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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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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玄拧眉:“你居然也……”

顾东篱道:“本想你会念旧情,如今看来,你却似鬼迷心窍,所幸我先前做了准备,此刻她已经近了京师,你大概会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凤玄心头一颤:“你……”

顾东篱目光锐利看他,似在等他把泄底的话说出来。

凤玄欲言又止,咬牙道:“你们竟如此逼我,还拿一个小小女子当作筹码,可会觉得羞愧吗?”

“不会,”顾东篱断然道,“对付非常人要用非常手段,不然的话,此刻你就不会留在这里同我说话,早就带她远走高飞了,你自该明白对吗。”

顾东篱说完之后,起身道:“你不愿意为她而回,倒也是好,证明你还有一丝理智。若你真个疯了,那么我们就在京师见吧。”他说完后,迈步往外就走。

凤玄道:“你站住!”

顾东篱脚步一停,心里略升起一丝希望,却又问:“有何指教?莫非你也想用对付蓝雪尘一样的手段对我?”

凤玄双手握拳,终究又松开,只是轻声问道:“我娘子如何?她可好吗?”

顾东篱双眸一闭,吸了口气:“她此刻尚好,但接下来的事就不在我掌握之内,我更无法保证她会如何。”他说完之后,拂袖大步出门去了。

凤玄上前两步,却又停下。

顾东篱出了客栈,两个跟随之人道:“大人,现在如何?”

顾东篱道:“赶路回京师。”

“那个人呢?”

“我也想知道他会如何。”顾东篱上了马车,靠在马车壁上,闭了双眸,思绪浮浮沉沉,心想:“真没想到……竟然相见争如不见,可是这短短数月,究竟发生了什么,若非是这近三十年的交情让我确信绝对没有看错人,我一定会以为这个也是……”

车队刚出了镇子,身后便传来得得的马蹄声,顾东篱睁开双眸,神色微动。

那马蹄声赶到旁边,顾东篱隔着窗扇,道:“你想通了?”

外头,凤玄的声音道:“难道我会怕你们不成?”

顾东篱听着这个声音,无声地笑了:怕“你们”,合着在他的心里,他顾东篱竟成了坏人了。

他不再动怒,只是问:“只是为了那个女子?”

“她是我娘子,”车外的声音淡淡地,顾东篱却似听到一缕柔情,“是我娘子。”他听到凤玄又重复地说了声,像是在肯定或者强调着什么。

顾东篱漠漠地望着车窗,谁能想到,竟有今日……

“我曾经问过那个女子,她的夫君是何样的人。”他慢慢地张口说。

车外凤玄道:“哦?”

顾东篱道:“她说你对她很好,真的对她很好吗?我想不出……你会对什么女人好。”

凤玄一笑,笑里有种喜悦跟傲然:“她对我才是好。”

顾东篱听着这简简单单地话,意外之余,眼前浮现出宝嫃抱着画轴的那副神情,她的脸贴在画轴上,脸上浮现出几分欢喜的表情,似沉浸在某种极令人愉悦的东西里头。

他不懂。

还有她冲他展颜一笑,那股喜悦娇憨,分明是被他疼爱呵护才有的甜蜜吧……可……

“她生得也是一般,你怎会看上?”莫名地,竟说出这句话来,说完后,连顾东篱自己也吓了一跳,继而却又哑然失笑:这次第,却有些像是朋友之间相处了,该当觉得欣慰吗?

凤玄道:“就算她是个丑八怪,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看的。”

顾东篱听着这浑然天成似的话,愕然之余哼道:“这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凤玄一笑,忽地又默然:“我们快些赶路吧,我想早些见到她。”

顾东篱靠在车壁上,暗暗地叹了口气:“随你就是。”

且不说凤玄同顾东篱赶路,只说宝嫃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在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是个很大的房间,鼻端嗅到香喷喷地气息。

这些日子宝嫃几乎每天都喝苦药,整个人嘴里发苦,五脏六腑仿佛也都浸在苦水中,闻到一股甜香,不由地略微精神一振。

正打量这屋子里的布置摆设,外头有人道:“小心些,别吵醒了人。”却是苗碧的声音。

宝嫃听了,急忙又闭上眼睛装睡。耳畔听到细细地脚步声,有人进来,却是另外一人道:“姐姐,这人是谁?怎么竟要入上宾似的伺候?”

