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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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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危言耸听。

若是派三百兵去增援一位督师,即便不顾时人的讥笑,也难逃后人的嘲讽。皇帝从来被教育要畏天命,畏民声,畏后世之名,所以这种事崇祯是绝对不肯做的。

京师之中真正成编制的,除去不可轻动的上直亲卫,还真是只有东宫侍卫营了。

崇祯一时纠结得眼前发黑,脑袋中嗡嗡震鸣,只有一个声音不住在头脑中盘旋:“怎地已经到了如此田地!”

“父皇,”朱慈烺见崇祯纠结不定,连忙趁热打铁道,“如今这局面,恐怕非得陛下亲征方可振奋人心。然而京畿重地,实我家根本所在,须臾离不开父皇。朝臣之中,即便丁启睿、侯恂之辈都不堪此任,除了儿臣领兵前往,更有何人?”

若是早两年太子敢这么说,难免被冠上一顶狂悖的帽子。经历了京师防疫之后,崇祯意外地发现自己儿子虽然不是天才,却是个不错的帅才,防疫非但没花费多少帑金,而且还赚足了养人的经费,甚至还固结了京师民心。

——或许儿子这么说,未必不是因为胸有成竹。

崇祯心中暗道。

“你算得上是聪明早慧,但这行军打仗之事,岂是儿戏?”崇祯板起脸,并不肯立时答应。

论说起来,华夏一直进入现代化国家之后,对天才的定义方才广泛起来。在“独尊儒术”的时代,只有骆宾王、王粲那样小小年纪能够作诗行文的人才算天才。

放在国朝,张居正十二岁中秀才,被称作“神童”,又被湖广巡抚顾璘视作“治世之异才”,十六岁中举人,二十三岁中进士……即便如此也挨不上“天才”这一评价,就是因为在诗文文采上拖了后腿。

朱慈烺初到贵境,没有摸透这个潜规则。虽然很努力,但仍旧不被人视作天才而得到信服。甚至因为表现出来的“聪明”,让人联想到了先帝天启,着实让崇祯担心了许久。

话说到天启,他若是晚生四百年,也是“天才”级别的人物,而盖棺定论给的谥号却是“悊”。这里面还有崇祯与他的兄弟人情分。

“儿臣曾读二祖之书,实在倾慕祖宗跃马江山的豪情。既蒙天顾让儿臣早慧,又逢国家动荡,焉能枯坐京中?”朱慈烺知道眼下是最后翻牌的时候,若是崇祯皇帝不肯,就只有借天津防疫之辞,率领东宫侍卫营出京之后转道豫南,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若是行此绝然之策,就没有回旋余地,必须要打出一两个漂亮的胜仗才行。

崇祯默然。

明朝帝室虽然没有马上民族好战的血统,但代代不乏武勇之风。即便是一心炼丹的世宗皇帝,也有收复河套的野心,更别说三次大征的万历皇帝。

到了“由”字辈,天启帝醉心木艺之余,也是关心辽东战事的。魏忠贤能够几次加封亲戚走狗,都是巧取豪夺了辽东战功。

至于崇祯帝,从登极第三年开始便是连年战乱,一年都没停息过,恐怕是二祖之下战报看得最多的一位皇帝了。不知多少次,他都想过要御驾亲征,亲自看看到底是些什么样的敌人,竟然让庞大的皇明如此狼狈不堪。只是一没兵,二没饷,拿什么亲征?

