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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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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朵含笑花绽放在眼前,马先元目醉神迷,笑道:“哈哈,是啊,言之有理。外面风大,沈姑娘,咱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坐吧。”沈岚儇笑道:“好啊,一切由你作主。”
马先元听得浑身骚痒,满身抓挠,想拉她的手,可她却把手缩在袖中,不胜娇羞。马先元笑忖:“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等一下看我怎么整你!呵呵,哈哈……”大剌剌的举步,带着美人来到早已布置妥当的香阁。
船厅之中,王翠翘一曲完毕,高瑞鼓掌叫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酌上一杯暖酒,走过去相敬,王翠翘笑着饮下。高瑞喝得有些醉酗酗了,眯着眼道:“王姑娘,来,陪我坐会儿。”伸手像藤蔓一般,欲搂她的腰。
王翠翘向后一退,道:“公子,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规矩?”高瑞扑了个空,道:“规矩是可以改的嘛。”张开双臂,欲再扑上。
王翠翘面色一冷,扬手打了高瑞一巴掌,毫不留情。众人都是大惊失色,高循更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高瑞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叫道:“你敢打我?”王翠翘道:“打的就是你这种无耻淫徒!”高瑞被撄怒,抽出剑来,喝道:“贱人,敢这样对我!”
鸨母见情况不对,将高瑞的肩膀抱住,道:“公子息怒,小儿不懂事,看在老身面子上,公子就包涵一下吧,改天再来给公子陪不是。”高瑞骂道:“臭婊子,不让老子碰,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绿珠大怒,啐道:“呸,你这张长蛆的嘴,你爹没教你说人话吗!”
高瑞又惊又恼,怎么这丫头竟然如此放肆,完全和几天前换了一个人似的?六天前,她来投拜帖时,又娇又媚,说话不知道多悦耳。这时见绿珠满面娇怒之色,高瑞竟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绿珠,住嘴!这里没你的事,退到一边去。”鸨母的脸色一黑,道:“公子说话请放尊重点,小女虽蛮横一些,却也容不得你毁其清誉!这浙江一带,不少官员与小女都有私交,扯破了脸皮,大家都不好看!”
高循忙过来劝道:“大哥,算了,王小姐这次本来就是助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又对鸨母及王翠翘道:“我哥喝醉了,切莫见怪啊!”
高瑞一把推开弟弟,叫道:“我没醉,我没醉!他妈的,仗着认识几个狗官就了不起啦!我爹若是没归田,你们敢在少爷我面前这般狐假虎威?”
第三章侠女本色(上) 舱内虽闹得不可开交,另一处却是反差极大,豆点大的灯光下,满阁现出一片朦胧之色,宝篆中,龙涎香四散飘逸。马先元关了门窗,把沈岚拉到榻上安坐,一旁珠帘鹦鹉,绣枕蝴蝶,沈岚看得满心嘣嘣直跳。
马先元自榻旁的茶几上端起两杯美酒,道:“自见了姑娘,小生就愿一生许侍箕帚了。今日得逢相聚,小生好像作梦一般。来,干了此杯。”沈岚接过酒杯,睫毛似扇,扇动了两下,又把酒杯放回茶几,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马先元连忙放下酒杯,举指立誓道:“我若有半句虚言,宁可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哎哟,谁要你立这么毒的誓了,我相信你还不成?你这么英俊魁伟,咱们俩配在一起,才称得上珠联璧合呢!”沈岚说着扳起他的双肩,将嘴唇凑了过去。
马先元想不到她竟然会这么主动!
“我的魅力真的这样大吗?”不待他多思,鼻端早已嗅得那发自沈岚身体的处子异香,她柔软的双唇已轻轻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湿润而温暖,他双腿一绷,整颗心犹如腾云驾雾般,飘啊飘啊……
沈岚的身子突然向后挪动,缓缓垂下了嫣红的玉颊。马先元会过神来,一把拉住她,笑道:“坐那么远干嘛,过来啊!”沈岚“嘤咛”做声,羞不可抑的俯首将面孔藏起。
“哈哈哈,刚才还那么主动的,一下子又变成小乖兔了,有意思,我喜欢!”马先元撩起她的脸庞,道:“瞧你这脸光滑细嫩的,苍蝇飞上去,只怕都要滑断腿呢!”“讨厌!你就是只苍蝇!”沈岚拨开他的臭手。
“别说要我的一只腿,就是要我把心肺儿掏出来,我也愿意呀!”马先元再次将酒杯递给沈岚,道:“来,为我们的邂逅干杯!”沈岚接过酒杯,含羞带涩地缓缓饮下了。马先元的脸庞上浮起得意的笑容,“小妮子还是逃不过本公子的手掌心啊,这杯酒,保管迷死你!”