苗碧低低道:“小声些,闭了你的嘴,给大人听到,把你打个稀烂,大人只交代说要好生伺候着,那些药不需要熬了,你再去吩咐厨房,把那乌鸡炖上。”

那人也低声道:“这碗大补汤还没喝呢,又熬乌鸡,啧啧……”

苗碧喝道:“别光顾着说话,把东西放下你快快出去吧,大人明儿就回来了,叫底下人都警醒着些,别光顾着摸鱼打混。”

那人应承,便退出去了。

剩下苗碧走近了床边,轻声唤了宝嫃两声,宝嫃假装刚醒来的便睁开眼睛:“噫,我刚刚怎么听到有人说话似的。”

苗碧吓了一跳,却又笑道:“是个小厮不听话,给我骂了两句,惊到娘子了吗?”

宝嫃一摇头:“没有,姑娘,你们大人呢?”

苗碧道:“大人有要事,明儿就回来了。”

宝嫃问:“什么要事?”

苗碧望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笑道:“索性说出来给娘子你高兴高兴也好,大人是去接你的夫君了,大人就是怕娘子你担心,故而命人早一步回来告知,娘子你心心念念惦记你的夫君,明儿恐怕就会见到了。”

宝嫃听了这消息,果然高兴,一下从床上爬起来:“真的吗?”起的太急,就有些头晕。

苗碧将她扶住:“可不敢骗娘子的,这两天我暗地也替娘子着急呢……娘子,快些把身体将养起来吧,好见你夫君,不然气色不好。”说着,就把旁边那碗汤端了过来。

宝嫃听她肯定了明儿凤玄会到,对她所说的话便无有不同,急忙把那碗汤喝了。

如此到了第二日,宝嫃一大早起来,先沐浴了一番,她连日病着,身子无力的很,又不肯被人伺候,勉勉强强洗完,整个人又喘了一阵才又恢复精神。

如此从早上等到晌午,眼看日头斜了,宝嫃站的双脚发麻,兀自不肯回去歇息。

眼看将要天黑了,才有一辆马车拐弯过来,宝嫃心怦怦乱跳,眼睁睁见那马车停在跟前,车上有人跳下来,扶着另一人下来。

宝嫃定睛一看,先前那个不认得,后面这个却是认得的,乃是顾东篱。

宝嫃左顾右盼,没见到凤玄,大失所望,心都凉了,赶紧上前,趴在马车边上拉起帘子往里看,指望能看到凤玄在里头,可是哪里能有?

顾东篱看着她满脸失望,正要说话,宝嫃惊恼失望交加,已经伸手把头上一朵珠花摘下来,用力扔在地上:“骗人骗人,都是骗人的!”抬脚就踩了过去。

这朵儿珠花是苗碧劝她戴上的,身上的衣裳都是新的,那身旧衣裳,苗碧只说要洗,就拿走了。

苗碧见状,生怕顾东篱动怒,急忙要过来劝解,顾东篱却一挥手,苗碧只好退了下去。

这边宝嫃发了脾气,眼中的泪却也又气又恼地落了下来,抬头气愤地看着顾东篱:“我夫君呢,你们说会让我见他的,夫君呢?你们都是骗子,坏人!我再也不信你们说的了!”恨不得大骂一顿,大哭一场。

顾东篱淡淡道:“别急,我就是来带你去见他的。”

宝嫃讶异地瞪大眼睛:“啊?”很是意外,几乎来不及反应。

顾东篱望着她的样子,想着路上那些个听来的话,心里一叹,又道:“你上车吗?”

宝嫃道:“上车就能见到夫君了吗?”