朱慈烺见崇祯面露豫色,大声追击道:“父皇!即便市井之人都知道,上阵父子兵。如今父皇战于朝堂,儿臣战于沙场,岂非理所固然?而且儿臣不要一兵一卒,一两银子兵饷,尽数自筹,绝不让父皇担忧”

“你先下去。”崇祯终于挥了挥手,脸上尽是疲态。他很清楚儿子说得有道理,从他内心来说也倾向于太子替父亲征,振奋军民士气。然而他终究还有一层作为父亲的心思,担心儿子在穷凶险恶的沙场上有什么不幸。

此时此刻,望着儿子退下的背影,崇祯突然想起之前一桩事。那时自己试探勋臣,想让勋贵们交出自家子弟,编练新军。他只以为将这些勋贵子弟投入军中,事关家门香火,此军便不会再有诸如空饷之类的流弊。谁知,这想法尚未着手施行,只是探了探口风,便被重重打了回来。

谁都不肯让自家子弟亲赴险境。

太子能有这份忠孝之心,着实让皇帝老怀大慰。

至于那句“不要兵卒粮饷”,更是天大的诱惑!

……

朱慈烺从内宫出来,见外面天色已经泛青,很快就要到华灯初上时分。田存善见了太子仪仗,早就巴巴跑了过来,毕恭毕敬道:“殿下,冯元飙就等在云台门。”

朱慈烺让人撤了舆车,自己步行往云台门走去。他步速极快,行如一阵风,让身后那些内侍不得不碎步快走起来。

冯元飙站在平台上,手扶阑干,微微眯起眼睛,望向那群身穿红袍走得飞快地宦官。他年老眼花,相隔这么远,光线又是昏暗混沌,实在难以分清蟒袍和龙袍的区别。直等那群人走近了,冯元飙方才认出走在最前面的竟然就是太子殿下。他连忙步下台阶,上前恭迎道:“臣冯元飙拜见殿下。”

朱慈烺一个健步上前扶住了这位老臣,不喘不急道:“本兵辛苦,外面风大,咱们进去说话。”说罢便拉着冯元飙往内殿走去。

持手同行本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一个冲龄太子持着白发老臣的手,在礼法这特殊设定下竟然也不觉得有违和谐。

二人同进了殿中,朱慈烺坐了主座,请冯元飙也落座,开门见山道:“本兵之前说洛阳之胜乃是闯贼故意示我羸弱,不知此论可有根据?”

“有之,殿下。”冯元飙垂首敛容,看不出心中到底是何观想。他缓缓道:“臣在收到洛阳捷报之时,也收到了秦督私信。信中言辞与捷报全然不同,多有哀怨之调,恐怕不祥。”

“私信何在?可与我一看么?”朱慈烺问道。

孙传庭报捷是报给天下人看的,这封写给冯元飙的私信其实却是写给皇帝看的。否则冯元飙与他有什么交情,要写私信?若真是交情深厚,冯元飙也断然不会毫无障碍地告知太子殿下。

冯元飙当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果然是早有准备,只是没等到好时机罢了。田存善接过信,转呈给朱慈烺。

朱慈烺抽出信纸,跳过了前面寒暄攀交情的文字,便看到孙传庭感叹天使催逼,不得已起新兵出关,如今武备不齐,操训不严,实在难以为续,希望兵部能够多发些火药、甲胄、兵器、兵员过来。

尤其是兵员。豫省接连天灾人祸十年有余,实在难以招募新兵。

第91章 欲破巨浪乘长风(7)

“秦督要两万人?”朱慈烺抖了抖信纸。

“督师在外,总是要多虚报些。”冯元飙道:“只要能拨出一万人,秦督想来就该知足了。”

“那就给他一万。”朱慈烺将信纸放回信封,道:“让他在援兵到达之前,切莫出兵冒进。”

“这恐怕……”冯元飙面露难色:“恐怕得有圣旨方可。”

“本兵就没有其他法子可以想一想么?”朱慈烺知道发布战略决策需要皇帝的首肯,否则谁能承担那般巨大的责任?不过大明是个制度社会,各个环节都充满了潜规则。这些潜规则中固然有一部分是窃取公利为私用,但也有一部分成了社会运转的润滑剂和方便门。

冯元飙想了想,道:“臣可冒罪发兵部公文,再发私信给秦督,劝其千万不可轻战。”说罢,突然胸口一阵抽搐,强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朱慈烺早就听说冯元飙就任兵部尚书时以重病推辞,皇帝不肯,派了御医给他医治,这才接了下来。如今说了没几句话便咳成这样,看来是真的在死撑了。皇帝陛下换人太快,像冯元飙这样的稳重老臣,已然是走一个少一个。

陈演那种天启年间方才释褐的新人,如今都可以入阁掌政了。事实证明,没有经历时间的磨砺,根本没有足够的名望和魄力担起大明这副家当。

“本兵还要注意身子。”朱慈烺道:“我有一位朋友,虽然名声不彰,但的确是国医圣手,本兵若是愿意,我去请他到府上出诊?”

