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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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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充满了骄傲的岱森达日十分不满,所以这回他知道满洲人兵力不足,正好有这么个切入大明腹地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联合了科尔沁和察哈尔的几个小部族,结成了这支三千骑的联军,从大同南下,穿过太行山麓。

倒马关刚刚投降明军的守兵,见到了如此旁大的一支人马,理所当然地望风而降。岱森达日生怕他们走漏消息,出其不意地将这些降卒统统杀死。谁知道大军眼看就要走出太行山区了,还是遭到了明军的夜袭。

岱森达日的胸口隐隐作痛,他在混乱中无法发起号召。别说那些外部族的人马,就是本部人马都未必能召集起来。

混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渐行渐响。常年与马为伴的蒙古人却能听出来,这些马上并没有骑手。

“马群惊了。”岱森达日咬着牙道。

马是群居性动物,跟人类一样存在群体无意识的心理状态。一旦马群受惊,谁都拦不住。

“走,退回去。”岱森达日大声喊道:“退回去!”

马奴们围着自己的贵人,在混乱之中冲开一条路,沿途高声喊着:“从来时的路走!”

来时的路上没有明军设伏,这让岱森达日心中有了一些侥幸。他没想到是明军兵力不足,只以为明军不会打仗。从过去所见所闻判断,明军很少有以歼灭大军为目的的作战,就算是那个被叫做戚爷爷的军神,也是以击败、驱逐为作战目的。

越往西走,周围越发安静。岱森达日被带着浓浓湿气的夜风清洗了肺部,终于驱散了满腔烟火毒气。他刚刚腾起些许兴奋,转眼就被眼前的惨淡情形打击得胸闷口干。

整整三千蒙古铁骑,此时跟着他逃出来的只有区区百来骑。各个都是烟熏火燎过的黑炭一般,眼神中只留着惶恐和畏惧。

“其他人呢!”岱森达日吼叫着。

“贵人,怕是还在营中没冲出来呢。”一旁的亲卫上前道。

虽然是废话,却也让岱森达日平静了不少。突遭夜袭,很少有人能够分辨东西南北。尤其这里是大明的山区,不是辽阔的大草原。马群也受了惊吓,而失去马匹的蒙古人就像是被砍断了腿一般,很难坚持跑到安全地带。

更何况,整座营帐都在燃烧,映得天空一片火红。

“派人去喊,让能逃出来的人来这里集合,哪怕没马也要过来!”岱森达日下令道。

几骑亲卫还是执行了主人的命令,策马扬鞭再次朝红红火火的营地跑去。沿途倒是能够看到零散逃出来的蒙人,多少给了他们一些希望。

王翊站在一座明显是主将大帐之中,带着局直属队麻利地收罗其中物品。那些绫罗绸缎、金银铜器,此时都被扔在地上,如同一文不值的垃圾。现在真正值钱的是的主将的印信和书信、地图。

至于高悬在外面旗杆上的大纛,早已经被明军砍了下来,作为纳入囊中的战利品。

“百总,蒙鞑在西面五里集结。”探马好不容易找打了亲自清理大帐的王翊。

王翊停下手上的活,问道:“知道有多少人么?”

“百余骑,不过他们有人在营中收拢溃兵。”那探马道:“我过来时还遇上了。”

明军兵士知道自己人少,所以捣乱第一,拼杀次之,只有在绝对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杀敌,以免引得蒙鞑狗急跳墙困兽犹斗。

“刚才找到的地图呢?”王翊突然道。

一旁的兵士连忙从筐篓里翻了出来,递给王翊。

这地图是还是最早明军用的,流转到了顺军手里,又给了清军,最后落在蒙人手上。上面的标识十分粗陋,只有两条主道还算靠谱。

王翊要看这地图,就是需要知道蒙古人对这一带的地形地势到底了解多少。如今看来,却也不算什么。

“走!咱们先撤!”王翊叫道:“去找当地向导来!”

