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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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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这种清醒的认识,葡萄牙在租借澳门之后,总是能够站在政治正确的一边。无论是嘉靖年间贡献火炮,还是崇祯年间帮忙训练炮兵、派遣雇佣军,乃至于原历史时空中对永历政权的支持,都让人相信他们是一群“好租客”。
得到大明储君要开口通商的消息,澳门议事会当即做出决议,派遣议员洛伦素·门德斯·科尔德罗(Lourenco Mendes Cordeiro)作为全权代表,前往福建漳州府觐见明帝国皇储。
沈犹龙在广州接见了洛伦素一行,大开方便之门,让这支葡萄牙使团能够从陆路前往皇太子行辕。至于清单上罗列的货物,则等到来年南风起时再走海路交易。
在洛伦素带着一干助手、仆从风尘仆仆大半个月抵达漳州府时,朱慈烺已经将行辕迁到厦门将近一个月了。
这座城市得名于洪武二十八年,意为国家大厦之门。
既然是门,就有进出,断然没有只进不出的道理。
朱慈烺在金门岛开设市舶司,势必需要一个更大的仓储、物流中心,而厦门的位置却是得天独厚的上佳之选。因此厦门也正式设县,金门岛并入厦门县管辖,是厦门市舶司的驻地。
洛伦素乘船到达厦门本岛,远远就看到一群群工人正在平整地基,为厦门城扩建的辛勤劳作。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还是觉得寒冷的海风不住地撕裂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明帝国的皇太子为什么不老实呆在漳州或者泉州呢?起码那里更暖和些。
洛伦素腹诽着,紧随身披裘皮的宦官走进了城中的东宫行辕。
“请允许我代表葡萄牙国王,伟大的复国者,若昂四世,以及澳门议事会,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祝贺您的元子顺利降生。”洛伦素在一间偏殿里见到了朱慈烺,与几位身穿燕居服色的明国官员。
这并不是一次正规场合的召见,当通事毕恭毕敬地将弗朗机使者的话翻译完毕,无论是萧陌还是郑芝龙,以及方家鸿,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赐座。”朱慈烺坐在中间的主座上,让洛伦素在方家鸿对面落座,在他上首的是几位文质彬彬的年轻文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张弗朗机面孔。
“这只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谈,以及一场非正式的筵席,用来欢迎使者的到来。”朱慈烺看了一眼那个混血的通事,尽量用他能够理解的白话说道:“葡国在之前的岁月里,遵守了大明制定的秩序,我对此很是欣慰。”
——这与当初汪鋐的海战胜利有直接关系。
朱慈烺在心中补了一句,当然没有必要说出来。
洛伦素听完了翻译,表示感谢。
朱慈烺继续道:“我也很高兴听闻尔国能够从野蛮残暴的西班牙人统治下独立出来,虽然迟了些。”
洛伦素不愧自己外交家的身份,有礼道:“真挚的祝福一千年都不迟。”
朱慈烺点了点头,继续道:“尔国与尼德兰在欧洲达成和解了么?”
洛伦素觉得这位强势的皇太子已经掌握了对话的节奏,很想摆脱出来,简单答道:“欧洲的战争正在平息,但还没有迎来最后的和平。不管欧洲如何,我们与荷兰人在东方的竞争不会减弱。”
他知道葡萄牙与明国的友好历史,也知道儒教对恩怨的看法。他们信奉的是“以直报怨”,在这点上葡萄牙对荷兰有先天优势。
朱慈烺没有允许洛伦素将话题转向东方,仍旧咬住欧洲说道:“很遗憾大明无法对远在欧洲的朋友进行支持。我仍然记得在许多明军投降的情况下,尔国战士却为大明战斗至死,这让我格外希望对尔国进行力所能及的援助。”
洛伦素还是第一次从明朝官方口中得到如此之高的褒扬,连忙起身致敬:“这是我国军人的荣誉。我国在东印度仍然需要大明的帮助。”
“东印度不算什么。”朱慈烺再次将洛伦素的努力挡了回去:“华夏有句老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你们在欧洲的根基受损,海外领是不可能安稳地提供资源的。”
“想必你很清楚,荷兰人已经将你们赶出了日本,并夺取了你们从非洲到印度的港口和领地。在东印度,也就是我们的南洋,你们只能寄居在澳门这么一小块地方上。用不了几十年,你们就会彻底被人遗忘。”
“而这一切,都源于你们失去了里斯本的支援,失去了本国两百万同胞的支撑。”朱慈烺总结道。
洛伦素知道耶稣会的传教士会不遗余力向东方介绍欧洲,但真没想到这位皇太子竟然连葡萄牙的人口都这么清楚。
——两百万人口,这个数字可靠么?
