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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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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这边上岳凌把车内的家什搬出来,又把马车卸下来,马车搁在外头,马儿牵进了院子内,同凤玄那匹马儿放在一块儿。

入了冬,凤玄就叫人在厢房对面搭起了一座简陋地马厩,免得外头天寒地冻地把马儿冻坏了。两匹马在里头倒也正好。

是夜,岳凌就陪着陆通先进屋去睡,他把马车里搬进来的被褥在床上铺了,这张床因是凤玄又特意做的,两个人一人一个被子盖着睡也不显得怎么拥挤。

岳凌翻来覆去,听到外头风声呼呼地,床边还有宝嫃送来的火炉,他是少年人,身体火旺,更不觉得冷。

岳凌乱乱想着这一整天过的,就小声道:“军师,这里倒也是不错啊?”

黑暗里陆通似乎一笑,外头风吹着窗户,发出啪啪声响,岳凌道:“是不是下雪了?”仔细听了听,又没了声响,岳凌就叹了口气:“对了军师,你真把我弄糊涂了……为什么特意在这里留下呢?你跟我说说实话好不好?”

陆通见他又问,就道:“你猜呢?”

岳凌皱着眉,撅着嘴,想了会说:“自出了京,一路风风雨雨地,我也没见先生执意地在哪里歇息下来,到了这个偏僻地方居然……难道军师……是因为那位酒窝姐姐做的饭菜好吃?”

陆通咳嗽了声,岳凌自己偷笑道:“我是说笑的,军师你别见怪……我猜,八成是跟那位和王爷长得一样的捕头有关。”

陆通见他说到点子上,就也无声一笑。

岳凌思索了会儿,说:“白天军师你说的那些话,有些古怪……我细细想过,总觉得你对他客气太过,说起来这人也有些古怪,论起身手,论起气质来……都是一流的,白天我说的那些想来也不全对,倘若给他换上王爷的服饰,我猜……定然没有人疑心他的身份,我越看越觉得他简直就……”

陆通见他越说越上道儿了,心里叹息,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他说出真相,正在岳凌思索,陆通暗忖之际,屋内似响起一声低低地呼声。

岳凌是习武之人,耳朵机警,当下道:“什么声儿?”

陆通没听明白,便没上心,室内一时沉默,岳凌正要再开口,那一声响却更大了些。

岳凌听的真切,一下便从床上坐起来:“军师你听!好像是谁在哭呢!”他侧耳细听,“听这声音……怎么像是那位酒窝姐姐……啊!难道她那丈夫欺负她了?”

陆通本来没听到,第二声的时候却听了个明白,他略一想,就有些出汗,又见岳凌吵嚷不已,就低低咳嗽了声,半是尴尬道:“嘘,别做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收到四个霸王票,嘴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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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凤玄哥真是越来越过分鸟~貌似很不利于小盆友成长啊~~

凤玄哥:我故意的,怎么地~

陆通:咳咳……

88、荣华:疏雨过中条

陆通是个老到之人,不比岳凌这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只不过现在,黑暗里那素来泰然自若的一张老脸,也逐渐地涨红起来。

岳凌被他喝止了,心里却仍无法安生,竖起耳朵再听。

陆通见他瞪圆了眼精神奕奕地,心头一沉,哭笑不得,心惊胆战片刻,低声喝道:“把耳朵捂住,赶紧睡。”

岳凌又是惊奇又是担忧地看他:“军师,酒窝姐姐那么好的人,她夫君要真的打她,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陆通心里尴尬之极,岳凌又说:“没想到那家伙长得不错,居然是个这样的人,军师,难道你白天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这意思?”

