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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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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原本就寡淡的笑意一点点散去,莫争看着少年突然绷紧的脸,心底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年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和我比剑。”少年的声音虽故作老成,却仍旧稚嫩。
莫争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此刻他却并没有急于拔出他的剑,反倒是认真想了想,回道,“是你要求的。”
莫争又想起那个原本应邀去赏菊花酒的午后,秋雨连绵,而站在雨中长剑相向的少年认真的让人觉得可笑,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挂满雨水,被密不透风的雨帘隔开的眼睛带着陌生又熟悉的固执,“我想领教你的剑法。”
真是开门见山地让人讨厌不起来。
少年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沾上雾水的睫毛抖落微小的水珠,透亮的眸子里像是承载着一片莹润的珠玉,“从来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答应我。”
是啊,他师出无门,籍籍无名,所谓的名门剑客哪个肯“纡尊降贵”同他比剑。
“所以他们成不了我。”莫争冷哼一声,神色变幻间,又成了那个孤高骄傲的剑客。
相思缓缓露出锋芒,莫争看着少年,睥睨而视,“你叫什么名字。”
“顾凛。”少年的眼底也闪烁着丝毫不逊色的锋芒,剑一出鞘,他便敛去了一身的顾虑与紧张,如同一把刚开刃的剑,咄咄逼人。
看着这样的少年,莫争却突然笑了,像是拂过千年积雪的缱绻春风,一下子便散去了周身所有的冷漠与疏离,宛如兄长。他轻轻开口,说着并不好笑的玩笑话,“你若是输了,就得做我的弟子。”
真是胡闹。
对方皱着的眉头似乎正是在诉说着这样简短的四个字,只是莫争眼前却浮现了另一张同样稚气的脸,那人抿着的嘴似乎下一刻便要吐出同样的话。
“顾凛,你多大了。”仿佛是随意想到的问题,却偏偏带了几许执拗的味道。
“十八。”少年英气十足的脸上似是带了疑惑,却依旧一丝不苟地回答着莫争的话。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年纪…”
长剑相思带着冷冬的寒意,终于出鞘的铮音盖过了那句轻到低处的喃喃自语,连最后的一缕叹息也被彻底掩埋在再次盛开的梅花林中,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完结了……没想到开学真的忙成狗……没有时间更新555555
☆、红尘青衫
“这就是他的选择吗,倒也不错。”
孤亭中一坐一立两个人,目光都未看向彼此,而是穿过层层交错的梅花树枝,落在那个一身雪色裘衣的剑客身上。坐在石凳上的女子按下手里折上的信纸,温浅如水的嗓音里带着探索不清的可惜。
水迎风靠在刷了朱漆的木柱上,双手环胸,怀里抱着那把让江湖人都艳羡且恐惧的逍泓剑,漆黑如暗夜的眼眸却从未偏移一寸,从未偏移莫争一寸。
“你不需要避一避吗?”水迎风向来素淡的语气响起,算是良善的建议,毕竟面对他坐着的女子,并不喜这样生死一决的场景。
凤至轻轻点了点头,又想到对方此刻并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嗯了一声,“我去看看宋青扇。”语罢,便将石桌上散落的信纸和信封收了起来,转身离开。只是总有些不忍与悲怀,便又回过头最后看了眼那亦敌亦友的两个人。
记忆里的一根弦隐约被拨动,凤至想起来,不论是十年前,亦或是难得碰见他们二人的时候,只要是莫争出剑,水迎风总是如此,几十步开外,或尊敬或不满地,远远看着。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凤至想着,莫争的选择一如他手中的剑那般锋利冷静,剑客的一生,始于剑,也自该是止于剑,这就是他坚持的归宿,谁也劝服不了他,哪怕是水迎风,亦不能。