冲入敌营左突右冲的明军在鸣金声中脱离了火场,回到了最先出发点。各旗队长汇报了人数,除了两个被火燎到的倒霉蛋之外,没有一人受伤。

王翊拉过张参谋,道:“东口这边守不住,咱们只能撤到赵家峪布防。我要当地向导给我去找条小路,直通倒马关的。”

张黎吸了口气道:“百总!咱们只是侵扰蒙鞑大营,真正杀的敌人却不多。等他们集结好了,仍旧是数千铁骑,我们怎么守?”

——再者说,能守住就不错了,还指望反攻倒马关?你这位百总是想军功想疯了吧?!

张黎心中暗骂。

“依你之见又当如何?”王翊看似随口问道。

“撤回唐县,踞城而守。我们没有得到阻击蒙鞑的命令,而且实力悬殊太大。”张黎想了想,道:“《操典》是允许在这种情况下避战的。”

王翊嘴角抽了抽,本想像个大人一样摆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最终还是没有成功。他冷声道:“亏你在坦克司待的时间还比我长!军令:本部前往赵家峪布防!明日晚间之前,有敢言撤者,以动摇军心治罪!”

幽灵一般的军法官在王翊身后突然出声道:“百总,执行军法乃职部之职。”

王翊被吓出一身毛毛汗,大声道:“执行命令!列队!出发!”

张黎被王翊说得满脸通红,却无可奈何。他看到一旁的参谋书记用炭笔将这个小小的沟通会记录在案,胸中更是如同点了一把火。这就意味着,哪怕赵家峪守住了,日后王翊独占军功,自己却只能背负着胆小怯弱的名声在一旁看着。

——自己一不小心竟然被这毛头小子给坑了!

——然而作战参谋的职责不正是充分给主官提供意见么!

张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心中似乎舒缓了许多,快步跟上了队伍。

来时都是人力步行,此时撤退却多了不少蒙古马。这些顺手牵羊的战利品没有分配,谁占谁得,反正先赶过去的人立刻就要进行布防工事,也不存在占便宜的说法。

王翊谢绝了下面旗队长送来的马,仍旧跟带着大队急行军。他还要在跑步时进行思考,看有什么办法能够顶住数千骑兵将近五个时辰的进攻。

是的,最多只需要顶住五个时辰。

探马在前往营部报告的时候,他还让人去了阜平。

阜平有一个驻防司,正是为了防止北兵越过太行山干扰夏季攻势而部署的。那位千总肯定有“临机决断”之权,也肯定会来救他。就算营部抽不出人马前来援助,最多五个时辰,阜平的那支人马也该赶到了。

到那时,立刻便要从捷径小路,轻兵奇袭倒马关,截断蒙鞑后路,隔绝山西虏兵来援的可能性!

第412章 忽闻羽檄传来急(12)

蒙古人的反应要比王翊预测的慢得多。

因为是各部族联军,政出多门,谁都不希望自己的部族勇士死得不明不白。草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哪家部族缺少了勇士,肯定熬不下去。原本这些科尔沁和察哈尔的部族就互不对付,只是看在高额的红利面前才集聚起来,被王翊这一通捣乱,虽然人手损失不大,士气却面临崩溃。

众人对岱森达日的统领能力也产生了怀疑,有人想回头,有人想谋夺这支人马的统领权,却都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这里还是大明腹地的山区,一旦两头被人截住,这支人马想逃都没机会。

王翊带领本局兵士连夜赶到赵家峪,吓得村民差点翻墙逃走。他们才刚刚从满清的顺民变回大明子民,并没有因为丢了祖宗给的头发而被追究罪责,颇有些死里逃生的感觉。现在唐县的县官还是最早大明的官员,降顺降清复降明,只求回家当个富家翁,所以也没着意营建官府的可信度。

王翊一眼可知眼前这个老泪横流的赵姓族长是在装可怜,看似柔弱得如同蒲草,其实顽固得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如果是当年在流民军中,这样的人会被直接斩首,然后挑个跟这里同姓却属于旁支的人来管。只是现在东宫军中另有制度,擅杀百姓的罪责是直接开除军籍,交付地方以杀人罪治罪。

