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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气凛然-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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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知难而退的。”
“我唯一不理解的是,那个表面是个慷慨绅士、内心却无比贪婪的日本人,怎么会给你这么优惠慷慨的条件,总计一万多元的货款六个月后才全部结算,这很令我意外。”
小茶壶知道罗柏亭在怀疑什么,但至今为止,他也不知道冢源次郎为何给予自己这么大的优惠,所以只能坦率说出自己的意见:
“对于冢源先生的慷慨,我心里也在反复考虑,半年付款的条件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不过事后我揣测,我们采购的这种老式人力车,全国都在降价,钢制轮圈外裹着一圈橡胶带的轮子确实落后了,与自行车的充气轮胎相比,就好像落后了一个时代那么遥远!”
“所以,我认为老式人力车普遍降价是必然的,而且要在商品淘汰前尽快推销出去,这恐怕就是冢源肯赊销给我的真正用意,毕竟上海、北京、天津、广州等大城市,已经开始销售采用充气轮胎的人力车了。”
罗柏亭点点头:“你的分析和我基本相同,这也是我今天找你来、并且希望你能在一个月内把一千五百辆老式人力车全部销售完的真正原因,从目前的流行趋势看,下一批开始我们也得换成采用充气轮胎的人力车了。”
“这事儿不急!”
小茶壶笑着道:“先生,如果有可能,我想请你再进两千辆这种老式人力车配件回来组装,趁现在老式车零配件面临淘汰、大幅降价的难得时机,我们多赚一些不好吗?”
罗柏亭惊喜不已:“萧,你有把握?”
小茶壶自信地说:“有把握,我们已经在成都周边七个县成功打开了煤油销售市场,拥有十七个实力雄厚的三级经销商,这些客户中的不少人非常看好人力车客运生意,其中五个已经和我定下人力车购买委托协议,数量达到八百多辆。”
“我预计今后一段时间,老式人力车的订货量还会大幅度增加,因为成都周边十几个县城人口和城市规模都不小,市场很有潜力。再一个,以目前成都市场来看,至少还有两千五百辆的容纳数量,这两天我们车行门口和院子里排队购买和承包的人你也许看到了,不下两千人啊!”
喝完半杯茶,小茶壶在罗柏亭目光炯炯的注视下,继续陈述:
“最后一点,继续销售老式人力车符合本地情况,充气轮胎虽好,但修理维护的成本和难度也相应增加了,至少要经常充气,需要打气筒、补胎胶水和熟练的补胎技术,这些都是本地人短时间内不具备也不愿干的事,所以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一下。”
罗柏亭激动地站起来:“这还需要考虑吗?明天我立刻给上海发电报,委托我的弟弟再购回两千辆的配件……萧,你是最出色的,与你建立亲密的合作关系,是我来到中国后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为此我要感谢上帝!”
小茶壶不由莞尔,看到罗柏亭的夫人和女儿闻声过来,连忙站起礼貌问候。
彼此相处久了,小茶壶才知道,第二次拜访洋行时见到的那个白人少女便是罗柏亭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在英国读完中学就和母亲一起来到中国。
罗柏亭夫人高兴地给小茶壶斟上一杯香浓的咖啡,并吩咐下人送来水果和点心。
寒暄片刻,小茶壶再次把话题转向合作建厂一事:
“先生,目前看来,因为电力的制约,暂时把工厂设在斜对面的院子没问题……可是,如果按照我们的发展计划,要不了多久对面的院子就不够用了,不知道先生有何安排?”
