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蛱·侠·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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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群鼓吹侠义,实质却是寻求成名机会的狗东西。梁郁秋心中咒骂着,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这些朋友到底都是泊尘居的客人,所犯过错自当由我来承担,如果他们以后还不慎扰到先生的休憩,万盼您大人大量,消气谅解,待他们离开后,袁清娴若还有命留在世上,定再向您登门致歉。这儿,这儿有些才出炉的糕点,手艺粗陋,仅能裹腹,先生敬请承纳。”袁清娴又鞠了一躬,将一只竹篮子放在门槛边,拜别离去。
梁郁秋一直望着她走回泊尘居,又见她与妹妹袁苗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不停取出酒水和食粮出来招待那群江湖人士。而那群所谓的“敬仰”荆浩风的英雄豪杰,只顾大碗喝酒,大口啖肉,好像觉得自己不辞辛劳来保护,受到如此招待便是理所当然一般。
梁郁秋看在眼中,好不厌恶,真想如方才教训韩禄和孟大轲一般将这群人都痛殴一顿。但终于他还是咽下这口气,反身回屋,关门时却发现阖不上门板。
他这才恍悟袁清娴送来的那篮糕点还放在门槛上,当即俯身拾起,开启竹盖,顿时暖香扑鼻,沁人心脾。篮中有三碟不同样式的糕点,色彩醇素清爽,模样小巧玲珑。
如果不是新近丧夫,她一定能做出样式更好看,味道更香浓的糕点,梁郁秋心绪忽然复杂起来,更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她知晓自己在九月初五那晚对荆浩风所做的一切,不知,会作何感想。
回到客房后,甄裕脑中一直思潮起伏,难以心安,实在猜不透一个纠结的疑团。
温继华离开前,曾详细述说了骆明泉被害的经过,照他所说,骆明泉在扬州得知荆浩风死讯,即刻赶去南京,途中给辟邪子所杀,不久后尸体就被发现,也就是说九月初六骆明泉就已被害。辟邪子杀死骆明泉后,应该不用半天便能赶到南京城,也就是说最迟在昨天一定能赶到泊尘居。
如果那群武林人士在昨日就已经守护在泊尘居旁,或许能吓退辟邪子,使其不敢现身。但甄裕之后上前询问了那些武林人士,可得的结果却是他们之中最早赶到的时辰是在今日凌晨。
蹊跷就在于此,辟邪子能在九月初七赶到,此刻泊尘居外并无护御,他有足够的时间下手,但是为什么袁清娴姐妹至今安然无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是辟邪子改变了主意,还是他遭遇了什么不测?
甄裕实在难以猜透这个谜团,也无从探查这个谜团是否和荆浩风的死有关。他此刻才发现先前实在高估了自己。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却仍然找不到与鬼蛱蝶有关的一丝线索。
“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吧,也许只有怪人才能领悟疯魔之心。”不知怎么的,脑中忽然响起了叶晓的话。
“甄裕,抛开面子吧。”他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服自己,“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后门紧阖,门扇上没有孔洞,应该是已经在门后用插销锁死;窗口的槅条是精铁铸成的,刀剑也劈不开;整圈围墙的上端埋设着密布的铁钉,钉子上裹着绿色的黏液,荧荧发亮,明摆着是涂满了药性猛烈的毒液。
在屋外绕了一整圈,本想以一种不失礼的方法进屋,最后却发现连破窗和翻墙也不顶用,甄裕终于打消了硬闯的念头,无可奈何地带着叶晓回到了正门,望着那道厚重的铁闸门发愣。
仅是一道铁闸门做的闭门羹,倒是没教甄裕那么吃惊,让他着恼的是门前的那堆怪东西:数十只周边有槽,能够绕轴转动的小轮,还有一条长达三余丈的皮索。