“不要你家的粮。蒙古鞑子就在不远,你们要想不家破人亡,就出点劳力帮忙修筑工事,日后官府会给工钱。”王翊没有打算多劝,他的时间紧张。如果赵家峪的人不识时务,他就带兵继续后撤到下一个伏击点,从地理上看更加易守难攻。

——天作孽,我就拉你一把;你若是自己作孽,别怪哥哥我见死不救。

王翊冷冷地盯着那个颤抖的族长,冷声道:“快些。不行我们就走了,你们自己去跟蒙鞑说话。”

赵家的族长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年大顺来,明军就说这些那匪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后来大清来,顺军也说这些蛮夷见人就杀。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原本就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何必牵扯进去呢?这天下与我等草民有何关系?

原本这位族长就在考虑给多少打点能让王翊离开,现在见王翊一点耐烦都没有,自然不愿他留下。

“军爷!长官!村里都是些老弱妇孺,哪里能有人力啊!”族长哭道。

王翊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道:“起立!出发!”

原本排坐地上的士兵应声而起,在口号声中转而东行。

张黎追上王翊:“百总,就不管他们了么?”

“我们下唐河布防,沿途村落及时示警,走不走就看他们的了。”王翊自己从小跟着父亲在流民队伍里长大,见多的是家破人亡的惨剧,早已经麻木了。在他看来,没有眼光的人死在乱世中也是活该,并不值得怜悯。

张黎默然无声,看着命令传达,部队毫不停留地将赵家峪抛在了身后。

唐河发源于恒山,在唐县之西。王翊不能渡河,否则蒙古人大可顺河南下,寻找渡口,步兵肯定追不上。所以他决定背水一战,利用现有沟渠,临时挖出一条沟壑,用以阻敌。

这都是他之前进兵时亲自看过的地方,哪里动手已经有了腹案。而且这里距离唐县更近,很快就能得到唐县的人力、物力支持。唐县目前还没有整肃过,许多人都指望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此时更是不遗余力。

唐河附近的村子也给了一些支援,主要是热水热饭,正好让兵士们能够略加休整。

“蒙古人不敢晚上走这山路追咱们。”王翊随手扯过一根长草,咬在嘴里,用上面细微的齿锯刺激着舌头。

“他们若是天亮出发,到这里最多一刻钟。”张黎忧虑道。

“还是能打。”王翊说得十分肯定:“陷马坑,壕沟,胸墙,他们要过来没那么容易。可惜没有火药,否则做成地雷他们更惨。”

张黎很想提醒这位军事主官,他所提到的三个依仗,现在还只有一个雏形,明日能否及时完工还是个未知数。

好在蒙古人配合。

当蒙鞑大队人马如同蝗虫过境,屠杀了赵家峪之后,并没有立刻南下。而是就地休整,期间因为分赃不匀又有了争执。这也是他们看出此番深入敌后的消息已经走漏,未来尚不明朗,所以能抢到手的先得到手。而在蒙古人看来,就是一口铁锅也是了不得的宝贝,这个贫瘠的山村,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富得流油了。

王翊在工事修筑起来之前曾担心蒙古人来得太早,等胸墙起来之后,又担心蒙古人退回倒马关。直等吃了午饭,探马方才传来消息:蒙鞑屠戮了赵家峪,正整队朝防区攻来。

残存赵家峪百姓被蒙古人当成牲口一样驱赶,在攻城时可以用来冲门,浪费守军箭矢,打击守军士气。在野战的时候,也可以利用他们冲乱明军阵型。

后世有个专有名词来形容这些百姓:炮灰。

这个习惯性的决策,却是蒙鞑的再一次失算。百姓哪里能够跟战马比?更不可能比明军走得快。一路哭哭啼啼哀嚎震天的百姓终于赶到王翊阵前时,已经都过了午时。

“准备,接战!”王翊站在阵前,高声喊道:“弓手三十步内射!”