洛伦素心中暗道。
“所以,在南洋的合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欧洲。”朱慈烺道:“你们需要一个能够直接帮助你们提高战斗力的盟友。”
“但是殿下,大明恐怕不会派出舰队远征欧洲吧。”洛伦素终于放弃了主导谈判节奏,反正这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谈,他安慰自己。
“我们目前没有派出舰队的计划。”朱慈烺这么说着,发现郑芝龙似乎不那么紧张了。
“不过我们可以派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搭乘你们的船前往欧洲作战,如果到时候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的话。”朱慈烺道。
萧陌并不怀疑“到时候”大明的军力,但他不明白为何皇太子对于一个万里之外的世界如此热心。在他的印象里,皇太子殿下更注重眼前的利益。
“五千人,”洛伦素有些结巴,“我无意冒犯,这个数量的军队在欧洲并不算很大。”
“如果再加一千门火炮呢?规格甚至可以比你们的舰炮更大。”朱慈烺道。
洛伦素颇为动心,但理智让他清醒过来:“殿下,一千门四十二磅舰炮起码需要十艘大帆船运送,而且仅仅是这些舰炮。”
“看来最重要的环节出在运输上。”朱慈烺面露失望,旋即又道:“不过我们既然是友邦,就不应该为这点小困难而止步。大明的舰队曾经到过非洲南端,未来也可以再去。只是因为时间太久,适合远航的水手过少……这样,我们可以先行安排一个使团前往里斯本,除了制定贸易协定,顺便对沿途进行考察,并且训练水手。”
洛伦素心中仍旧充满了疑惑,但这种送上门的友善让他无法拒绝。为了加重自己在明帝国皇储面前的分量,他已经通报了“全权特使”的头衔,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对此作出回应。
“我作为若昂四世国王的臣民,忠贞议会的使者,十分感谢殿下对我国的友善。”洛伦素道。
“很好,”朱慈烺抚掌而起,“今天是非正式会谈,不要因为这种心血来潮小事坏了大家的兴致。郑督和萧将军会代我好生招待你的,请尽情享用。明日早间,我们的礼官会带你前来签署派遣使团的相关协议,望你能够加以准备。”
说完这些话,朱慈烺并没有等洛伦素的回应便施施然离开了偏殿,让洛伦素对这位殿下的强势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第562章 衔枚夜度五千兵(14)
诚如朱慈烺所知的,现在的葡萄牙正处于内困外交的境地。
国势上,经过西班牙的统治,海外领地损失惨重,贵族和百姓都在经济衰退的煎熬中苦不堪言。曾经一度成为世界帝国的国家,如今只是个二流小国,更让葡萄牙人心怀不甘。
外交上,他们反抗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希望能够加入反哈布斯堡阵营,也就是新教阵营。然而新教阵营更喜欢葡萄牙作为敌国,好理所当然地通过战争对其进行掠夺。
这种窘境将始终困扰葡萄牙,直到明年,耶历一六四八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最终签署,确定欧洲新秩序为止。
大明的战士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三十年战争的尾巴了,之所以抛出这个“善意”的邀约,纯粹是为了理所当然地派出第一支全面考察使团,了解欧洲的动向。
相比胜利在望、又即将反目的荷兰,以及毫无信义、且有血海深仇的西班牙,葡萄牙是朱慈烺的最佳选择。
同样,如今孤立无援的葡萄牙,也绝不会回绝明帝国这样友善的盟友。起码两国可以在南洋对西、荷发起攻势,重新获得前往日本的黄金航线。