“岂敢岂敢!”冯元飙连忙谦辞。

“他医术是很不错的,值得一试。”朱慈烺听出冯元飙并不是坚决推辞,便替他下了决定,转头对田存善低声道:“回头提醒我。”

“奴婢去与喻将军说吧?”田存善讨好道。

喻昌喻嘉言是东宫体系里的第一个下将军,自身医术果然精湛,故而田存善一听朱慈烺说“国医圣手”就想到了他。

“我自己去与他说。”朱慈烺微微皱眉道。他既然承诺要厚待喻昌,岂能将他视作门下食客,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这种出诊的事,自然得先询问喻昌的意思,然后由喻昌自己决定时间。

尤其眼下还有天津防疫的事,青衫医和军法部是这次防疫战役的主力军。喻昌还要进行医学宣讲,同时展开医师、医生、护士三级考核,还要照太子的意见完善专科医生制度,实在是忙得足不点地。至于亲自出诊,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遥远的事了。

冯元飙此刻真心觉得与太子殿下交谈如沐春风,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就连咳嗽都好了许多。人年纪大了,感情容易失控,即便在官场上打磨了这么多年,仍旧有管不住嘴的时候。他道:“老臣自知行将就木,若是有个缓急,还请殿下推荐李邦华、史可法执掌中枢。”

朱慈烺心中暗道:李邦华是要给我掌握都察院的,史可法还不知道能力如何,还得看看再说。

“本兵何须如此消沉,养好了病再说。”朱慈烺劝慰道。

冯元飙心情大好,再次行礼道谢。

朱慈烺得到了兵部尚书的承诺,心情也十分舒畅。他知道自己父皇想让秦兵冒进,如今自己与大臣联络,发出与圣意截然不同的声音,貌似已经踏出了结党的第一步。不过事到如今,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许多?就如同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消毒水,难道就不开刀动手术了么?只有活人才会被感染啊!

就在冯元飙准备告辞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传报,兵部侍郎张凤翔有紧急军报,要呈递给尚书冯元飙。

“让他进来。”朱慈烺道。

张凤翔刚参加完平台召对,并没有按照太子的意愿提出“御驾亲征”这么敏感的问题。他还不知道都察院已经一步步落入了太子的掌控,凭借着那些御史言官,就算他不提,也有的是人提,可以说这位侍郎已经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张侍郎刚出宫,就撞见了部里的书办,是来给冯尚书送洛阳军报的。张凤翔检视了军报上的封口蜡印,签了收单,亲自送进宫里。果然让他抓住了机会,起码能与太子混个脸熟。

“秦督又有何事?”朱慈烺得尊重冯元飙的权威,由尚书先行拆封验视。

冯元飙看完,并不说话,将孙传庭的奏报呈给朱慈烺,道:“此秦督一石二鸟之书。”

朱慈烺接过军报,一目十行,心中振荡,当即问道:“此言确凿么?”