顾东篱点头,宝嫃眼中泪还没干,赶紧匆匆忙忙地往马车上爬,爬了一会儿,忽然道:“等等!”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跑进府内去,苗碧急忙跟上。

宝嫃跑到房内,把放在枕头边上用被子盖住的画轴取出来,紧紧地抱在怀中,回头见苗碧站在门口,便冲她一笑:“多谢你,我要去见我夫君啦。”高高兴兴地跑出门去。

身后苗碧见她跑的飞快,本想叫住的,可是想到她喜悦的样子,便只沉默下来。

宝嫃出了门,见顾东篱还站在马车边上,她便抱着画轴跑过去,跑了几步忽然停住。

顾东篱见她飞快地回去居然是为了那画轴,神色不由一动,此刻见她又停步弯腰,正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见宝嫃居然是把先前那朵被她发脾气扔掉的珠花又捡了起来。

顾东篱不由一笑,那边宝嫃见珠花已经被踩坏了,几分心疼:“好可惜,不过还能用。”

宝嫃正要上车,身后府内苗碧赶出来,把一件锦白的大氅递过来:“娘子,风大穿上吧。”

宝嫃谢过了她,抱着大氅跟卷轴,握着珠花,踩着凳子爬进了马车里头。

顾东篱在后看着一切妥当,也跟着上去了。

两人在马车里分两边坐了,宝嫃吹了吹那珠花上的泥灰,把叶子同没坏的珠子摆正,又插在头发上,又把大氅抖开,自己系上了。

顾东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动作,见她新换了一件绵白色的裙褂,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清秀出尘。

宝嫃整理妥当,摸摸那大氅边儿上的一圈毛毛,看顾东篱打量自己,就有些不安地说:“苗碧姑娘说我的衣裳脏了,要洗,于是才换上这些,等我见了夫君,会让夫君买件新衣裳给我,这些都还给你。”她心里理所当然地觉得不能沾人家的便宜,就自然而然说出来了。

顾东篱只是微微摇头,宝嫃见他不答腔,疑心他是因为自己发脾气而不高兴,于是又说:“还有……对不住,先前我以为你骗我的……只不过、因为我等了好久了,自从夫君当兵回来后,我从来没有跟他分开过一天,我很想他,才对你发脾气的……你不要生气。”

顾东篱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闷闷道:“我并未生气。”

宝嫃听了他这么说,才喜笑颜开:“你真是个好人。”

顾东篱望着她天真而充满感激的笑颜,心头一梗,扭头看向别处。

宝嫃的心随着马蹄声而时起时落,感觉外头车马走了有半个多时辰,隐隐地传来说话的声音,宝嫃疑心凤玄来了,刚想撩起帘子看,却被顾东篱阻止。

宝嫃勉强按捺着,外面说话声落了后,马车又往前,走了阵,才又停了。

顾东篱道:“我们下车吧?”

宝嫃道:“可以吗?”望见顾东篱的眼神,不等他回答,便下了马车,一下马车,整个人就怔住了。

此刻夜幕降临,周围都黑漆漆地,宝嫃放眼看去,却见自己是在一道长长地廊道之中,两侧都是高耸的墙壁。

宝嫃疑惑地打量,顾东篱道:“你随我来,不要出声,也不要乱看。”

宝嫃有心问他为何,这又是什么地方,但见他如此谨慎,又想到要见到凤玄了,便就乖乖听从。

两人沉默不语地走了小半时辰,宝嫃只顾跟着顾东篱,并没有东张西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只是心里暗自嘀咕:“这是谁的家,好大的房子,夫君在这里吗,在这做什么呢……”偷偷地顺着眼角往旁边看,依稀看到有些人站着,还有灯笼的光芒闪烁。

宝嫃跟着顾东篱上了几级台阶,终于等顾东篱停了步子:“你且等在这里,我进去通报一下。”宝嫃不太明白,见夫君怎么还要什么通报,却也只好答应。

宝嫃抬头,惊见自己在一座大房子的外头,她自不知这叫做“宫殿”,而眼前的殿门掩着,里头透出光芒。

过了片刻,殿门吱呀一声响了,有个人走出来,宝嫃正瞪大眼睛看,一看出来那人脸皮儿皱皱地,下巴却光光地,看来半老不老长的有些奇异,当然绝对不是凤玄。

宝嫃不由地很是失望。

那出来的人身着太监服,头戴罩纱帽,两侧缀着璎珞流苏,怀中抱着拂尘,正是个宫内行走的老太监模样,见宝嫃望着自己一脸失望地,就白了个眼,道:“让你进去呢。”

宝嫃来不及问他凤玄是否在里头,听了这话就想进去看看,那太监却又一抬拂尘把她挡住:“且慢,怀里的这是什么东西?”