罗柏亭沉思片刻:
“萧,也许我们需要买回一套蒸汽发电机。这事我来想办法,你需要做的工作还很多,技术工人我也想参照你的做法从四川兵工厂招聘,毕竟那些锅炉、脚踏式冲压机、电焊机等等都需要熟练的技术。”
小茶壶脑子里飞快权衡一遍,体会到罗柏亭并没有把工厂股份分给自己的打算,微微有些失态。
不过这也难怪,以目前自己的财力,的确没有资格去奢望什么,能够获得英国煤油、小工业品和人力车的经销权,已经大大超出了此前小茶壶的期望,因而只能把失望和不甘深埋心底,适时站起来,礼貌地提出告辞:
“谢谢夫人的可口咖啡,如果没别的事,我暂且告辞了。”
“亲爱的萧,如果你能留下来一起用晚餐,我们将会很高兴,我们的宝儿女儿贝蒂也想让你欣赏一下她的钢琴水平,庄森等会儿也会赶来。”
身材偏瘦、丰韵不减的罗夫人发出邀请。
小茶壶为难了,这已经是罗夫人第三次发出类似的邀请,再拒绝有些不近人情。
罗柏亭见状,微微一笑:“晚餐时间快到了,萧,留下喝一杯吧,我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恭敬不如从命。”小茶壶只得答应下来。
庄森说到就到,罗柏亭吩咐两名中国伙计几句,领着大家一同前往后院。
占地宽阔、到处点缀花木的独立院子,非常整洁优雅,一棵百年树龄的茂盛芙蓉,生机盎然,到处显示出主人的涵养和独特的审美观,看得出罗柏亭一家非常注重生活质量。
晚餐很丰盛,牛排、色拉、烤肠和银鱼汤,味道十分可口,两名印度仆人着装整齐,训练有素,除了席中一身轻便长袍的小茶壶之外,个个衣着华贵正式,这一点令小茶壶暗自汗颜,于是干脆拒绝高品位的红酒,示意印度仆人把大半瓶苏格拉威士忌递给他,醇美独特的苏格拉威士忌,正是小茶壶两辈子的最爱。
年仅二十五岁的庄森见状,非常高兴地和小茶壶一起喝威士忌,这位白人青年四年前从英国前来东方淘金、辗转中国南北各大城市最后落得身无分文,一年前到上海怡和洋行求职,幸运地认识罗柏亭的弟弟,得到小罗柏亭的赏识进而推荐给自己的哥哥。
没过多久,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庄森逐渐成为罗柏亭的得力助手,如果不是决策性的事务,通常由他代表罗柏亭与小茶壶打交道。
庄森这个人性格不错,坦率热诚,勤奋好学,不但能流利地进行中文对话,而且还会说不少四川俚语,只是腔调还没有把握到位,这几个月小茶壶在庄森的帮助下,英文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基本对话已经像模像样了。
晚餐温馨而愉快,小茶壶巧妙地把话题引到罗柏亭夫妇钟爱的贝蒂身上,果然使得气氛融洽,笑声不断,收到了预想中的奇效,小茶壶的善解人意和文雅谈吐,也让罗柏亭一家对他更加喜欢。
令人愉快的晚餐完毕,终于轮到身材高挑丰满、长得颇为漂亮的贝蒂的表演,她款款而行,走到钢琴前坐下,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略微活动一下,小茶壶也学着罗柏亭夫妇的样子,捏着半杯酒,和已经成为生意伙伴兼好友的庄森一起围上前去。
庄森那双蓝眼睛,此刻全情投入到贝蒂诱人的脖子和白皙的肩膀上,焦点是她半胸长裙上方遮不住的深深乳沟。
或许是时代或者民族审美观的差异,小茶壶并没有觉得充满青春气息的贝蒂有何惊艳之处,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精美的德国钢琴和贝蒂娴熟弹奏的手指上,一曲优美极具情韵的曲子弹完,小茶壶才醒悟过来,连忙放下酒杯,与大家一起热情鼓掌。
贝蒂优雅致谢,然后转向小茶壶,略带狡狯地问:“萧,你能听懂吗?”
罗柏亭夫妇有些尴尬,连忙低声咳嗽,提醒女儿礼貌一些,庄森眉飞色舞地看热闹,这段时间他与小茶壶交往从没占过上风,因此很乐意看到小茶壶吃瘪的样子。
小茶壶没有半点儿难堪之色,仍然是那副淡淡的微笑:
“贝蒂小姐的钢琴水平非常高,看得出来是下了番苦功的,没有多年的努力,不会弹得这么好,这首舒伯特的《小夜曲》在贝蒂小姐指尖下别有一番韵味,我差点儿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众人一听非常惊讶,没想到眼前这个留着长辫子、身穿长袍的年轻人,竟然还知道舒伯特,不禁面面相觑,满脸好奇。
贝蒂张着嘴,露出一口漂亮洁白的牙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这太令人惊讶了……箫,你也懂音乐?要不,你给我们演奏一曲?”