冯元飙略一沉思道:“丘之陶是否为丘侍郎之子,还当与丘侍郎核实。巡按御史李振声为官素有清廉之名。承天陷落时,巡抚宋一鹤自刭,总兵钱中选阵殁,原本有传言说他落入贼手,骂贼而死,如今才知道他还在世上。”

朱慈烺微微皱眉,道:“这事若有后文,还请本兵知会我一声。”

冯元飙微微点头。

孙传庭这封军报里说的事,便是得到了伪官丘之陶与李振声的投诚信,愿为内应。由此来增加皇帝对秦兵南下的信心,巩固自己秦督的地位,获得更多的信任。同时,字里行间也无不是在说:如今形势不坏,可以一战,但援兵不来,那大好良机也就只能错过了。

一者自尊,一者求援,故而冯元飙说孙传庭是一石二鸟。

“让一位能征善战的督师费心玩这些文字游戏,实在是难为他了。”朱慈烺道:“不过事关机密,绝不可明发,只能密奏圣听。”

“臣明白。”冯元飙道。

朱慈烺叹了口气:“朝堂之中多有玩弊者,恐怕这事已经流散出去了。”

“这……不至于吧?”冯元飙一愣。这可是兵部移文,有密签蜡印为记,谁敢私拆?

“论说用间,无论建奴还是闯贼,都在朝廷之上啊。”朱慈烺无奈道:“本兵还是派出精悍家人前往洛阳,让秦督劝丘之陶、李振声切莫异动,且忍辱负重一年,待时机成熟自有人前去联络启用。”

冯元飙闻言,知道太子这是将两个内间收入了自己麾下,不使其暴露。反正只是两个陷贼之人,太子想要断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冯元飙道:“臣明白。”

“好了,本兵还是早些回去休养,切莫劳神过甚。”朱慈烺起身道,看了一眼张凤翔,若有所指道:“有些事只需去做,想那么多也是无用。”

张凤翔连忙垂头,不敢与太子对视。

冯元飙以为太子实在宽慰他,又行礼道谢,这才躬身退去。

朱慈烺略微坐了坐,喝了一杯宫里的茶,脑中浮出母后的容颜,心中一动,叫道:“田存善。”

“奴婢在。”田存善刚才被打发出去,连忙进来应事。

“之前坤宁宫派来的那个女官叫什么?”朱慈烺问道。

“回殿下,姓陆,名素瑶。”田存善连忙应道。

“今日随班么?传她来见我。”朱慈烺道。

太子出行,每一班都有固定人数,无论有什么要求,这一班都能做到。无论太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要做什么,绝不敢让太子失望。万一偶然有所失误,就会被人记录在册,等候上面发落。

即便陆素瑶不在,肯定也会有人进来为太子办事。只要陆素瑶能做的,那人肯定也能代为。这也是宫廷斗争中常见的戏码,因为一次偶然的代班而跃上枝头。

所以很少有人女官舍得让人代班。

这也让朱慈烺总觉得明朝的内官,无论是宦官还是女官,都远比后世企业里的小白领有团队意识。

“奴婢陆素瑶,拜见殿下。”不一时,淡抹铅华的女官恭谨应对。

“母后让你来东宫外邸服侍,还说了其他什么?”朱慈烺问道。

陆素瑶脸上一红,暗道:太子是真不知道,还是拿我取笑?莫非是要这里……

“回殿下,是刘宫正奉懿旨,派奴婢随身伺候殿下。”陆素瑶垂头道。

她还没有见皇后娘娘的资格。

“哦,”朱慈烺也不知道是否有些失望,“那你去坤宁宫禀报一声,就说我一切安好,请母后不要担心。”

“殿下,若是皇后娘娘问起大婚准备的事来,奴婢该如何应对?”陆素瑶红着脸问道。她是被派来为东宫进行婚前教育的,可如今才是第一次见到东宫本尊,怎么回去交差?

