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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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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令人生恨的“链子狗”就是因为他们向敌人举起过白旗,便逮捕了所有的人,并当街枪毙了。当时,约瑟夫看着这些勇敢的士兵就这样被自己人无辜的杀害,心中痛苦不已,眼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始痛恨起战争,痛恨起这些烂杀无辜、不分青红皂白的冷血动物来,他更不屑于自己竟然也被编进了这该死的党卫军!为此,他深以为耻!
  如今这些高高地吊死在电线杆上的士兵,不但死的时候没有得到公正的对待,连死后还要受到侮辱。他们的脖子上挂着“我是胆小鬼”、“我是逃兵”的牌子,肩章也被夺去,有些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象是军官一样的人甚至连军衔标志也被扯走了,看到这些,约瑟夫的眼睛里又一次涌上了泪水。他边跑边擦眼泪,在黑暗中找到了一处非常隐蔽的地堡,躲了进去,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当约瑟夫在大喇叭中发出的讲话声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10点钟了。一向阴霾不散的柏林上空,阳光却极为灿烂。他揉了揉眼睛,从地堡中小心的探出头来,往街上望去的时候,发现似乎所有的枪炮声都已经停止了,只有一辆装有大喇叭的军用卡车在街道上缓缓而行,喇叭里还在喊着话,约瑟夫仔细的侧头倾听着:
  “德国的士兵们,我是柏林城防将军约德尔。元首昨天晚上在总理府自杀,他已经为国牺牲了,你们已经不需要为元首效忠了,所以请你们放下武器!我奉新任元首邓尼茨元帅的命令向你们宣布,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开火!停止一切开火!士兵们,战争结束了!请你们放下武器,不要再顽固抵抗了!……”
  大喇叭里不断的周而复始的播放着这些讲话,陆续有隐藏在各个工事和阵地、地堡里的士兵三三两两的,略带迟疑的走了出来,他们扔下了枪,茫然的互相望着,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大喇叭里放出来的话,难道战争结束了吗?
  约瑟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他任由身体滑落到了地上,心里只有一种世界仿佛也要颠覆了似的感觉,他不知道他今后该怎么办!当初入伍的时候,他曾经向希特勒宣誓过,但他并没有向这位新的继任者宣过誓,如果元首真的死了的话,那么他应该继续为谁而战呢?
  约瑟夫木然地走出了地堡,加入到放下武器,放弃抵抗的德国守军队伍中。那些大人们看见他时,都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顶,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感慨的说道:“孩子,对不起,让你们也被搅进这大人的世界里来了。现在,这可怕的一切终于结束了!你们该有一个和平的未来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的跟着他们,队伍的人数越走越多,当走到昨天约瑟夫他们负责守卫的那幢大楼旁的时候,他看见了昨天夜里拒绝和他一起逃跑的小伙伴,他们已经横尸在街头,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的阵地上。
  其中一个的脸被头上滑下来的钢盔遮住了半边脸,另一个在临死前,还睁着大大的眼睛,似乎在欣赏着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又似乎在向这个世界控诉,在向这个世界发问:我们这些孩子到底承受了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啊!
  约瑟夫看到这里,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掩面痛哭了起来。他扑到他们身旁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肯听我的,你看,今天,战争就结束了,可你们在战斗要结束前的最后一天就这么死去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傻啊!元首昨天晚上就自杀了,我们可以不用向他效忠了啊!……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的话呢?迈尔!君特!你们起来啊!你们起来骂我是懦夫!是胆小鬼!是怕死的小狗啊!”
  约瑟夫的哭声让那些老兵也禁不住难过了起来,他们纷纷围在两个死去的孩子身旁,默默地拿下了头上的帽子,哀悼着这两个年轻生命的逝去。约瑟夫恨恨地看着那些大人,他紧紧地抱住死去的同学,抬起头,大声的问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你们把我们生下来,把我们抚养长大,难道就是为了这样一天吗?”
  约瑟夫的质问象一把把小锤子一样敲打在每个成年人的心中,他们面对约瑟夫的指责,没有办法回答,更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无言的沉默着。
  5月2日,约瑟夫和那些放下武器从废墟中走出来的士兵一起,被占领柏林的苏联红军关进了战俘营。此时15岁的约瑟夫和被关在德国巴伐利亚战俘营里的沃尔特一样,成为了俘虏,他们都要学会在没有自由的牢房里如何生活,如何面对胜利者的傲慢姿态……
  “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上帝啊,战争终于结束了啊……”房子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我和丽佐将信将疑的从窗户里探出头去,朝楼下的邻居喊道:“埃德,你在说些什么呀!”