除此之外,铁闸门上还挂着这样一张古怪字条,写着这样一段古怪的话:“此门须以七百斤之力方能开启。滑轮圆心有凸起,可契合铁门孔洞,皮索之端有挂钩,可插入铁门下缘。凡欲入门之客,可将诸滑轮与皮索任意组合,自制省力之机括,以一人之力开启铁门,否则改日再会,恕不远送。”
甄裕与叶晓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以一人之力,如何能举七百斤,就算自己和叶晓力气相合,也不过三百余斤,靠这些破轮子糙绳子,如何能再添四百斤力。
屋子里那怪人是不是脑筋错乱了,想出这么个毛病兮兮的鬼主意来。甄裕低声咒骂着,来回踱着步子。
叶晓气鼓鼓的道:“这个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神通广大的钩赜派弟子,我看真是个疯子。”
甄裕急忙放低音量:“小声点,他会听到的。”
“听到又怎么样,我还要把这些鬼东西都丢到湖里去!”她说着当真抓起两个轮子,啪啪两声丢入不远处的湖水中。
甄裕阻拦不及,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闸门内传了出来:“少了两个滑轮,虽然难度增加了不少,仍可以组合出提起五百斤的机括,不过再少一个滑轮,那便无论如何没有办法了,你们可要好好权衡。”
那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丝毫生气,也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甄裕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人说话的那副模样,不由苦笑不得,开口叫道:“姓华的,老朋友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样整这些劳什子东西来为待客么,我有急事相求,可没闲功夫陪你玩耍。”
“你哪次来不是有事相求,身为濯门弟子,时而锻炼锻炼脑子,对破案解谜甚有益处,脑子长进了,你就不必三番四次来找我了。”那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地回答。
甄裕向叶晓尴尬地笑笑,低声道:“不瞒你说,之前濯门接手的许多匪夷所思之案都是在他帮忙之下才告破的。”
叶晓面露半信半疑之色:“那我把鬼蛱蝶的案子说出来,故意说他破不了,激他出来。”
甄裕摇摇头:“对于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激将法根本不能奏效。”
其实甄裕心里并不是担心进不了门,而是并没有能将那个人带回南京的信心,途中自己便细细想过,这个钩赜派弟子不理会江湖纷争,只喜欢探奇索异,钩玄觅隐,哪儿发生了难以解释的异象,他一定会拼命去把迷题揭开。但他只是专注于解谜,并不是对所有杀人案都有兴趣,这次发生的鬼蛱蝶之案并没有涉及任何神工鬼力的诡异谜团,他不见得会答应。
不过事到如今,只有软磨硬泡,骗也得把他骗去南京城。想到这儿,甄裕让叶晓先不动声色,自己上前摆弄起那些滑轮和绳索,故意装作苦思冥想,费了老半天功夫,这才愁眉苦脸道:“华玄,我可是拼了老命了,还是想不出来,你当真这么狠心,让我在门外过夜,我一个大老爷们倒没什么,但身边这个柳悴花憔、面黄肌瘦的小姑娘,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叶晓闻言朝甄裕挤眉弄眼,似乎对他褒已贬彼的说法很是介意,但她很快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隔了许久,那个人都没有回应。
两人对望一眼,不由都把耳朵贴上了铁闸门。
“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权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这就是破解的枢要。”