洛伦素在接受赐宴的翌日,拿到了明帝国的派遣使团协议书,同时还有一份共同开发南洋市场的备忘录。
协议书具有条约的效力,违约将面临两国关系的紧张,大明帝国随时可能收回澳门,并且不再保证澳门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开发南洋市场备忘录则是对东印度群岛进行的重新分配计划。葡萄牙人可以在大明南洋势力范围内开设商馆,合法进行贸易,缴纳商税,并受大明帝国的保护。
前者是大棒,后者是胡萝卜,这个招数固然老套,但始终有用。
洛伦素不可能承担交恶明帝国的责任,他也相信忠贞议会所有议员都不会选择站在明帝国的对立面。尤其是帝国皇储明显表达了善意,澳门当局只需要配合安排船只,提供一定的技术人员,并不需要投入过大的人力和财力。
“明帝国是个尊重规则的文明国家,不同于那些只能用武器交谈的野蛮人。他们看中诺言和信誉,我们完全可以信任他们关于东印度开发的承诺。”洛伦素在信中结尾写到,读了一遍之后,让仆人尽快送回澳门。
从厦门回澳门可以从海路顺风而下,能节约将近一半时间。等澳门忠贞议会的议员们与耶稣会的教士们商议之后,便决定派出更大规模的团队前往厦门。其中有大量皇太子需要的技术人员,他们将拿到年薪一百五十两,每月三十五两生活津贴的高薪,前往北京、山东、浙江等地,交流绘图和航海技术。
另一部分则是汤若望的同行——耶稣会的教士们,他们希望能够获得在大明传教的权利。当然,对于天主教这种颠覆大明社会根基的宗教,朱慈烺是满怀警惕,因为奉教绅士中并不全是王徵这样头脑清楚的人,还有一部分甚至会接受天主教之中最极端的愚昧内容。
不过朱慈烺是个有说话艺术的人,以传教必先传文为理由,又收罗了几个博学广闻精通多国语言的教士,在福建漳州和广东广州分别设立四夷馆,翻译欧洲学术著作,培养翻译人员。
在葡萄牙人的努力配合之下,大明第一批前往欧洲的使者人数被确定在了三百人。郑芝龙拨出一艘西式战船,作为大明使团的座舰,水手由明葡两国交叉配备,旨在培养大明的水手掌握远洋航行技术。
这个使团将从泉州厦门出发,在澳门与葡萄牙船队汇合,然后借着东风穿过麻六甲,横渡印度洋,在经历八到九个月的航行之后,到达葡萄牙首都里斯本。
崇祯二十一年,注定在世界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
“今天是明国历法崇祯二十一年的第一天,也是他们计算春天到来的第二天。我在今天,二月二日,到达厦门港,看到了的两艘葡萄牙人的老闸船。明国人丝毫不掩饰对我公司的敌对态度,不允许任何一个船员离开船,直到进行完他们所谓的瘟疫检查。”
科恩拉德坐在船舱里,看着窗外新建设的港口,蘸了墨水,继续写道:“中国人对葡萄牙人显然更加友好,他们的船每天都在卸货,即便如此仍旧吃水很深,天知道他们装了多少货物。厦门港口的官员将在明天安排卸货,但所有的商品都必须按照清单核数,甚至还要开箱检查……”
“所罗门松先生。”船长敲开了科恩拉德?所罗门松的舱门:“有位中国官员请求见你。”
科恩拉德点了点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着装,走出了舱室。
以他的军衔和高级商务专员的身份,有资格担任一支分舰队的指挥官。不过他对自己的战术能力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只带了两艘帆船——卢斯杜南号和白鹭号。即便如此,为了降低明帝国背信弃义的风险,科恩拉德只乘坐卢斯杜南号前往厦门,而将白鹭号停在了外洋一处岛屿,以便支援。
“尼古拉,真没想到是你亲自来了。”科恩拉德走到甲板上,看到了码头上站着的老熟人,郑芝龙。
尼古拉正是郑芝龙的教名。
郑芝龙朝科恩拉德笑了笑,用荷兰语答道:“这次的旅行还顺利么?”