  “云,丽佐,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我们再也不用害怕那些轰炸了,再也不会打仗了!他们要回来了!”年过花甲的老埃德,兴奋的象是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嘴里还在高兴的大呼小叫,到处敲邻居的门,报告这个好消息。
  “真的吗?难道是真的吗?快下去找他问问清楚!”我和丽佐赶忙扔下手里的工作,急冲冲的跑下楼去,打开房门,一把抓住老埃德的胳膊,急急地问道:“埃德,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啊?快说快说啊!”
  “千真万确!我刚才修好了一个收音机,没想到,我刚想打开试试有没有电波信号的时候,我就听见收音机里传来非常清晰的声音,电台里说希特勒那个疯子自杀死了,战争也结束了,德国在昨天签了投降书了!我们真的等到这一天了!战争真的结束了!……”老埃德忙不迭的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跑到小镇上去宣布这个好消息了。
  我和丽佐两人听到这个消息,呆呆地站着,用那种象有一个世纪没有见到对方的恍如隔世般的眼神互相望着对方,我含着泪水,喃喃地说道:“听见了吗?丽佐?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啊!他们……他们可以回来了啊!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是的,是的,亲爱的,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要回去,会维也纳去,我们要在那里等他们回家!”丽佐也喃喃的回答我,“是啊!是啊!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我大叫着上前抱住了她,随即我们猛得紧紧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这么多日子以来,压抑在我们心里的苦、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的担忧统统都涌了上来。我们尽情的哭着,又尽情的笑着,我们欢呼着万岁,我们抱在一起跳着,蹦着,为自己终于能等来这一天,为自己的爱人、亲人终于能回来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此时,带着三个孩子出去散步的翠希、皮克太太和刚养好伤的下士鲁尔也从小镇上听到消息赶了回来。大家的眼睛里都绽放出幸福的光芒,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充盈在每个人的心头,我们喜极而泣的互相拥抱在了一起,彼此不停的吻着对方的额头,不停的恭喜着对方。尤其是下士鲁尔,他再也不用担心会有那些令人生畏的宪兵来查他的士兵证,再也不用担心他会被他们就地枪毙,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可怕的战场上去了,他可以活下来,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了!
  当天晚上,小镇上所有的居民都在广场上开起了篝火晚会,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跳舞,久违了好多年的欢声笑语又一次出现人们的生活中,美丽的笑容又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脸上,红红的篝火映照在每个人的笑脸上,一种放下一切重担、放下所有包袱的轻松感让大家由衷的感到了快乐和幸福。
  我拉着小威尔和小维卡的手,带着动作还显生嫩、步履还显蹒跚的他们一起翩翩起舞,看着他们那小小的笑脸,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孩子们,你们今后终于能生活在一个平和的世界中了,你们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战争了!
  沃尔特,我会在维也纳等着你回来的!你一定一定要回来啊!望着满天灿烂的星星,我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我们相逢的那一天来临!
  欧洲战场上反法西斯战线的全面胜利,不但让我对沃尔特的回归充满了信心,也让我看到了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线上得到胜利的曙光!如今,日本军国主义的末日也快到来了吧,那些东洋倭寇不久之后,也应该会得到应有的下场了吧!它的盟友都已经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现在的它也应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害怕了吧!
  爸爸,妈妈,相信你们很快也会感受到我现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快乐的感觉,当国军和共产党的部队一起,把日寇从我们中国的土地上赶出去的时候,我一定会感到更高兴,更自豪!因为那是我们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自1840年以来,首次作为战胜国,能尝到8年抗战、抵御外侮所得到胜利果实的最美丽的时刻啊!
