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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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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人将顺着巷子拐过街角,路上也遇见几个熟人,见了两人都很惊异,有人便同宝嫃打招呼。

街心里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坐着小凳子晒太阳,一看两人出现,都哑口无言,只是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两个,宝嫃见状,就“某婶某爷某奶”地叫,几乎就叫了个遍。

几个老头老太满面堆笑地一一答应,一路目送他们走了过去才罢休。

一直在他们走出了七八步的时候,身后才又传出热烈地议论声音,连世珏不动声色,耳朵却很是好使,只听几个老家伙七嘴八舌地说道:

“没想到连家的后生出落的这么齐整。”

“只不过小媳妇总是这么瘦巴巴地,风吹吹就跑死的,这屁股也小,看来没二两肉,能生娃儿吗?”

“难说……以连家大娘那泼辣性子,如果等不到媳妇生娃儿,估计就……”

“听说这后生的相好挺多的,比如村后的王寡妇……那可是个能生的,就不知道连家大娘看上看不上。”

几个说到这里,就哈哈笑。

连世珏心中暗骂:“为老不尊。”

宝嫃却不似他这样耳目灵便,只知道几个公公婆婆在议论纷纷,或许多半也是议论他们,但究竟说什么却不知道,只仍旧一脸欢喜地往前走,凡是遇到熟人,就急忙打招呼。

连世珏望着她甜甜的笑容,心里头莫名地叹息了一声。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地,两人不知不觉出了村口,越见眼前视野开阔,长天净澈,绿树荫美,远处可见清晰地山脉隐隐,如一幅画儿。

顺着大路往前,宝嫃指着两边的田地,道:“珏哥,咱们的稻田在村后下坡,从这里得绕过去……不过麦田就在前头不远了。”

走了一会儿,她又一惊一乍地叫道:“珏哥,这里就是我丢

独轮车的地方,我……”

她唧唧喳喳地说着,忽然间抬头对上男人的眸子,怔了怔后便反应过来,飞快地脸红起来,低头小声道:“夫君,夫君,我一时忘了!我叫错了……你不要……不要生气。”

连世珏轻轻地叹了一声,伸出手来轻轻捏住她的手,顺势把那锄头拎过来,默默无声往前走了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

“啊?”宝嫃不懂。

“三年了,不是说多半都以为……我死了吗?我们又没有……圆房,你在这家里过得也……不甚好,你大可改嫁。”

“我不改嫁!”宝嫃忽然大叫起来。

连世珏身心俱是一震,停下步子转头看她:“你就这么喜欢……我?”

宝嫃定定地站在原地,只是望着连世珏看,眼中水光闪烁,她低头搓着衣角:“我当然,喜欢珏哥,那时候……我、我讨饭……被珏哥、撞见,珏哥可怜我,给了我些钱不说,还……娶了我过门。”

连世珏眉头一挑:“所以你就……”

“我娘家穷,”宝嫃忍不住落了泪,却还竭力忍着,声音略有些沙哑,“有个牙婆子给爹说,要把我卖掉,给县城的大户家里当妾,乡里人都知道,那个杜大户家里……大娘子格外厉害,弄死了几个妾……我、我也很不愿意给人家当妾,死也不愿意,如果不是珏哥、我……我早就死了。”

她说到这里,便抬起头来望着连世珏:“我早就打定主意,如果珏哥真的……回不来了,我也就跟你一块儿去。”她的样子看起来柔弱之极,然而神情同说话的声音却是异样坚决。

连世珏看着宝嫃,顷刻间伸出手臂,将梨花带雨的小家伙搂入怀中。

却听得有人笑道:“哟,这小两口不回家去,怎么就在大路上亲热起来了啊?”声音却是轻飘飘地,几分轻佻。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鸡重获新生了,努力生蛋吧。。。XDD

