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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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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脑中苦楚,面上珠泪交流,道:“壮士不得不承认事实,万念俱灰,至西湖净慈寺落发为僧,号明山。第二年,罗龙文在京城谋到了官职,并成了奸臣严嵩的心腹,王翠翘怎么劝,丈夫都不听,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小人,便不再理他。而罗龙文亦乐得去京城复职,继续纳妾,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守空闺。”

说到这里,徐海的声音已开始发颤,“一日,王翠翘去净慈寺许愿,不巧竟遇到那位壮士,他这时已是明山和尚,听了旧情人的一番诉苦,大怒之下,随着叔父一起投靠了汪直,作了倭寇,誓必杀罗龙文而血耻。壮士的落草,为王翠翘所害,王翠翘责己责人,投身青楼,红颜卖笑,以此来威胁壮士回头……”

徐海再也说不下去,心魂荡漾不定,犹如失去了依凭,扶着灰色的桂花树干,痛哭失声。

心底的悲痛与矛盾,全都化在眼泪之中。

许久--

徐海以袖拭泪,道:“这个故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北昌具教道:“多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很荣幸。”仰目望天,道:“阳光总是赐给人温暖,在感情的世界里,要用双手把阳光紧紧捧住,千万别让它从指缝里溜掉了。”

徐海垂首闭目,合什念道:“阿弥陀佛……”

高雄府上,密室内,高雄问一探子:“倭寇最近可有什么活动?”探子答曰:“没有,都窝在巢里面。”高雄骂道:“侯匹夫在普陀山游山玩水,留下我在这里担惊受怕!”马运筹道:“乡绅不必担心,侯继高虽然不在,我亦可以一当百,谅倭寇不敢轻举妄动。”

高雄望了一眼马先元,道:“贤侄啊,你不该擅自行动,开罪北昌具教,这不是惹得倭寇对我不利吗?”马先元道:“我见他和沈姑娘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就忍不住……”马运筹问道:“沈姑娘是谁?”“是孩儿钟意的一个姑娘。”马先元小声作答,不敢看父亲。

马运筹爆眼一翻,道:“你这个没长进的东西!女人是祸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马先元唬得身子一矮,唯唯喏喏。高雄切问道:“身份暴露了没有?”马先元道:“这倒不曾。”马运筹吼道:“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去找那个女人!”威凌四射的眼神瞪得马先元不敢作声。

高雄心中灵光犀动,道:“马兄先莫怪他,贤侄的意思是,北昌具教现在和一个女孩打得火热?”马先元咬牙点了点头。高雄鼓掌大笑道:“很好,就让他沉溺在女色中吧,对我们有益无害。”

马运筹脑筋一转,喜道:“乡绅看待事情,果然有独到之处!迄今为止,还没见到北昌具教有什么特殊的举动,不过,我估计,他这次到来绝不会轻易空手而回。”马先元道:“可惜那小女孩被他救走了,我还准备必要时作人质的。”高雄道:“一个小姑娘,漏过也就算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这时宋怡龙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高府,探子忙报之高雄,高雄出密室,至花厅,见宋怡龙衣服全湿透了,故作惊讶道:“小老弟,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忙令仆子服侍。

“哼!”宋怡龙满心怨气,道:“被一个狗杂种害的!想不到在你这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高雄问道:“不知你所指的狗杂种是谁,我叫人把他擒来,给你发问。”宋怡龙一摆手道:“不必了!我会处理。”

“唉,都是老夫的过错,魏勇,你过来。”高雄指着一名十八岁的小僮,身材颇壮,戴着一顶八瓣布片缝合的小帽,帽子看起来很像剖成半边的西瓜,道:“以后,北昌公子的饮食起居及安全保护,全权交到你身上了,记住,要寸步不离,公子若有任何闪失,当心你的狗头!”又对宋怡龙道:“魏勇他习过武功,一般对手亦接近他不得,你大可放心。”

明则保护,暗则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宋怡龙暗叫糟糕,这一手却是他始料未及的,这老匹夫的心机怎耍得如此之快?却又不好拒绝,只得吃了闷亏,暗骂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吗!