“这取决于贵国最终达成的通商条款。”科恩拉德笑道:“我可以下来么?”
郑芝龙点了点头。
看守船只的近卫军士兵只让科恩拉德通过,却连他的仆人都不准上岸。
科恩拉德看了看尼古拉,相信这不是他能决定的问题,只得将不悦埋在了心里。他走向郑芝龙,道:“这里在闹瘟疫么?查得很严格。”
郑芝龙没有答复,只是让手下递上一份国书:“这是我国内阁最新下发的《万国坤舆全图》。”
科恩拉德疑惑地接过地图,打开之后发现地图上是罕见的彩印,其中在地图右上方是被印上了淡黄色的大明领土。其他国家则被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颜色,以区分大致的疆域范围。
“谢谢你的礼物。”科恩拉德收起了地图,正要拿出自己给郑芝龙准备的回礼,却见郑芝龙抬手阻止了他。
“请仔细看看大明的疆域。”郑芝龙提醒道。
科恩拉德再次展开地图,注意力不禁放在了自己身处的地方——福建,旋即他发现福尔摩萨也被染成了与大明一样的颜色:淡黄色。
“这是什么意思?”科恩拉德强忍着愤怒。
“意思就是,尼德兰人应该退出热兰遮和安东尼堡,将台湾还给大明官员治理。”郑芝龙简单明了说道。
“这不可能,一官。”科恩拉德道:“总督将军不可能同意这种过分的要求。”
“如果你们自觉离去,还能获得与葡萄牙人平等的贸易权力。”郑芝龙微微昂起头:“否则,我们恐怕还要再打一仗,决定谁服从谁。”
科恩拉德感觉到了一股深深寒意。一六三三年的料罗湾之战,正是眼前这个男人所率领的明军舰队击败了荷兰舰队,让“远征中国”成为笑话。
郑芝龙也不会忘记崇祯六年那场对决,虽然荷兰帆船展现出了精准的炮击能力,但他最终还是击溃了这支号称东印度洋面上最为强大的欧洲舰队。现在想想似乎还有余力,完全可以在皇太子眼下再打一次,为自己增添砝码。
“你这是在讹诈,一官。”科恩拉德怒视郑芝龙。
郑芝龙抬起手,朝他轻轻一甩:“将他带走。”
一旁的侍卫上前抓住了科恩拉德,几乎将他架了起来。
“联合公司不会放任你这种绑架行为的!”科恩拉德叫道。
“不,只是请你去做客而已。”郑芝龙挤出一个微笑。
科恩拉德没有进行无谓的抵抗,他希望船上有人看到自己被带走之后,派小船回巴达维亚报信。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中国人势必不会放任何一艘荷兰船离开港口。更让他忧虑的是,如果事实证明欧福瓦特所忧虑的明军进攻福尔摩萨没有错,那么莱恩将军就要面临渎职的指控。
自己成为一地长官,甚至是总督的梦想,自然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如果能够避免福尔摩萨的战争,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科恩拉德被软禁之后,苦思冥想,希望能够走出一条绝境逢生的道路。
……
“我们与荷兰之间没有媾和的可能。”朱慈烺从未想过通过谈判和威压迫使荷兰人屈服:“即便他们愿意放弃台湾,也不可能放弃日本。即便他们放弃了巴达维亚以东所有航线,也不可能放弃巴达维亚。然而大明的水师却必须占领吕宋、爪哇,直至控制麻六甲。这是不容动摇的国策。”
郑芝龙看着地图上标注的范围,突然觉得如果这片地方全都是大明的领地,倒也是一桩很不错的买卖。
第563章 衔枚夜度五千兵(15)