唯恐天下不乱的庄森连声附和,罗柏亭夫妇也非常感兴趣地望着小茶壶,小茶壶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说实话,贝蒂小姐,我很少弹钢琴,水平很差,只是喜欢而已,相比之下,在众多的西洋乐器中,我最喜欢的是吉他,可你这里……”
“萧,你不诚实,我了解你,你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会弹钢琴,一定会!只是你仍然固执地保持着你们中国人那种可笑的谦虚与矜持,对吧?”
庄森很不义气地想看小茶壶出丑。
罗柏亭夫人上前几步,非常热情地发出请求:
“萧,弹一曲吧,我们都想听听不同风格的演奏,相信你的音乐水平也和你的商业天赋一样出色。”
这下不答应就更出丑了,小茶壶只好耸耸肩,大方地坐到贝蒂让出的座位上,活动一下略显僵硬的手指,微微闭上眼睛,弹出一小段奇特的音符,寻找记忆中的感觉,最后在几双或是好奇、或是怀疑的目光注视下,弹出了一段美妙的前奏,接着专心投入地演奏起来。
小茶壶的指头越来越灵活,流畅优美的音符,不断地从黑白相间的键盘中流淌而出,惊讶的罗柏亭一家和庄森,很快就被美妙的曲韵带入到迷人的意境之中。
虽然小茶壶的弹奏技巧比不上贝蒂,可他的乐感非常好,演绎得非常细腻真诚,没有半点儿炫耀的花俏,听得罗柏亭夫妇如痴如醉,听得贝蒂脸颊潮红,双眼迷离,听得庄森张开嘴再也合不上。
十指缓缓离开键盘,余音仍在袅袅回荡,小茶壶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向大家致意:“对不起,许久不弹曲,有几个地方生疏了。”
罗柏亭夫人颇为激动地赞叹道:
“不不!亲爱的,非常棒,真的,这是我听过的最优美的钢琴曲,真没想到……亲爱的萧,请原谅贝蒂刚才跟你开的玩笑吗?你看,贝蒂也被你给打动了!”
贝蒂缓缓走来,俏脸通红,双目晶莹,她抿了抿红唇,歉意地笑道:“萧,这首曲子叫什么?能把曲谱送给我吗?”
小茶壶隐约找到一丝当年舞台上的感觉,心想当初要不是交上个富二代做兄弟,怎么会有机会陪他一起学钢琴?后来为了泡妞,一同组建乐队,由于受不了那个色迷迷透出一股颓废气质的键盘手奚落,苦苦练了大半年才有今天的成就,你这洋妞再牛又能怎样?你有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水平吗?
小茶壶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考虑片刻,故作为难地说:“这首曲子叫《水边的阿狄丽娜》,我也是在多年前听到一个牧师哼出来的,当时我还在大街上流浪,时常到鼓楼北面的教堂里领取面包,听多了就记住了。”
“城北?法国人的天主教堂?”
罗柏亭有些惊讶地问道,似乎又在回忆什么。
贝蒂瘪了瘪嘴:“不可能!萧,你在撒谎,如果你从小没有接受严格的训练,根本不可能弹奏得这么好,而且我不相信你只是听别人吟唱,就能编写出这么出色的曲子,这无疑是天方夜谭!除非你是天才,超过贝多芬、舒伯特和萧邦的天才!可是,这可能吗?”
