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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传4-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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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亦可见杨虚彦这一剑的凌厉,即使威力削减后,徐子陵仍要施尽浑身解数去化解拆卸,不敢硬樱其锋锐。现时杨虚彦最想杀死的人,已由侯希白改为徐子陵,只要想想当年在荥阳沈落雁香居的徐子陵和眼前徐子陵的分别,差异之大,想想已足可令任何与他为敌的人心寒。
徐子陵所有招数变化,无不充满天马行空、妙至毫巅的创意,刚才激战时把殿内罗汉的姿态融合在对敌的招数中,到刻下连串宛如空中鸟迹,水中鱼路那种不著痕迹的手段变化,令他能以弱克强,著著抢占土风,谁能不为之心惊容动。
无奈下杨虚彦沉气下坠,回剑扫劈,堪堪挡开徐子陵贯满真劲的掌刀,竟发出〃蓬〃的一声,锋利的剑锋,在气劲的反震下,不能损伤徐子陵掌沿分毫。
更令杨虚彦大感头痛的是螺旋劲气由慢而快的沿剑入侵。杨虚彦心中涌起浓冽的杀机,退到两个罗汉之间,化去徐子陵的螺旋劲后,迎著寸步不让追杀过来的徐子陵不守反攻,连劈三剑,一剑比一剑凶猛。
徐子陵以奇幻飘忽的手法勉力见招拆招,同时大喝道:〃侯兄得宝后不要理小弟,立即离开。〃
这话比甚么招数更利害,杨虚彦慌忙收剑闪退。侯希白此时亦绝不好过,眼看印卷要撞得粉身碎骨,而倌倌却像附骨之蛆的如影附形,追在他身后猛施杀著,似是他忽然成了她仇深似海的大仇人。照理倌倌也该如他般不愿见到印卷变成废纸残片。想到这里,侯希白豁然醒悟,把握到倌倌是在迫他把〃救卷权〃转让与她,凭的就是印卷对侯希白的重要性远超过对她的效用。
印卷毁掉,倌倌顶多是失去了解不死印法的机会,而侯希白则可能永远攀不上那最高层次的境界。
相去何止千里。侯希白矛盾得要命,高手相争,胜败只是一线之差,若要救卷,他就会送命,躲开印卷便要落到倌倌手上,还要尽量予她方便,免致影响她救卷的行动。
他一向爱花惜花,最能原谅美女的缺点,这刻却把这能与师妃暄媲美的绝色恨得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
权衡轻重下,侯希白脚点在左旁罗汉的鼻尖处,改向横移。倌倌发出银铃的娇笑声,道:〃这才乖嘛!〃飘带化作白虹,卷向只差六、七尺就撞到到墙上的印卷。
〃涮〃!一只赛雪欺霜的玉手从靠墙那列罗汉之一的背后探出,在飘带卷上印卷前先一步把印卷擎个结实。
接著是失去芳踪的石青漩优灵般飘起来,冷哼道:〃今趟好该轮到我作那得利的渔翁吧!〃
倌倌收回飘带,加速掠至,娇笑道:〃漩妹难道未听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吗!〃