宋怡龙练了一会儿剑,心里虽急,但知道练剑不是一件速成的事情,必须持之以恒。东瀛剑术确有奇异之处,砍为多,刺为少,每一个招式都是尽全力施出,力大无穷,化作数道青虹。三百招下去,扑楞楞惊飞了倦鸟,颤巍巍摇动了花枝,树叶亦被剑风劈落不少。

宋怡龙渐渐兴起,浑入忘我之境,飘飘荡荡,如三尺罗衣,挂在无影树上,心无其心,身无其身,随意而动,无可无不可。又如悬肘写大草,将意、气、神集中到笔尖上,按中有提,提中有按,任意而动,则笔走龙蛇。

直到身体疲累不支,才收式抹汗,却发现魏勇正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宋怡龙心中生忿:“练剑都来偷看,岂有此理。”魏勇见主子收招了,忙捧着汗巾,一路小跑过来,道:“公子累了吧,来,擦擦汗。”

宋怡龙接过汗巾,道:“你以后还是别跟着我了,我自己照顾得了自己。”魏勇低眉落眼,不敢抬头,道:“公子啊,小人得老爷所命,不敢忤逆。”宋怡龙道:“我又不会跟高乡绅说,你放心吧。”

魏勇支吾道:“难道公子嫌我办事不利,不要我了吗?”言罢竟跪下,道:“小人自进得高府,得老爷赏识,处事兢兢业业,从不敢犯一丝错,今日公子相弃,小人还有何颜面再见老爷……”

宋怡龙听得头皮发紧,道:“好了,好了,你跟着我吧。”魏勇这才欢喜得站起。宋怡龙道:“这里总是又闷又热,走,出去吹吹海风。”

行至通衢,街道两侧各种店铺的物品亦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喧嚷叫卖声不断,人群在街上挤来挤去,熙熙攘攘地讨价还价。

一位卖梨老翁见宋怡龙走近,叫道:“公子,买个梨吃吧。”宋怡龙一笑,道:“我不渴。”老翁笑道:“这上好的鸭梨买回去,给喜欢的姑娘吃也好啊。”宋怡龙笑道:“此话从何而来?”老翁道:“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定有心上人吧,那心上人吃了,可有养颜之功效啊。”

宋怡龙大笑道:“老杖你可真会说话,可惜我买梨回去,自己却吃不成了。”老翁问道:“此话怎讲?”宋怡龙拿起一梨,端详片刻,道:“分梨,分离,梨不可分啊。”老翁笑道:“既如此,何必一梨分作两人吃,多买几个回去,岂不更好?”宋怡龙笑道:“老杖你可真会做生意呀。”

此话甫才出口,一只大手已伸了过来,把宋怡龙手上的鸭梨抢过。宋怡龙扭头一看,只见几个官兵正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长得副火眼雷公的嘴脸,把梨往衣服上擦了擦,张开大嘴咬了一口,道:“嗯,好吃,水份也足。”老翁道:“多谢军爷称赞,不如多买一些回去吧。”

看着官兵们每人拿到几个梨,扬长而去,老翁叫道:“军爷,还没给钱啊!”雷公军爷撇回了头,一脚踹翻了梨摊子,鸭梨骨辘辘滚得满地都是,骂道:“老子吃东西还要给钱?没老子替你打倭寇,你能每晚上安安稳稳睡大觉?奶奶的,要不是看你个老不死的没几年活头,老子一拳把你骨头打散架!”

宋怡龙看得盛怒非常,侯继高将军才离开几日,官兵竟公然抢劫,与倭寇又有无异?喝道:“不得无礼,吃东西不给钱,还有王法没有!”雷公军爷翻着暴眼,骂道:“直娘贼,你又是个什么玩意,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敢骂公子,吃我一拳!”魏勇嘶声咧喝一声,欺身挥拳击出,雷公军爷见其风声虎虎,不敢怠慢,斜身闪过。哪知魏勇拳出乃是虚招,一式“缠丝叠肘”,以缠丝步扣抵雷公军爷的膝腿,撬起支撑脚,军爷情知不妙,自身重力歪到一边,失衡之时,魏勇叠肘已至,轰其胸膛,军爷连退七步,方才被同伴扶住。