庄森也严肃地说道:“我非常同意贝蒂的意见,萧,你似乎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东西,最好老实交代。”
小茶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无奈地摊开手:“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如果大家不信,谁能告诉我刚才听到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在此之前,大家听到过吗……没有吧?这就对了,我并不是天才,也没接受过多少音乐训练,最近接触最多的便是中国的四弦秦琴,对吉他也不陌生,有一点我需要毫不谦虚地说出来,我的记忆力很好,只要是觉得好听的曲子,听一两遍就能记住,如果大家不信,我再来一首吧。”
说完,小茶壶重新回到钢琴前,将贝蒂刚才弹过的《小夜曲》再弹了一遍,虽然指法没有贝蒂的娴熟花俏,但是乐感和节奏都很好,带给众人的又是一番不一样的感受,赢来罗柏亭夫妇和庄森的诚挚掌声。
小茶壶客气地谦虚几句,看了看墙边一米五高的落地钟,不等大家开口,就抢先说道:
“贝蒂,我答应你,下次前来我会把曲谱送给你,现在已经快夜里九点了,我必须尽快回到车行,安排好近期的工作,明天我得前往雅安,考察那里两个三级代理商的实力。”
“雅安在我们的工作中占有的地位非常重要,因为那里是通向康藏地区的交通枢纽,把雅安的工作做好了,康藏地区的广阔市场也就打开了。”
贝蒂仍不死心,罗柏亭见状出来打圆场,认可了小茶壶的敬业精神,理解他工作的重要性,随后非常高兴地把小茶壶送出去。
小茶壶远去,罗柏亭回到大厅,向面面相觑的妻子女儿耸耸肩,轻咳一声,和蔼地说道:
“亲爱的,我知道今晚发生了奇迹,我也很不理解其中的原因,但是,既然萧不愿说,我们也不好窥探别人的隐私……”
“萧是个神奇的中国人,拥有很高的天赋和学习能力,这一点庄森可以作证,相信你们也深有体会,因此我认为,这样的合作者应该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们应该像尊重一位绅士一样尊重他,不是吗?”
第017章 一怒之下
小茶壶的雅安之行可以说硕果累累,在吴三和他二哥吴仲卿的引见下,不但顺利拜访到雅安洪门总舵主、“仁”字辈高人王雨堂,还与王雨堂的三儿子王谦建立起生意伙伴关系,成功达成包括煤油、工业品在内的多种经营合作。
诸事协商完毕,小茶壶被热情的王家父子和徒子徒孙热情挽留,连续两天的宴席,把小茶壶喝得天昏地暗,苦不堪言。
小茶壶的诚恳与礼貌,迥异于寻常人的言行举止和不凡眼界,自然而然洋溢出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深得王雨堂老爷子的喜欢。
临走前那天晚宴上,王谦恳切地提出要与小茶壶结拜兄弟,小茶壶对这位武功高强、五岁起读书练武的牛人非常尊敬,自然满口答应,当场高呼大哥。
王老爷子大喜之下,亲自主持隆重的结拜仪式,王谦和小茶壶往关二爷坐像前一跪,磕完头喝完血酒,就成了拜把兄弟,让一旁代表成都哥老会南堂观礼的吴家兄弟和麻杆,羡慕不已。
次日上午,临别前又是一顿酒宴,酒足饭饱之后,王老爷子命小茶壶的结义大哥率一群师兄弟送出十里,临别时牵来四匹刚刚驯服的好马,送给小茶壶三人代步,弄得小茶壶感激得话都说不出来。
雅安至成都的官道三百里长,一路要经过名山、浦江、新津和双流四县,小茶壶一行紧赶慢赶,太阳落山时才到新津县城,好在新津城里有个熟悉的煤油经销商佘掌柜,四人拿出一些雅安带回的礼物,前往拜访,在热情的主人盛情招待下,吃好喝好,要不是小茶壶坚决婉拒,恐怕佘掌柜会把他收养的水灵灵的养女推进他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小茶壶一行谢过主人,急忙赶路。
毕竟离家已经六天,很多事情需要小茶壶和他的兄弟去操心,仗着马力,他们走得很快,路过双流县城只是歇了一会儿马,让马匹吃饱喝足,立即赶路,因此八十里的路程,仅用四个多小时就走完了。
中午刚过,成都南门外的万里桥,历历在目,由于吴家的堂口就在南门外最热闹的染靛街,吴三和他二哥急着向大哥和一群师兄弟们炫耀自己的马匹和此次雅安之行的收获,没到桥头就与小茶壶分手。
小茶壶和麻杆来到桥头下马,牵着马并肩走过拥挤热闹的万里桥,可进城门的时候,意外地被守城官兵拦了下来。
麻杆看到官兵棚目打量自己两匹马时的贪婪眼神,立刻意识到不妙,连忙靠向小茶壶,低声提醒。
体形健壮、满脸胡子的棚目却在这时吆喝起来,手按刀把,盛气凌人:“你们两个龟儿子是什么人?哪里偷来的马?老实坦白!”