沈岚道:“这酒好甘醇,余味绵长。”马先元笑道:“等一下,它的后劲还大着哩!”沈岚问道:“你怎么不喝?”
“喔,小生当然要陪佳人饮一杯了!怠慢之处,还望海涵啊!”马先元举杯,一仰脖子灌下,这时节,哪还有兴趣细细品美酒啊?
这一回他仔细盯着沈岚看,真是越看越爱,难怪第一次见面就把他的魂给勾去了。
“咦,不对!”马先元抚了抚额头,眨巴眨巴眼睛,只感到酒气上涌,有些头晕,再看沈岚,正含笑而坐。
“你……”马先元心窝一阵透凉,指着沈岚道:“你什么时候换了过来?”沈岚笑道:“在我吻你时。傻瓜,你这点鬼蜮伎俩还瞒得过本姑娘吗?”
马先元忙使内力压制,可怎么也压制不住,“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和我……”话未说完,已昏倒在榻上,酒里面下了天下第一迷药“醉不归”,无色无味,从来没有人能坚持一刻不倒,不睡个一日一夜,打雷都打不醒。
沈岚从他身上搜到开水牢的钥匙,然后将之拔正睡姿,盖上被子,这样即使有仆人进来,也不会怀疑,然后关门离去。
外面忽然闹哄哄的,只见一个仆子拦住一个和尚,叫道:“回去回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那和尚原来就是徐海,铜铃眼瞪得大如鸽蛋,喝道:“王翠翘是不是在这里?”
仆子道:“什么王翠翘、李翠翘,我不知道!你个出家人跑到这里来找姑娘,成何体统?信不信我报官把你关起来!”徐海一把扯住仆子的衣领,寒光煞气迫人,道:“你再不说,我一掌劈了你!”
高瑞本还在舱内与王翠翘纠缠,闻知有贼子闯船,骂道:“哪个狗头吃了豹子胆,敢来犯我?”放下王翠翘,和高循跑出舱来,带着几个拿棍棒的仆子,气势汹汹的。按说两公子与汪直一伙打交道也有些时日了,一些头目都是认识的,但徐海新入倭寇,故不识得。
高瑞本就有气,这时见徐海行凶,更是火冒三丈,大喝:“哪里来的野和尚,在此撒泼?他奶奶的,抓住往死里打!”众仆子一窝疯涌上,一阵乱打。徐海一掌击倒手上之俘,四面八方,双掌劈风之声霍然大作,捷逾奔电,众仆子哪里招架得住,皆被打得晕头转向,落水的落水,倒地的倒地。
徐海拍了拍巴掌,望两公子道:“王翠翘是不是在这里?”高瑞大叫:“马先元,马公子啊,你在哪儿呀?”自己毫无缚鸡之力,知道马先元武艺高强,这时,他是唯一能救命的人了,刚才的埋怨早丢到爪畦国去了,可就是没人答应。
徐海道:“叫什么鬼叫,快说!”
眼看徐海煞气腾升眉际,高循忙道:“不错,王姑娘确实在船舱里面,不知英雄找她作什么?”