宋怡龙又惊又喜,“这小子还有点能耐啊。”众官军可气歪了嘴,气急败坏地一涌而上,魏勇叫道:“公子且退到一边,看我退敌!”连施“倒树连根”之招,如出洞灵蛇,打得官军切菜般跌倒,蓬头垢面,哎呦呦的叫疼,但对方人多,颇有前仆后继之势。

小贩们见官军打架,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纷纷挑担子躲避,街道上,再无一个闲人。老翁也慌忙收拾好了摊子,宋怡龙道:“你快离开这个事非地吧,等会子官军头目过来,抓你回去审问,麻烦就大了。”老翁道了声小心,千恩万谢的告退了。

第四章徐海的出身(下)  果见麻叶率着一队执矛官军,虎奔而来,喝道:“谁人如此大胆,敢以下犯上?”与宋怡龙一打照面,心中都是一惊:“怎么是你?”麻叶挥令喝道:“还不擒下!”官兵潮水般涌来,魏勇叫道:“公子快走,我来殿后!”宋怡龙不由得心生感激,道:“多谢,我还对付得来!”

麻叶挥刀直奔宋怡龙,两人战作一团,众官军则耸肩踢腿,围攻魏勇。麻叶虚晃一招,小声道:“我有话跟你说,随我来。”宋怡龙点了点头,两人奔打肉搏,行至一密林,远远的已将官军甩掉。

麻叶问道:“最近可好?”宋怡龙道:“托福,虽吃了一些小苦头,好在身份未曾泄露。”然后将最近几天的情况简要诉说一下,麻叶笑道:“我早就知道了。”宋怡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麻叶道:“你忘了吗,高府之内,有我们的探子。”宋怡龙道:“他是谁?我一直都没发现。”麻叶道:“该他露面时,自然会露面。”

宋怡龙想起官兵作恶之事,道:“我建议你管管你的手下。”麻叶笑道:“侯将军放下军务不管,径自逍遥快活去了,我还管得住手下吗?再说,军中大乱,不正是我们期望看到的吗?”宋怡龙道:“可百姓终究是无辜的。”麻叶笑道:“你忘了,我们的老本行不就是抢劫杀戳吗?我看你在高府待了几天,脑袋瓜都变质了。”

宋怡龙一惊,刚才失言,差点引起他的怀疑,忙笑道:“说得是,说得是,这几天烦闷得很,这嘴巴,口不择言的。”麻叶道:“你也辛苦不了几天了,汪船主很快就会出兵,乘侯继高在普陀之时,狠狠地来他个下马威!”宋怡龙嘴上唯唯,心里却是一笑,“你还不知侯将军已做好埋伏,正等着你们这些强盗来送死呢!”

两人不敢多言,怕被人撞见,就此别过。宋怡龙担心魏勇,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脱离杀阵没有?

宋怡龙绕道回去,不敢走大路,跃上房顶,偷偷瞄着适才战斗的那条街道,见一队一队的官兵巡逻,却不见魏勇。“难道他被俘了?”慌乱之下踩滑了一片瓦,伸手去抄时,却未接住,直往下坠。

说巧不巧,马先元正在屋下行走,听得顶上风响,举手一挡,将瓦片击成粉末,大喝道:“谁在上面暗算!”飞身跃到屋顶,宋怡龙正欲赔礼道歉,见是马先元,大笑道:“作恶有什么好,老天爷都不保佑,赏你个飞来横祸。”

马先元怫然作色,父亲虽叫他不要去开罪北昌具教,但眼前这小子明明在挑衅示威,我堂堂圣剑门少主怎忍得下这口气,厉喝一声,铁扇展开,一式“敲山震虎”,划出一道眩目之光,直直劈下来。

宋怡龙忖道:“遇急不乱,遇强不惧;先为不可胜之态势,其心自定矣;再寻克敌致胜之机隙,其气自盛矣。”想到这里,心中一定,双手握剑,鼓足内劲,向上提劈,扇剑相撞,发出一阵刺耳之极的金属破裂声。

马先元大惊失色,这小子的武功怎么进步如此之快?他却不知,上次与宋怡龙交战,宋怡龙还未将东瀛刀法摸熟,这几日已练得掌握了要领,正好拿他来试试锋芒。

马先元的武功到底还是强过宋怡龙许多,不慌不乱,左手一招“双风灌耳双冲爪”,直袭宋怡龙的耳窝内,宋怡龙忙伸掌相挡。马先元冷哼一声,右手连着一招“七星引针手”,分解了宋怡龙正面来力,牵带偏心力,宋怡龙的上下肢体不禁反向扭缠。