只是终归还是带了私心不是吗,凤至踩在露水早已散去的石阶上,眼前略过那个只寥寥看了一眼的少年,那双固执又坚持的眼睛,甚至是那副故作老成的样子,都像极了十年前一身水色长衫执剑而立的人,水迎风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那么莫争是否发现了,是下意识做出的选择,亦或是为了在最后给自己留一丝慰藉。
凤至推开并未彻底阖上的房门,将那一片深秋的肃杀都关在门外,不再多想。
梅花林依旧一片寂静,只余下耳边的风卷起尚未彻底绽开的花瓣,轻飘飘的白色落在冷光粼粼的剑刃上,分而为二,飘摇坠下。
剑锋带起冷风,剑光犹如飞雪。
最终却又归于平静。
晨间的冷风随着花窗的关闭而止住,朱红劲装的女子带着说不清的情感啜了口茶,淡淡说道,“莫争死了。”
刚刚醒来还睡眼惺忪的女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偏头打了个呵欠,掩住眼底的可惜,不在意的说道,“江湖榜第二,比想象中解决的更轻松,郡主难道不觉得是件好事么。”
翎西似乎没料到陆灵衣会这么说,细细想了会儿,摇了头,“虽说莫争不好对付,但毕竟他已病入沉疴,可如今杀了他的这个人,不是我们的人,也不知道他和莫争,谁更难对付。”
“年纪轻轻,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更何况,相比于杀了他,我们不是还可以招安么?”陆灵衣扣上颈间的白玉梅花扣,揣测道。
招安吗,翎西微垂的眼眸透着渺渺不尽的可惜与冷淡,想到那个明明赢了的少年眼底的崇敬,恐怕是不能收为己用了。
只是这样身手不凡的剑客,既不能效忠于朝廷,那就必须毁了。
当真可惜了这一身剑术。
宋青扇醒来时已是正午,房中燃起素雅的香,桌上的瓷瓶中斜插了一支尚未绽开的雪梅,莹白的花瓣上沾了几滴血迹,随着滚下的水珠竟泛着难以言喻的妖艳。
翻身的动作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宋青扇直咧嘴,最后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他也是很多年不曾这样受过伤了。
想到昨晚的失手,宋青扇只觉得有些年纪大了的力不从心,他原以为自己的折扇抵上陆灵衣的颈间时,对方总会有所顾忌收了伞,谁料道,对方却是手一翻转划出一把匕首,一点不留情地刺中了他的左肩。
真是失策啊失策。
宋青扇自我检讨着,耳边又回想起那个清冽的声音,明明有些动摇,却又故作坚定地质问他。
“告诉我江湖册在哪里,我就不杀你。”
又是江湖册呵,真是麻烦。心中正腹诽着,房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人提着个小食盒,看到睁着眼略走神的宋青扇轻轻笑了笑,“你醒了,正好吃点东西。”
宋青扇看着从食盒里拿出来寡淡的不能再寡淡的菜式,眼底便添上浓浓的忧伤,“十一,这菜也太素了,我难道不需要好好补补吗?”
凤至轻笑着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需要。”
故作夸大地叹了口气,宋青扇半艰难地走至桌边,感受着肚子的叫唤,便也顾不了许多迅速地刨着饭,囫囵咽了下去。
“十一,你说她那么想要江湖册做什么?”
“哪个她?”凤至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隐约的戏谑。宋青扇撇了撇嘴,歪了歪头,“别闹。”
凤至有些绷不住地笑出了声,看着宋青扇眼底的不满,摆了摆手,“别恼啊。让我想想,”素玉一样的手拨弄着瓷瓶中染了血的雪梅,凤至正经了神色,“你说过,陆灵衣拿回了信诃沙里的玉玺,那么她要做的,大概就是召集旧部了。”
召集旧部?宋青扇皱了皱眉,望向凤至,静静等她说下去。
“当年陆家逃入中原,护送其而来的有四家亲信一并留在了中原。”凤至看着宋青扇已经吃得差不多,才又从食盒最底拿出一碗鸡汤递了过去,“改名换姓,奔走四方,几百年来,陆家怕是已经找不到曾经的旧部了。”
而江湖册中,却可以找到这些人。
这一句凤至没有说,宋青扇却已经明白。
“娄七是陆灵衣杀的,”宋青扇饮尽碗里的鸡汤,咂了砸嘴,因为里头加的药材影响了口味,颇有些不开心,“她的那把伞,装了机关。”
指间似乎还有隐隐的红印,宋青扇回想起昨晚的那根绣针,倒是有些赞许,“不愧是朝廷的杰作,这样的机关,举世无双。”
“当今世上,论机关,无人能超越左言,在世鲁班,绝非虚言。”
“只是我不明白,娄如烟既已投靠朝廷,她们又为何杀了娄七?”宋青扇有些不解,“岂非多此一举?”