“不关你事,闪一边去!”徐海急冲冲地走进去。
沈岚躲在暗处,虽很想了解这和尚与王翠翘的关系,但宋怡龙危在旦夕,一刻也不敢耽搁,飞身在跳板上一点,便落到对岸。高瑞见之,大叫:“沈姑娘急着走作什么!”沈岚已消失在夜色中。
高瑞跺脚骂道:“都怪这臭和尚把沈姑娘吓跑了!”众仆子哎哟哟的摇晃着站了起来,高瑞大骂道:“你们这帮饭桶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报官抓贼!谁看见马公子没有?”船上的一些清客都说见他与沈岚到暖阁去了。
高瑞寻到暖阁,推门只见马先元安然躺在茵茵的锦榻上,酣声如雷,气道:“有贼子冒犯,你却一个人躲在这里睡得这么香!”可左搡右推就是弄不醒他,只听他迷迷糊糊咕哝:“少来烦我,让我睡会儿,好困……”高瑞一捶茶几,恨恨骂道:“窝囊废,空有一身武功,被个小妞儿迷成这副模样!”
且说徐海进了船舱,见纱帘子挡路,张手一抓,扯落一旁,一脚踹开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日思夜想的女人是谁?
王翠翘犹抱琵琶,盯着徐海,秋波蕴愁,好像早料到他一定会来,并无惊讶之色。丫鬟绿珠叫道:“徐大哥,你,你终于来了!小姐她……”
徐海瞪着王翠翘,横眉鼓胸地叫道:“难道我躲你都躲不及吗!你偏要如此作贱自己,还作贱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了,你非要气死我,方可善罢甘休吗!”
王翠翘无动于衷,黛眉含颦,粉颈低垂,将手中的琵琶重新竖起,拔弦轻唱: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干荷叶,色无多,不耐风霜剉。贴秋波,倒枝柯,宫娃齐唱采莲歌,梦里繁华过。”
徐海耳鼓如遭针刺,大吼:“不要再唱了!”
琴音、歌声嘎然而止,王翠翘轻轻的笑了,道:“你是不是心里面很难受,但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又有多难受?”徐海道:“你的委屈,我怎么不知?可是,不杀罗龙文,怎解得了我心头之恨!”王翠翘道:“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在一起,你以为能利用他们的力量替你血耻吗,你太天真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你陷入泥沼之时,再回头就晚了。”
徐海大笑道:“这句话,用在你的身上好像正合适吧!你以为你作了青楼女子,就能逼我退伙吗?朝廷昏暗,我早就有落草之心,绝非一时冲动。”
王翠翘道:“看来,我们之间真的完了。”两滴眼泪,自眼眶滑落下去。
绿珠按捺不住,叫道:“徐大哥,小姐她忍辱陪伴高家公子,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劝你回头啊!徐大哥,只要你退伙,小姐她愿意……”
王翠翘淡淡地道:“绿珠,你不要再说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走吧,只当今生今世从未遇到过他。”鸨母叹道:“孩子,我早就对你说过,男人都是没良心的,你今天算是死了心吧。”
“哪里走!”一声大吼,震得人耳鼓生痛。
只见千户马祖光带着几十个军卒,执刀而来,皮靴踏得船身直摇,见到徐海,大喜道:“徐海呀,你飞蛾投烛,死期已定。还不把这倭寇拿下!”高瑞、高循亦跟在后面,高瑞骂道:“贼秃子,叫你坏了少爷的好事!”
眼前刀光闪起,呼呼作响,徐海抽剑抵抗,门口已被马祖光堵住,只得作困兽之斗。他的武功本不高强,但此时生死关头,人体的潜能亦被激发出来。战阵中刀光剑影,如火如荼,十几招后,竟给他披荆斩棘,砍翻两人。
马祖光大怒,厉喝一声,豹跃而起,一招“一马当先”,剑光快如疾风骤雨刺来。徐海本已吃力,加上马祖光,更是招招守住门户,不敢进攻。马祖光步里藏招,上下紧连,左右相依,步快身快而手脚并快,借敌之力,攻得徐海手忙脚乱,破绽百出。
马祖光一招“过河拆桥”,刁手揪腿侧身闪进,利用对手的离心力,封手蹬扑,推出一掌,轰的一声,正中徐海胸膛。
绿珠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
王翠翘却紧闭双眸,将头扭到一边,不知是不忍看,还是不愿看?
徐海如同铩羽之鸟,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踉跄倒退了几步,以剑撑地,支持着不倒。
“拿下!”随着马祖光一声令下,军卒们就要将镣铐圈住徐海,谁知镣铐落下之时,忽然自门口“刷”的闪起一片青色光幕,厉若彗孛干犯,带着一阵疾风,刮得人脸上生生的疼,那镣铐亦随之断作数截。
数道目光齐聚门口,只见一位年轻男子正双手握着一把东洋战刀,虎视眈眈!