小茶壶连忙露出笑脸:“军爷说笑了,我们俩是捷达车行的,刚到乡下办事回来,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捷达车行?”
棚目似乎有些犹豫,可还是抵不住两匹健马的诱惑,脑袋一歪,吐出口浓痰,指着浑身尘土、衣衫皱巴巴的小茶壶呵斥起来: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行的,在老子的地盘,你就得守老子的规矩,我怀疑这两匹马是你们偷来的……来人!把这两个孙子给我铐起来!”
一群守兵同声吆喝,仿佛训练了无数遍一样,转眼间四个兵丁分别按倒小茶壶和麻杆,两人牵过马就眉开眼笑赶往城门洞里走去。
小茶壶恼火不已,一面挣扎,一面大声辩解,周围行人吓得匆匆躲避,远远围观。
棚目见小茶壶口齿伶俐,格外倔强,要是再让他说下去,定会招来民众的非议,于是抢前一步,抡起巴掌,连煽小茶壶两记耳光。
两个兵丁默契地松手,棚目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向小茶壶肚子,瞬间将小茶壶踢飞两米开外,连滚几个滚,身体蜷缩成一团,拼命喘气。
两个松手的兵丁却围了上去,对着地上的小茶壶一阵猛踢。
麻杆猛然挣脱,扑到棚目面前,抱着他的腿大声哀嚎:“求官爷别打我大哥了……别打了,官爷,我们什么也不要了,只求官爷给条活路,求你了,官爷,小的给你磕头了……”
麻杆的脑袋“咚咚”不停地撞在青石板上,两下就撞破脑门,鲜血飞溅,吓得数百围观百姓惊呼起来。
心地善良、不忍目睹惨状的老人和妇女,也上前连声代为求情,棚目这才从鼻子里哼出两声,喝住手下,把人事不省的小茶壶和满脸是血的麻杆拖进城内,威胁说要把人锁在门边的岗哨外面木桩上,没有保人拿钱来赎,就扔进班房。
巧的是,巡警局北正分署一名老警察正好出城,晃眼看到似乎是熟悉的小茶壶,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捧起小茶壶的脑袋,又捏人中又泼水,终于把小茶壶弄醒,可小茶壶被打得神志不清,面目浮肿,脑袋仍然无力地耷拉着。
老警察连忙跑去和守城棚目交涉,很快跑回来叫住路过的一辆马车,与麻杆一起,把小茶壶搬到车上,急奔医馆。
入夜,小茶壶悠悠醒来,看到床边站着急得流泪的易姐、邓掌柜、罗老四和吴家兄弟等一群人,还有包着脑袋神色忧伤的麻杆,忍不住痛哼一声,咬着牙吐出句话:“老三,等我好了,和你一起练武……”
易姐失声痛哭:“龟儿子的,别说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让姐姐和一大群人靠谁去啊……”
屋里顿时抽泣声一片。
邓掌柜长叹一声:“没办法啊,这世道,连秀才见到那些官兵都得绕着走,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只怨我们命不好,命中活该有这个劫数,想躲也躲不掉啊!”
吴老二愤怒不已:“萧老弟,你好好养伤,等过些日子事情平淡了,老子带上几个兄弟做了南城那个姓江的棚目,老子就不信,讲理没地方去,我们就没法子报仇了?”