宝嫃抱着画轴侧身躲开:“这是我夫君的画像。”

太监打量着,阴阳怪气道:“什么?你夫君的画像?打开来查验一下。”

宝嫃哪里肯松手:“不行。”

太监道:“哟,你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不懂礼啊?”

宝嫃后退一步,抱着画轴不松手,太监上前,想要抢过来,宝嫃见状就想跑,太监大惊,就想叫人,正在相持不下,里面顾东篱亲自出来,见这鸡飞狗跳地,一时惊愕:“怎地还在耽搁,圣上等着呢。”

那太监气喘吁吁道:“顾大人你来的正好儿,你带来的这位,不让我们看她手中的那物事。”

宝嫃小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还要给你看我的东西?”

太监道:“您听听,这成什么体统……”

顾东篱咳嗽了声,道:“公公见谅,那幅画是我画的,没有什么问题。就且放过吧,不然耽搁的更久,圣驾会不喜的。”

太监一脸不乐,可是却又无可奈何:“那好吧。”抱着手臂斜眼看宝嫃。

宝嫃抱着画轴,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就冲他努嘴做了个鬼脸,太监眼睁睁看着,只无可奈何,侯宝嫃同顾尚书去了,才笑道:“哎哟呵,顾大人这是从哪里挖来的宝贝,又不说是谁,神神秘秘地,这究竟是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小肥~貌似宝嫃宝嫃到了老虎窝里了……=3=

99、荣华:胡马依北风

宝嫃跟着顾东篱进了殿内,却见这大殿空旷的很,到处都是一尘不染,地上铺着的也不知是什么,隐隐地都能照出人影来,周围也都是明晃晃地,看得人眼花。

宝嫃提心吊胆地,慢慢走着,生怕脚下不留神打滑,如此跟着顾东篱上前几十步,宝嫃依稀看前头高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人,一身穿着也是明黄地,尊贵不可言说。

宝嫃自进来后就四处张望,可都没有看到凤玄,忽然间望见上面这人,就越发瞪圆了眼睛仔细瞧,只见在灯光闪烁里,映出那人一张脸来,――面容英俊非凡,眉眼威严有神,面上神情依稀里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熟悉。

宝嫃心头一颤眼睛发花,失声叫道:“夫君……”

顾东篱已经走到前头,闻声惊了一下,回头就看宝嫃,却见她直直地盯着那上头的人看,神情又惊又喜。

顾东篱心中不由略觉忧虑,刚要出声阻止,却见宝嫃叫了一声后,急急往前走了几步,顾东篱急忙将她一拦,低低道:“宝嫃娘子,休要造次……”

宝嫃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望着上头那人,然而她再度仔细一看,却不由地又大失所望。

原来宝嫃看清楚后,发现那人长得虽然跟凤玄有几分相似,但却绝不是凤玄,一来年纪对不上,二来这人通身散发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息,不似凤玄温和近人,且望着她的眼神也极陌生疏离,凤玄是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的。

宝嫃愣怔的这功夫,上面那人也正垂眸打量她,看见宝嫃直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威严的脸上不由地露出几分意外神情。

这侧顾东篱踏前低头,行礼道:“微臣参见圣上,启禀圣上,人带来了。”

上头那人便道:“爱卿免礼。”

顾东篱退在旁侧,略往后看宝嫃,却见宝嫃呆呆站在原地,只是紧紧抱着那画轴,又是疑惑又是失望地看着顶上那人,看了会儿后,竟又转头看向顾东篱,说道:“大人,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顾东篱心头一跳,皱眉冲她使了个眼色,宝嫃却全然不理会,只是很不高兴恼怒地望着他。

饶是顾东篱老练深沉,这会儿却也不知如何是好,等闲之人见了皇帝,怕不立刻跪倒在地缩成一团……谁知道宝嫃竟然把上头这位视若无物,真不知就这么带她来,究竟是凶是吉,最终又会如何。

你道是顾东篱带宝嫃来到何处,见得却又是何人?