这功夫,呼呼风声之中夹杂着低低地几声呜咽,陆通浑身汗毛倒竖,头皮都紧了。

岳凌双手抓着被褥,就要跳起来:“军师你听到了没?啊?不行我得去看看……”

陆通恨不得把这小子的耳朵同嘴一并堵上,又恨不得干脆把他赶到外头那冰天雪地里去,于这无可奈何的关头,只好又咬牙说道:“把耳朵捂上,不许听更加不许动,不然的话,回去我跟你哥哥说……”

岳凌本来正不忿,听到后面一句,整个人却怕起来:“军师,你这也跟我哥哥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陆通威胁:“不想这样就照我说的做。”

岳凌愁眉苦脸:“我分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说,我可不忍心看酒窝姐姐被欺负……”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通真是“恨铁不成钢”,这功夫简直是“内忧外患”,水火夹击似的,偏又不能跟这小子细说,急怒之下,猛地咳出声来。

岳凌见状才慌地收声,过来扶着他:“先生你怎么了?”

陆通这一大声,静寂里,却也听不到那边的声响了,陆通竭力忍了忍,才忍住咳嗽,低低又说:“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赶紧睡你的。”

岳凌无奈,只好扶着陆通躺了,自己抬手犹犹豫豫地捂住耳朵,渐渐地也就睡着了。

次日岳凌睁开眼睛,急急忙忙就出来,却见厨房内宝嫃已经在忙活着做早饭,他赶紧就冲进去,正好宝嫃从灶前起身,一回头看见他,就笑了笑:“岳小弟,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岳凌看她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就打量着过来:“酒窝姐姐,你没事吗?”

宝嫃怔了怔:“什么事?”

岳凌抓抓头,道:“就是……昨天晚上……”

宝嫃听了这个,那张脸刷地就红了。

岳凌还问道:“你那夫君,没欺负你吗?”

宝嫃蓦地转过身去:“你在……说什么呀。”

岳凌道:“我好像听到你在哭啊……不光是我,先生也听到了啊。”他看宝嫃背对着自己,身子似乎有些发抖似的,他心里一紧,便以为自己所想是真的,当下上前一步,又说:“你别害怕,要你夫君真的打你骂你,你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宝嫃听到这里,呆问:“打我骂我?”

岳凌转过来到她跟前:“是啊,看不出他是个人面兽心的……”

“不是不是!”宝嫃慌忙摆手,“我夫君好的很,他哪里会打我……”

岳凌看她矢口否认,疑惑问:“那昨晚上分明……”

宝嫃红着脸,颤抖着声音说:“总之夫君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他对我很好……”到底是害羞,说着说着,脸红似火,声音也渐渐低下去。

“那昨晚又是怎么?难道你们吵嘴了?”岳凌疑惑不解。

宝嫃难跟他说,羞地站不住脚,一低头就从他身边跑开了。

岳凌叫道:“酒窝姐姐……我话还没说完呢!”却见宝嫃已经跑出厨房,自进了屋了。

岳凌抬手抓抓头:“真是的,我就好心问问……难道她是这么怕她那夫君吗?”

吃了早饭,陆通就向凤玄和宝嫃告辞。

宝嫃被岳凌那一顿说,一直躲在房内不出来,到他们要走才露了面。

岳凌正伸长脖子打量,见她出来,便又跳出来,认真说道:“酒窝姐姐,我们要走啦……不过如果那个人对你不好,你千万不要忍,我听昨天赵忠说他们县太爷不错,你可以去报官……要是他们官官相护的话,你托人带信上京……”

凤玄在一边冷眼相看,陆通则咳嗽个不停。

宝嫃才想出来送送他们,岳凌偏又露这一手,当着众人的面儿,她的脸皮薄,便不免又红了。

凤玄望着她的脸色,嘴角便带了一抹笑,陆通瞧见他面上那莫测高深的笑意,很是无奈:“凌儿,走了!”

岳凌听见召唤,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打马离开。

一老一少上了路后,宝嫃才松了口气,凤玄故意望着她,问道:“娘子,那小子又碎碎叨叨地说什么?”

宝嫃羞恼非常,握拳往他肩头打了一下:“还不都是你,昨晚上……怎么竟那么坏!我都说不行的,你干吗还……让岳小哥听到了,以为你对我不好。”

“听到就听到,怕什么,”凤玄笑着,又温声道,“他以为我对娘子不好,那我对娘子如何?”