把前面几章的错字啊,多余句子修改了一下。。加个油吧。。。

15、解甲:农月无闲人

宝嫃听了那声音,惊了惊,连世珏却不动声色,抱着宝嫃的手略微一松,眸子瞥向前路的一棵树下。

却见正前方那绿荫底下,俏生生地站着一道窈窕影子,因是夏日里天热,穿的也单薄,显得身形格外好。衣裳是好的棉料子,颜色也鲜亮,加上人长的不丑,看起来就像是绿树底下开了一朵儿花。

连世珏早就留心到这女子从前头大路来,一看到他们两人,便跟猫见了腥似的加快了步子,如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里头隐约若带几分妒恼交加之色。

他对这些男女□上很是不留心,只见是个普通民妇,便也罢了,低头仍看怀中的宝嫃。

却见宝嫃已经自他怀中离开,将头上斗笠一扶,转头看见来人,微微惊愕之下,道:“原来是爱娇姐。”

连爱娇手中挽着个蓝色的包袱,微笑着走上前来,眼睛在宝嫃同连世珏之间不停逡巡地看,最后人妖妖娇娇地停在了两人面前,对宝嫃道:“宝嫃妹子,知道哥哥回来了,你们夫妻情热,但怎么就在这大道上……幸好是姐姐我看到,若是别人看到,怕是要说闲话的。



她这话里头带着几分调戏之意,说话间就抿着嘴笑,且眼睛灵动地瞥向连世珏,倒有些暗送秋波似的。

连世珏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站在宝嫃身边,别说搭腔,连赏光抬眼看一记都不曾。

宝嫃脸皮薄,被她说的有些儿脸红,忙忙地说:“我没有的,爱娇姐……只是方才……”这种事却不大好解释,越是要解释,就更显得越描越黑。

爱娇却道:“行了,姐姐我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小别胜新婚嘛……”说到最后一句,声里无端端的多了丝幽怨般。

宝嫃心里高兴,又是个单纯不过的性子,还以为人家是好心,便跟着笑了两声:“对了,爱娇姐怎么回来了?是回娘家吗?”

连爱娇叹了口气:“是啊,许久没回来了……昨儿听说……”她拉着腔调,欲言又止说到这里,定定看了连世珏一眼,才又道,“家里忙,就赶紧地回来看看了。”

宝嫃笑道:“爱娇姐家里的农活都忙完了,姐姐真孝顺。”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有人叫道:“宝嫃,宝嫃!”宝嫃一歪头,却见到大路对面边儿上站着个同村的女人,正冲她招手。

宝嫃一看,赶紧回头说:“夫君,我过去看看……”又对连爱娇道,“爱娇姐,那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要下地了。”

连爱娇道:“知道了

。”目送宝嫃跑向路的对面,一双眼睛便看向连世珏,略微咬牙低声说道:“冤家……你可回来了,装的倒像!”

连世珏眉峰微动,才扫了女人一眼,连爱娇咬着牙:“该死的!怎么没死到战场上去?害得我……”她的眼圈竟有些发红,咬住唇,一副似羞似恼又有些委屈的模样。

连世珏见状有异,冷冷然便要走,谁知女人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极快地说道:“我好不容易回来这趟,都是为了你……晚上老地方,你可给我……”

连世珏双眉皱起,刚要甩脱,连爱娇的手却在他的胳膊上一捏,感觉那手臂硬实非常,她心里一荡。

连爱娇暗暗咽了口唾沫,冲男人妩媚笑笑,极快地又松手,自转身去了。

连世珏颇有几分气闷,却见对面,那个拦住宝嫃的女人唧唧喳喳不知在说什么,一边儿说一边也打量他。

幸好两人没说多久,宝嫃就又跑回来了,见连爱娇果真去了,便道:“夫君,我们走吧。”

连世珏答应了声,见她神情似有些怪,便问道:“说什么了?”