  德国投降后,审判战争罪犯的计划便被提上了日程。5月23日,德国的新任元首邓尼茨和他的政府被盟军解散,全体成员在丹麦的边境被逮捕。最重要的21个战争罪犯首先被送上了国际军事法庭的被告席,接受全体战胜国派出的大法官的审判。因为他们必须为他们当年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盖世太保头目,党卫军首领希姆莱自知自己的罪孽深重,难以报赎,于是在他被捕的当天便吞服氰化甲自杀了;
  德国新任元首海军元帅邓尼茨被判处10年徒刑;
  德国陆军元帅凯特尔被判处死刑;
  曾经代表德国签署投降书的陆军大将约德尔被判处死刑;
  空军元帅胖子戈林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即使他百般抵赖自己在战争中犯下的罪行,但他依旧被国际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
  除了众多德国纳粹的头号战争罪犯被逮捕判刑外,几乎所有的德国高级将领也都无一例外的受到了追究战争里对欧洲犯下罪行的刑事责任,他们被单独关押起来,分别审判,包括沃尔特的爷爷——早就退出德国军事决策层的,被软禁起来,被迫退役的冯?施特隆德元帅也在其中。
  冯?施特隆德元帅在1944年7。20事件发生后,被盖世太保从原先一直监禁着的维也纳郊外农庄带回了柏林,因没有人供出他,而盖世太保也没有审查出他有什么把柄,他便一直被软禁在柏林郊外的特别监狱中,直到苏联红军攻占了柏林之后,他也被作为战犯而移交给了盟军关押。
  对于国际军事法庭指控他的罪名中,最严重也是最可能使他遭受到死刑的就是他为纳粹督造关押犹太人的集中营。正是因为他督造的代号为比克瑙的2号奥斯威辛集中营,直接造成了数万犹太人的死亡,他等于也是杀害犹太人的帮凶。
  由于德国纳粹屠杀犹太人的可怕行为令举世震惊,因此国际军事法庭已经在审判罪行的级别上,采用了最高量刑,裁定了几个盖世太保头目的死刑,以正人心。因此对于冯?施特隆德元帅这个间接帮凶的战犯该如何定罪,也成了国际军事法庭上争辩的焦点。
  有人认为应该对他判处极刑,毕竟是他督造了这个杀人的工具,残害了数万人的性命;也有人认为他的罪行不足以致死,况且他很早就已经因为违背希特勒的命令而被裁撤,在战争后期一直处于监禁状态,对后来该工具起用并屠杀没有直接的责任;也有人认为他作为军人,只是服从希特勒下达的命令,且在他所指挥的每场战斗中,只是遵循双方作战的一贯原则,并没有命令士兵参与过屠杀,因此,督造集中营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这与集中营里的盖世太保残害犹太人的性质有本质的不同。
  因此,当国际军事法庭中为如何判处冯?施特隆德元帅,因持有三种截然不同意见而僵持不下的时候,关在牢中的元帅却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看的非常的坦然了。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这条命可能会丢在7。20事件中,但是那件事并没有把他送上死路,还让他得以苟活下来,看到了自己为之服务一辈子的国家、军队顷刻间化为乌有,他已经觉得自己多赚了这些日子。
  当他得知元首自杀身死后,除了感到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外,竟然胸中也有种酸楚的感觉。他当年也向元首宣誓效忠,他当年也真心的追随过元首东征西讨,即使内心对元首的某些做法深不以为然,但在1940年以前,他也的确是非常尊敬和服从元首的。
  元首的死,一度也让他有过迷茫。关押在柏林特别监狱里的时候,他亲眼目睹很多忠实的纳粹主义追随者,在得知元首自杀身死后,纷纷带领着自己的家人,全家自杀以追随元首,那种惨烈的场面,直到今天,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令人感到惨不忍睹。
  因此,他也觉得自己对曾经追随元首时,犯下的罪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他当初督造的奥斯威辛集中营2号比克瑙,的确是造成了数以万计的无辜犹太人死亡,为此,他在当时就知道自己犯下了死后必下地狱的大罪,所以,现在他对于如何判他,并不十分在意。他现在最担心的则是自己的孙子沃尔特。
  都快一年没有沃尔特的消息了,如今德国全体将士都已经成了盟军和苏军的阶下囚,不知道沃尔特现在会关在哪个战俘营中,他会不会因为有个战犯爷爷而受到牵连?他会不会因为是德军的校级军官而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他还担心云这个小丫头。作为自己的孙媳妇,这个小丫头让他非常的满意,即使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就这么死了,他也非常放心的把孙儿交给她照顾,因为他知道,这个非常朴实而坚强的小丫头,一定会把他的孙子照顾的非常好,非常好的。但是,他也没有这个孩子的任何消息,不知道她到底现在身在何方?有没有在盟军的数次轰炸中受伤?