恰在这时,那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人同时转身,一个面色黝润,身材匀整的青年男子朝面而立,面无神情,眼神炯炯,却平直地凝视前方,好像正对着空气说话。
甄裕看了一眼叶晓,透过神情便知她应该已经知道了“那副模样”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男子说完了话,迎面走来。
甄裕张开双臂,做出暌违多时,热情会晤的姿态,朝他拥抱过去,眼睛却去瞄他的双手,不由一阵纳罕:这家伙是从后门出来的,手上却没拿着钥匙,显然不是来替自己开门的。
男子却毫不理会甄裕,径直走过他身侧,到了铁闸门前,开始将皮索勒上滑轮,一个个连接起来,口中喋喋:“方才我说的那段道理,出自墨子的《经说》,意思是在一根正中间有支点的横杆上,一端为砝码,一端为重物,当砝码等重于重物时,横杆平衡,但砝码加重后,此端必定下垂,但只要将支点向砝码端稍作移动,又会变回平衡之状。”
甄裕恍然道:“以前我在濯门修习之时,曾学过西方学术,知道这叫做杠杆,是一位叫阿基米德的希腊人发现的。”
“错了,墨子更早,比阿基米德还早了两百多年。”男子摇摇头,将手中已经连成好大一串复杂的滑轮组安置到铁闸门上的孔洞中,再将皮索的首端挂钩插入铁门底部,然后开始慢悠悠地拉动皮索末端。
甄裕和叶晓初始还不知他的意图,须臾之后,登时双目圆瞪,矫舌难下。
只见那男子丝毫不费力,拉扯皮索使之绕转过逐个滑轮,有的滑轮绕轴而转,有的则悬空着向上移动,如此鬼使神差似的,竟然将那重达七百斤的铁闸门缓缓拉升了起来。
“华玄,你,你何时练成了这,这等惊人的内功?”直到见那男子把铁闸门拉到最高点,甄裕才缓过神,结结巴巴地开口。
“看来真的是对牛弹琴,我方才说了那么大段道理,你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华玄面露失望之色,把铁闸门固定住,侧过身,做了个恭敬进门的手势。
听了华玄详悉的解释,甄裕终于明白了原来滑轮就是变了形的杠杆,那些轴心没有固定,随铁闸门一起上升的滑轮其实就是支点两侧不对等的横杆。因为这样的滑轮由两根皮索吊着,相当于每段皮索直承担重物的一半,此后每加一个滑轮,两边的皮索就会各分担一半的力,也就等同于多了一个人来帮忙,只不过拉升之时,拉拽的皮索长短也多了一倍。
华玄把皮索重,皮索和轮槽间的阻力都考虑进去,经过测算后,再将滑轮与皮索按照一定的顺序组合后,于是只要使出很少的气力,便能将那重达七百余斤的铁闸门拉起。
甄裕拍了拍脑袋,露出心悦诚服的神情,同时瞥了叶晓一眼,只见她不断地东张西望,显然惊讶于屋子里竟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器具。
“这些道理墨子早就说尽了,这不过是拾人牙慧。”华玄似乎没有看出两人按捺着的焦虑,顾自滔滔不绝,“不过我最近在思虑的是,是否可以把这道理应用到武学当中。你想想看,如果能创出一种蕴含杠杆的武功招式,可以随意挪动当中的支点,当支点离你远而距对手近的时候,即便功力相当,他所要花费的气力也要比你大很多;同样的道理,当对手发出巨大的劲道来袭时,你只需挪移支点,使之向对手靠拢,你只需以很少的力气便能守御住门户。只要在招式中运用杠杆之巧,便能随心所欲地操控攻守,焉能无事半功倍之效。”
华玄说的话,甄裕愣是没听进去几句,他脑子都在想怎么向华玄陈述鬼蛱蝶,如何把案子说得匪夷所思,玄之又玄,好诱其到南京城去。
“是了,这次你们来找我所为何事?”华玄似乎终于发现了两人的心不在焉,带着疑惑问道。
“你,你好,我是六扇门的,久,久仰华先生大名,冒昧来访,扰您清修,敬请见谅。”叶晓抢在甄裕之前说道。
“原来如此,我原来还猜想她是你的师妹,不想竟是六扇门的,这次又是什么案子,竟需濯门与六扇门两强联袂?”华玄眉头微皱。
“听说过鬼蛱蝶么?”甄裕终于说了出来,长吁了口气。
“鬼蛱蝶?”华玄好像有了些兴致,“鬼蛱蝶,大如扇,四翅,共径六七寸,褐质间杂色,晃然。下两翅有翠点,尤光彩。以花为食,好飞荔枝上。这是种很罕见的蝴蝶,我只在古籍上见过图案,却没看到过实物,怎么了,有人被鬼蛱蝶所害?不对啊,鬼蛱蝶并没有毒性。”