徐海笑了,一丝甜意,瞬息间如电传遍全身,来的人正是北昌具教。
马祖光白眼一翻,道:“尔是何人,竟敢救助朝廷钦犯!”
北昌具教大笑起来,如恶虎阚天,船上的木块都不禁破裂起来,噼啪作响,内功纯罡至此境,已入颠峰矣。众人哪里受得住,纷纷双手捂着耳朵,只觉得心中、脑中、耳中一阵绞痛。
徐海也支持不住,面露苦色,北昌具教忙收了笑声,道:“徐兄可好?”
“托福,我这条命硬,还死不了!”徐海喉头微甜,吐出血来。
马祖光心中虽惊,嘴里却说:“无名小贼,速速退去,本将爷饶你不死,否则,休怪将爷剑下无情!”北昌具教大笑道:“阁下盛意拳拳,却之似有不恭。在下正是无名之徒,早闻大人剑法神妙,今日正想领教领教。”
马祖光知道自己非他对手,但在刀口上混饭吃的,岂有退缩之理,咬着钢牙一剑刺去。北昌具教毫不逊避,直挺挺着身子给他刺。马祖光心中暗喜:“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可当剑锋刺中敌人身体时,却怎么也刺不进肉,就好似遇到一堵铜墙铁壁。
马祖光不由惊得眼睛凸出,周身颤抖,虽拿着兵刃,双手却偏偏不听指挥了。
北昌具教冷哼一声,道:“犬豕何堪共虎斗,鱼虾空自与龙争!”
一片光幕落下,马祖光的身躯被拦腰劈成两截,鲜血喷出七尺,胃、胆、肝等内脏亦分别从半截躯体里面泻了出来,黄、黑、红混浊一色。
“叮叮当当”数声响起,军卒们握不住剑,脱手散落,纷纷向后猛退数步。
北昌具教喝道:“还不走吗!”徐海又瞧了王翠翘一眼,一咬牙,随之出了船舱。
外面北风呼呼直响,刺人肌骨,更有十名火枪手立在对岸,齐齐举枪,正瞄准了这边。北昌具教一惊,遂又笑道:“又是你们,上次我所受之苦,这回一并奉还!”
一火枪手叫道:“马千户呢?”北昌具教道:“他已作了古人,愿意追随他者,不妨冲着我来!”
众火枪手心中亢怒,纷纷点燃引信,“啪啪啪……”瞅准了北昌具教齐齐射击。北昌具教气沉丹田,运了十成内劲,贯穿在衣袍之上,哗的一掀,柔软的衣袍顿时硬如铁片,将子弹尽数反弹回去,十名火枪手各自中弹,惨叫而亡。
北昌具教吹一胡哨,一条小梭子船正向这里划过来,约有七八丈之遥。北昌具教道:“玩也玩够了,该回家了。”徐海道:“距离太远,我跃不过去。”北昌具教笑道:“有我呢。”单臂抄起徐海,宛如俊鸟翱翔,轻飘飘落在船头。
其他军卒感到手足无策,只得任由他们远去,高瑞更是不住的叫骂连天。
绿珠遥望道:“小姐,他真的走了。”
“断弦可续,去心难留,走了好,走了也好……”王翠翘道:“珠儿,把花篮给我。”
绿珠知道她将要做什么,依依不舍地拾起花篮,里面盛满了银桂,花朵茂密,香气甜郁,这都是王翠翘亲手采撷的。如果徐海能回头,便将这一篮子银桂送给他,以示合好,乳白色的花儿表示自己的这颗心永远都是纯洁的,永远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是,一切已成枉然。
她立于船首,将篮里的花朵儿一片一片撒向大海中,随波逐流,凤目之中,不由酸酸的湿润起来,从此,水流花谢两无情。
第三章侠女本色(下) 沈岚加快步伐向水牢飞奔,又怎知宋怡龙及陈小露正在受到地狱般的煎敖。
宋怡龙被陈小露拉得坐下,使劲冲穴,风越刮越大,开始涨潮,海水上涌,已经没及两人的胸口,陈小露更是吓得直哭。
宋怡龙呻吟一声,总算冲破了穴道,陈小露大喜:“大哥哥,你能动啦!”宋怡龙含笑点头,双手扯住铁栏栅,想将之扭断。此际他穴道初破,血气方活,浑身都是酸的,根本使不上劲。心里又急,一口气没接上来,栽倒下去,额头上的汗水混在了海水中。
“大哥哥,你怎么了?”陈小露连忙将他拉了起来。