王翊这个局是鸳鸯阵局,远程火力极其匮乏,不过好在冷兵器交战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就算是补进来的新兵,也经过严格的三个月训练,在老兵的带领下并不显得怯战。

蒙古人不善于列阵对攻。他们擅长的是运动阵型,通过佯败而将正面部队左右翼分开,引诱敌军从中突破,然而再包抄歼灭。现在面对列阵以待的明军,就像是碰到了缩起头的乌龟,颇有无从下口的感觉。

岱森达日站在阵前看了看,道:“叫阵。将那些蛮子拉到阵前斩首。”

这是中规中矩的战法,一旁对兵权虎视眈眈的蒙古贵人也无从挑剔。

随着一颗颗脑袋落地,明军阵前却是没有丝毫波动。

那种过分的静谧让岱森达日突然腾起一股恐惧,好像面对着草原上最为阴狠的狼群。

“杀啊!”岱森达日嘶吼着给自己撞起胆气。

胸墙之后,一排明军出现头顶门板,眼睛从孔隙中看着蒙鞑冲阵。

蒙鞑的战斗方式如果按照泰西分法,应该是轻骑兵为主。他们喜欢跟敌人在马上一决胜负。在攻城或是进攻工事的时候,骑马不便,他们也会下马以步弓强射,然后手持弯刀冲杀过去。

等蒙鞑射过了第一轮箭,眼看冲在前面的骑兵就要越过新挖的壕沟。直等他们进了射程,明军方才探出头来,齐刷刷侧身后仰,抛出一瓶瓶装了猛火油的瓷瓶。

这些猛火油瓶里面三分之一是水,三分之一是油,还有三分之一空着。有棉条从瓶口塞入,用蜡封死。用时点燃棉条,抛出瓶子。瓶子碎裂之后,猛火油会被棉条点燃,又因为有水的存在,火势会随着水迅速蔓延。

尤其是这猛火油不会被水扑灭,一旦沾身,生不如死。

王翊昨夜带的猛火油瓶几乎耗尽,不过背后有唐县支援,这场仗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随着火势腾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也响了起来。

战马终究逃脱不了动物本能,被突如其来的烈火吓得扭头乱跑,不肯前冲,蒙鞑阵中一片混乱。

第413章 忽闻羽檄传来急(13)

“猛火油瓶真是厉害!”王翊站在后方,看着一丛丛炸起的橙红色火焰,对张黎道:“日后投掷科目还是得抓紧,听说咱们在这块训练成绩上一直比不过第三师,那怎么行!还有就是得有火铳,咱们杀手局也不能一直拿着刀枪跟人傻傻拼命。现在傻子都看出来了,火铳到底要厉害得多。”

张黎看着前面乌压压一波波冲上来的蒙鞑,良久方才镇定心神,道:“拿了火铳,一旦被贴身就没办法了。”

“背把长刀呗。”王翊道:“十步开外用火铳,贴身了就用长刀。”

张黎想想也有道理,道:“我见书上写的,西方鲁密国进呈过一种火铳,前面是火铳,后面的枪托是弯刃,射完之后倒过来就能砍杀。就是容易误伤自己,咱们又强调阵法,很容易伤到同袍。”

王翊不以为然,道:“咱们是天天要操练的官兵,又不是那些乡勇。这都能伤到自己人实在是蠢蛋!”他顿了顿,看着几杆长枪捅死了一个蒙鞑骑兵,又道:“实在不行,三眼铳也是可以考虑的。”

“除了重些,倒也不错。”张黎十分不适应前面厮杀,后面的主官却是谈笑如故,显得颇为局促。

王翊看到张黎这副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道:“翰民,你第一次上阵是什么时候?”

“去年,投军之后三个月,藁城之战。”张黎挺了挺胸。

“呵呵。”王翊轻笑一声。

张黎听出里面的不屑,不服气道:“百总第一遭上阵又是何时?”