甄裕与叶晓相顾无语,看华玄这个样子,显然他根本没有听说过那个令人闻而生畏的魔头鬼蛱蝶,不过两人同时也觉得情有可原,像他这样一个与世隔绝,隐居探隐的钩赜派弟子,难免会对江湖之事孤陋寡闻。
“不是那虫子,是一个人,不,应该是个魔鬼。”甄裕这时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说故事的天分,述说鬼蛱蝶的案情时只能平铺直叙,连描绘高潮起伏的语气都掌控不了。
“你说已经死了六个人,耽误了三年,还是没有抓到凶手?”出乎他的意料,华玄的神情与听到那些怪怖离奇的超乎想象之案的时候没有两样,只是面色略起了变化,眼神微蕴怒色,话语中还带着稍许责备。
甄裕自嘲似地一笑:“以前没劳烦你,那是因为我们太过自负,总以为能在鬼蛱蝶下次作案前将其擒获,哪里知道大大低估了那魔头的道行,这次连大侠荆浩风都命丧其手,再不揪出鬼蛱蝶来,无论是濯门还是六扇门都将羞愧无地,无颜再面对黎民百姓。”
“现在有哪些线索了,圈定嫌疑了吗?”华玄问道。
甄裕喜出望外:“嫌疑还没找到一个,线索也少得可怜,但已经确定了鬼蛱蝶杀害荆浩风的时辰和手法,还有发现他的个头应该和我差不多,武功上乘,凶器是一柄状若虫翼的怪刀,而且他对侠义嗤之以鼻。”
“鬼蛱蝶,以花为食,他既以此代名,自然要做名副其实之事。”华玄面作沉思状。
“那些被害女子的名字里的确都带着花字,但相貌妍媸有别,韶艾闺妇兼之,更奇怪的是,他作案的时期没有定律,时而隔月,时而隔年,不知有何居心。”
“如果排除鬼蛱蝶是在耍弄查案者的可能,那些女子身上必定还藏着某些你们尚未发现的特殊之处,以致他需要苦苦寻觅,是才不定期地作案。”
“如果当真如你所说,只要能发现这些共通的特殊点,我们便能早一步发现鬼蛱蝶下一个要杀害的对象,提前设伏,将其抓获。”叶晓插口。
华玄摇头:“守株待兔,永远不是破案的好法子,鬼蛱蝶若是已经收手,岂非再也无法等着他自投罗网。”
“这倒也是,但恼人的是,依据现在这点连蛛丝马迹都算不上的线索,完全无法摸索到整个脉络,那个鬼蛱蝶很可能身处明处,默默看着我们发笑。”甄裕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当然是做给华玄看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虽是老生常谈,却彰显了一个道理,没有人可以把案子做得全无痕迹,况且是连环之案。”
”你,你说的没错……是了,还有另一个难解的谜团。”甄裕被华玄说的席话说得无言以对,只有另开话题,他把辟邪子行踪诡异的疑点也告诉了华玄。
华玄凝眉思考了一阵,忽然摇摇头,站起身子,将两人送到门槛外。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还没说几句呢……”甄裕慌张地说到一半,登时转忧为喜,因为他发现华玄已经取来包囊,开始收拾细软。
“要拨开这些迷雾不能纸上谈兵,必须到现场查验”他慢悠悠地说。
叶晓面露惊喜地看了甄裕一眼,小声说:“他肯随我们回南京城。”
甄裕笑着点点头,只见华玄拣了两件换洗衣裳塞进包囊,便走到两人身边,阖上门前却恋恋不舍地看了屋内一眼。
“不会耽误你钻研学问吧?”甄裕好不歉疚。
“钩赜派弟子也不是冷酷无情之辈。”华玄淡淡地说,“有些东西,比探求玄赜更加重要。”
甄裕霎那间发现,自己并非真正了解眼前这个钩赜派弟子。
第四章
甄裕从镇江赶回南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九重阳节的清晨了,他本想先去泊尘居看看袁清娴的状况,再带华玄去狱神祠查案,不想才驰进南京城门,远远便见一名六扇门的年轻捕快鹄立在驿亭前,神情肃穆,不像是来接风的。
“甄少侠,师姐,又出命案了!”那名捕快快步迎上前来,腼腆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真是活见鬼了,才几天哪,就死了多少人了,黑白无常也不嫌累么!”甄裕不由骂骂咧咧。
“林斌,别急,慢慢说,狄总捕头呢?”叶晓温柔地问道。
林斌见是自己师姐,面色平静了许多:“他,他已经赶过去了,六扇门所有捕快都赶过去了,就留我在这儿守候,总捕头命我见到你们就即刻带你们过去。”
甄裕和叶晓听说六扇门举派出动,这才紧张起来。甄裕问道:“是泊尘居又出事了?”