牢外,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月儿仍是一团浑浊的黄色。宋怡龙靠着冷壁,将小露搂在怀里,叹道:“难道我们真要葬身此地?”想理出头绪,却越理越复杂,在临死前,只是钻心地想着她,想看见她,看她的一颦一笑,听她的叹息,同她说话,不管和她说些什么,什么都好。
陈小露问道:“那位姐姐怎么撇下我们,自己走了?她会来救我们吗?”宋怡龙望眼欲穿,外面黑黢黢的,哪里有沈岚的影子,她一定和马先元在一起,不知道多快活。他猛扯头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从这几次的接触,深深感觉到,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潮水已涨到两人的脖子了,再往上涨,两人都会被淹死。宋怡龙猛击顶上的石壁,手骨都要碎掉,鲜血沾满了右手,可石壁竟然纹丝不动。他亦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万念俱灰,再无一点力气,只是愤恨自己,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
陈小露叫道:“姐姐……姐姐来了!”猛摇宋怡龙,道:“大哥哥,快醒醒,姐姐来救我们了!”
宋怡龙惊得睁开双眼,被她这一喊,已死去的心重又活了过来。果见一个熟悉而娇美的身形飘落身前,宋怡龙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沙哑地道:“你……”
沈岚来到水牢外,道:“我怎么了?你是不是很生我气?”一股温香向他袭来,他扭过头去,不和她说话。
沈岚笑嘻嘻地把钥匙晃了晃,道:“傻瓜,我随他去,不都是要弄这玩意儿,千辛万苦地来救你,你还不理我,好,不理我,我走了!”
“喂,你别走!”宋怡龙大喊,眼眶含着又酸又喜的泪水,她果然不是绝情之人。
陈小露拍着巴掌,道:“姐姐,你别磨蹭了,快救我们出去吧!你不知道,大哥哥刚才不知多念着你呢!呸,这海水好咸啊!”原来海潮已涨至两人嘴边了。
沈岚打开水牢,将钥匙扔到海里,道:“没了钥匙,看他以后怎么关人!”宋怡龙与陈小露出来之后,都是连呕带吐一番,他们这苦实在是够呛啊!
宋怡龙不住的盯着沈岚看,沈岚垂下螓首,叽咕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不认识我……”宋怡龙缓缓托着她的下颔,抬起了她的脸庞,道:“你知道吗,你跟他走,我有多难过,多担心!”
沈岚道:“如果我不那么做,怎么救你?当时情势危急,又不能对你明言,怕他瞧出破绽。”宋怡龙道:“我情愿保护你战死,也不愿你为救我而踏进火坑!”他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无形中磨练出了一股轩辕傲气。
沈岚听得芳心一跳,目光流注在他的脸上,那其中柔情万缕,还夹杂着一丝娇羞之意,道:“你知道吗,我最爱看你这双忧郁的眼睛。”宋怡龙笑道:“是吗,那就多看一会儿啊!等一下太阳升起来,就看得更清楚了。”
沈岚霍的玉颈飞红,轻捶他一拳,道“你好坏!”
“好啊,你说我坏,我就坏给你看!”宋怡龙一把抱住了她,将满心的爱恋倾诉。她又惊又喜,第一次被男孩子搂抱,顿觉手足无措,只觉心头鹿撞,欲拒无力,欲迎还羞。
宋怡龙的双臂力量越来越大,像火一般热,好像要将她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她娇喘微微,双手缓缓回抱着他,埋下了粉颊。一时两人但觉内心充满了温暖与怜爱,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
风停浪息,天边玉兔皓洁如银,撒下一片银辉。
陈小露呢?她到哪里去了?