原来,宝嫃如今身处的地方,正是大舜的权力中心,风云际会的地方――大舜皇宫,而面前这位身着赭黄袍端然而坐的,当然就是手眼通天的大舜天子,皇帝刘圣,――也就是凤玄的亲兄长。

行文至此,怕有看官会问:就算是在戏文里都好,若是乡野村夫民妇进宫面圣,必然会吓得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头也不敢抬,怎么宝嫃居然如无事人一般?这其中自有个缘故。

宝嫃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出过乐阳县不说,更不曾见过几个“官儿”,其实在见到赵瑜之前,宝嫃所见到的最大的官儿,便是村里的保长村长了。

对宝嫃来说,所知道的最大的官儿,恐怕就是“县官”大老爷了。

又所谓“山高皇帝远”,对宝嫃而言,什么皇帝,王爷,丞相,尚书……都是些个模糊不清晦涩难懂的词,比如苗碧对她说“我们尚书”,她全不懂是什么意思,苗碧说“我们大人”,她才知道顾东篱是个官儿而已,至于究竟是多大的官儿,是不是比县官还大,那就不可知了。

在宝嫃心目中,知道菩萨佛祖,土地门神,知道春耕秋收,赶海养鸡,但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则真是无法可想。

何况宝嫃也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皇宫,见皇帝,偏偏顾东篱在带她来之前,又半点儿风也没透,更不曾教导过她礼节。

此刻在上头,刘圣身边的太监见状,扑啦啦地跑下来,冲着宝嫃一摆手,喝道:“大胆,还不赶紧跪下!”

宝嫃瞪大眼睛看他:“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要跪下?”

太监倒吸一口冷气:“你……”

顾东篱低低咳嗽了声:“宝嫃娘子……听这位公公的。”

宝嫃心里正对他老大不乐意,皱眉看他:“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你说带我见我夫君的,我夫君呢?你怎么总是骗我?”

她连番被哄着见凤玄,连番又见不到,心中失望可想而知,失望之余又带着恼怒,说着,便又转头看那上面之人,以及身畔这太监,问道:“他又是谁?这些人都是谁?我谁也不认得,我不要在这里!”

那太监目瞪口呆,顾东篱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往上道:“请圣上见谅……时间仓促,臣未曾教导她面圣礼仪。”

大殿内一时寂静,宝嫃疑惑地看顾东篱,不知他究竟在瞎说什么,这侧顾东篱则提着心,终于听刘圣出声道:“无妨。”

顾东篱松了口气,靠近宝嫃,低声道:“快跪下,就能见到你夫君了。”

宝嫃大为震惊,心想这人居然如此厚脸皮,又拿凤玄出来说事,宝嫃把头一扭:“我不!谁知道你又想干什么?”

顾东篱没有法子:“这次是真的。你听话……”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相求,“其实我已经见过你夫君了,他是不是穿着一件蓝色的布衣?”

宝嫃叫道:“是啊……你怎么知……”

顾东篱凝视着她:“那你相信我了吗?”

宝嫃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看了顾东篱一会儿,又看看那在上头的莫测高深的人,终于低低道说:“好吧……”抱着那画轴,犹豫着就跪在了地上。

太监高深莫测地望了眼宝嫃:“说啊……”

宝嫃莫名看他:“又说什么?”

太监啧了一声,正要再说,圣帝开口道:“罢了,不必,你们都退下吧。”两边伺候的宫人闻言,才都退了。

宝嫃跪在地上,只觉得莫名其妙,抬头往上看了会儿,只觉得那上头的人越看越是面熟,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看错了,仔细瞧了会儿,却觉得他真的很像是凤玄。

圣帝见宝嫃如此打量,便道:“你……知道朕是谁吗?”