崇祯二十一年的正月传来了颇多喜讯,先是久旱数年西北竟然下了春雨,虽然不足以滋养庄稼,却是个十分不错的好兆头。非但从心理上安慰了从皇帝到百姓的所有人,也实打实地减轻了新政推行的阻力——天人感应就是儒门宪法,如果老天爷认为新政祸国,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降雨了。
尽管崇祯也相信这是储君监国带来的上天认可,但是朱慈烺却没有自大到相信自己能够改变自然气候。这场微不足道的小雨显然是因为太阳黑子结束了休眠期,诚如原历史时空中的进度一样,地球渐渐从小冰河期的影响中走出来,并将在二十年后打造出一个“盛世”。
在同一个月,部署在辽东的第二军攻克了海州,海州城里的汉人发动起事,迎第二军入城。
满洲震动,多铎甚至未得允许就率领自己的牛录朝宁古塔移动。多尔衮最终以福临的名义找到萧东楼,希望能够媾和,并提醒萧东楼“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萧东楼对此大不以为然,不过第二军的确有人开着“五十年平辽”玩笑,因为只要多呆一年,土地就会多许多。
奉命前来辽东负责满洲工作的冯斌也认为应当缓一缓,否则先死的肯定是辽东汉人。
汉人越多,满洲人的影响力就越小。
“将满洲人全都杀了便是,何必这么麻烦?”萧东楼曾对冯斌抱怨道。
冯斌在军阶的压制下不敢太过恣意,只是笑问道:“将军可曾听说过东夏?”
萧东楼本就没读过什么书,看了一眼曹宁,见曹宁也是一脸茫然,以为这个拿鸡毛当令箭的上尉在消遣自己,不悦道:“冬夏没听说过,春秋倒是常见。”
冯斌敛容道:“皇太子殿下希望满洲成为第二个东夏。”
萧东楼这才严肃起来,回头便让曹宁去查访一番,到底“冬夏”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关系到皇太子战略意图的重要信息。
结果让萧东楼十分惊诧,军中那么多秀才,竟然没人知道。
得不到答案本身就是一个答案,萧东楼似乎明白了什么。
冬天对满洲人而言难熬,对于蒙古人而言更是难熬。
好在今年有张家口这座新城,就像是寒冷的草原上点起了一团篝火,许多牧民被这里吸引,放弃了传统的过冬地,将帐篷搭在了张家口外围。
当第一个牧民通过修路赚到了足够一家五口饱食一顿的收入之后,更多的牧民加入了劳工队伍,换到口粮和草料,让家人和牲口不至于冻饿而死。
而且日益强大起来的骑兵师也让塞外的蒙古王公们不敢轻动入关打劫的念头。
崇祯二十一年的元旦大朝上,崇祯终于等来了四海升平的消息,除了西南的云贵川还尚未平定,其他地方都已经恢复生机,中兴指日可待了。
朱慈烺在元旦之前派人送了表疏回北京,祝贺新年之余也表示自己会在复台之后尽快返回北京,请父母不要挂念。
等崇祯皇帝接到这封表疏时,复台之战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
“他们第一天就杀了你们二百六十个勇士,其后又和新港人杀了你们三千多人,烧毁了你们所有的屋子。你们族人的头颅至今还挂在新港社的家门口,难道这些仇怨就这么算了?”大肚王的使者挥舞着手中的短矛,以舞蹈一般的夸张姿态说得口沫横飞。
方家鸿一副番人打扮,扮作这位使者的随从之一,紧张地看着这场生番之间的谈判。他虽然听不懂番话,但从此刻的情形来看似乎并不轻松愉快。
果然,使者还没结束自己的演说,十余个年轻气盛地麻豆人已经跳了起来,抓起自己弓箭短矛,从喉咙中发出狩猎时驱赶动物的“嗬嗬”声。
这是战争的威胁。
“如果你们不愿意被蓝眼人奴役,当他们苦力;不愿意被新港人欺凌,任由族人被他们出草。你们就该站起来,把他们赶走,杀掉!拿他们的人头祭祀你们的祖先!”使者丝毫不惧,面对越来越多的“嗬嗬”声,慷慨激昂地演说道。