马先元左手的“双风灌耳双冲爪”鼓勇向前,这股强烈的对向冲击波避无可避,宋怡龙不禁大脑神经迟迷,失衡倾前,马先元双冲爪并上。

“嘶拉”一声,宋怡龙前胸的衣服被撕个粉碎,双手乱挥中,连忙后退几步,却忘了站在屋顶之上,一脚踏空,仰摔下去,这一下岂不摔个头破血流!心中怒道:“我竟然还不是他的对手!要想打败他,不知要何年何月?”

宋怡龙听得耳中风吼,落地却被人抱起,迅速地闪进一间屋里。宋怡龙扭头一看,差点惊叫出声,来人竟是魏勇!

魏勇用食指竖在嘴唇上,“嘘--”宋怡龙忙噤声。

原来这是一间米店,魏勇和宋怡龙藏在一个大米缸内,两颗头都埋进米中。马先元落下,不见宋怡龙,觉得奇怪,不巧米店老板正从内房走出,见有客人,笑呵呵道:“公子,您要买米吗?”马先元道:“你看到一个少年没有,大约十八岁年纪,胸前的衣服是破的。”老板摇首,哼了一声,道:“小叫花子还不敢到我这里来偷米,不然打断他的狗腿!”

马先元问了白问,又四处检查了一下,这才悻悻然离开了。

宋怡龙与魏勇用闭气功夫,在米缸内待了半炷香时刻,确定马先元已走远,这才仰首突破而出。老板见米缸里面冒出两个人来,大惊道:“你,你们是谁?”宋怡龙笑道:“不好意思,借你的缸用了一用,我们这就走!”老板大叫道:“来人哪,抓小偷啊!”

魏勇飞身而起,点了老板的穴位,应指而倒。宋怡龙惊道:“你……”魏勇道:“公子放心,我点的是昏穴,一个时辰后,他自会醒来。”

此地不易久留,两人来到一僻静街角,魏勇问道:“公子,你怎么还没走啊!”宋怡龙道:“我担心你未脱离虎口,转回来看一下。”看他满身灰尘,一定经过了一番苦斗。魏勇道:“多谢公子记挂,我甩掉官军,躲在这里,不巧遇到公子。外面的那人叫马先元,他武功高强,早就对公子不利了。”

宋怡龙忖道:“咦,他不是高雄派来监视我的吗,怎么说出这样的反面话来?”魏勇见其心事迂回,大笑道:“今夜月圆。”

宋怡龙惊忖:“临走时,徐海对我说,高雄府上有我们的探子,暗语‘今夜月圆’,答曰‘明早日出’,非常时刻,自会相助。”

“明早日出!”宋怡龙果断对答。

魏勇大笑道:“不错,我就是高府的探子,埋伏在那里已有几年了。”宋怡龙沉疴顿愈,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高雄本想插个探子在我身旁,却插了个帮忙的,这时再无顾忌了。

倭寇大寨之内,汪直正与北昌具教、徐海等议事。

北昌具教道:“侯继高在普陀山一连住了好几天,又是吟诗又是题词,逍遥自在,像没事人一般。军中将士颇有怨言,故而个个放肆,聚众赌博,打架斗殴,抢劫财物者比比皆是,我看的确是真实的。”汪直笑道:“不错,我今日叫你们来,正为此事。”

副头领陈东这几日心情格外烦闷,打了一只野兔,找到一隐蔽处,将其残忍的折磨至死,泄了一口怨气之后,经过大寨,见三人正在拟定进攻策略,心中生凉,也不进去,径自回府。

有士兵来报:“陈东首领不在宅中,问过其妻,亦说不知。”汪直道:“吩咐下去,尽快将他找来,有要事相商。”士兵领命退下。

策略已定,汪直眉开眼笑道:“这次可真能让侯匹夫一跤摔个嘴啃泥了。”忽有士兵报:“不好了,陈东头领已回家,不知为何,饮下许多酒,在家里大闹,请首领快去!”汪直惊道:“有这等事?”三人齐往陈东宅中。还未进屋,已听得见破口大骂之声,其妻在门口低泣,一身红色大袖的袍子已满是灰尘。