“不知道。”王翊随意道:“从记事开始就在打仗,从未停过。”

张黎茫然以对,怀疑这个少年百总是否在吹牛。

王翊认真道:“你是有钱人家出身吧?还读过私塾,差点就进了学?”见张黎微微点头,王翊又道:“我从小跟着父亲在流民大军里讨生活。白天学杀人,晚上学识字。从这个匪营并到另一个匪营,有时候莫名其妙就打进了县城抢粮抢银子,有时候还在梦里就换了大王。等你阅历多些,就跟我一样了。”

这其中多少也有王翊吹牛的成分,不过效果很不错,果然将张黎这个弃笔投戎的参谋唬得一愣一愣,再不敢以少年人视之。

不过在生死问题上,王翊的确比旁人见得多。非但见惯了沙场上战死,还习惯了各种冻饿而死。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要他珍惜生命就是个笑话。

——生命有什么好珍惜的?一死一大把。

王翊将注意力放在蒙鞑那边,他们在接连冲了数次之后,竟然还没有改变战术,真是一帮死脑筋。王翊心中暗道。

天光渐渐黯淡。

蒙鞑仍旧固执而残忍地冲杀着,只有每一波都冲到了极致,方才退回去重新整队再次冲过来。

随着体能的消耗,明军的战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增加。王翊索性带着直属队填补到了第一线,又临时拉了民夫作为壮丁,担任辅兵任务:主要是壮士气,吓唬对面的蒙鞑。

“百总,各旗队的伤亡都有点大,是不是先撤回城内。”周训导亲自找到了刚刚从短兵相接处退下来的王翊,沉声问道。

王翊杀得双眼通红,从喉间发出两声怪异的声响,方才嘶哑道:“死了多少?”

“近三成。”

“三成都不到撤什么撤!”王翊横眼瞪了过去:“咱们坦克司是什么营伍!才战损三成就撤,难道是工兵营么!从伤员中征召能上阵杀敌的,咱们反攻一场。”他望了望天色:“打完也就该吃晚饭了。”

……

天上已经出现了一颗颗亮星,残存的光亮使人勉强不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岱森达日看着这道怎么都冲不过去的简单防线,心火烧得唇边冒泡。他想不通,为什么这支明军死伤惨重之下竟然还不投降、逃跑,反倒还能集结起整齐的阵型。

突然之间,一声穿云崩石的号声让岱森达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明军竟然走出了工事,人挨人,肩并肩,手持长枪朝自己这边大步踏进。

如一的步伐踩得大地震动。地上的石子纷纷跳动,仿佛急不可耐地想加入这场血腥盛宴。

天空中传来归巢的鸦啼,像是不归人的嘲讽。

“我武——”王翊站在临时组建起来的方阵之前,嘶声力竭地喊道。

“维扬!”疲惫且带着伤痕的战士沉声呼应。

“取彼——”

“凶残!”