朱慈烺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一心想着领兵西向的事,无所谓道:“照实说。”他并不知道东宫需要为大婚进行什么准备,反正有刘若愚、田存善盯着,不至于有什么纰漏。

至于房事方面的教育……谁知道太子的早慧竟然连这方面也会了。

朱慈烺站起身,健步朝外走去,将请安的事全权委托给了陆素瑶,脑中又顺着刚才的事继续往下走,盘算着如何从宋弘业和武长春手里调些人出来,组建一支对外收罗情报的队伍。这事原本是兵部职方司的任务,但现在的职方司能给出一张较为靠谱的地图都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对外展开谍报工作。

——那个徐惇最近好像没什么声音嘛,这种对外的事即便被他转售给了那些国公,未必会有多大的危险。

朱慈烺手下仍旧是缺少干才,几经思索,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忠诚度堪疑的徐惇头上。

第92章 欲破巨浪乘长风(8)

朱慈烺从宫中一回外邸便进了书房,过了良久方才叫田存善道:“派人快马去南直歙县,请毕懋康先生来见我。我要问问他燧发枪的事。”田存善听到了枪,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精神一振,快步跑了出去。

从成祖时候,大明就成编制地使用火器,发展火器战术,神机营就是因此而设。然而火器刚刚诞生的时候,就如蒸汽机车跑不过马车一样,在各项性能上都落后于传统弓箭、床弩、霹雳炮。尽管有成祖这样能够看到未来趋势的伟人,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火器实在缺乏吸引力。

再到了后来,皇明威震亚洲,郑和七下西洋,造得一手好势,谁还敢来找大明的晦气?就连蒙古人也只是寇边劫掠,南下牧马吞吐江山的念头,就是做梦也不敢想了。

所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大明承平百十年,再次打开武库的时候,却发现火器已经落后许多小邦了。

先是在正德十六年,时任广东海道副使的汪鋐领兵收复被葡萄牙人占据的东莞县屯门岛,击败葡萄牙舰队,史称“屯门海战”。在这场中西方第一次交战的战争中,大明虽然获得了胜利,但在战斗力上已经弱于远道而来的葡萄牙人。

尤其体现在武器上。

汪鋐明显感觉到弗朗机炮的发炮速度极快,远甚于明军使用的前装跑,故而将缴获的舰炮送到北京,请求朝廷仿制。

客观来说,衡量一个国家先进程度绝不应该以“有什么”为标准。明朝虽然没有发明出后装填火炮,但是生产力仍旧是整个世界中最强的。只要得到了启发,有了动力,大明制造的火炮,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超过了弗朗机炮。并且在万历平倭之战中,辽镇李如松大量使用火炮和三眼铳,在朝鲜将一个个吹得神乎其神的日本战国名将轰趴。

李如松虽然发现日本铁炮已经胜过了明国的火绳枪,但在巨大的胜利面前,并没有引起特别重视。而且当时明国自己创制了取材于弗朗机的鸟铳,以及后来又引进了鲁密国(今土耳其)的鲁密铳,列装神机营。故而在燧发枪项目上,并没有太大的投入。

更有一点,当毕懋康以南京兵部尚书的职衔提出配装燧发枪时,已经是崇祯八年之后了。那时候大明的家底差不多挥霍一空,“加派”才是朝堂上的主旋律,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给京营换装?何况京营腐朽到了那般地步,就算是要换装,起码还有六成的投资要落入私人口袋。

朱慈烺即便再不懂军事,也知道打火机比火绳要高级,未来的枪械也没见拖着跟绳子的。有这样的大趋势判断,上马燧发枪可谓是铁板钉钉的事。

做事必须有先后,虽然燧发枪的制造是打造新军重中之重的事,但如果上来就要搞遂发枪,自己出宫防疫的目的也就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早前让沈廷扬去南方拉赞助问题不大,但是枪炮设厂开工,必须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才能着手。

如今名正言顺领了京营,又有可能去洛阳抚军督战,时机可以算是成熟了一部分。真正要说彻底成熟,那只有等他找到一块最合适发展的根据地之后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可以先将兵工厂的班子搭起来了。

田存善才跑到门口,太子殿下的第二句话已经追了过来:“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去安民厂。”

安民厂是崇祯皇帝关照太子“万万不可去”的地方,好像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事实上皇明从成祖年间就设立了火药局,从来没有像万历后期乃至今日这般频发事故。