“他们有邪术。”一个老祖母嘶哑的声音压制了族人愤怒的吼声。
“我们祖先的兄弟也会这种法术。”使者昂然道:“他们能够打败蓝眼人,这是我们太阳王亲眼所见。他渡过了大海,去到了祖先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老祖母迟疑地看着使者,分析这话里的可信成分。从古老的传说中来看,自己的祖先迁徙而来时,这里并不是四面环海的海岛,或许真有族人留在大海对面,分别至今。
“我们只能出五百个战士。”老祖母与其他老年妇女们低声商议了片刻,终于开出了自己最大的支援力度。
“你们只要帮忙运东西就可以了。”使者得意道:“为了表示兄弟之族的诚意,他们会和你们一起消灭你们的仇人——新港人。”
谁都不记得麻豆人与新港人是何时结仇的了。或许也是某次不经意间的出草,某一方抢了对方的猎物,然后互相猎首,成了仇家。
按照岛上原住民的习俗,每次猎首之后,在用猎物的首级喝血酒时,都会说上一段:之前咱们有仇,但饮下这口酒,大家的仇怨便消失了……诸如此类的废话。实际上没人会相信,而且报复会来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迅猛。
以麻豆人和新港人的技术能力,两个村社就算互相猎杀一百年,都未必能打破平衡。然而荷兰人到来之后,与新港人结成了同盟,麻豆社顿时陷入了被宰割的境地。在麻豆溪事件之后,荷兰人发动了四千五百人的大部队,连同新港人的两千人,几乎将麻豆社彻底消灭。
麻豆社只能投降,与荷兰人签订了麻豆协议,成为荷兰征服岛上原住民的蓝本。
在大肚国的帮助之下,麻豆人答应加入汉人与大肚国的阵营,条件就是日后汉人不能干涉番人内部事务,不能征收人头税,不能强征劳役,还不能拉偏架——除非偏向麻豆社。
皇太子慷慨地满足了麻豆社提出的所有条件。
崇祯二十一年二月十三,海面上浪高风疾,五十余艘戎克船出现在了南台湾沿海。早就等候在此萧垅社番民按照与麻豆社的约定,点起了篝火,引导戎克船放下小船,让船上的大明近卫第一军第二师先头部队登陆。
这支先头部队一共有四个千总部近五千人,在紧张的传运之后,队伍登岛,建立了滩头阵地,同时运送包括火炮在内重火器上岸。
番人们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如此安静的干活,简直怀疑他们是否真是活人。
在一晚上的紧张劳动之后,第二师先遣营终于整队集合,在番民的帮助下前往麻豆社的领地。
王家康作为第二师副师长,是这支先遣营的指挥官。在三个时辰的跋涉之后,王家康看到了麻豆人的村落,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许多。他想象中的村落大约只有十来户人家,显然有些小瞧原住民的文明程度了。
“报告长官!各千总部集合完毕,应到四千八百六十七人,实到四千八百六十七人!”参谋官高声报道。
王家康解开军装钮扣,一如既往地淡定道:“换装。”
换装命令下达之后,整支部队很快就变成了原住民彩色短衣。这些大明制造的临时军装,让麻豆社的番民们看得眼睛发直。虽然每个人身上穿戴的都是他们的服装,但这么多人都穿得一模一样,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即便那些蓝眼人,也没有如此整齐壮阔的军容。
……
“欧福瓦特阁下!”一个书记员冲进了台湾长官官署,整张脸胀得通红:“阁下,北面土著向我们的贸易站发动了进攻!”