  现在,什么事情对他而言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在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亲人了啊!上帝啊,请你一定要保佑这两个善良的孩子平安无事啊!即使用他的性命来换取他们的幸福生活,他万死也甘愿啊!

  战俘生涯

  成为战俘的生活,必定在心理和生理上都是饱受折磨的。这一点,身为外人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或许只有真正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战争停火后,还是孩子的约瑟夫和其他几千个成年的、未成年的战俘一起在苏军的战俘营里没有呆上几天,便被转移到规模更为庞大的美英联军的战俘营去了。
  在转到莱茵河沿岸附近的正式战俘营里去之前,他们首先在上法耳茨,靠近捷克边境的一个美军建立起来的中转站做了短暂的停留。在用铁丝网环绕着的中转站里,每个人都被要求脱下原来的军服,穿上了灰色的囚衣,然后用型板在他们上衣背后喷上石灰颜料写成的缩写字母POW。(国际战俘的缩写)
  这些无法洗掉的字母,就象为他们敲上了印章一样,由此时起所有人都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战俘。约瑟夫沉默着,和他的战友们一起排着队,等候着美国人在自己的背上写上这三个字母。整个队伍排得很长很长,但却井然有序,约瑟夫也是在这个战俘营里,第一次看见了美国军队中,与他有着不同颜色皮肤的美国黑人。
  对于美国人军人,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他们的约瑟夫非常好奇,这些军人穿着和自己脚上的矮帮靴极为不同的橡胶底系带鞋,一副吊儿郎当,装腔作势的样子,这在一直接受相当严格军事教育的约瑟夫看来,简直就象是外星人一样。
  他们总是嚼着口香糖,即使不说话时,他们的腮帮子也是在不停的鼓动着,要知道,这在德军部队中是被视为行为散漫而绝对不允许的。他们几乎总是以车代步,甚至很短的路也总是懒洋洋的乘着军用吉普车呼啸而过,这情形在约瑟夫看来就象是一部发生在遥远未来的电影故事。
  等全部战俘都在背后写好了那三个字母后,一次全体人员都要进行的除虱行动让约瑟夫首次见识了一种叫滴滴涕的粉末。为了防止人数众多而可能造成的细菌感染,美军在这些战俘正式转移到莱茵河沿线的战俘营之前,特地给每个人做了个全身消毒。
  当这些步骤都结束后,正式的战俘生活便开始了。约瑟夫因为年龄小,因此他和许多与他一样的孩子兵关在了一起。在战俘营里对约瑟夫来说,被美国人踢屁股和挨骂并不算什么难挨的事情,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自己的肚子永远也无法吃饱。从天亮睁开眼睛起到晚上他闭上眼睛睡觉,他的胃就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下。
  听说一个美国政治家挖空心思想出了以他名字命名的摩根索食物计划,旨在惩罚所有的德国战俘,因此,战俘营里配给给他们的食物比起以前当兵时候吃的东西来说,简直少得可怜。每天只配给八百五十卡路里的定量,也就是说他早上只能吃一碗算下来只有四分之三公升漂着零星油花的大麦粥,中午是一个四分之一的硬面包,一小份人造奶油或软糖或果酱,晚上的食物更是少的可怜,只有一小片面包。
  这些东西对于象约瑟夫这样的孩子来说都象是仅够塞牙缝的东西,更别说是那些人高马大的成年军人了。为了不让肚子容易感到饿,为了保存仅有的那些卡路里,他们所有人都在早上点名后,放弃了一切消耗体力的活动,只是静静地呆着,或坐或躺,甚至连说话都被认为是奢侈的行为,因为那太浪费体力。
  虽然这数千个战俘中没一个饿死的,但长期食物的短缺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上去越来越大,脸越来越小。处于生长发育阶段的约瑟夫总是很快的就把那些吃下去的东西给消化了,所以更是常常感到饿得头晕眼花。
  他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中午的到来。因为午餐除了有面包吃之外,还能有一顿热汤喝。当夜里饿得睡不着时,他们这些小孩子就会苦中作乐一样的,凑到一起精神聚餐,就象中国成语里“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他们都会谈自己的母亲会怎么做糕点,放多少油,多少蛋,多少奶,是如何如何的好吃。
  这对约瑟夫来说,是最值得炫耀的时刻。因为曾经在翠希的西点店里干过活的他,总是能很轻易的说出许许多多的美味食物来,这让其他孩子都非常羡慕。
  “嗨,约瑟夫,你说的这些真的好吃吗?我只吃过妈妈做的鸡蛋糕。”
  “约瑟夫,真的有那种面粉里裹着黑芝麻的圆子吗?那个东西好吃吗?”