宝嫃慌忙摇头:“没事,没什么。”

连世珏便也由她,两人到了上坡的地上,宝嫃打量了一番地面,仍旧有些湿湿地,便道:“果真公公说的对,不能翻地,估计就得明天了。”她手搭凉棚,又张望周遭邻家的地,果真也没见几个人。

连世珏见地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些短短地麦茬子,七零八落地躺着,宝嫃闲不住,极快地把其中几个挑出来,扔在田地边儿上:“这些东西留在地里最扎人的,不过等晒干了,烧火倒是好的。”

麦茬子是割完麦子之后剩下的那部分,一般都是从地里刨出来,不然不好种地。

有的田家惫懒,就直接放一把火烧,然而这样烧对地来说并不是好事,宝嫃心细勤快,又且喜连家的地不太多,大部分麦茬子都被她翻了出来,有的还晒在打谷场上,等晒干了,烧火是极好的。

连世珏似懂非懂,就只听着,宝嫃看完了,两人就沿路返回。

日头很毒,迎面的风却有几分凉爽,连世珏遥遥地望着村口那大槐树,旁边就是极大的一块打谷场,上面影影绰绰地,已经有人在忙。

宝嫃道:“现在地肯定还是湿的,不过晾凉麦子透透气倒是好的,夫君你说是不是?”

连世珏道:“你说是就是。”

宝嫃嘿嘿一笑,见左右无人,便攥住他的手,手指头在他手心里一挠。

连世珏只觉得手心里微微痒了痒,就看宝嫃。

宝嫃红着脸,想要松手,却又被男人的手掌把那小手反握住了。

“这手上的伤,是麦茬子扎的?”连世珏问道。

宝嫃又有些昏头昏脑:“唔,是啊……还有……都是我不小心。”

连世珏拉着她往前走:“以后要小心些。”

“哦……”宝嫃抬手挠挠后颈,心里又甜又有些晕陶陶地:“夫君,晌午饭你想吃什么?”

男人很有些虚火上升的意思,无奈道:“你做什么,就吃什么。”

宝嫃只觉得他说的话都动听极了,呆呆想了会儿,道:“昨儿婆婆叫请客买了肉,我不舍得全做了,就偷偷留了一块儿,用油过了过,使盐腌着呢……给夫君炒了吃好不好?”

男人只觉得她这点小心思当真可爱有趣之极,忍不住就想笑,咳嗽了声道:“好啊。”

两人你说我答,但多半是宝嫃在说,三里路走起来,丝毫也不觉得寂寞。

男人望着眼前开阔清爽的景致,时不时低头看看身边儿小脸如花般的人儿,迎面的风徐徐而来,头顶太阳光热烈,他眼前所有一切尘世的景致,有种说不出的美妙动人,这一切陌生的存在于他来说是如许的新奇而美,以至于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可是手心里传来的温柔绵软的感觉,身子时不时被她蹭到的感觉,听着她脆生生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先前他以为他的一生都走到了尽头,前进一步或者后退一步都是岌岌可危的无底悬崖,属于他的只有无休止的杀戮,摇曳的旌旗遮天蔽日的烽火,可是现在……

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身边那声音碎碎念道:“夫君夫君,你是不是饿了?还是累了?还是日头太晒了?我去把盖麦子的芦苇席子揭了,把麦子稍微摊开我们就回家……”

男人低头,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宝嫃的脸:“我没事,我……很好。”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宝嫃一怔,对上男人温柔注视的双眸,脸颊上迅速地晕红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上集里大家似乎很盼望是瑜儿出现,其实出来的是个。。。嗯嗯,会尽快放瑜儿出来溜达地。。

瑜儿:当本太爷是母鸡啊,溜达

某八月:怎么能当瑜公子是鸡呢,好吧,来个有气势的……关门,放太爷!