宝嫃正在心头思量,闻言怔道:“朕是谁?”

顾东篱心头发紧,顶上圣帝也不由地一怔,而后笑道:“哦,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宝嫃心里着急担心凤玄在哪,不想跟其他人嗦,尤其又是跪在这里,但看这人长得有几分像是凤玄,便只忍着,听他这么问,宝嫃心里想:“这个人真奇怪,头一次见面,就问我知不知道他是谁,我哪里认得他呢?”

宝嫃心里想着,又看看旁边的顾东篱,却见这位顾大人如今站在旁边,垂着手半低着头,有一份恭顺之态,宝嫃就试探着说:“你是……很大的官儿吗?”

圣帝听了这个,忍不住笑了声:“大官儿,是啊,朕是大官。”

宝嫃心里却闷闷地,有心问问他是不是认得凤玄,但这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令人觉得好生压抑,宝嫃便只努了努嘴,用力抱着画轴而已。

圣帝看她跪在地上,兀自抱着那个卷轴,便问道:“你怀里的是什么?”

宝嫃道:“是我夫君的画像。”

圣帝道:“朕……我可以看一下吗?”

宝嫃听他语言温和,便说:“也行,但是你不能给我拿走。”

圣帝道:“这是自然。”

宝嫃见他坐着不动,刚要上前,圣帝却已经站了起来,迈步下来,宝嫃见他走近了,就仍旧看他,却见他身形高大,长得还真有几分类似凤玄。

圣帝到了宝嫃身边,宝嫃就把画轴展开给他看,圣帝负着手端详这画,沉吟道:“这……是顾爱卿的手笔?”

顾东篱在旁边道:“是臣拙作。”

宝嫃似懂非懂,默默中心想:“为什么他长得有点像我夫君。”

圣帝细细看了番,却见有的地方,痕迹斑斑,墨迹有些晕染,他伸手在上头轻轻一摸,察觉乃是水打湿了纸张留下的痕迹,他心里一琢磨,就看宝嫃。

宝嫃有些不安,却扫了顾东篱一眼:“我不是有心的……”她看画的时候想念凤玄,有时候便会情不自禁落泪,这段日子这画她不知展开多少次流过多少泪。

圣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很记挂你那夫君?”

宝嫃眼圈发红,就点头,圣帝目光一垂,缓缓转身。

宝嫃见他不看了,赶紧把画轴又卷起来,重新抱住。

圣帝看过了画,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说道:“……你夫君,就是乐阳县连家村的连世珏?”

宝嫃道:“是啊。我夫君是捕头。”

圣帝道:“嗯,听闻他协助新任县令,政绩颇佳,因此朕想要嘉奖他,才传他入京的,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宝嫃听了这话,就只盯着他看,却不回答,乃是个将信将疑的神情。

圣帝看着他的模样,道:“怎么,难道你不信?”

宝嫃低声道:“哼……”

圣帝微微俯身看她,挑眉道:“真的不信?为何?”

宝嫃小声地说:“你们这里的人,都爱骗人。”

圣帝双眉一扬:“都爱骗人?怎么……难道你被人骗了,是……顾爱卿骗你了吗?”他转头看向顾东篱:“藏洲你骗人家什么了啊?”

顾东篱大汗,在旁边略微躬身:“陛下明鉴,微臣不敢。”

宝嫃转头看他:“你骗我说能见我夫君了,可是好些天都过去了,我也没见到我夫君。”

顾东篱面上略见窘然之色,却也不敢在圣驾跟前争辩,就只默然。

圣帝微微一笑,道:“这个不怪藏洲,得怪你夫君来的太迟了。”

宝嫃不说话,圣帝道:“你不信他可以,你要信朕……嗯,信我,明天你就可以见到你夫君了。”

宝嫃仍旧是一副不信之态。

圣帝头一次见到宝嫃这样的人,面对他竟一派寻常,毫无畏惧之意,也无恭敬的神情,反而是一脸的隐忍无奈,仿佛面圣是件极烦人的事。

圣帝看了宝嫃一会儿,他心里合计,面上丝毫不露分毫,片刻后,便对顾东篱道:“藏洲,你带她先回去吧,明天就让她见她的‘夫君’。”