  “我也想尝尝你说的那个奥地利蛋糕,肯定很好吃的,只要想想它那里面有那么葡萄干、松仁和核桃肉,我就知道一定非常棒!”
  “约瑟夫,你吃过的好东西可不少啊!还有吗?再给我们说说吧!”
  “对啊,约瑟夫,你再说说,我要找本本子把你说的这些东西都记下来,等我们以后出去了,一定把这些东西都吃个遍!”
  听到约瑟夫说出那么多可口的食物,这些已经褪去职业军人身份的孩子,在美食面前不可自抑的流露出属于儿童的天性,只是这么聊着聊着,口水就淌出来了,连眼睛也在黑暗中放射出熠熠光芒。
  “我说的这些当然好吃啦,我为什么要骗你们嘛!我在参军前在翠希阿姨开的西点店里干活,每天阿姨都会把一些没卖完的糕点拿给我吃,别提多好吃了!还有,我有一个云阿姨,她是中国来的,她还会做很多中国的小点心给我吃,那些东西看上去不但好玩,而且很好吃呢!我刚才说的那个黑芝麻圆子,她说在她家乡逢年过节的时候,都要吃的呢!”约瑟夫有些得意的说着,自己说的时候,想到当时的美味,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哎呀,不行了,都是你们不好,明明我们都这么饿了,还在这里说那么多好吃的,听听我的肚子,都叫得山响呢!……不行,不行,还是要找些东西吃,就算去翻垃圾桶,被那些美国人抓到了,我也要找东西吃!不然,我今天没法睡觉了!”几个孩子饿急了忍不住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过他们的提议却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于是,十多个孩子在夜色中摸黑躲过值哨的卫兵,跑去垃圾桶里翻美国兵吃剩的香肠和奶酪。
  与他们战俘每天吃不饱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就是监管他们的美军了。每次他们轮到打扫垃圾站的时候,都能看到美军的泔水桶里有大量的残羹剩饭,成堆的土豆泥,熬化的板油,许多只吃了胸脯肉和腿肉就被丢掉的鸡骨头。当时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很吃惊,这些东西在美军眼里是垃圾,但是在他们战俘的眼睛里却如同美食一样令人垂涎。可碍于看管他们的美军在旁边,他们只能默默地看着这种浪费。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孩子兵中有胆大的,才会偷偷摸摸地去垃圾桶里翻找些美军没有吃完就扔掉的东西,带回来大家一起分享。
  每天,战俘们除了要和饥饿做斗争外,象约瑟夫这样大的孩子都要接受再教育。因为这些孩子兵严格来说,是属于年轻的纳粹分子,为了杜绝纳粹主义在年轻一代人中继续孳生,美国人给这些孩子兵安排了很多课程,其中也包括参观集中营。
  每天吃完早饭后,一个戴着眼镜,说起话来软绵绵,总是穿着烫得笔挺衬衫的美国教官总会拿来很多照片给孩子们看,但是包括约瑟夫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相信他手里的那些照片上所拍摄下来的内容:
  那是一些黑白照片,是位于贝尔根、贝尔森等地集中营的照片。照片上都是堆成了山的尸体、焚尸炉,还有很多眼神汇总流露出恐惧和惊惶的挨饿者,瘦得皮包骨头的幸存者,他们看上去就象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让人难以置信。
  即使是曾经亲眼看到过“链子狗”宪兵杀害德国士兵的约瑟夫也在内心中拒绝相信这些事实,他知道是战争必定会死人,但他对自己眼睛里看到这些景象却非常震惊,他的心里总是在不断的反复着那几句话:“这难道这些事情真是德国人干的?”
  “这种事绝对不会是我们德国人干的。”
  “德国人才不干这种事呢!”