作为后世的企业管理者,朱慈烺很清楚其中病灶所在。

责任心缺失。

明人对火药绝不陌生。自从宋元以来,火药就从丹客的密室中走向了战场。到了太祖打天下的时候,沐英已经成熟地制定出轮排放枪的火器战术。到了戚继光时代,火药已经做到了颗粒化,配方也极其接近最优配比。戚家军的火器配装率几近五成,也没闹出火药爆炸的事故。

正是因为万历后期文恬武嬉,各个衙门的长官只会做官不会做事,竟然用铁铲去挖结块的火药,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朱慈烺让刘若愚的侄子掌管安民厂之后,因为时间还短,并没有发生安全事故。不过那个木讷胆小,甚至连字都不识的刘维到底干得如何,朱慈烺还没有顾上问。他这回要去安民厂视察,主要就是看看火药厂的产能到底是多少,各镇动辄就要三五万斤火药,到底能否生产得出。顺便也要去检阅肖土庚的火枪兵训练情况。

作为唯一一支不驻扎在东宫外邸的部队,火枪手的训练是五日一报,因为主要是技术训练,所以考核手段也有些欠缺,让朱慈烺心中没底。

太子巡视安民厂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倒不是田存善嘴巴大,实在是太子要出门一趟太不容易。尽管朱慈烺已经撤掉了端甜食点心饮用水和马桶宫人,但按照祖制需要打起来的仪仗华盖,斧钺刀叉剑戟……一应都不能少,所以除非微服私访,否则绝对瞒不过人。

更别说这本是刘若愚的差事,太子突然让田存善去做,多少让人觉得这是某种信号。

事实上,朱慈烺只是因为刚好田存善在身边,随口吩咐,并没想那么多。

太子可以不多想,但刘若愚绝不敢不想。他已经知道军法部在某些财务问题上受到太子的包庇,也曾暗暗计算过他们的开支,果然发现一个黑洞。这黑洞之大,绝对不是武长春敢私吞的,太子也绝没有理由包庇这个兵马司白役出身的军法官。

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子在暗中蓄养了一批人。

多半就是锦衣卫东厂那样的耳目。

刘若愚心中一紧,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他很快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回到宿舍中换了便装,悄然无息地混在后院杂役之中出了东宫外邸。

从外邸出来,刘若愚一路冲向了安民厂。

刘维用刘若愚给的一百两银子,在安民厂附近买了一套三进的宅院。因为北京人都知道安民厂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所以附近的民居十分便宜,总共不过三十两银子就拿了下来。

住在这里每天能省去很多上下班的时间,更多地照顾厂里。有时候刘维还要去查夜岗,但凡抓住有违规赌钱喝酒的,必定严惩。

刘若愚到他家的时候,刘维正准备用晚饭,见叔父便服来访,吓了一跳:“叔,您来了?”他嘴唇翕张,终究没有把下半句说出口:“您这是又丢了差事么?”

刘若愚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明日要亲自视察安民厂,你知道么?”

原来只是这事!

听说太子殿下要亲自来安民厂,自然维略有些激动,但相比之前叔父丢差事的念头,这也算不得什么。刘维总算定下神来,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嘿,殿下要来就来呗。”

刘若愚坐在了主座,飞了一个白眼过去:“殿下怎么会无缘无故要视察安民厂?还让田存善去准备而不找我?多半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你的坏话,太子是要我避嫌呐!”

人就是因为聪明才会自寻烦恼,如刘维这样的木讷人,压根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刘维微微一愣,弱弱道:“叔,侄儿之前的确得罪了些人。”

第93章 欲破巨浪乘长风(9)

“是些什么人?有什么后台?”刘若愚最后才问道:“都怎么得罪的?”