石青漩淡然自若地回应道:〃当然听过!〃右手玉箫洒出大片青光,护著胸前要袕,手中印卷脱手射出,投往去而复返的侯希白。此时徐子陵高呼要侯希白取卷开溜的叫声,刚好传至,可说来得非常合时。倌倌那还有空去理会石青漩,何况石青漩得碧秀心真传,收拾她绝非数招内可办到,一声娇叱,改攻侯希白。侯希白不住与投来的印卷接近,失而复得的兴奋,令他的津神提升至最巅峰的状态,更盘算出接卷后如何应付倌倌必然是狂风暴雨般袭至的攻势。
就在这关键时刻,右方一尊望墙的罗汉像竟复活过来般,弹高往他扑过来,假若他依著现在速度继续掠前接卷,刚好会给撞个正著。
这变化连倌倌都料想不到。侯希白知道印卷虽重要,但倘若失去性命,甚么印卷均不管用。这塑像重达百多斤,加上把塑像推出者的劲力,硬捱这一记可不是说笑的.倏地立定。
罗汉擦身而过,猛撞在对立的另一尊罗汉处,发出一声轰鸣全场的激响和破折断裂的声音,两像同时爆成往四方激溅的碎粉。
安隆肥胖的巨体在侯希白和倌倌间一闪而过,印卷也随即消失无踪,他的笑声接著响起,狂笑道:〃姜毕竟是老的最辣,倌丫头你中计哩!〃
〃轰〃!整座大殿晃动一下,安隆破壁而出,到了殿外去。此时徐子陵和杨虚彦双双赶至,都为这意想不到的变化愕然。除倌倌外,更没有人明白安隆指倌倌中计究竟是中了他甚么计。只有倌倌暗怪自己低估这能与祝玉妍同列邪道八大高手的一派宗主。她早前以种种手法,今安隆生出惧意,再以飘带迫得他狼狈窜逃,当时更乘虚而入,凭飘带发出天魔音,控制他的心神,估计他难以在短时间内回复过来,遂安心去争夺印卷。而安隆那边仍传来撞碎罗汉的声音,今她更是放心。现在当然猜到安隆比她预期的更快复原,并且不住击碎塑像,造出他退势不止的假像。
此时悔之已晚,追之难及。
就在此时,安隆一声怪叫,又从破洞倒飞回来。殿内诸人莫不愕然以对,比之安隆成功夺卷更感意外。
第十一章 平分春色
在众人呆瞪下,安隆左手掩胸,拿印卷的右手轻轻抖颤,脸上血色退尽,双目直勾勾瞧往破洞外月色遍洒的大地,脸上现出难以书信的神色,其中柔集深切的惧意。
是谁能令这邪道中殿堂级的高手如此大失常态呢?靠墙的石青漩忽然娇躯一震,一言不发的循破洞闪身飘出殿外,消没不见。事起突然,徐子陵已来不及阻止。
徐子陵和侯希白交换个眼色,同时出手,往安隆扑去。不菅是谁把安隆迫回来,都是要先把印卷抢到手上再说。
杨虚彦见见状急压下心中惊疑不定的情绪,大喝道:〃安叔小心!〃安隆被喝得似从一个噩梦里醒过来般,随手将手中印卷往上抛掉,狂叫道:〃不关我的事!〃接而朝洞口的反方向疯了的逃去,撞破另一个大洞。
侯希白和杨虚彦那还有兴趣理会他,同时拔身而起,往不断抛升,快抵殿顶的印卷追去。
徐子陵怕倌倌偷袭,卓立原地,全神注意倌倌的动静。只见这美女俏立原地,对侯杨两人的斗争象忽然失去兴趣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露出思索的神情,紧盯安隆退回来的破洞口处。
徐子陵心中一动,有几分清到是谁在破洞外把安隆迫回来,事实上亦不是难猜,天下间能令安隆如此仓皇失态的,不出宁道奇、祝玉妍和石之轩等寥寥数人,其中以直接和此事有关的石之轩可能性最高。
想到是〃邪王〃石之轩,不由冒出一股寒意。
扇剑交击之声在殿顶处连串响起,接著侯希白和杨虚彦两人分别落在徐子陵左右两旁,怒目对视,两人手中竟各有半截印卷。
徐子陵也不由呆住。
倌倌优优一叹,油然道:〃这或者是最佳的解决办法,奴家不陪你们玩啦!〃倏地后移,从正门处飘身离殿。
〃锵〃!