小茶壶艰难地露出一丝惨笑:“二哥,不值得拿命换他一命,这仇我们记着,来日方长。”
“唉……”
吴三狠狠地跺跺脚,转向自己二哥,大声求道:“二哥,你明天陪我去求求刘伯爷他老人家,求他收我和我大哥为徒,我们一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好好练武,再也不让人欺负了!”
吴老二为难地摇摇头:“难啊!刘伯爷连我们老爹的面子都不给,我们能请得动他老人家吗?自从他儿子媳妇一家沉船遇难之后,他都有五六年没走出那间院子了,不如,请刚退休的护法谭师傅吧?”
吴三一口拒绝:“谭师傅只会耍嘴皮子,没得啥子真功夫,不行!”
“好了,别争了,夜深了,大家都回去吧,我没事……真的没事,大家别担心,有我姐陪我就行。”
小茶壶反而劝起大家来。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担忧地提出告辞。
邓掌柜上前握着小茶壶的手,低声问道:“要不,明早我去求一下那个罗柏亭先生?别的我们不敢奢望,至少也得有个说法,把那两匹好马要回来才是。”
小茶壶心里已有计较,咽了咽喉咙:
“不用了,老叔,要是罗柏亭真的出面了,你想整个城里的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别的不说,狗仗人势这句话怎么也逃不掉,别看洋人有面子,官府都怕他们,可老百姓心里对洋人怎么样,您老心里也清楚,所以啊,哪怕伤得再重,也不能走挟洋自重的路子!”
“我们做生意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坏了名声啊!我们好不容易有今天,虽然在不少地方和洋人合作,可在街坊邻居和贫苦百姓心里,我们还是有点儿好名声的,这就更得慎重了,起码在大事上我们不能犯糊涂!”
“唉!还是你比我有见识,算我没说……你好好休息,车行和店里别操心,还有我呢。”邓掌柜黯然离去,其他弟兄也先后告辞。
易姐再次拿来放凉的盐水,浸湿毛巾,小心给小茶壶擦拭伤处。
小茶壶等她擦完,轻轻抓住姐姐的手,握在手心:“姐,我又给你惹事了。”
“这不怪你,我都听说了,要怪就怪那个杀千刀的官兵,怪这个鬼世道……真的,姐不怪你,疼你还来不及呢……”
易姐心酸的泪水再次淌下。
“姐,别哭,都是些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我跟你商量件事,你辞了‘百翠楼’那边教人弹琴的活计,好吗?搬过来一起住,有你在身边,我心里安稳些,家里一群小的也有人管着,有人教他们识字。”小茶壶低声哀求道。
易姐沉默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说好再等几个月,到年底再提这事吗?现在就走太突然了,这么多年来,熊老板和陆妈妈对我都很好,要不是有他们关照,六年前姐姐就不愿活下去了……当时姐姐得罪了道台公子,虽然被他用开水泼了一脸,就此毁了容,但他也差点儿被姐姐一剪刀扎死,唉……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姐这辈子毫无所求,只求你平平安安的,早点儿娶个好婆娘,早点生几个孩子,继承你萧家的香火,等我们死了,也有人上坟烧纸……”
“姐、姐,别哭好吗,千万别这样……”
易姐捂着脸跑出去,挣扎起来的小茶壶颓然倒下,拳头已经握得发白,再也无法忍耐的两行热泪,喷薄而出,紧咬的嘴里,溢出殷红的热血……
第018章 决定
小茶壶第三天就不顾姐姐和众人的劝阻,强撑着疼痛的身躯,慢慢走向宽广的后院,他所谓“适量运动更利于恢复”的理由,听起来很新奇,似乎也很有道理,一帮人只好陪他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来到百年树龄的大槐树下,小茶壶的目光从西面占地广阔的北校场收回,从远至近,依次凝望一片片长满荆棘野草的乱石丘和水塘,最后环视一圈自己的后院,便陷入沉思。
众弟兄和易姐不知小茶壶在想些什么,也没打扰他的思考,使得一个朦胧的计划逐渐清晰,慢慢在他脑子里成型。
“二弟,我们的房契上标明的地界,不包括我们现在站的这片地方和树林吧?”小茶壶突然开口询问。
麻杆挠挠头,把“账房先生”罗老四推了出来。
刚满十六岁的罗老四,果然不愧大管家的称谓,张口就把情况详细道来:
“我们的宅基地不包括这片地方,倒是把前面那个一亩半的死水塘给划了进去,西面这片坑坑洼洼的乱石包和大大小小的水塘,原本是前朝的仓库,据说当年张献忠破城之后,把上万具尸体堆在这片地方一把火给烧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管过这地方,几十年来,城里起房子夯墙壁都来这地方取土,慢慢挖成现在这副模样,雨天全是数不清的泥潭乱石堆,不能种菜,不能起房子,什么也干不了,加上城南城东有的是地方,官府哪里愿意花钱来平整此地,于是就此丢荒了。”
小茶壶点点头:“从我们这儿到北面的城墙,再到西面的校场,估计能有八百亩吧?”