刘维道:“都是因为公事。侄儿刚到厂里的时候,下面的工头匠役欺负我啥都不懂,唬弄我。后来我也不管了,拼着丢了差事,只按着殿下给的《准则》去办。有人敢跳出来指手画脚,侄儿就交给肖百总。肖百总下手重,打残了几个之后就没人敢闹了。也是后来才听说,其中有几个在宫里头有人……”

刘若愚眉头渐渐松展开来,道:“只要是肖土庚打的人那就没事了。你有没有眼浅手长……”

“侄儿哪里敢啊!”刘维当即苦着脸道:“按照殿下的财务规则,进出有账目的,侄儿信不过厂里的账房,又花钱请隔壁的余叔帮我审第二道。他是万元昌的账房,跟厂里谁都没关系。”

刘若愚听了一奇,道:“你自己出的这钱?”

刘维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花几钱银子买一个稳妥,侄儿觉得还是值当的。”他这话刚说完,帘子后面就传出了女人的咳嗽声,显然是不满意刘维在叔父面前露怯。

刘维怕老婆的习惯还没有改,连忙住口。

刘若愚心头对那个泼妇侄媳不满,悠悠开口道:“你这事办得好,明日太子若是问起来,也要这么说。”

刘维似懂非懂,怯怯问道:“叔,这事好在哪儿?”

“这叫清廉、谨慎。”刘若愚道:“太子用人不拘一格,但大体上沾上了勤、忠、能、绩四个字,总能得到青睐。这勤嘛,就是不偷懒,将太子的规矩做到实处。忠就不用说了,太子说月亮是方的,你就得给他老人家找出四个角来。‘能’是会做事,绩是能成事,二者不可分。你知道找肖土庚帮你压住刺头,又知道找外面的账房审帐,这就是能。只等以后有了功劳,可就不止如今这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差事了。”

帘子后面传出一阵更为激烈的咳嗽声。从声音上听来,那女人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刘若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听到女人离开的脚步声,方才又道:“明日太子要视察,你可得先找一些心腹,关键处把守好了,不能让人乱说话。”

“叔……”刘维面子一苦:“我在厂里没几个说得上话的。”

“你……”刘若愚一怔,转而脸色放光:“也好!孤臣也是一条好路子!这,你今晚就带我过去先查看一番,若是有不合的地方,立刻让他们改了。”

“诶,就听叔父的。”刘维并不担心晚上去巡视会出什么问题。他已经很多次都进行过夜间巡视,除了成药库严禁明火,晚上看不见,其他地方没有一处不被突击检查过。

刘若愚听了侄儿的话,并不十分放心。他在侄儿家中草草用了晚饭,又熬了片刻,教授了侄儿一些作为上位者需要掌握的套路,看外面天色浓黑,寒气大涨,该是过了亥时,便催道:“咱们可以去厂子里了。”

刘维连忙取出御寒的大氅给刘若愚披上,自己取了灯笼,说道:“叔父,天黑,小心些走。”刘若愚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只示意他前面领路。

从刘维家里到安民厂果然只相距百来步,刘若愚亲自走了一遍才发现原来这么近,应该也能往“勤”字上靠靠,给太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什么人!”

两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历喝。

刘若愚被吓得一跳,正不知道该怎么报出身份,只见刘维提着灯笼上前,照着自己的脸,递出一块木牌:“我是刘维。”

那守门的兵士看了看刘维的牌子,又在他脸上扫了两眼,目光落在了刘若愚身上。他问道:“这人是干嘛的?”

“是东宫那边的。”刘维道:“我批的条子。”

那兵士又看了眼刘若愚干干净净的下巴,终于点头放了二人进去。

刘维小声向叔父解释道:“叔,这些都是肖百总的人。殿下说火药局重地,等闲之人一概不许入内,我这才找肖百总商量,设了这个门禁。凡是工匠都得靠腰牌,外人只有我和肖百总的批条才能进来。”

刘若愚哦了一声,问道:“是太子定的规矩?”

“太子只说要有门禁,是我和肖百总定的规矩。”刘维忐忑道。

刘若愚再次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直走出五步开外,方才吐着的雾气道:“这规矩还行。”

刘维得了师父的首肯,精神大振,一路带着叔父往各个厂房看去。果然每个厂房都有人职守,各个捂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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