原来,她早已跑到丈八远处,双手蒙着眼睛,伏着一株大槐树干,不住地嘀咕:“真讨厌,怎么在我一个小孩子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过不一会儿,偷偷扭过头去看,又吓得蒙上眼睛,“哎呀,怎么还抱得那么死,还有完没完呀,到底要我等多久嘛!”
交二鼓时,三人回到草庐,沈岚叫道:“大胡子,我回来啦!”可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应。沈岚心中费思,找遍了几间房,都不见徐志戈。宋怡龙亦觉得奇怪,徐志戈臂伤还未复原,三更半夜,他会跑哪里去呢,难道有仇人来犯?想到此,不由念及是否北昌具教来此寻他晦气?
沈岚愁眉不展,道:“大胡子叔叔从未一个人离开过这间小屋,他多半是出事了!不行,我要去找他,你留在这里!”宋怡龙道:“还是你留下吧,我去找他。”沈岚道:“你找他?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啊!”宋怡龙正想说,我认识他,却又说不出口。
房外传来一阵阵野狼和猫头鹰的怪嗥声,沈岚抽出宝剑,刚打开门,一个僵硬的人身突然出现在门口,映着月光,一明一暗的脸像是鬼头一般!
沈岚激灵灵的打个寒颤,周身毛发一耸。
来人却是徐志戈,大笑道:“嘿嘿,吓着你了吧!”沈岚会过神来,粉拳连捶他数下,啐道:“叫你扮鬼吓我!叫你扮鬼吓我!”
徐志戈连架带躲,连赔不是,突然间发现房里多了两个人,除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另一个竟然是失散的宋怡龙!
徐志戈惊呼失声:“小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宋怡龙连忙举礼,将自己的遭遇简要说了一通,但是冒充北昌具教的计划却未泄露,总觉得这件事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最好,包括沈岚都不能告诉,万一她嘴快,泄露出去了,计划也就前功尽弃了。
宋怡龙接着将陈小露的身世诉之,自己本有照顾她的责任,可目前身处险境,和她接触,恐会造成她的杀身之祸,不得已,只能托徐志戈代为照料,方才安心。
徐志戈连拍胸脯,道:“放心,这孩子就包在我身上,保管养得她白白胖胖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他没有孩子,看见小露又乖又巧,不禁父爱丛生,单臂抱着她又哄又笑的。
陈小露摸到他的袖子是空的,道:“咦,大胡子,你的右手怎么不见了?”此话揭到徐志戈的伤处,宋怡龙一惊,生怕他会恼怒。徐志戈却是一笑,勾了勾她的小鼻子,道:“真淘气,大胡子是你叫的吗,叫伯伯才对。”
陈小露叫了一声伯伯,徐志戈笑咪咪地道:“乖孩子,听伯伯说,伯伯这只手臂,是和人打架打断的,所以,你长大了以后,千万别学伯伯,要乖喔!”陈小露眨了眨眼睛,怔怔的点点头。宋怡龙方才舒了一口气。
沈岚道:“徐叔叔,我正要问你,今晚你怎么突然反常,一个人溜出去了?”徐志戈道:“啊,你还说我,都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怎么赖到我头上来了?”沈岚荧惑不解。徐志戈道:“月亮都升得老高了,都不见你回来,我这心一蹦一蹦的,好不担心!还以为你这小辣子在外面闯了祸,被人欺负,只得拼了老骨头出去找你。”
“呦,原来是这样,我错怪你了。”沈岚满心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徐志戈道:“哼,刚回到家,不分青红皂白,就吃了你一顿栗子炒肉,骨头都被你打散架了!”说罢,“哎呦呦”呻吟不断。
“呀,打疼你了?我替你揉揉。”沈岚掀起了袖子,就欲给他按摩几下。
徐志戈抱着小露躲开,道:“谁有空和你这鬼丫头疯!古灵精怪的,谁知你会不会暗中捣鼓我几下?走,小露,伯伯给你讲故事听!”陈小露高兴得直拍小手。
