道:“你都听到了?”

  她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为何在门口“偷听”,但话到嘴边,却变作了另外一句:“你要出远门?”

  邵九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会去很长的时间,陆离会留在这里,若有事,你可以找他。”

  她张了张嘴,目光闪动,他凝视她,像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开口道:“至于铜镜的事,已经查明,的确是被三夫人买去,但阮府毕竟是帅府重地,守卫森严,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取得,我已叫人留意三夫人,有什么进展,你随时可以问陆离,倘若在我回来之前能拿回铜镜,那么,陆离会按照我的吩咐,先将铜镜交给你。”

  这几日,他查清了铜镜的所在。果然如宝龄所说,铜镜在骆氏手中。

  这是他之前并未预料到的结果。这样一来,他的计划便耽搁下来,因为,那个人是骆氏,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人。

  对于其他的任何人,他都可以想各种办法让她交出铜镜,甚至可以做到不让人生疑,但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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