“娄七并不是一个愿意投靠朝廷的人。”凤至有些敷衍了事。
宋青扇似乎是知道她所暗指,却不赞同地摇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娄姑娘,并不是会谋害自己父亲的人。”
凤至自然清楚,那个盈盈似水,坚韧如水的女子,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做出弑父这样的事情。
“肃秋楼的娄家,就是当年的四部之一,”凤至一字一顿,神色莫测,“而娄七,并不愿复国。”
复国,这本就是再虚妄不过的痴念,除了陆家,又有谁会继续坚持这条路,故国安好,更何况如今肃秋楼名声威望皆有之,又何必做此选择。
一室无声。
良久,宋青扇看向凤至,眼里竟是少有的认真。
“昨天我问陆灵衣,愿不愿意和我走。”
凤至愣住了,就像是昨晚沉默的陆灵衣一样,最终她也露出了一个笑,“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倒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紫萧一缕
水声清越。
一个偏头的功夫,这清泠的声音止住,茶杯正好斟满七分。
宋青扇支着手,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浮浮沉沉的叶片,嘴角隐隐的弧度似是隔了一片汪洋碧海。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洞箫声,箫声忽高忽低,低到极致后又是几个婉转盘旋,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明明是哀愁怨怼的曲调,却格外合适地带了肃杀的凛然,像是一曲鼓舞人心的军中箫音。
倒也奇也怪哉。
娄如烟大概也是被这呜咽的箫声吸引了思绪,倒茶的手忘了停下,上好的茶水沿着杯口堪堪溢了出来,这才戛然而止。
“这箫声很是特别。”宋青扇饮了口茶,看着低头整理桌面的娄如烟,意有所指。娄如烟并没有抬头,梅花形制的珠帘缀在如墨的发间,镀着金色的日光,流光溢彩。
银色的绣针被推开,尽入娄如烟的眼底。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此刻汇聚一处,微微放大的瞳孔透露出十二分的惊诧和激动。
“你查到是谁了!”并非是问句,娄如烟知道宋青扇有这个本事,此刻她更是毫无怀疑。
宋青扇却按下绣针,对上娄如烟泛起疑惑的眼睛,语气带了几分交易,“如烟姑娘可还记得,这是一场交易?”不等娄如烟说什么,宋青扇已然自顾自说道,“那么,如烟姑娘告诉宋某你们的秘密,我便告诉你这绣针的主人。”
“什么秘密?”脱口而出的焦急,娄如烟全然没有看见宋青扇隔着水汽的狡黠笑意。耳边似有微风掠过,紧接着头上一轻,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发饰竟被宋青扇握在手里,暖玉流光,珠帘碰撞间发出脆鸣,娄如烟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反倒是宋青扇,笑得越发明朗,“还请如烟姑娘解宋某的一个小疑惑,这带着梅花的,是否是朝廷的人?”
束发玉冠的人手持一管长萧,像是有些年头的紫萧带着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润泽光滑,再好听再独特的箫声此刻却失去了它的意义。
因为石阶下抬头望着他的人,并听不见任何声音,故这万般乐曲,也无甚意义。
一曲音了,玉冠长衣的男子收起手中的紫萧,像是才看见凤至一般,客气地点了点头,“十一姑娘。”
凤至踩上石阶,同样点了点头,“段公子。”
不错,此人正是当日与她一试高下的段严淞。
“郡主早已恭候多时,请。”语罢,段严淞便又转过身去,是否又是一曲音起,凤至不得而知。
碧纱珠帘后,展信阅览的人正是翎西。
翎西慢慢地抬起头,在视线相汇时有一瞬的恍惚,而后又化作一片平静。
“十一姑娘,”翎西的声音一向同黄莺般清丽,此刻带着几分倨傲与高高在上,却也不染一丝俗气,“想来你也知道我找你的原因。”
“为了江湖册。”