林斌摇摇头,目透惧色道:“不是泊尘居,而是,而是鬼宅。”
“鬼宅?”甄裕身后的华玄突然开口问道。
林斌这时才发现凭空多了这么个人物,顿时一愣。
甄裕忙道:“这位是钩赜派弟子华玄,甄某的朋友,特来相助查案的,无需避忌,你直说便是,什么鬼宅?”
“那是玄武湖东畔,紫金山西麓的一处旧宅院,叫做裴宅,相传是前朝一位姓裴的将军所建,但是后来家族衰败,房屋废弃,无人问津,近些年常常有附近的农人看到那屋子突现鬼影,有时还会传出怪声,从前我们六扇门曾经派人去查看去,却找不出什么原因来。所以时日久了,这裴宅就成了鬼宅,没有人胆敢接近。”叶晓代林斌解释道。
“那是该去仔细瞧瞧。”华玄皱起眉头说道。
遇到涉及鬼怪的谜团,这家伙总会显出莫大的兴致,甄裕摇了摇头,突然念及一事,睁大了眼,摇晃着林斌双肩道:“难道,难道是鬼蛱蝶又作案了?”
林斌苦着脸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是鬼蛱蝶所为,但这次死……死者身份非比寻常,总捕头到了现场,吓得脸都绿了,连连说他这次命都难保了,不仅六扇门要遭殃,就连整个南京城都要天翻地覆。”
“死者是谁?”甄裕和叶晓大惊,异口同声地发问。
林斌身子发颤,牙关交击,舌头开始捋不直了,甄裕从来未曾想像,堂堂六扇门捕快也会害怕成这副样子。
“铁……铁犀盟的大……大小姐,虞紫穹的独……独女,虞……虞臻臻。”
还真是个让人心怵的鬼宅。甄裕远远望着不远处那座矗立在黯黪树林中的破旧大宅,越是靠近,越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他们一行三人跟着林斌骑马驰至玄武湖东畔,而后又往紫金山方向去,渐入一片茂林,道路也变得崎岖起来,只得弃马步行,走了一炷香有余,才到达目的地。
大宅再向东不远,就是紫金山,山下聚集了一大群百姓,站在远处围观着“鬼宅”的情状,可谁也不敢靠近。
今日恰是重阳,天色也不错,不少南京城的百姓都依俗登高。其中有位老者起早来登紫金山,可爬到半山腰,突然发现这“鬼宅”向东面的墙壁上凭空开出了一个窗口,当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红衣长发的怪影。他以为又是那鬼宅闹鬼,登时吓得大叫。周围登高的游人们随即聚集到老者身边,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却发现那个红色怪影呈人形,端坐在窗前动也不动。大伙大觉不对劲,可谁也不敢去瞧个究竟,商议之后,遂有人自告奋勇,前去六扇门报案。
“这,这鬼宅从来都是门窗紧阖,这次却无缘无故地打开了,总捕头也觉得很奇怪,立即亲自带人去查看。”林斌说这话,把三人迎入鬼宅的院子。
所有的六扇门捕快好像都已经集结到了这儿,将整个裴宅围护起来,唯独不见狄赫的身影。捕快们见到甄裕几人,都没有敢多说话,只是打开一个缺口让他们进入。
进入屋内,仍然不见狄赫的身影,甄裕环顾四周,发现宅内几乎没有洁净的落脚之处,破乱更甚于废弃的狱神祠,柜子上的阖扇少了插销,发出嘎嘎的刺耳声,破烂的帷帐随风飘扬,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并没有四处透风的感觉,也不见老鼠蟑螂肆虐。
“案发之地呢?”甄裕纳罕地问。
“在这边,鬼宅里另有密室,我们也是今日才发现的。”林斌走到东边墙壁,不知动了什么手脚,顿听得铁链绞动的喀喀声,须臾后墙上竟开出个一人高的大洞来,显然其中暗藏机括,别有洞天。
甄裕好不吃惊,向华玄看了一眼,却见他正站在远处的趸柱边作思考状,当下便不照应,只身与叶晓进入密室,穿过一段窄短的玄关,忽觉眼前一亮,神情瞠愕,仿佛置身到另一个世界。