明军组成的三排四十五人方阵,喊着坦克司的口号,以匀定的速度朝蒙鞑骑阵踏了过去。

零星的弓箭射入明军阵中,几乎每走一步都有人倒下。

没有倒下的战士跨过同袍的尸体,继续坚定地朝前踏进。所有的恐惧和紧张,都随着呼应主官的口号而发泄出来,直到进入战场。

岱森达日很怀念大草原上的战斗,碰到这样的步兵完全可以左右散开两边迂回,用骑弓轻箭射得他们身心崩溃。

可惜这里根本没有迂回的空间……

“射死他们!”岱森达日喊道。

王翊几乎在岱森达日喊叫的同时,也下达了抛击的命令。

四十五个猛火油瓶几乎同时飞上了天,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在蒙鞑骑阵之中。

突然腾起的火焰惊吓得蒙鞑纷纷后撤,场面再次失控,混乱不堪。

“毒烟球!”王翊喊道。

阵列最前的藤牌手们纷纷解下背着的毒烟球。

这种原本该用虎蹲或是弗朗机发射的炮弹,现在只能使用人力投掷。毒烟球落在大火之中,外面的那层藤麻外壳瞬间被引燃,里面各种天然植物填充料在火焰中散发出阵阵刺鼻浓烟。

人能够控制自己不吸入过多的毒烟,但马却没有办法掩住口鼻。而且马类的嗅觉比之人类更为敏感,不受控制地狂躁起来。

“退!”王翊竖起一个拳头,宣布退兵。

整个方阵一如进攻时候的节奏,从容退回了工事之后,甚至没有忘记带走地上躺着的同袍尸体。

岱森达日没有想到战事终了的时候竟然被明军反攻了一把,士气大挫。在这里没有军资,根本无从修建营寨,他只能再次退回昨晚的宿营地。虽然那边的营寨也被烧得差不多了,起码地方大,真有事也能跑动地起来。

看着蒙古鞑子就此退兵,飞虎旗下的明军纷纷欢呼起来。

王翊却是一脸凝重:“阜平的人马怎么一整天都没到?”

“恐怕是山路难走。”张黎道。

“会不会是消息没传到?”王翊有些忧虑,道:“派人再去!”

不等新的一批人派出去,之前去报信的探马正巧回来,同时带来了阜平守军的回执。上面清楚地说明,那位名叫蒋俊的把总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应诺尽快出兵。

“不会走这么慢吧?”王翊心中疑惑。

从接到塘报开始,蒋俊就立刻组织所部连夜行军,只是晚上的山路实在难走,就连当地的向导都难以保证肯定能走对。这样紧赶慢赶,蒋俊一路都没有遭遇蒙鞑部队,直到发现前头有了人烟,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己走岔了路,再往前走就要到顺平了。

当下只能回头,时间却也这么被耽误掉了。

更让王翊后来看得想吐血的是,这位把总竟然带了五门虎蹲炮和一门十七改。这种早先被装配在营一级的火炮,现在也会装备给负有重要任务的司级部队。然而蒋俊带着火炮救援,这速度能快到哪里去?

蒋俊却觉得这是迫不得己。对方三五千蒙鞑骑兵,自己全部手下不过五六百人,还要留守阜平和龙泉关,能调过去三百人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不带上火炮这样的大杀器,难道能够用血肉之躯以一当十?

只是,原本十分有力的理由,在王翊以百人兵力抵抗三千骑兵的事实面前,就成了笑话一般。

“我的设想是:在此地继续加固工事,同时派一个局的兵力走山道,夺取倒马关。”王翊道:“这支蒙鞑身后肯定还有清军跟着,如果运气好,咱们就能抢在清军尚未站稳脚跟,将他们从中截断。”

蒋俊对于自己错过了战机十分懊悔,听王翊如同没事人一般,心中倒也算宽慰了许多。

“你部战损过半,还是先回唐县休整。防御之事交给我部就可以了。”蒋俊比王翊高了一阶,却没有丝毫颐指气使的味道。因为受了皇太子殿下总是身先士卒的影响,军中最为钦佩的就是能打仗、敢打硬仗的人。

“我怕你再迷路。”王翊丝毫没给这位少校留面子,道:“你领一个局,用火炮守住这个隘口。我带其他人奔袭倒马关。”

“你部还能再战么!”蒋俊的双眼不由瞪得老大。

“你不知道么?”王翊笑道:“我们是坦克司。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言退!”

“我武惟扬!取彼凶残!”

不远处,坦克司的残兵们,放声高呼本司口号,为永眠的袍泽壮行。

蒋俊听着动地摇山的口号声,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将自己带来的战士交给了王翊。

第414章 忽闻羽檄传来急(14)

“报将军。倒马关有留守绿营兵二百余人,王翊上尉拖树以为疑兵。绿营兵不明真假,献关投降。王翊上尉入关后,紧闭关门,下令修筑工事,整理军械,着紧布防。”探马站在萧陌面前,一五一十报道。

萧陌已经派出了一支马兵驰援唐县,听闻来报,心中巨石顿时落下。佘安在一旁听了也是冷汗淋漓,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倒马关不失,北兵不能介入北直主战场,一切是非功过都是战后论处。萧陌并不担心自己的前途,算起来现在最高军衔不过上将军,自己距此不过两阶,而自己正当壮年,何患未来没有军功?他真正担心的是近卫一师的前途。

虽然明知道这支部队不是他萧某人的私军,但自己从这里起步踏上了为将之路,有那么多袍泽倒在半路,如果不能让这支营伍走向辉煌,成就戚家军、白杆兵的威名,自己有何颜面去见壮志未酬的同袍?