16、解甲:倾家事南亩

打谷场上人果真是多,且有越来越多的势头,连世珏放眼看去,却见有的正在忙着揭盖在麦堆上的所谓“芦苇席子”。

那芦苇席子,原来是用一根根极粗且硬挺的芦苇串联编成的席子,长长地芦苇杆儿们长得好的,足有一人高,紧密地挤在一起,就宛如蓑衣一般,形成天然的防水之物,一圈圈儿地从下到上把麦堆们遮盖住,最顶上则扣着一个木盆或者别的物件,矮墩墩胖乎乎的麦堆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的亭子屋。

这样一来,雨水打落,便从光滑的芦苇杆儿表面上顺着滑下来,分毫也湿不了底下的麦堆。

这厢连世珏看得有趣,却见宝嫃已经也离开自己,去到一块儿场地上。

男人的观察力是一流地,当下扫了一扫,就见端倪,原来打谷场地上,隔着几丈远,就放着极快小石子,以石子为界限,隔开了一块又一块的场地,好区分场地是谁家的,这样麦堆跟农忙之物也不会放错。

这也是因为农家劳作久了,其实蒙着眼也能找到自家的打谷场所在,小石子不过是象征性放着而已。

男人观察之间,却见宝嫃竭力探身,便要去取那放在芦苇席子上的木盆,可惜她身量不高,麦堆虽然堆得不算高,对她来说可也有点儿困难,她竭力探长身子踮起脚尖的模样,在男人看来,极为有趣。

男人三两步上前,在宝嫃身边儿一探手,轻而易举地将上面的木盆取了下来。

宝嫃怔了怔,而后便笑。

男人把木盆放下,不劳宝嫃说话,便动手,将那芦苇席子一层层揭了下来,见芦苇杆儿铮亮结实,水珠递到上头很快就滑下来,果真是一流防水好物。

席子底下盖着的,是从地里收割回来的麦子,麦秆麦穗,头尾俱全,只有带根的麦茬子留在地里了。

麦堆散发出清新的麦香气,也夹杂着一缕潮气,但日头如此毒辣,一会的功夫潮气便能被晒干。

宝嫃道:“夫君,把席子放在这里也晾一晾。”

男人便听从吩咐,把席子抱着,放在场地边儿上。

宝嫃美滋滋地望着男人动作,忽然之间想到一事,不由地伸手捂住嘴:“唉,怎么忘了……”

连世珏道:“忘了什么?”

这功夫,就听到耳畔“骨碌骨碌”地声响,连世珏转头,却见身后几丈远处的一块场地上,有一个村中的男人,正拖着个圆圆地石头轱辘过来,见两人站着,便打招呼道:“连大兄弟,宝嫃妹子……也来压场吗?”

男人疑惑着,无法搭腔。

宝嫃道:“是啊是啊,忘了把轱辘拉出来……”有些不好意思。

那男人笑脸憨厚,念道:“可要赶紧啊,趁着老天爷开脸,天儿好,赶紧地把场地压平了,多晒几次麦子,就好打场了,……把麦粒子打出来晒晒干收起来才安心,不然的话再多下几场雨,这麦子可要闷的发霉了。”

宝嫃道:“是啊是啊,我这就回去拿轱辘。”

连世珏眼睁睁看着,见那汉子笑说罢了后,便拉着那石头轱辘,在场地上开始转着,一圈儿一圈儿地走,这模样倒好像是驴转圈拉磨一样,而且那石头轱辘的确也不轻,看来足有百斤多吧。

他皱着眉,不解其意,只觉得一切很是新奇,却听宝嫃道:“夫君,我差点儿忘了,我们也得先趁着刚下雨,场子地软了,把场地压一压,我回去取轱辘吧?”

连世珏看看那汉子拉着轱辘一圈圈闷走不休,正看得新奇,谁知看了一会儿,却又见个女人拉着个更圆些的石头轱辘过来,连世珏看着两个圆乎乎地石头轱辘,越发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侯,却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噫,世珏兄弟,弟媳妇……你们干站着作甚?”