地上铺着贝壳条纹的花岗石,墙面用淡红色的茜草颜料抹过,贴满金箔的挂屏、质地考究的紫檀柜、晶莹剔透的水晶香几、雕琢精致的黄花梨床榻……那玄关如同一个分水岭,使得密室内外泾渭分明。
密室正中是一张金丝楠木制成的四仙桌,桌上摆满了酒菜,已经凉透,却没有食用过的迹象,四仙桌的东西两个角上各摆了两副食具,也都十分洁净,筷子搁在瓷架上,似乎都没动过。唯独两只碧瑶杯都斟上了酒,西面的杯子尚是满的,东面的酒杯内却已所剩无几,杯身上赫然有着五个血红的指印,杯前的桌布上也血迹斑斑。
东面桌前有两张雕椅并排放在一齐,其中一张溅满鲜血,从椅面流到椅脚,又淌到地上,血迹分作几道,笔直地往东延续。
甄裕心头怦跳,循着血迹一路走去,没走多远,血红忽然消逝在前方。定睛审视,只见狄赫愁眉苦脸地跪坐在床榻前,呆若木偶,薄纱织成的帏帐悬挂在床榻周围,血迹便消失在帷帐底下,帷帐呈半透明状,隐约现出一个赤红色的轮廓。
甄裕叫了狄赫一声,狄赫倏地一醒,神情慌张地爬张起来,看着甄裕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甄裕愈加好奇,大起胆子,走到床前,将帏帐稍稍掀开。
“啊!”叶晓发出了一声尖叫,甄裕也险些站立不稳。
眼前的床沿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面上覆着一层怪异的青色,她右手紧紧环抱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脑袋搁在她右肩上,看不见相貌,后背上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怵目惊心,双手十指紧紧嵌入女子的双肩。两人姿势僵硬,早已死透。
女性死者不是别人,正是甄裕前日在霍乘空手中画像所见的那个女子,铁犀盟盟主虞紫穹的女儿,虞臻臻。
“这……这可怎么办好,抓不到鬼蛱蝶也还罢了,如今虞大小姐竟……竟死在南京城,姓狄的有几个脑袋也抵还不了,甄少侠,你千万要救救我!”狄赫摇晃着甄裕的手臂,苦苦哀求。
甄裕尽力让自己静下心,往右首走了几步,到了两具尸体的侧面,这才发现虞臻臻手中还握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四棱锏,再去瞧那男子相貌,只见他不过三十二三岁,五官扭曲,双目圆瞠,带着一副致死都不相信自己被杀的神情。
两具尸体背后,床榻紧靠着的东边墙壁上,开了一扇窗口,透过窗口则恰好可望见远处的紫金山,只是这窗扇虽是木制,却伪装成了与墙砖一样的质地,窗框也与墙体融为一体,显然是扇翳蔽的隐窗,关阖后从外边看是决计发觉不了的。
那位登山的老者正是透过这扇窗口才发现了这两具尸体,甄裕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当时他从远处的紫金山所能望见的诡异景象。
“这男子是谁?”甄裕深深吸了口气,出口询问,却许久没人回答,转头看去,却见狄赫面如死灰,叶晓也是一副痴騃的神情。
这位外强中瘠的总捕头会如此惶恐,甄裕早料得到,但向来作风刚强的叶晓也会害怕如斯,他倒是有些意外。
“仵作呢,验过尸体了么?”甄裕朝密室门外呼喊,不多时,便见林斌带着一位老仵作进入密室。
先前在狱神祠时,甄裕也曾见过这名老仵作,听狄赫唤他老冯,验尸手段高超,经验丰富老到。
“老冯,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甄裕径直询问。
“小人,小人粗粗看过。”冯仵作战战兢兢地答道,“两人都是死在丑时和寅时之间,距此刻不过三个时辰,那男子,男子小腹被利器穿透,流血过甚而亡。而虞……虞大小姐则,则是服毒而死。”
甄裕初看那虞臻臻面色便猜她是中了剧毒,此刻得到印证,当即问道:“何毒?”