杨虚彦还剑鞘内,双目津光电闪,在徐子陵和侯希白身上来回扫视几遍后,冷哼一声,迳自从破洞离开,消没不见。
大殿回复宁静,只余一地塑像破碎后的残屑。
徐子陵往侯希白瞧去,后者从手上的半截残卷收回目光,苦笑道:〃小弟也有点同意棺小姐的话,这或者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大家同时得到却又失去了。〃
徐子陵问道:〃刚才把安隆迫回来的,是否令师呢?〃
侯希白摇头道:〃瞧来不似,石师虽罕有出手,但出手必有人命丧。
照我猜杨虚彦也不信来的是石师,至於究竟是谁有这通天彻地之能,小弟也好想有人能答我。〃
徐子陵忍不住问道:〃侯兄多久没见过令师?〃
侯希白轻描淡写的道:〃怕有七、八年吧!〃像是不愿谈及有关石之轩任何事的样子,岔开道:〃很高兴今晚能交上子陵般这有情有义的朋友,小弟刚才力拚下受了点伤,必须觅地疗养,若子陵这几天仍在成都盘桓,小弟会来找子陵饮酒畅谈。〃
一扬手上的半截残卷,微笑道:〃我真的很感激。请啦!〃言罢穿洞潇洒去了。
那点烛光刚好熄灭,不片刻大殿又亮起来,皆因正是天明的时刻。
想起昨晚惊涛骇浪般的经验,份外感觉能见到晨光的珍贵。
徐子陵走出墙外,天已大白。忽然一阵叮冬脆响,从佛塔那边传来,远眺过去,隐见佛塔檐角翘起处挂有铜铃,山风吹来,发出一阵阵悦耳的清音,使人尽去尘虑。
在罗汉堂侧有夹道通向佛塔,花木扶疏,优邃浓荫,非常引人。
徐子陵暗忖横竖闲来无事,不如顺便随意参观,然后立即离川,赶去与寇仲会合,同赴关中寻宝。
叹了一口气后,缓步朝佛塔走去,穿过竹林,高近十五丈,分十三层的宝塔巍然屹立林内广场处,峥嵘峻拔。
在初阳东升的辉光下,塔顶的镂金铜制飞鹅更是灿烂辉煌,光耀远近。
每层佛塔四面共嵌有十二座石雕佛像,宏伟壮丽,纹理丰富。
〃徐兄对这座佛塔似是情有独锺呢?〃
徐子陵负手仰观佛塔,头也不回的淡然道:〃师小姐是昨晚已来,还是刚到的?〃
师妃暄来到他身后油然道:〃那有甚么分别。你不过是想问谁把安隆迫回罗汉堂吧?此人那么可恶,冒渎佛门圣地,妃暄吓得他以后睡不安寝,也不为过,徐兄同意吗?〃
徐子陵转过身来,面对清丽淡雅的师妃暄,苦笑道:〃我也踏碎其中一座塑像,小姐打算怎样惩罚小弟?〃
师妃暄微笑道:〃我不见更不知,徐兄莫要问我。〃
徐子陵一拍额头,洒然笑道:〃昨晚就像发过一场梦,差不多每件事都是令人费解,不明所以。例如师小姐是凭甚么惊退安隆,吓得他连《不死印卷》都要抛弃,以至见鬼似的抱头鼠窜?〃
师妃暄温柔地道:〃我上趟入川,就是奉师命到优林小谷把《不死印卷》细阅一遍,虽不会因而练成不死印法,但模拟到有两三成相似并不困难,加上安隆作贼心虚,机缘巧合下才那么有效,这是否可解去徐兄其中一个谜团。〃
徐子陵明白过来,但却产生新的问题,讶道:〃师小姐何不索性把印卷带返静斋收藏,岂非不用有昨晚的纷争?〃
师妃暄淡然自若道:〃这不但是秀心师伯传给青漩小姐的遗物,更是石之轩借刀杀人的凶物,没有青漩小姐的同意,谁都不能将它带离优林小谷。今次最使人难解的,就是杨虚彦怎会忽然知道此卷的存在?〃
徐子陵愕然道:〃借刀杀人口.石之轩若要杀人,不懂自己下手吗?〃
师妃暄秀目抹过一丝悲哀的神色,低声道:〃我们边行边说好吗?〃
徐子陵不敢和她并肩而行,落后在她侧旁两步许处,一起进入迂回於竹林内的小径。
师妃暄忽地停下,徐子陵自然随即止步,前者微滇道:〃你这人的脑袋是用甚么做的,为何不敢和妃暄并肩漫步,我们之间没有尊卑之分,更无主从之别,是否要妃暄拂袖而去,不再理你?〃
徐子陵心中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不知是否因熟络了的关系,师妃暄对他的态度比之初会时有很大的转变,以前她从未试过以这种半娇瞠、半责备的神态语气和他说话,其中动人处,教人惊喜。
徐子陵哈哈一笑,来到她左旁的位置,有点乱了阵脚的道:〃只是一场误会,小弟还以为师小姐因身份特殊,须严守男女之防,所以……嘿!