汪直忙问何故,陈东之妻道:“相公这几日不是闷在家里喝酒,就是在外面打猎,我问他可有心事,他就是不说,还要我不要管他,汪船主,他现在像发了疯一样,我孤身一个女人,以后该如何是好……”汪直道:“不要急,他有心事,我去劝他,他一定听。”命人将其安置,大踏步就往内屋走去。

进得屋内,只见陈东披头散发,左手握一酒壶,右手提着一柄明亮的宝剑,道:“可怜壮士随军十数年,不及小贼三五日,见了新人忘旧人,哈哈哈哈,我图个何来!”

汪直大喝:“你发什么疯了!”抢步上前,将酒壶及宝剑都夺了下来,陈东醉眼昏花,踉跄着道:“谁,谁这么大胆,敢夺老子的酒?”待看清楚汪直那蕴含怒意的眼睛之时,心魂为之震荡,酒竟醒了大半,发颤道:“大,大哥……”

汪直道:“你还知道叫我大哥吗?眼下两军即将交锋,犯不得一点差错,你却目无军纪,泼洒酒疯,影响如此恶劣,你说,要我如何治你!”陈东垂下头去,半晌不说话。

汪直问道:“是否知错了?”“知错?”陈东心中抽痛,脸色阴沉,道:“大哥,这天下,是谁最初和你一起开拓的?”一指徐海、北昌具教,道:“适才我去找你,你却和他们商量什么进攻之计,完全把我凉在一边,听信这两个牛皮大王的话,你这样做,岂不令兄弟心寒!”

第五章火攻嵊泗(上)  汪直道:“我哪里撇下你了,不是派人去通知你了吗,可报说你不在家里,一时又找不到,只好先和他们商量了。”一听此言,陈东一时几疑置身梦中,不由得痴立着出起神来。

汪直问道:“说啊,你适才到哪里去了?”陈东支吾道:“我,我去山里打了一只野兔。”汪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军中最讲究团结,既然生出误会,你又何必耿耿于怀,猜忌别人呢?有什么苦闷怨言,直接对我说,不就真相大白了吗?非要在此闹得人心惶惶!”

陈东羞不可抑,双膝跪下,道:“这几日,眼看着侯匹夫在普陀山快活,而大哥就是按兵不动,我心里烦闷,又误以为大哥不再信任我了,一时怒极,搅乱军纪,我愿受大哥任何惩罚!”

汪直尚未定夺,徐海忙求情:“陈东虽然有错,但念其劳苦功高,又是初犯,大哥就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北昌具教也劝道:“两军即将交战,先定自己人的罪,恐会降低士气,船主请三思。”

两人一席话,陈东亦对他们多了一些好感。汪直权衡轻重,沉吟道:“好,这次先将其过记着,以待罪之身随军出征,将功补过。眼下安排已定,北昌具教为主帅,陈东为副帅,门多郎次郎、四助四郎为先锋,今晚启航,至嵊泗洋面,明晚攻下嵊山。”

陈东刚露出笑容的脸上重布阴霾,北昌具教忙道:“船主,小弟初来乍到,主帅之职,实不敢当。陈东将军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实是上佳的人选。”陈东这才重露笑容,北昌具教道:“希望陈将军千万莫推脱。”陈东一望汪直,期待他的拍板,汪直笑道:“好吧,就由陈东作主帅,北昌具教辅助。”

陈东呵呵笑道:“我定然身先士卒,绝不辱命。只不知,为何要先攻嵊山?何不围住普陀山,一刀先把侯继高杀了,永除后患?”徐海笑道:“关于侯继高的处置,我们还不想一刀结果了他,再者,宝陀寺的僧人武功高强,真拼起来未知鹿死谁手,而朱家尖的大军离普陀山近,随时可以救援。而嵊山就不同了,在浙江最东、舟山群岛最北部,远水救不了近火;二者,侯继高不在大帅营,发号施令不会及时,我们可乘机攻下嵊山,此处乃窗口之地,占据之后,可攻可守可退。朝廷怪罪下来,定将侯继高革职查办,朱家尖甚至整个舟山一带还不是在我等的掌握之中!”