宝嫃同连世珏回头,却见原来是老姜跟他婆娘,两人手里也各拉着个石头轱辘,老姜那个,就跟那汉子拉着的一样,表面有一圈一圈地凹凸痕迹,他婆娘那个,却平整光滑。

男人本就是极聪敏的人,看了先头那汉子的举动,听了宝嫃三言两语,又看老姜跟他婆娘也各自拉着,顿时便明白过来。

原来,那成堆的麦穗晒干了后,便要在这场子上打出麦粒来,而这场地若是软或者起土的话,自是不行,到时候土跟麦粒难免会混合一起,因此事先要把场地的土压夯实了才行。

一般要先往场地上泼水,然后再用轱辘压,这功夫下了雨,倒是省事了些。

这带着凹凸痕迹的石头轱辘,是打头阵的,先用它把地面压好,再用这平滑的石头轱辘可着劲儿压上几遍,把场子压得平整,此后才好做其他的。

连世珏心里想通这阵儿,宝嫃已经跟老姜说了忘记要压场子这回事儿,老姜一听,哈哈笑道:“别再往家里跑一趟啦,我们来得早,都压好了,这两个轱辘借给你们使唤就是了。”

宝嫃大为感激,老姜婆娘也道:“宝嫃妹子,这值当什么,拿去使吧。”笑着就把牵着轱辘的绳子递给宝嫃。

老姜也把自己那个沉一些的石头轱辘的绳子给了连世珏,又叮嘱道:“趁着现在地还软,省得泼水了,要赶紧地,不然到了晌午就干了一半儿了。”

连世珏手里握着那绳索,便“嗯”了一声。

老姜跟媳妇说过了之后,便双双把家还,连世珏站在场子中,看看那正拉着石头轱辘转来转去的汉子,又看看那“蹲”在自己身边儿的圆滚滚地石头轱辘,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真想要放声大笑一场。

宝嫃道:“夫君,你歇息会儿,我来拉吧。”

连世珏反应过来,赫然一笑:“不用,我来!”将头上斗笠一掀,拉着轱辘,学着那汉子,依样画葫芦地在场地里转起来。

下过雨的场子地面被泡软了,轱辘压上去,印出一道道地凹痕来,连世珏拉了会儿,回头看看,不觉得累,只觉有趣。

如此反反复复转了七八圈儿,渐渐地地面被夯实了,宝嫃望着男人,很是心疼,叫了几番,男人都不肯住脚,她要去自己拉,却被男人不由分说地制止。

又拉了十几圈儿,男人还意犹未尽地,白皙的脸上汗落如雨,把胸前的衣裳都给湿透了。

宝嫃又心疼又没法子,幸好场子已经被压得差不多,宝嫃就拉着那平整圆滑的轱辘,跟在男人身后走。

男人大步流星,宝嫃不甘落后,就追着小步跑,男人走了六七步,察觉她在身后偷跑,便停下来,回头望着宝嫃:“该用这个小的了?”

宝嫃正卯足劲儿往前,急急忙忙停下,差点儿给那圆轱辘从后压了脚,男人将她往身边一拉,宝嫃才道:“是啊夫君……用这个再压几圈就好了。”

男人道:“那你把这大的拉出去,我来弄。”顺手把宝嫃手里的轱辘绳索拉过去,便在场子里转起来。

他的力气是等闲之辈无法比拟的,拉大的轱辘都易如反掌,这小轱辘简直不耐看,拉了两圈,步子一快,这场地又平整非凡,小轱辘被拉的简直要飞起来似的。

宝嫃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也有几个村民站了过来,赞道:“当过兵的就是不一样,瞧世珏兄弟这劲儿……这才多大的功夫,已经压好了,啧啧!”

又有几个妇人,望着男人那傲人的身板儿,极俊的眉眼儿,便又羡又爱地,望着宝嫃时候,又多几分眼红地。

足足一个多时辰,男人才停下,站在场子边儿上,看场地平整之貌,他心里也有一种奇妙的快活之意,宝嫃拿着斗笠给男人扇风:“夫君,累坏了吧?”又小心给他擦汗。

男人笑笑,握着宝嫃的手,转头看向周遭,却见打谷场各处已经忙碌起来,新压好的场地平整如镜,男人双眼一眨,道:“原来如此,我现在才懂。”

宝嫃道:“夫君,才懂什么?”