敬而远之,噢!不对!我只是尊重小姐超然的身份,唉!你该明白的。〃
师妃暄莞道:〃并肩而行与男女之防有甚么关系?反是你这样故意堕后,甚敬而远之,更为著相和蹩扭。〃
说罢继续前行,玉容回复止水不波的平静,今趟徐子陵悠闲轻松地走在一旁,静待她说话。
好一会后,师妃暄沉重的道:〃石之轩录下不死印法,是故意让秀心师伯看的,那关系到魔门和静斋的斗争,其中细节可以想象。若非研读此卷,秀心师伯绝不会在芳华正茂的时刻,撒手离开尘世。〃
徐子陵心中冒出一股寒意,道:〃石之轩的心肠是用甚么做的,难怪石小姐不肯认他作父亲。〃
旋又担心道:〃师小姐刚才不是说过曾细阅《不死印卷》吗?你岂非重蹈令师伯的覆辙。〃
师妃暄若无其事道:〃可以这么说。而这更是石之轩录之成卷的用意,对静斋来说则是公然的溺战。有一天妃暄可能忽然就那么走了,但总不能置之不理。〃
徐子陵听得乏语而对,更不知如何去为她分担,好半晌才道:〃安隆为何想得到印卷,对他又有甚么好处?〃
此时林木已尽,两人来到罗汉堂旁的空地处,师妃暄缓缓转身,面对徐子陵,平静地道:〃安隆对石之轩,有种近乎疯狂的崇拜,数十年来从没有改变过,一直希望石之轩能一统魔道,对他来说,以前的障碍是秀心师伯,现在的障碍则是青漩小姐。而在杨虚彦和侯希白两人间,他选取前者,因为他认为杨虚彦会是另一个石之轩。〃
徐子陵不解道:〃杨虚彦既是这么一个人,李世民为何仍要重用他?〃
师妃暄道:〃杨虚彦是属於太子李建成一系的人马,更因杨勇和李渊的密切关系,故非常受李渊爱宠,加上最近杨虚彦凭李渊纳董淑妮为妃一事,地位更是巩固。除非李世民要与父兄决裂,否则对这屡建奇功,新近才把薛举剌杀的大功臣有什么办法呢?〃
徐子陵皱眉道:〃以前师小姐对魔门的事总是不愿谈论,现在忽然又变得言无不尽,其中是否有甚么特别的原因?〃
师妃暄微笑道:〃自大巴山别后,妃暄从水路全速赶赴优林小谷,通知青漩小姐这件事,才晓得鲁妙子临终前曾以飞鸽传书予青漩小姐,遗书中提及很多事,对你和寇仲更是推崇备至,其中提及你可能是天下唯一的一个,可不须学习花间或补天的魔功,亦能读通《不死印卷》的奇材,她遂决定把印卷交给你。假若你不能及时赶来,那她就当著安隆和杨虚彦面前把印卷毁掉,好一了百了。〃
徐子陵禁不住心中涌过一阵失望,原来师妃暄现在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非是因她对自己观感有变,只是因鲁妙子的遗书,又或因石青漩对他的信任,不由暗感失望,那种滋味确不好受。
由此推之,自己真的可能对这淡雅如仙的美女生出情嗉,否则怎会因此而神伤。想到这里,徐子陵把所有扰人的情绪压抑下去,若无其事道:〃原来如此,早知小弟便不用千山万水的赶到道理来。〃
师妃暄讶道:〃未能一窥印卷上所载,你不觉得可惜吗?〃
徐子陵有感而发道:〃得得失失,怎能介怀那么多!否则做人岂非万分痛苦。况且鲁先生极可能错看或高估了我徐子陵,看得走火入魔时才不划算。若要学士乘武技,罗汉堂内的五百尊塑像,无不暗寒玄奥道理,大自然的鸟飞鱼落,无不可为我之师,谁还有空去参详魔门邪人创出来的东西!〃
师妃暄美目深深地凝注他,秀眸彩芒闪闪,叹道:〃妃暄现在才明白鲁大师为何如此欣赏你徐子陵啦!徐兄可知此寺的罗汉,均是依后秦圣僧鸠摩罗什亲绘的手本敬制。〃
徐子陵一呆道:〃鸠摩罗什是谁,名字这么古怪的。〃
师妃暄肃容道:〃鸠摩罗什乃天竺来中士传法有大德大智的高僧,广究大乘佛法而尤津於般若性空的津义,武技更是超凡入圣,却从不以武学传人,只论佛法。来中土后在长安的逍遥园从事翻译佛经的工作。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过竟然有人能从他设计的塑像瞧出玄虚,且非是佛门的弟子,确是异数。〃