陈东连称大妙,即刻磨刀霍霍,整理队伍,今日乃秋用霜降日,正可遣官致祭。以汪直为献官,服皮弁降香,率诸位头领诣阅武场祭旗纛,为坛七,行三献礼。献官奉以从事,题主曰军牙之神、六纛之神。

其正祭,旗头大将、六纛大将、五方旗神、主宰战船正神、金鼓角铳炮之神、弓弩飞枪飞石之神、阵前阵后地神五昌等众,凡七位,共一坛,南向。

祭物视先农,帛七,黑二白五。埋毛血、望燎,与风云雷雨诸神同。祭毕,设酒器六于地。刺雄鸡六只,沥血以衅之。

旗纛之祭已毕,陈东率众撑着牙旗,驾驶十只大小战船,如虎狼出穴,从右路绕过普陀,往嵊泗洋面窜去。这牙旗是将军之精,一军之形侯,凡始竖牙,必祭以刚日。

嵊泗列岛,位于长江和钱塘江入海口交汇处的东海之中,南与佛教胜地普陀山相峙,西与金山卫相望,正是沪杭要冲,江浙前哨,几个较大岛屿与周围数十个小岛组成若干岛群,岛屿之间互为屏障,形成具有建港条件的深水港湾。

侯继高派出的探子很快将倭寇的去向报到普陀山,侯继高连夜率领官兵悄悄来到嵊泗。

倭寇一路航行,眼看嵊山在望,该处海域辽阔,岛屿错落,望去星罗棋布。嵊山又称“尽山”,意为海山于此而尽。船靠岸后,但见那奇岩异石,比比皆是;摩崖峭拔,锦上添花。

陈东一声令下,倭寇突袭攻山。几个巡逻的明朝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抹了脖子,大营内的士兵亦在梦中成了刀下之鬼。

因守军少,又是攻其不备,这一仗打得太过轻松。检查战果,有大炮十门,武器数百把,还有硫磺、硝石等火器。陈东乐不可支,北昌具教虽有些疑惑,却也不便出声,怕搅乱军心。众倭寇齐集嵊山,在岛上杀鸡宰羊大吃大喝。在大将中营建纛,六军故用六纛,牦牛尾为之,两马行驶,在左边马首。船都泊在泗洲塘内,此处水质及海底土质好,泥沙含量少,锚泊抓得牢,是上佳的港口。

侯继高赶到嵊山岛旁边的枸杞岛,令将士藏身待命,随时准备出击。两岛之间只隔一道海峡,风向好的话,木帆船只须半个时辰就可到达。

兵督司张文质道:“大人神机妙算,倭寇果然先占嵊山。”侯继高笑道:“且让贼子先高兴一会儿,在此紧要关头,一定要镇静,暴露目标,倭寇就会在眼底下逃掉。”

张文质看了看船桅上的鳌鱼旗,叹道:“怎么一点风丝儿都没有?”

今晚无月,整个天地一片寂寂,为无边的黑暗笼罩。不过,嵊山的倭寇正大点火把,欢庆一堂,不正是敌暗我明攻击的最佳时机吗?

嵊泗的风向随季节而变,冬季盛行偏北风,夏季盛行偏南风,春秋两季风向凌乱多变。侯继高静静等待,昨日夜观天象,今晚应有南风的,而且风力可将树枝吹动。

忽听得鳌鱼旗呼猎猎响了起来,张文质在风中搓了搓手,大喜道:“南风!南风!这回倭寇要倒霉了!”侯继高心下暗自庆幸,亲点战船,带了硫磺、硝石等火器,朝泗洲塘猛扑过来。

陈东喝得醉醺醺的回到船头,发现风向转了,心中一惊,连忙命手下起锚打桨,转移泊船地方。北昌具教问道:“好好的,为何要劳神费力的调头?”陈东道:“你不是本地人,对地形不了解。嵊山岛有两个可泊船的海湾,一个叫箱子岙,一个叫泗洲塘。箱子岙朝西北,泗洲塘朝东南。所以船只到嵊山辟风,总是东南风泊箱子岙,西北风泊泗洲塘。我们的船都在泗洲塘,如不及时转移,敌人乘机偷袭的话,我们只有挨打了。”