“有我们的人受伤么?”欧福瓦特抬起头,并不以为然。
在台湾的荷兰人很少走出城堡的保护范围。
“没有,阁下。”那位书记员呼吸急促道:“但是阁下,他们洗劫了贸易站,那里有三千张待运的鹿皮。”
“他们洗劫鹿皮干什么?”欧福瓦特更加疑惑了。这些鹿皮对土著而言价值有限,而且他们只能用这些鹿皮与汉人交换布匹、铜器、粮食。如果他们袭击了贸易站,汉人肯定不愿意为一批货物付两次钱,那么他们又能卖给谁呢?
不过很快,另一个念头冲进了欧福瓦特的脑中:这是另一拨汉人在煽动土著闹事,就如十年前的虎尾垅社事件。
虎尾垅社事件起因于荷兰人扩大狩鹿范围,而虎尾垅社正是有名的梅花鹿聚集地。
此地本有汉人与番人杂处,收购鹿皮、鹿肉等商品。为了抵御荷兰人对原料市场的侵占,汉人与虎尾垅社的原住民一起对荷兰人,以及荷兰人阵营的汉商进行了攻击,并杀死了三个联合公司的荷兰籍员工。
——这次的袭击与当年的情形无比相像,一定是汉人奸商的阴谋。
欧福瓦特心中渐渐腾起一股怒意:迟早有一天要断绝这些汉人的商路,教他们学会规矩!
“通知贝克上尉,准备战斗,我们要去教训教训那些贪婪的野蛮人!”欧福瓦特腾身而起,扯过了椅背上军装。
第564章 衔枚夜度五千兵(16)
清晨的薄雾打湿了棉布裁制的短衣,所有人踩着略带凉意的露水,进入战场,展开阵型。
这场战斗的另一方,西拉雅族的新港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猎物,只是用充满惊恐和敌意的眼神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麻豆人”。
“前进!”
王家康换上了当地服饰之后觉得有些不习惯,甚至背铳佩刀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发布了命令,随着鼓声响起,方阵缓缓向前压进。
因为展开面不够,此时的方阵就像是竖起来的长方形,正面火力小于两翼火力面,也能够有效防止新港人从侧翼对方阵进行偷袭。
“瞄准!射——击!”
方阵很快就遇到了抵抗,一队手持短矛竹枪的新港战士冲了出来,发出源自远古的战吼,向第一军先遣营发起了进攻。
整齐划一的铳声响起,先遣部队的士兵们没入白烟之中,在他们眼前的原住民成片倒下。逃过一劫的幸存者转头逃跑,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第二排齐射。
“推进。”
王家康觉得无趣极了。
这些土民没铁制盔甲,弓箭的射程在三十步之内,明军战士可以轻易地在五十步距离上射击,成片收割对面散乱的兵线。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王家康看着越来越近的村落,早上的炊烟正从浓雾中渐渐分明起来,一些早起的孩童已经在外面跑动,发出高亢尖锐的童声。
跟在明军身后的麻豆人却激昂起来,高声呼喊着战吼,恨不得冲到明军前面去。他们套上了明朝装备巡检司的藤木护甲,以及流水线锻造出来的制式长刀,战斗力大增,尤其希望用仇人的头来检验长刀的锋锐。
王家康再次看到一群没有阵型,没有指挥的番人喊着听不懂的口号冲向方阵。严格按照操典处置情况的基层军官纷纷发令射击,仍旧是两轮齐射便将这次冲锋击溃,甚至没有让他们冲进弓箭射程之内。
“虎蹲炮。”王家康平静地传令,就像是路遇熟人打招呼一般。
虎蹲炮迅速被放置到了阵前,目标是那些竹子搭建起来的屋舍。
竹子为主体的原住民屋舍根本挡不住虎蹲炮的轰击。
虽然虎蹲炮的威力不大,射程不远,只有防止敌军骑兵冲阵时才用,不过现在用来拆迁这些屋舍却是很方便。
随着竹屋的倒塌,麻豆人再也忍不住跟在后面观战了,呼啸着冲进了新港人的村子,见人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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