“胡蔓草,又称钩吻、断肠草。”冯仵作答。
原来是断肠草之毒,甄裕微微张口,转向四仙桌上东面那只酒杯。
“小人在那只杯子的残酒中也找到了胡蔓草,还有最左边的那坛酒。”冯仵作抬起颤抖的右手,指向四仙桌的左下角落。
甄裕循着他指头望过去,果然见到那角落里放着三只精致的玉质酒坛,当下走到近处,只见其中两只酒坛横倒在地,显然内中已空,惟有最左边的一只竖立着。三只酒坛之后,还有只一尺多高的象牙饭盒。这饭盒装饰华丽,分四层,椭圆形,长端直径大约一尺,侧壁由大片雕成镂空状的象牙镶连成,呈半透明之状。而且酒坛和饭盒上都盖有一个刻有篆体的墨印。饭盒墨印左端,用小楷标着“庚未”两个字,三支酒坛也分别标有“丙丑”、“壬亥”、“丁辰”的字样。
甄裕不识印上的篆字,但觉得有些熟悉,微皱眉头,蹲下身子,去瞧那只唯一竖立着的酒坛,只见坛中水波荡漾,尚余大半,酒香四溢,嗅之欲醉。
酒中有毒,甄裕也不敢嗅得多了,回到尸首之旁,细致察视道:“两人身上有没有其余伤口,死前可有打斗?”
冯仵作看了狄赫一眼,摇了摇头。
原来尚未验尸,甄裕不知他有何顾虑,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当下戴上丝质手套,准备将两具尸体分开。
“甄少侠,你这是要做什么!”狄赫好像突然活转回来,脸色大变地来阻止。
“除去衣裳,核实死因。”甄裕神情认真。
狄赫眉头深深蹙起,眼睑不住开阖,似乎顾虑重重,隔了好一阵才道:“好,老冯,你去帮衬甄少侠,先验那具男尸。”
甄裕猜不出狄赫在想什么,无裕多思,当下与冯仵作一齐将那男子与虞臻臻分开。他将虞臻臻安置在床上,然后将男子抬出密室,让人在厅堂正中扫开一块空地,用蒲草铺满,将尸体侧放其上,在旁边烧起苍术和皂角,以祛秽臭之气。
准备就绪,冯仵作动手飞快,取出镊子和短刃,褪尽男子的衣裳,开始检视全身,依照前后左右由上而下的顺序察看过男尸的顶心、顖门、两额角、两太阳、喉下、胸前、两乳、两胁肋、心腹、脑后、乘枕、阴囊、肛门各部位,还不时取出葱、椒、盐、白梅等物,捣碎后抹在尸身上,再以醋蘸纸覆盖。
甄裕在濯门时也学过验尸法,知道那是因为人体肌肤本为赤黑色,死后变化作青膒色,尸体上的伤痕不易显现,必须以此药物涂抹,半个时辰之后用水洗净,伤痕就会显现。
甄裕见验尸有条不紊,忧虑稍减,顾盼四周,狄赫就站在左首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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