麻杆笑道:“我看不止这数,我估计有近千亩……小哥,没事你问这干嘛?”
小茶壶看到大家都很奇怪,只好把尚未成熟的打算说出来:
“我想买下这片荒地,至少买下我们院子后面到城墙脚的地皮,还有西面这几个大水塘,不知道官府会不会卖,地价贵不贵?”
易姐一听不高兴了:“我们东面有十几家邻居,大多是不值钱的木板房和茅草屋,差不多每家每户后面都有院子和菜地,如果你真要买,还不如跟邻居们买,价格便宜得很,百八十块钱就能买下一户,也能让早就不愿住在这里的邻居们得到点儿好处,犯不着买这片坑坑洼洼、野草比人都要高的荒地。车行和两个商行才开始赚钱,你就天天想着大手大脚乱花钱,有钱没地使也不能这样干。”
众人随声附和,罗老四还说哥几个早有卖掉这座院子、搬到城中热闹地段居住的打算,毕竟这里太过偏僻,半夜都能听到鬼叫声,距离闹市区的店铺又太远,每天上工要走两三刻钟很不方便,而且只有一条一丈宽的土路可走,赶上下雨天全是泥泞,马车都难走别说过人了,要不这片地方的地价、房产哪儿有这么贱?
这时,两个住在一起的七八岁小男孩跑过来,大声禀报说有辆漂亮的大马车到来,车上下来个吓人的洋人,拿着很多礼物,还会说我们的话。
小茶壶活动不便,连忙叫麻杆和罗老四前去迎接,吴三和易姐将小茶壶扶到平坦的地方等候。
庄森来了,身穿深棕色猎装,脚踏高腰皮鞋,一头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油光铮亮,整个人看上去整齐挺拔,潇洒英俊。
庄森进入后院,远远就惊呼一声,伸出双手,上来抓住小茶壶的手大喊大叫,严厉申讨为非作歹、罔顾人权的官兵,扬言只要小茶壶需要,他和英国领事馆官员就会向小茶壶提供司法帮助,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整个人显得无比愤怒。
小茶壶见状,反而开解他几句,等庄森情绪稍微好点,便问起生意上的事情。
庄森转怒为喜,言辞滔滔不绝,最后兴奋地拍了一下小茶壶的肩膀以示赞赏,痛得小茶壶龇牙咧嘴,连声闷哼。
大家笑过之后,小茶壶拉着庄森的手来到大树下,遥指前方荆棘丛生、形同狗啃过一样的开阔地:
“庄森,这片地方怎么样?向北走七百米左右就是北城墙,西面几乎同样的距离,是军队的北校场,一直延伸到南面的政府物资和粮食仓库常平仓。此地已经丢荒百年没人管,估计地价也不贵。”
庄森很快明白小茶壶有些想法,遥望四周片刻,皱起了眉头:
“萧,土地价格倒不算什么,关键是建设投入……要想开发这个地方的话,建筑成本估计很高,近期内恐怕罗柏亭先生和我都没有太大兴趣。”
“不不!我不是想寻求你们的帮助或者合作,是我自己来干。”小茶壶非常肯定地说道。
庄森不相信小茶壶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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