男人本不想说,不知怎地,望着她黑葡萄般的眸子,便笑微微道:“我曾读过一首诗,怎地也想不通是何情形,还以为是诗人妄想,如今……倒是完全懂了。”

“诗?”这回轮到宝嫃不懂了。

男人一点头,深深呼一口气,低低念道:“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

宝嫃全不懂这些,只是听着男人的声音低沉,格外动听,她便欢喜,摸摸头道:“夫君,真好听。”

男人看看她懵懂之态,哈哈一笑:“是啊,很好听,现在我只懂了第一句,那后面几句……还得过些时候吧。”

宝嫃竭力想了想,便道:“夫君,我听到一个‘稻’字,难道夫君说的是我们的稻子吗?那倒的确要等到霜降的时候才能打了。”

“真聪明。”男人赞道。

宝嫃心花怒放:“夫君才最聪明,居然还会念‘诗’!”双眼发光,无限崇拜地望着男人。

男人忍着笑:“好啦,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啦?”

宝嫃才跳起来:“啊,是啊夫君……我们先回家,先晒晒场地,等吃晌午饭的时候再回来摊开麦子。”

两人一人拉着一个石头轱辘,从打谷场上出来,行走间又有许多村民同他打招呼,男人虽然不认得那些人,但望着一张张带汗的笑脸,心情却是极好的。

石头轱辘在身后,发出唧咕唧咕的声响,男人看看自己,又看看宝嫃,真真是一大一小,只觉得像是牵着两只不会说话的动物在溜达,一时更觉好笑之极。

他拉着两个加起来有三四百斤的石头轱辘,转了足有百圈儿,又顶着烈日,本是又渴又有点累的,不知为何,心里头却是异常轻松,只觉浑身都是劲儿。

男人一手拉着轱辘,另一只手却探过来,悄无声息地把宝嫃的小手握进掌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上集最后有个小虫儿,去修了~

写这个,我也变成蒲松龄,不停地追着问东问西,做调查,只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看这些,又会不会懂,不过我觉得是极有趣的,这些没有机械化出现时候的传统劳作过程,以后注定是会湮灭了。。虽然是社会的一种进步,但是……他们的存在,也毕竟曾是一种民众智慧的象征吧,很宝嫃贵

比如文中‘珏哥’所念的范成大的那首诗,貌似曾出现在中学课本上,但就算会背了,又怎知道他底下的意思?

其实连执笔者的我也是新近经过“研究”才彻底明白的,而那种弄懂的感觉,很爽快,很微妙,大概跟一种叫做“传承”的东西有关。。

心里的感觉也是很微妙的,写出来,也当是一种纪念,一种铭刻吧,不然,随着时光的流逝,真的,就都全忘记了。

且说咱们英明神武的某男主角在打谷场上转圈儿……这种情形,若是被某些知情人看到,十个里头,怕是会惊死五对儿。。

这当儿若是宝嫃再挥舞小鞭子,那就是……哈,哈哈……无辜地望天

新晴野望王维

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

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

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

——友情提示,最近jj狠抽,大家发评最好事先复制一下。。=3=

17、解甲:言入黄花川

两人回了家,男人自去井口上打了水,见那木桶里头井水清冽,便舀了一瓢胡乱喝了几口,擦擦唇边的水珠,只觉得格外甘甜。

方才出了一身汗,太阳底□上有些不舒服,他便欲脱了上衫擦洗一番,猛然间想到此刻身在何处,就又停了手,四处一张望,便有了计较,单手提着满满一桶水,往后而去。

且说宝嫃先头被连婆子叫去厨下忙,心里记着自家夫君,出来时候见院子里头没人,刚要回屋看看,就又被连婆子叫回去,指指点点,说个不停,她不肯插手,却偏爱指使着宝嫃。

宝嫃漫不经心听着婆子说,连婆子挑剔了会儿,便道:“这三个菜大概也够了,这么热的天,你再去菜园子看看,摘几根胡瓜凉拌一拌,吃着爽快。”