接著横他一眼道:〃亏你这人还要说鲁师错看你,是否怕负上什么责任呢?〃徐子陵苦笑道:〃给你说得我差点要入殿再多看两遍。唉!现在这里再用不著我这个闲人,巴盟的人又四处为李世民寻我晦气,小弟实不宜久留,师小姐请啦!恕小弟失陪。〃
以师妃暄的恬淡无求,也忍不住蹙起秀眉不悦道:〃为何你一副赶著要溜的样子?你难道看不到天下万民的苦难,即使是能避开中原战火的巴蜀,亦因外面政治形势的变化而风起云涌。自祝玉妍、石之轩出世,一直是道消魔长之局,否则天下不该乱成这个样子。有志气的人均应为人民办点事。〃
徐子陵的苦笑更深,叹道:〃有志气的是寇仲而非徐子陵,师小姐对我的期待不嫌太高吗?〃师妃暄回复平静,微笑道:〃徐兄知否我因何要冒充石之轩吓安隆一跳?〃
徐子陵思索道:〃是不是想试探石之轩有否牵连在这件事内?假若安隆是奉石之轩的命令行事,当然不会害怕。〃
师妃暄白他一眼道:〃不嚷著要走了吗?〃
徐子陵尴尬道:〃原来师小姐也懂得耍人。〃
师妃喧轻吁一口气,柔声道:〃你这人很难侍候,如若徐兄不介意,可否让妃暄作个小东道,请你尝试成都著名的地道斋菜,青漩小姐尚有些东西要交托你哩!〃
徐子陵皱眉道:〃师小姐不用为我浪费宝贵的时间,只要告诉我何处可见到石小姐,小弟自行寻去便成。〃
师妃暄像瞧通看透他般,樱唇角逸出一丝微仅可察的笑意,漫不经意地油然道:〃又来哩!此地一别,不知何日再有相见之期,陪妃暄多一阵子也不成吗!〃
师妃暄尚是首次对他软语相求,想起连毁掉她的和氏璧人家都不计较,心中一软,只好点头答应。
第十二章 纵论天下
数股浓烟在远方江岸旁的山头冒起,直冲霄汉。
自昨晚黎明前,急行近三十里的江淮军,在杜伏威亲自指挥下,对沈纶的营地发动猛攻,但可惜是他同时把泊在军营之旁大江上的十多艘战舰以火箭焚毁,寇仲在江上伏击沈纶退兵的大计登时落空。
居高望远,沈纶的主寨尚未失陷,被毁的只是外围哨寨,喊杀声随风送到众人耳内。陈长林双目厉芒电闪,显因沈纶被袭大感快意。
卜天志凑到寇仲耳畔低声道:〃照我看沈纶怎都会防上杜伏威有这一手,所以表面看似杜伏威占尽上风,但沈纶虽有损失却未伤根本,暂不用仓皇撤退。唉!即使走他也会从陆路走,想走水路巳无可用的船只。〃
他虽没有明言,但等若指出若要伏击沈纶,在现在的形势变化中,根本是不可行的。寇仲也感到泄气,只好安慰他道:〃沈纶那是老杜对手,可能很快崩溃。〃
另一边的陈长林目不转睛的紧盯战场的形势发展,摇头道:〃沈纶有谋有勇,论气魄和经验虽及不上杜伏威,兵力更是远落其后,但立寨处却是利守不利攻,兼之是养津蓄锐,起始时虽被攻个措手不及,但转瞬站稳阵脚。
我猜沈纶固是损失颇重,但杜伏威亦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忽然撤退的号角声响起。
寇仲苦笑道:〃长林兄果是料事如神,老杜要退兵哩!〃陈长林叹一口气,苦笑道:
〃假设沈纶派兵追击杜伏威后撤的军队,那我们今趟的伏击行动只有取消;如若沈纶连循例的追击也无法办到,则我们仍有一线机会。〃
寇仲心中暗赞。
陈长林不但是个情深义重的好汉,且公私分明,绝不会因私人恩怨而要大家陪他冒险。
相互比较,自己更倾向於感情用事。
半个时辰后,洛其飞赶回来报告战场上的最新情况,沈纶果然派兵追击后撤的江淮军,却被杜伏威亲自指挥的护后军击退。