北昌具教惊出一身冷汗,这陈东能坐上副头领的位置,却也非浪得虚名。由于船多,又是逆风,一时调不转头来。正忙乱间,忽听得海面上响起一阵喊杀声,因天黑又看不真切,倏然,一团团火球闪起,直朝船上射来。

陈东的脸孔刷的一下就白了,叫道:“侯继高来了!他怎会知道我们在此?”已知计猷出了偏差,不待多思,火趁风势已迅速蔓延起来,桅樯林立的船队顿时成了一片火海。又是风,又是浪,又是火,三路夹攻,后船撞前船,前船撞礁岩,大船碰小船,小船撞舢舨,全像无头苍蝇一样,冒着火乱碰乱撞。

倭寇们哭喊连天,有的人从着火的船跳到未着火的船,旁边没船可跳的,就爬到高高的桅杆上,躲一时是一时,甚至两个人为抢一根桅杆而自相残杀、为抢一个未着火的舱位而反目成仇。

有几条未着火的倭船向港口突围,侯继高一挥红旗,战船象一群车子鱼,“呼呼”扑上去了,与倭寇展开肉搏,明军人多势众,倭寇哪里是对手,纷纷作了无头之鬼。

陈东想不到一念之差,今日竟然会葬身火海,虽然被烈火包围炙烤,可他却觉得手足冰冷,遍体生寒。北昌具教强咬钢牙,吼道:“莫要惊慌,随我来!”一把抄起陈东,抛于一条未着火的菱角船上,道:“等我,莫走开了!”

好个北昌具教,在火阵中前突后冲,将门多郎次郎、四助四郎又救出,合着陈东,同抛于那条菱角船上,然后聚气于双掌,烈喝一声,鼓勇推出。这横空出世之招,如龙跃天衢,振翼云汉,那条菱角船竟被震得腾空而起,扑愣愣直飞出港外。

侯继高大惊失色,道:“啊,又是此人!他上次打残华山派的壮士,被汪直救出,此时又来犯难,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部下众皆不知,侯继高道:“这气势,真有万夫不挡之勇。若不除掉,我大明岂非永无安宁之日!”喝令弓弩手放箭。

北昌具教施展绝世轻功,在桅杆上东跳西跃,连渡十数条船,手上大桨把数百只乱箭纷纷打落。火里的倭寇们大叫:“带我走,带我走啊!”北昌具教却如若未闻。

那条菱角船已斜飞着落入港外的海中,两侧排起两股丈许的大波浪,船上众人都是心惊胆战,忙用手稳住船身,保其不翻。一眨眼的功夫,北昌具教已落入船中,如鬼魅一般,手中拿着一浆,用力拨划,顺着风逃逸。

张文质正命三条快艇,齐追北昌具教,侯继高摇手道:“不用了,追不上的,就算追上,也有去无回。”静静地看着大火汹汹,眼珠中一片红色,听着人类绝望的嘶吼、求助,眼中饱含怜惜之色。

这里活像一个焚尸房,倭寇跳到水里,就算没被淹死,游到岸上也会被俘,若不跳船,又被烧死。不消一时三刻,泗洲塘里的倭寇船只全部烧毁沉到海底,几乎全军覆没。

北昌具教划着小船,渐渐离火光远去,差点窒息的他们总算泄出一口淤气,几个时辰之后,总算回到双屿,将惨败之事报之汪直。汪直大骂道:“将侯匹夫挫骨扬灰,亦不解此恨!”北昌具教道:“侯继高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我们被动挨打,其中一定出了内奸!”

陈东一拍巴掌,叫道:“不错,熟悉此事的人并不多,到底是哪个?”汪直道:“不要乱猜!数日前,我们在聚义大寨之中议事,众喽罗都在,天晓得是哪个天杀的泄露出去的!这次的惨败,只怪我们太过掉以轻心,以后凡遇重大事情,不得拿到大寨中讨论!”

北昌具教道:“就算是上次有奸细泄露出去的,但昨日进攻,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我看奸细就在我们四人之中。”北昌具教、陈东、徐海面面相觑,都不禁相互怀疑,陈东对徐海道:“干嘛盯着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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