宝嫃本能地说:“当然很好啦。”

凤玄笑着亲她一口:“那娘子怎么还一直说我坏呢?明明是很好,对吗?”

“不好不好,”宝嫃反应过来,跺跺脚,羞红着脸:“夫君你真坏!”用力把凤玄推开,进门去了。

凤玄哈哈笑,又在家里呆了半个时辰,把积雪打扫了一番,才骑马往县城去。

他人在马上,就把昨日的事情想了个大概。

先前他决意出走的时候,身边的亲信只有岳凛同陆通两个,当时凤玄临去时候说的那些话,很有些“遗言”加“托孤”的意思,以岳凛的精明强干,陆通的足智多谋,却都只以为凤玄是因为对当今天子的所为心寒,因当时凤玄喝的大醉……他们还没有想到凤玄是要出走,一直到后来才知道,却已经无法挽回,更无法张扬出去。

这回陆通得知这一线消息,一路寻来,昨儿那一番谈话,他的意思,是想要趁着一切仍旧可以收拾之前让凤玄回去,免得将来一切无法收拾。

可是凤玄哪里肯答应,两人开诚布公说了一阵,陆通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只好暂时答应了凤玄,不去强求他。

凤玄到县衙这一路,思来想去,只想:“这事似乎是越来越瞒不住,必定要带着宝嫃离开此地才好,只要她跟我在一起,不论去哪里都使得,可是对她来说,恐怕这一切并不简单……最起码,是要过了这个年才是。”

凤玄想得深,渐渐打定主意。

人到了县衙,翻身下马入内,听闻县太爷还在书房,凤玄便一径前去,将到书房还隔着几丈远,就听到熟悉的轻咳声。

凤玄脚下一顿,心念一转,半恼半是好笑,心想:“我以为怎么竟走的如此轻易,原来是留了后着。”

这书房内之人,自然正是陆通跟岳凛。

见凤玄进门,赵瑜喜气洋洋道:“连捕头,我来介绍,这位正是名扬天下的陆先生,人称‘神机’,陆先生乃是世外高人,素来云游四海,等闲之人也难见一面,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相见,实在是可喜可贺。”

凤玄半是淡然地扫了陆通一眼,赵瑜又道:“不过陆先生不喜张扬,此事就不必让其他人知晓了,近来天寒地冻,陆先生身子欠佳,我有意让先生在县衙里歇息些时候……听说昨日陆先生歇在连捕头家里?真是缘分啊……”

赵瑜自顾自说着,满脸地笑,说到最后搓了搓手,意犹未尽地:“哎呀,真好,真好。”

赵瑜着实是喜不自禁,京城之内多少达官贵人想见陆神机一面都不可得,没想到他窜出数千里外,居然如此有缘跟陆通相见。

本来他也有些半信半疑,但凤玄到县衙之前,他跟陆通说了会儿话,陆通之谈吐文采,见识高明,比他高出不知多少,赵瑜别的不敢说,墨水却是一肚子的,如今见到如此高士,简直恨不得跪地下拜,把陆通供在桌子上。

对赵瑜来说,就如天上掉下一个馅饼……做梦都要笑醒。

凤玄淡淡应付两句,赵瑜也知道凤玄的性子,简单介绍两句后,凤玄出门,赵瑜就同陆通道:“我这位连捕头,人是极好的人,本事也大得很,就是有一件……不爱跟人交际,为人有些儿冷。”

陆通道:“名人奇士脾气大多不同于凡俗之人,何况连捕头乃是有大本事之人,老朽有幸得见,已经觉得格外荣幸了。”

赵瑜见陆通丝毫不介意凤玄的冷淡,心中更是赞叹他“有容乃大”,便说,“那是那是,陆先生也真是名士风采,虚怀若谷啊……”

自此陆通便在县衙内住了,赵瑜只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可是凤玄却知道陆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幸喜要新年了,乐阳县衙门这边,在凤玄的□下,衙差们不比从前,一个胜似三个人用,再加上乐阳县的三霸都已经除了,真个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太平安乐的很。