宝嫃也答应了,看看锅灶上冒了热气,就起身往围裙上擦擦手,往后院去。

连家的这屋子不算太大,但院子极大,后面也有一大块儿空地,虽然比前头要小些,但也够了,种着些胡瓜,茄子,小葱,扁豆之类的菜蔬。

宝嫃想快些摘了胡瓜,就去看看连世珏,谁知道刚进院子,就见眼前的胡瓜架子旁边,男人□着上身,正单手舀了一瓢水浇在肩头,水滴在那结实的肌肉上飞溅开去,阳光下晶莹发光,煞是好看。

宝嫃呆了呆,而后惊喜交加叫道:“夫君,原来你在这里!”喜不自禁地就跑过来。

男人一怔,停了手回看,视线相对瞬间,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便又转回身去。

他脱了上衫,下面的裤儿松松地系在腰下,那身形便极为清晰了,肩膀宽而壮硕,越往下,却越收了起来,腰身极长,斜斜地一道优美的弧线。

宝嫃几乎忍不住“哇”了出声,待能出声了,却只道:“夫君,水太凉了,你怎么不叫我给你烧点热水?”

男人把手中的半面瓢扔在木桶中,声音有些低:“正好,不用热的。”又问,“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宝嫃道:“我摘两根胡瓜。”说着,就急忙往旁边的胡瓜架子旁去,从架子上找寻长成的瓜儿。

胡瓜绿叶黄花,嫩嫩的小黄花随风微微颤动,宝嫃看了会儿,道:“这个好!”探身去摘,一时之间花面人面交相融。

男人看了一眼,急忙收回视线,又舀了一瓢水,欲动不动之间,忽然间肩膀上被柔软的小手擦过。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这次第却差点儿惊跳出去,急忙转头,却见宝嫃手中捏这个极嫩小

的胡瓜,只有指头粗,低低道:“夫君……”胡瓜往前一探,几乎探到他的唇边。

男人垂眸,看那胡瓜上生着尖尖小刺,碧绿可爱,这才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吃,略一犹豫,便张口咬了口,脆生生的胡瓜被咬开,唇齿之间散开一种青嫩难言的滋味。

宝嫃抿着嘴笑,把剩下的往前一松,男人看她一眼,顺从地又吃了两口,便将小小的一根胡瓜吃尽了。

宝嫃又小声道:“别给婆婆说……我先去啦。”围裙上兜着两根刚摘下来的胡瓜,转身出院子去了。

男人目送宝嫃离开,突出的喉结上下一动,唇齿间还有胡瓜青涩的余味,他伸手,在唇上摸了摸,忽然之间又触电般甩开手。

将瓢也放下,男人把水桶提起来,往颈下一倒,剩下的半桶冰凉井水从他结实的胸口飞溅流落。

男人收拾好了后,便到了前屋,却见堂屋里头,桌子上饭菜都摆布整齐,连家二老都坐定了,却不见宝嫃的影子。

男人神色微变,便往外看。

两老见他出来,正欲动筷子,见他不动,连婆子就道:“儿啊,先吃吧,宝嫃去打谷场上摊麦子去了。”

男人闻言双眉一皱,连老头道:“先吃吧先吃吧,等会儿她回来吃就行了。”

男人也不理会,淡声道:“你们吃吧。”迈步就出了门。

连婆子大惊,急忙道:“世珏,世珏?你不会是要去打谷场吧……别去了,宝嫃也快回来了,你这样去,留神两下走岔了路!”

男人不吱声,迈步出了堂屋,放眼一看,院子里空荡荡地,只有那只母鸡趴在墙角边儿,似在乘凉。

身后堂屋内,连老头很不高兴:“你看你看,这是什么儿子?把个婆娘宝贝的什么似的,饭也不吃了!”

连婆子道:“你少说两句吧,左右儿子是回来了,又没缺胳膊断腿……就是脾气略微冷淡了些,已经是祖宗保佑了,你可不知道,世珏一回来,全村哪一家不嫉妒的眼红!”

连老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看,爹娘也不叫一声。”

连婆子冷笑道:“你的好儿子,什么时候还赶着叫爹娘来着?先前没去当兵,也是隔三岔五就不在家,还指望他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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