顾东篱垂头领旨,见宝嫃不动,正想指点,圣帝道:“她什么也不懂,不必介意,带她出去吧。”

这两句话宝嫃却极明白,听到这里,就自己站起来,望着圣帝:“好吧,那我走了,你说让我见我夫君,如果我真的见到他,我会跟夫君一块儿谢谢你的……”说到这里,为表恭敬又叫了声:“大人。”

顾东篱看她直言直语,这番举止言谈在别人眼里未免惊世骇俗,可她却一派天然毫无造作地。

顾东篱心头震惊,偏无法表露,只怕圣帝不悦,谁知圣帝笑道:“行了,朕知道了。”

顾东篱见圣帝没有不悦,才也松了口气,便才同宝嫃出来。

日头高照,顾东篱带着宝嫃慢慢地往宫外走,一边走一边想着方才的种种,又笑又恼又惊,喜忧参半。

他在前,宝嫃就抱着卷轴在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只觉得这地方实在很大,一眼望过去,房子连着房子,重楼相叠,亭台相连,不知究竟多大,更不知住了多少人。

顾东篱走了会儿,听不到动静,就停下步子回头看,却见宝嫃正在张望那九重宫阙,顾东篱便问:“怎么了?喜欢这里吗?”

宝嫃直接便道:“不喜欢。”

顾东篱觉得这个答案倒是不令人意外,便道:“为什么不喜欢呢?”

宝嫃把眼睛看向别处,却不回答他。

顾东篱见状,就又问道:“方才圣上说你明天就能见你夫君了,你为何不高兴?圣上说话乃是金口玉言,绝不会骗你。”

“那个人叫圣上?”宝嫃疑惑地,“我瞧他也是一张嘴而已,哪里金哪里玉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或许也是骗我的。”

顾东篱啼笑皆非,想解释,又只问:“你……唉,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从没有人敢这么质疑过一国之君。

宝嫃嘀咕了一声:“哼,他看起来……”

她的声音很低,顾东篱听不真切,便问:“什么?”

宝嫃眨了眨眼,叹了口气:“他看起来像是很能骗人的样子。”

顾东篱闻言,忍不住变了面色,过了片刻,却又有些忍俊不禁。

顾东篱不知宝嫃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难得地心情不算太糟,如此又走了几步,才慢慢地又问:“那你觉得,这世上谁不会骗你?”

宝嫃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我夫君。”

顾东篱心头一动:“那倘若他骗你了呢?”

宝嫃斩钉截铁地说:“我夫君不会骗我。”

顾东篱重又停了步子,望向宝嫃,极其缓慢而认真地问:“假如他真的骗你了呢?”

宝嫃望着他淡然不惊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阵地仓皇,这个男人天生有种能说服人的能力,他静静看着宝嫃的时候,就仿佛在说一个已成的事实。

宝嫃呆呆看了顾东篱片刻,终于叫道:“我夫君不会骗我,你这大骗子不要说我夫君坏话!”

顾东篱哑然。这功夫,身侧有个声音道:“这是哪里来的人,丝毫不知礼数,居然敢在宫内对顾尚书大呼小叫的?”

顾东篱心中一惊,便踏上一步,将宝嫃略微挡住,才行礼道:“微臣见过王妃。”

宝嫃抱着画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旁边竟多了这么些人,多数是女子,一个个打扮的像是天仙下凡,尤其是前头的那个,显得格外不同。

前头被顾东篱称呼“王妃”的那女子,满头珠翠,锦衣华服,一张脸更是娇艳动人,只是眉宇中横着一股淡淡地骄横之意,下巴微扬,眼神斜睨地望着宝嫃,似是居高临下在打量她一般。

顾东篱行礼过后,王妃哼道:“顾尚书不必多礼。”就又扫了宝嫃一眼。

王妃身边的一个侍女便喝道:“你是何人,见了王妃殿下竟然不行礼!”

宝嫃见她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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