赵瑜本来自觉有些枯燥,幸亏又来了个陆通,时常同他嘲风弄月,谈词论赋,让赵瑜在如遇知己的同时获益匪浅。因此对于凤玄也抓得不算太紧,凤玄来告假,要把县衙内一切事务交付给副手李明的时候,赵瑜就也欣然准了。

自新年伊始,凤玄就在家里头,不再去县衙了。

他专心地在家中陪着宝嫃,跟她一块儿赶集,办理年货,走亲访友……对凤玄而言,这日子忙碌却又闲散地,快活地很。

期间陆通一直就在县衙之中住着,并未来过连家村,倒是岳凌又跑了几趟,凤玄每次见他,都觉得手痒,只可惜对方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而且若不知轻重伤了他,这小子去宝嫃面前叽歪,则更不妙。

过了小年之后,年味儿更浓了,将近年关,下了一场大雪,越发冷了。

那湖水都结了冰,上头覆盖着厚厚地一层雪,看来就好像洁白地棉花,屋顶上也落了雪,院子的墙头上,地上,院外的草上,树枝上,白花花地都是雪,看来厚厚软软地,别有一番趣味。

这日凤玄早晨起来,打开屋门,深吸一口气,张开手活动了一下。

呼出的气在空中化成袅袅的白汽,凤玄抬脚往前,在地上踩出个深深地脚印,积雪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凤玄心里高兴,又听到屋内动静,便叫道:“娘子!”

宝嫃挽着头发出来,一眼看到满目雪白,门口上一张熟悉笑脸,便跑出来:“夫君,好大的雪!”

凤玄抱住她:“是啊!”

宝嫃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庄稼收成一定好!”

凤玄却是没想到这个,就笑起来。宝嫃望着地上他踩的一个脚印,就道:“夫君,我也踩个脚印儿。”

凤玄放开她,宝嫃抬脚也踩了一个,比凤玄的小许多,就在他的脚印旁边。

凤玄见她还意犹未尽地,就把她拉回来:“留神湿了鞋袜冻了脚。”

宝嫃笑:“夫君,我不冷的。”

凤玄摸摸她的脸:“不许贪玩儿,等我扫了雪,咱们出去看,外头定然更美。”

宝嫃高兴起来,凤玄果真去抄了扫帚,极快地将雪清扫了,来不及铲出去,就先堆在墙一侧。

两人打开大门,放眼一看,只觉得满目洁白,心旷神怡,两人看了会儿,宝嫃道:“我头一次发现雪是这么好看。”

凤玄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她:“娘子……”

先前两人天各一方,冬天下雪,对宝嫃来说只是苦难,因为家中扫雪之类都是她做,忙起来更累,且雪化了后屋子里更加冷三分,忙着叫苦不迭去了,哪有心思看光景。

而对凤玄来说,提到雪,不是征战中的“大雪满弓刀”,就是行军里的“雪上空留马行处”,至于其他苦楚更是一言难尽,何尝有这等闲适愉悦的心思?

凤玄将宝嫃抱住了,喃喃道:“只愿年年都能跟娘子一起看这样的雪景。”

宝嫃在他怀中蹭了两下:“夫君,会的。”

凤玄满怀喜悦,深吸口气,把宝嫃抱得更紧了些,不料目光一扫的功夫,却望见右手边墙角处,雪上有一抹极浅的痕迹,看来就像是树叶刷过似的。

凤玄的目光定在上头,看了片刻,心头忽地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收录一个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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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3《

陆大叔的对付方法很是粗暴残忍啊,幸亏他木有武功,不然估计就不会废话直接动手……可怜岳小哥这正直地孩子鸟~~

嗯嗯,今天更得稍微早一点……天寒地冻,大家注意保暖跟休息啊~抚摸~

89、荣华:树色随关迥

吃过早饭后,凤玄便把院子里的残雪尽数铲出门外去,这些小事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也绝不肯让宝嫃劳动。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把院内的雪尽数打扫的干干净净。