  “宣传,这一定都是美国人的宣传而已。”年轻的孩子们都不愿意相信这些事实,因为这与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他们无法相信曾经被视为民族英雄的元首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来,更无法相信这些可怕的事情竟然是由他们德国的军人亲自执行的。
  对于德国军队的纪律,不敢说是世界上最严厉的,却也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在正式加入军队前,虽然德军已经处在腹背受敌的严峻情况下,但是他们的教官依然告戒他们要严守军纪,不能仗着军人的身份为非作歹。他们甚至还听说,在东线战场上的士兵们,连吃个西瓜都必须先征得当地农民的同意,然后从他们手里买来吃的。
  “我们是这样纪律严明的军队,怎么可能去做那种违背人类道义、惨无人性的事情呢?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这一定是美国人在撒谎!”约瑟夫愤愤的想着,和同伴们一起义愤填膺的声讨起美国人来。
  后来的日子里,美国人组织所有的战俘分批去达豪集中营进行短期参观,他们也知道这些战俘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祖国做出如此兽行,因此美国人不遗余力的想要这些固执的德国人面对现实!
  他们一站又一站地走遍集中营,走过每一个毒气室、走过每一个焚尸炉,走过每一个阴暗潮湿的囚室,约瑟夫默默地看着,眼前真实的景象比起看照片来,更是让他触目惊心。他开始怀疑起曾经坚定的认知是否是正确的,他觉得心里那个从小建立起来的,元首一直灌输给他们的世界观开始逐渐瓦解,摇摇欲坠。
  长长的参观队伍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体会着,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受着不同程度的冲击,当然也有很多人在不断的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去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一个站在约瑟夫身后的,和他们一起参观的在战前是学徒满师的泥瓦工一等兵,他偷偷凑近约瑟夫小声说道:
  “你们看见那个有喷头的浴室了吗?他们说是毒气室,我看啊,其实是新粉刷的,肯定是美国佬事后建的……”
  同样的私语,约瑟夫听到了很多很多,可约瑟夫觉得自己心里认定的那根的道德准绳已经开始动摇起来。每天他看到的照片、影象资料和场景越多,离真相越近,内心也越是痛苦。原来他只知道作为一个士兵就只要服从上级的命令,战斗,战斗,对这些战斗以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虽然在部队里时,也曾经对德军对占领地居民的暴行也有过耳闻,但他总认为那是传言,是中伤,是对他们德国军队的污蔑。
  现在他再回首过去,就发现,自己当时是多么的孤陋寡闻,就象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只抱着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微薄的知识在审视这个世界,因为,当他走出那座井,才发现原来外面的天有那么大,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多么的渺小。
  这里靠近捷克边境,每天都会有不少捷克的居民来到关押着他们的中转站铁丝网前,朝他们身上吐口水,恨恨地诅咒他们不得好死。约瑟夫知道,对于那些长期受到党卫军欺压的捷克市民来说,现在德国的投降,仿佛给了他们一个发泄内心怒火的管道。看着那些怒气冲冲的捷克人民,约瑟夫甚至会有种感觉,似乎这些人就要冲进来,只有杀了他们才能一泄心中怒火。
  他们囚室前面有片空地,那里总有个美国兵站岗。其实准确的说他不是站着,更多的是蹲在脚后跟上,抚摩着他的冲锋枪,每次看到他的这个姿势,总给约瑟夫的心里留下一个谜:他是被派来看管我们呢,还是要保护我们不受捷克市民武装的袭扰?
  当约瑟夫在被送往正式的战俘营前,在中转站里努力适应战俘的生活,努力的与饥饿,与内心曾经的信仰做着斗争的时候,被关在巴伐利亚战俘营里的沃尔特,也在极力的适应成为阶下囚的战俘生活。
  在他们11师全部向巴顿将军的第三军投降后,所有的人都被送到了莱茵河沿线的战俘营关押起来。由于德国战败后,全部的三军将士都成为了战俘,因此原有的监狱和集中营根本无法将几百万德国军人全部关押起来,因此盟军为了安置这些军人,便沿着莱茵河沿岸,以一万个战俘为一个方阵,一个方阵挨一个方阵地排开建造了简易的战俘营,每个方阵之间都用铁丝网隔离,并由美军和英军按地区看管。
  美国人在占领德国后,看到了很多集中营的惨状,也因为在战场上受到德军的强烈抵抗,因此更加憎恨他们的敌手。这种憎恶在战争结束后就自然的延伸到了德国战俘身上。临时建起的战俘营设在露天野地里,没有帐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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