事实上,戚家军和白杆兵,再算上嘉靖朝的俞家军、狼兵,乃至本朝的天雄军……这些史上成名的强军无不是因人成事。一旦首脑离开,营伍便分崩离析,不过十余年就再也不见。想到这里,萧陌更加钦佩皇太子提出的称号永存制度。只要打出一场令后世仰视的大战,获得一个旗徽、称号,就算自己离开了军中,这支强军也不会倒塌。

“王翊才来了多久,还没真正跟咱们上过阵,却也能打出一师的威风,不坠坦克司的名声。什么叫军魂?这就是殿下说的军魂!”萧陌对佘安以及周围的参谋们言道:“这事啊,师训导部不该放过,找几个笔头好的秀才卖力写写,最好能上《虎贲报》。”

师训导官卫易微微点头,他的资历不足以跟萧陌相抗,不过仍旧想在自己的权责领域表现得独立一些。

作为刚刚提拔上来的新一代文士训导官,卫易更清楚自己在监军方面的责任。

皇太子给予武将的殊恩早就让文臣们泛酸,尤其在军阵事上,武将更是独掌乾坤,一言可决。如何保护这些读书不多的武将不至于踏上嚣张跋扈的不归路?靠的就是参谋和训导。

的确,这种看似制衡的关系,同时也是保护手段,否则等军法官介入的时候就彻底没有挽回余地了。

萧陌对此也有个朦胧的念头,并不会故意与卫易套近乎,也不会介意训导官们对自己若即若离。他很庆幸有这样一群人在,无须他自污名节以保兵权,更无须担心那些酸腐文人说的“功高盖主”。

无论是参谋还是训导都对王翊这颗新星秉持着看好态度,而且相信唐河一战是奠定王翊在军中上升渠道通畅的基石。

军法部却不这么看,主要原因就是唐河一战的战损比过高。

王翊所部战损比接近六成,成了仅次于渡河夺旗之战的一次“惨胜”。

按照军典,如此之高的战损比必须启动对主将的审查机制,从参谋建议到主将做出决策的理由,结合战功的影响力,判断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是否值得。

就算审查认为没有问题,都可能影响军官情绪和士兵士气,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抚恤和士兵的嘉奖还是会在第一时间下发,最后才会轮到主官:也就是王翊。

也因为决策审查机制的启动,唐河之战上《虎贲报》的进程被总训导部叫停。

万一审查下来是主官贪图军功,轻敌冒进,那就太打脸了。

武长春派下的军法官在萧陌得知情况之前就已经前往倒马关了。因为王翊之前的两次跳荡之功,加上皇太子殿下的口头表扬,使得武长春也不得不谨慎行事,派了几个年纪老成的人去。

这几位军官法都是武长春心目中的军人样本,也就是“秦式”军官。为人不苟言笑,目光如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他们主要是取得第一手的会议文档,鉴别真伪,找当事人谈话,记录在案,然后形成报告。

军法官的报告结合十人团的密报,最终由军法部做出审查结果。

不过最终定论还要结合总参谋部对战果的评定。

尤世威并不愿意在大战之际分心处理这种事。如果他是大帅,根本不会让人有机会提出这种质疑。乱世人命不值钱,战损过半算什么?只要能打赢了仗才是根本。

不得不承认,这是明军主流思想,因此而衍生出来的各种杀良冒功、女扮男装——将女子首级化妆成男子……种种这些都被有意无意的接受,乃至纵容。相比之下,王翊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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