积雪都堆在湖畔,等太阳光好的话,便化成水,尽数渗入地下或者流入湖中。

凤玄站在湖畔,极目看去,此刻太阳已经升起,风虽然冷飒飒地,阳光却温暖无比,晒在脸上暖洋洋地,凤玄前头湖外,是一片树林,树木萧萧,披霜带雪,若隐若现,再左侧,是一条通往村内的路,也延伸到村外更远之处。

凤玄看了会儿,并无察觉有什么异样,便转身回来,从门口的小路走到墙根处,垂眸看那浅浅痕迹。

他打量片刻,终究不动声色地挥动扫帚把墙根的雪也扫开了去,正打扫的差不多了,耳畔一声细微响动。

凤玄回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青衣淡影,却是顾风雨。

这段日子顾风雨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多日不见,脸上的胡须越发如野草般,更显得蓬头垢面落魄不堪。

顾风雨现身后,先行了个礼:“王爷!”

凤玄说道:“你为何在此?”

顾风雨说道:“小人是特意来跟王爷报信的,这段日子乐阳县城多了不少外地人,有很多形迹可疑的……小人本来以为他们是冲赵公子去的,谁知却不是,昨晚上……”

他越说越低声,凤玄道:“他们真的来这里了?”

顾风雨说道:“正是,有两人探到此处,小人远远跟着,见他们只是张望了会儿便又退了。”

“那这墙根的痕迹是他们所留?”

“正是,小人怕打草惊蛇,便未曾靠近。”

“这些人武功不低,是什么来路你可知道?”

问答至此,顾风雨皱眉说道:“这些人行踪甚是神秘,不过,小人斗胆估计,他们或许是廖仲吉派来的人……不管究竟是谁,王爷要多提防。”

凤玄见他甚是尽力,便一点头。

顾风雨略抬头,望着他的脸色,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是什么?”

顾风雨道:“小人在乐阳县衙看到……如果小人没记错的话,那位陆先生,乃是昔日王爷麾下……”

凤玄一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并未看错,那个少年,是岳凛之弟。”

顾风雨会意:“他们是来找王爷的吗?”

“我跟先前已经没什么干系了,他们过些时日自会离去。”凤玄道,“你这样撇着赵瑜出来,使得吗?”

顾风雨道:“原来是‘说一不二’岳参将的手足,虽然年纪小,不过身手甚是不错,有他在可以保护赵公子,何况廖仲吉好似并无再针对赵公子之意。”

凤玄一笑:“是啊。”

顾风雨垂眸:“王爷可打算离开此处吗?”

凤玄回头看一眼门口:“暂时不会走……或许,等过了年吧。”

顾风雨抬头,心里有一句话想问却又没有说出口,只道:“既然如此,小人先告退了。”

凤玄瞧他要走,一顿之下,便道:“我听闻你有一房妻室,过年也不回京吗?”

顾风雨很是意外,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之下,顾风雨的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却又无奈地一笑,低声道:“自从我被罢官落魄后,她就同我恩断义绝了。”

凤玄也觉得甚是意外,可是转念想想,便只一叹,抬手在顾风雨肩头轻轻按落,不再说话,迈步走了过去。

顾风雨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此刻太阳高照,地上却只有他自己的影子,黑色的影子落在冷硬的地面上,显得孤寂而落寞。

顾风雨定定看了片刻,一抬头,呼出一口气,纵身极快离去。

将近年关,就算是街上来往行走的人面上也多了些喜气洋洋的神情,期间,赵瑜做东,大摆筵席,把衙门里众人都请了一顿。

他特意派赵忠跟宝嫃如来请凤玄同宝嫃,为的就是怕两人不去。凤玄自然知道,这背后大抵也有陆通的主意,只不过他打定了的主意,就是铁石心肠撑到底,就算陆通软磨硬施也是无济于事。

那些衙差们分了几桌,赵忠同宝嫃如也去跟他们挤,凤玄却拉着宝嫃,同赵瑜陆通岳凌坐了一桌儿。

宝嫃很是不自在,且不说他们这里的规矩,就算是自家里吃饭女人都是不能上桌的……何况是当着这么些“矜贵之人”的面儿,除了她之外还都是男人?