陈长林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并没有因此失望,微笑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沈纶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少就横行霸道,渔肉乡里,从没受过甚么挫折。今趟我们教他落个灰头土脸,损兵折将而返,日后还要穷於应付李子通的报复,我已感到非常痛快。以后怕还没收拾他父子的机会吗?〃
寇仲从隐藏的草丛中长身而起道:〃长林兄乃天性豁达的英雄好汉,趁现在沈纶、杜伏威和李子通三方均是自顾不暇,正是各走各路的最佳时刻。
我在岭南兜个转后,便要和陵少会合共赴关中,彭梁等地的大本营,就要辛苦诸位哩!〃
众人齐声答应,土气昂扬得像刚打败了沈纶。
成都的大街小巷满布昨夜狂欢的痕迹,爆竹的破屑碎纸、花灯的残骸,随处可见。街道上行人疏落,与昨夜人山人海的情景,几疑是两处不同的地方。
可以想像一夜尽欢后,人们都拖著疲倦的身体,回家登床作其元龙高卧。
街上店铺十之有九没有开门做生意,当徐子陵怀疑师妃暄要请客的斋馆是否营业时,这扮成书生模样的美女领他来到城西设於果园坊内的斋店,出乎意外的正打开大门款待客人。
师妃喧显然非是首次光顾,店东亲来招呼,秦公子前秦公子后的,尊敬有礼。
徐子陵表示对斋菜全不在行后,师妃暄随即点了几个小菜,亲自为他斟上香茗,使他受宠若惊,想不到能有与她同台午膳的荣幸。
偌大的斋馆,只有他们这台客人,清静舒适。
无论在甚么情况下,师妃暄仍是那不食人间烟火,恬淡自然的动人模样。
闲聊两句后,师妃暄感激地道:〃幸亏得徐兄告知石之轩的另一个身份,否则到现在我们仍不知一手颠覆大隋的裴矩就是石之轩,亦只有他能如此深藏不露,教人全然寻不到蛛丝马迹。〃
徐子陵不解地道:〃他一个人真可发挥这么大的破坏力吗。〃
师妃暄道:〃问题是他深得杨广宠信,尢其是裴矩乃隋室最熟悉西域事务的人,其他大臣根本欠缺提议的资格。〃
顿了顿,续道:〃例如在大业十年七月,当时身为右光禄大夫的裴矩被任命为'护北蕃军事',他立即向杨广进言,指出突厥的始毕可汗势力日增,必须设计削弱,并提出以隋朝的宗室女嫁给始毕之弟叱吉没,并封他为南面可汗,以分化突厥当权的宗族。结果叱吉没不敢接受婚事和封号,还向始毕和盘托出,始毕知道后,自对杨尘明生怨愍,突厥与隋的交恶;就是从这时开始。〃
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道:〃若论心计,恐怕没多少人是石之轩的对手,最厉害是他还似对杨广忠心一片,处处为大隋设想的模样。〃
师妃暄叹道:〃一计未成,他又另出一计,裴矩再向扬广力陈突厥人最易被人离间,现在疏远朝廷,非关婚嫁封号之事,而是有个来自西方叫史蜀胡悉的人在挑拨离间,如能诱斩此人,突厥自会重归隋廷怀抱。杨广在不明事实下,答应了他。裴矩遂以利厚的贸易为诱饵,把史蜀胡悉骗到马邑杀害,事后又让始毕知道,从此突厥再不向隋廷朝贡。〃
再喟然道:〃杨广乃历代帝皇中把家当败得最快的皇帝,大秦虽也历两帝而终,但在始皇治世时,天下早巳民怨沸腾,不像杨广继位时仍值盛世。现在想来,皆因裴矩揣摩到杨广好大喜功,意图扬威域外,令四夷归服的心态。在诱杀史蜀胡悉后,杨广还以为收服了突厥,北巡边塞,始毕得到秘密消息后,亲率数万津骑南下突袭杨广的队伍,迫得杨广要避入雁门避难。雁门郡四十一座城,被始毕攻占三十九座,杨广差点送命。经此一役,突厥人再不肯臣服,还生出东进之心。罪魁祸首便是石之轩。〃
徐子陵道:〃说不定正是石之轩使人暗中通知始毕,教他领兵来袭。唉!