“啊,你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岚翘嘴之时,徐志戈已到了内房。
宋怡龙看得面露喜色,本以为徐志戈是个五大三粗的剑客,想不到他真实的一面,是如此和蔼可亲。
第四章徐海的出身(上) 且说北昌具教救下徐海,一小喽罗划起双浆,向双屿驶去。徐海问道:“北昌兄,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北昌具教道:“自你弹琴一别,便想从你身上挖掘一些东西出来,见你独自乘夜出海,我不放心,就暗中跟随,果然你出了事。”
徐海叹道:“我太鲁莽了,这次若非兄台的神功,小弟早已喂了鱼。”言罢举手一揖,北昌具教道:“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只是,那船上女子似乎对你颇有情意,你真忍心舍弃?”徐海垂首不语,脑海中浮荡如同漂萍。北昌具教见其不说,也不好再问。
“伊呀……伊呀……”只有双浆发出规则的叫声。
有诗云:
万里为迁客,孤舟泛渺茫。最怜圆缺处,常照古今愁。
红日自大海的尽头升起,迎来姗姗来迟的阳光。两人回岛后,徐海因身体不适,先行歇息。北昌具教则去拜见汪直,将昨夜之事禀明,汪直将其嘉许一番。北昌具教问其可知徐海的出身,汪直笑道:“他的出身,你亲自去问他吧。”
岛上一片桂花林,金桂、银桂、丹桂皆有,桂花因其叶心有纵纹,形如圭而得名,四季常绿,九里之内均可闻其清香。
北昌具教游历其间,心境亦开拓不少,忽见徐海正站在一株高达六丈的银桂树旁,看着花落飘零。
北昌具教叫道:“徐兄,真巧,你也在这儿啊,喜欢看桂花吗?”
“嗯,最喜欢银桂。”徐海仰目,椭圆形的树叶上半部疏生锯齿,阳光透过树叶映照下来,天上就好像有无数颗星光闪耀。
北昌具教道:“我在日本时,每当樱花盛开,我喜欢坐在树下,静看其飘落。”徐海道:“看来我们的爱好有些相似。”北昌具教道:“爱好通常与个人经历有关。”
徐海极力忍下的一腔忧思,被他这一说,重又拉了上来,问道:“不知你喜不喜欢听故事?”北昌具教道:“哦,说来听听。”
徐海调剂了一下心情,道:“当年,秦淮河上有座大观园,主人很富裕,姓王,府中有一位年轻女婢,名叫王翠翘。她的身世很可怜,自小就被卖到王家,跟主人姓。她长大之后,软语温存,柔媚无比,而性格中又有一点坚毅与直率。由于她不听主人的话,主人就把她卖给了一个年老的富商为妾。幸而遇到一位壮士,书剑飘零,游历江湖,闻到她的遭遇,很同情她,要她表面上答应,然后夜里将之救出,丫鬟绿珠亦甘心追随。”
说到这里,徐海停了一下,北昌具教心中暗暗嘉许,问道:“英雄配美人,不知救出佳人没有?”徐海摇了摇头,叹道:“可还是惊动了府上,壮士被抓住了,送到衙门定罪。王翠翘及丫鬟得其掩护,逃到了嘉兴,一日在湖畔,遇到了桐城富家子弟罗龙文。罗龙文见王翠翘姿色不凡,神彩奕奕,觉得此人大有可用之处,于是上前搭话。王翠翘无依无靠,三餐夜宿都成问题,加上罗龙文向她求爱的攻势凶狠,不得不嫁给了罗龙文为妾。”
徐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不巧壮士和倭寇陈东同关一狱,汪直劫狱时,一阵骚乱,那壮士机灵,顺便逃出生天,心里格外念着王翠翘,到处打听她的下落。当他听说王翠翘嫁给罗龙文为妾,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天寒地冻的,还是暗暗在罗府门前守了一夜。第二日,直到亲眼见到王翠翘从罗府出来,丫鬟绿珠喊她为夫人……”
徐海脑中苦楚,面上珠泪交流,道:“壮士不得不承认事实,万念俱灰,至西湖净慈寺落发为僧,号明山。第二年,罗龙文在京城谋到了官职,并成了奸臣严嵩的心腹,王翠翘怎么劝,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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