只不过她向来对凤玄的要求是无法抗拒,便也勉强顺从了,席间她红着脸,始终不肯抬头。

凤玄却频频给她布菜,督促她吃,旁若无人地。

宝嫃被他“填鸭”似的相对,本来打定主意不肯动筷子,却吃了个饱饱地。

这些菜都是特意从酒楼叫来的,免得让宝嫃如忙活,——赵瑜倒是有意让宝嫃来帮忙做,只不过先得过凤玄这关,跟凤玄相对,还没交手,他自然而然地就败下阵来。

赵瑜吃惯了宝嫃如做的,对这些是兴趣缺缺,只是见他所“看重”的人物都在跟前,就如“大团圆”一般,他心里却自高兴,因此菜没大多吃,酒却极快地就喝多了。

凤玄见差不多了,便带了宝嫃告辞。

赵瑜已经喝得稀里糊涂,念着“举杯邀明月”,不知是真是假,就拉住凤玄:“别走啊连兄,好不容易请了你大驾来,今儿众人都如此高兴,你也多留片刻……还有……嫂夫人……咯……”说着说着,就歪头看宝嫃,又打了个酒嗝。

宝嫃躲在凤玄身后,见赵瑜白净的脸儿发红,双眼迷离地望着自己,显然是喝醉了,便忍不住抿着嘴儿笑。

赵瑜迷糊里看了那样笑容,整个人本七八分醉,一下儿就十分醉倒了。

凤玄把赵瑜交给岳凌:“人看好了。”就带着宝嫃出了县衙门,有衙差把马牵来,凤玄正欲走,身后岳凌却追了出来,急着叫:“留步留步!”

凤玄站住脚回头看他,心里暗想这个小子是不是又要说他欺负宝嫃的事儿,岳凌却看看他,又看看宝嫃,有些欲言又止地意思。

凤玄问道:“有何事?”

门外风大夜冷,他怕宝嫃冻着,早先找了件厚衣裳裹住她,此刻又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让风吹着,亲密无间地。

岳凌见他不避宝嫃,且又如此亲热,便咳嗽了声,才放低声说道:“那个……我有件事,先生让我同你说……”

凤玄心知有异:“嗯?”暗暗地警惕,担忧岳凌口没遮拦。

谁知岳凌说道:“自打来了县衙,我总是有种感觉……好像被人暗中窥视着……就好像给人盯上了似的,很不舒服,只不过每次我找人的时候都找不到……别人都不信,我跟先生说了几次,他就让我跟……你商议,说你或许会知道。”

凤玄听他说的原来是这个,便大大地松了口气,面上略微露出一丝笑意。

顾风雨奉命保护赵瑜,自会时不时地在县衙内出现,他惯常高来高去,轻功出色,自然不会给人轻易发现。怎奈岳凌的武功也不错,故而时常“捕风捉影”,察觉一二,可惜若是真个儿要“捉拿”,却又怎能够。

陆通老谋深算,连赵瑜的来历都知晓,当然也会猜到赵家会找人保护这位公子哥,虽然他不会武功,猜不到会是顾风雨,却也料得到是位高手。

但若论起高手,这乐阳县内数第一的,除了凤玄却不做其他人想。县衙内有异动,自然瞒不过身为“捕头大人”的凤玄双眼,可是他却并未出手,因此陆通就想到两人或许认得……

凤玄心中猜测:虽然未曾见到顾风雨,但以陆通的精明,大概也已经将他的身份猜到一二。

凤玄便说:“回去转告陆先生,不必担忧。”

岳凌道:“就这样?”

凤玄想了会儿,笑道:“还有就是好好地过年。”

岳凌越发瞠目结舌,宝嫃在凤玄怀里,听到他后面一句,就仰起头来看他。

凤玄垂眸望着她竭力抬头的样儿,便忍不住地垂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岳凌张口,眼珠子几乎跳出来:“你、你们!”