我真不明白,这样把突厥引狼入室,对石之轩有甚么好处。〃
师妃暄平和地道:〃这正是思想之争的祸害。令人可置民族大义於不顾,对人民的痛苦视若无睹。祸患的根源来自魔门至高无上的秘典《天魔策》十卷,策中不但载有《天魔秘》、《道心种魔大法》等诸般深不可测的绝学,还详论宇宙和生命的奥义,认为人性本恶,毁灭和黑暗才是宇宙最具威力的力量。
起始时只属一种学说,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学。无论在政治上或武林间,正统宗派均乘机对魔门穷追猛打,魔门杰出弟子遂各分别携卷避祸,演变成今天两派六道的局面。
石之轩要统一魔道,就是要把《天魔策》重归於一。仇恨就是那样种下的,现在谁都难以改变。〃
徐子陵皱眉道:〃但这仍不足以解释石之轩为何要把突厥引进中原来呀?〃
师妃暄解释道:〃魔门已非常年的魔门,其中经历过多次变化,在汉武时先与被排斥的诸家结合,到张骞通西域,又接受外来文化与宗教的影响,强调以武力去清除异己,到魏晋时期,魔门中人积极往西植基发展,石之轩和祝玉妍均有胡人血统。所以我们的民族大义,对他们是丝毫不起作用。〃
徐子陵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若非师小姐娓娓道来,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明白魔门的人在搞甚么诡道。〃
此时斋菜来了,爇腾腾香气四溢的放到桌面上,色香味俱全。徐子陵见她浅尝两箸后,便放下筷箸,自己却在放怀大嚼,吃个不亦乐乎,不好意思的道:〃是否我的吃相太难看,弄得你没有胃口?〃
师妃暄寒笑摇头,道:〃这些斋菜均经多重工序津制而成,味道太浓,反不及青瓜白菜见真味,与你无关。刚才吃上两口已是破例,而且你的吃相与你的人那样,自然真致,怎会难看?〃徐子陵老脸微红,尴尬道:〃你倒会说话,哈!自然真致,那是否狼吞虎咽的文雅说法呢?〃
师妃暄微耸两肩,无奈道:〃你要是那么多疑,妃暄也拿你没法。〃
两人四目相触,均生出奇妙的感觉,活像这顿斋菜把双方拉近了,再不像以前般有段不可逾越的距离,又或分隔的鸿沟。
徐子陵当然不会因此生出非份之想,还要在心中警告自己不可如此。提醒自己是因彼此有著共同的大敌,所以才使关系密切了些儿。
师妃暄有意无意避开他的注视,瞧往阳光漫天的街道,路过的人比先前多点,但仍远比不上平常的爇闹。
徐子陵记起一事,问道:〃大石寺的僧侣究竟是因甚么人溜个一乾二净?〃
师妃暄噗啄笑道:〃他们不是溜,只是暂时栖寄附近其他寺庙去,昨晚弄出来那一大堆碎泥破石今天亦会有人打扫的。〃
徐子陵被她罕有的娇美神态引得一呆,结口结舌的道:〃那他们定因罗汉被毁而伤心不已。〃
师妃暄若无其事的道:〃凡物均有起始生灭,空门中人应看得透澈,若干能从生命看到死亡,从毁灭中看到再生,那便没资格言佛,我们何须为此而烦恼?〃
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虎目闪跃深邃不可测的智慧光芒,点头道:〃小姐这番话发人深省,昨晚侯兄告诉小弟寺内僧人是因逃避魔门一个厉害人物才避居他寺,只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
师妃暄道:〃我也是入川后方由川帮帮主范卓告知此事,此人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榜上,一向非常低调,行藏诡秘,与大石寺的上代主持大德圣僧乃死敌,最近不知是否魔功大成,从西域赶回来挑战大德,岂知大德刚於十天前圆寂火化。他竟把怨恨发泄在他不懂武功的徒子徒孙身上,说若有人逗留寺内,他将尽杀方圆十里内所有生人,寺僧为免祸及附近无辜乡民,只好弃寺离开。〃
徐子陵大怒道:〃这人太过横蛮霸道哩!巴蜀武林怎可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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