凤玄哈哈大笑,很是快意:“我们要回家啦!你好好地保护军师跟赵公子吧!”

岳凌嘟嘴,目送凤玄翻身上马,忽然记起一件事,急忙又赶上几步:“对了,军师还让我转告你……年关恐会事多,多多提防之余,还须考虑迁居大吉。”

凤玄转头看他一眼,面上笑意渐渐收敛,双眸之中锋芒若隐若现:“好,我知道了。”

说罢便打马而去,两人一骑,极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岳凌目送两人离开,转身要回衙门,忽然之间脚步一顿,皱眉自忖:“噫……先前他是对我说……让我好好地保护军师,可是他怎么会叫先生军师?顺口的话该是叫先生的吧?”

岳凌怀着疑惑入内,见赵瑜大醉,不知为何正扯着陆通含糊念叨什么。

陆通正示意赵忠把他扶进去歇息,见岳凌进来,便挣脱出来,问道:“走了吗?”

岳凌道:“走了,我也把先生让我转告的话说了。”

陆通道:“他怎么说?”

岳凌说道:“他说知道了……还有先头我跟先生说的那件事,他说不必担忧。”

陆通却哪里能不担忧,只不过担忧的不是顾风雨,而是那即将而来的风雨。岳凌见他忧心忡忡似的,便问道:“先生,怎么啦?你好像有心事……说来也怪,你怎么对这位捕头这么上心?对了,说起来你为何执意要住在乐阳县,难道也是为了他?”

陆通一笑,不再否认,淡淡道:“是啊,都是为了他……甚至当初出京……也都是为了他。”

岳凌震惊:“出京?难道、难道说先生出京的时候,并不是毫无目的地在游历……而是直往这里寻找这连世珏?”

陆通手在额头上扶了扶,方才他也小小地喝了几杯酒,脸上颇有些热,掌心碰着滚烫的额头,陆通喃喃道:“‘连世珏’?不对……不是为了他。”

“那先生刚才说……”岳凌不懂,一时急了,“莫非先生你也喝醉了吗,怎么颠三倒四地,都把我弄糊涂了!”

陆通轻笑:“不怕,很快你就会明白了……”他往前走到厅门边上,侧院的厅室内,衙差们还在斗酒,喧哗声间或传来。

岳凌挠头不已。陆通望着天上那轮清冷的月,叹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正山高月小,水落而石出之时……王爷……你还想退到哪里去呢,又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90、荣华:河声入海遥

大年三十,先前下的雪还没有化,天空又飘起了点点雪花,绵白色的一点点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悠闲自在地,像是雪花也在欢快地跳着舞。

连家村村后湖畔,凤玄同宝嫃的小屋内,小火炉烧得旺旺地,炭火红彤彤,炕头也热乎乎地,丝毫都不觉得冷。

宝嫃盘着腿坐在炕上,旁边放着一堆红色的纸,她正拿着剪子在铰着一片红纸,凤玄在旁边,探头看着,一边夸赞:“娘子,你打哪学来的,可真了不得。”

宝嫃被他夸得脸红:“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是我娘教我的,大概是我外婆教我娘的……就会!”说话间,那剪刀的尖儿在红纸上熟练地游走两下。

宝嫃将剪刀放下,把那红纸小心翼翼地打开,在眼前就出现一个玲珑精致喜气洋洋的窗花。

凤玄仰头看着,啧啧赞叹:“娘子真是心灵手巧,这堆纸片若是在我手里,恐怕只有被撕碎的份儿,哪能这么好看呢。”

宝嫃一听,又羞又乐,捂着嘴笑得伏了身子:“夫君又不是女人,做什么要会这个。”

凤玄一个一个窗花打量着,见有的是“喜鹊登梅”,有的是“双喜临门”,还有的是“龙凤呈祥”,他只觉得琳琅满目,越看越喜欢。

宝嫃把剩下的红纸收起来:“夫君我们贴窗花吧?还要贴门神,贴春联儿。”

凤玄精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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