翎西笑出了声,“十一姑娘到底是聪明人,那么还请交出江湖册。”
凤至望着翎西,眼底竟带了清浅的笑意,“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见郡主。”像是家常般的语气,反倒是让翎西愣住了,然而转瞬她便又笑道,“的确,第一次见面,就向十一姑娘索要江湖册,也是有些惭愧。”
“既然惭愧,何不罢手。”凤至仍旧带着客气的笑意,只是眼中含着的拒绝昭然若是。
翎西显然是对这突变的态度早有算计,此刻依旧神色不变,将手中原本展开的信递给了凤至,带了十足的冷漠,“十一姑娘,你可知道,在你之前,吏部左侍郎凤麟大人,国子监祭酒凤卓大人,武略将军凤舟将军,都和你一样不肯交出江湖册。”
薄薄的信纸上不过寥寥几个字,却偏偏像有千钧重。
问斩二字隔着纸面都透着挥散不去的血腥气味。
凤至恍如置身梦中,凤鸣山庄布满白幔,灵牌立于高处,而她却孤身跪于灵堂前,任由冷风肆虐,如坠冰窟。
握拳的手心隐隐一阵痛意,指甲嵌入皮肉之中,却远没有剜心之痛来得可怕。
翎西眼底的志得意满在对方归于平静的神色中逐渐瓦解,莹润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扣着桌面,沉静的屋内顿时只有通透的扣指声萦绕耳畔。
最先打破彼此间沉默的却是凤至,她轻轻后退一步,“郡主要说的话已经说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也不顾翎西隐忍着怒意的神色,开门离去。
在与陆灵衣擦肩而过的瞬间,凤至微微停下脚步,看到对方同样转身的动作,嘴角竟也牵起一抹客气的浅笑。
“我一直忘了说,陆姑娘,你的玉扣很别致。”
扣着立领的玉扣被雕琢成含苞待放的素白台阁,层层叠叠的玉瓣在茜红衣领的映照下自底部显出由深至浅的粉,倒是的确惹人注目却又不显突兀。
陆灵衣的神色略有变换,最终话到嘴边只一句多谢称赞。
颔首告辞,凤至敛去笑意,垂眼间睫羽洒下一片阴影。
而门后的碎瓷声响,合着呜呜然的箫音,缚于一隅。
宋青扇踏出房门时天已暗下,江湖榜争夺的三日已算结束,他也已做出决定,只差最后道一句珍重。
而当他推开相隔的那扇房门时,天空却又一片透亮。
密密麻麻的火把燃起照亮了半片天,未被点亮的纱灯在冷风中摇摇欲坠,埋首在桌上的人带着疑惑的神色抬起头,看到宋青扇后聚拢的眉头渐渐抚平。
“我有话对你说。”
“我有件事要说。”
异口同声的话语让凤至淡淡笑出了声,宋青扇拿折扇抵着额角,颇为谦让,“你先说吧。”
凤至的眼睛微微偏离那双笑意止都止不住的眼睛,最终摇了摇头,“你先……”
“小心!”突如其来的长箭带着火光破窗而入,垂下的纱布一点便着,没费多少功夫,已是一片火海。
翎西立于高处,手一挥,又是一波冷箭如密雨般倾泻而下。火光燎燎,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像是将深秋换成酷暑。
翎西的出手让人猝不及防,似是谁也未曾料到本该发号施令的人会选择亲自出手。
凤至在看到离自己越发近的身影时并无意外,神色不变的抬手与侧身,都恰好避开了那致命的攻击。
天家郡主的身手到底还是差了一分。
就在所有人都这么以为的时候,两支袖箭陡然出现,贴着凤至的手臂划过,留下两道血痕染透雪青的纱衣。
这般精巧的袖箭,和陆灵衣的红伞如出一辙。
只是下一瞬,细软的鞭子缠上了白玉一样的手腕,娄如烟的眼神似是一匹呜咽的孤狼,面对翎西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却只是愈发抽紧了手中的软鞭,“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翎西脸色突变,反手握住软鞭,一个纵身越过,反倒是占了上风。
“我何时杀了你父亲。”
娄如烟狠狠一抽软鞭,趁着翎西尚未稳住身形又是一次挥鞭,原本清冽的嗓音此刻因为愤怒带着遏制不住的颤抖,“你还想瞒住我?陆灵衣下的手难道不就是你的意思吗!”
只是这一鞭却在迟迟没有挥下。
红伞横挡在身前,缠绕的软鞭随着撑开的伞猛地滑落。
一根尖锐的绣针像是夺命的利器,划过眼前只可见银光一闪,娄如烟只觉手一轻,软鞭却已断成几截。
陆灵衣一点点抬起伞面,露出那双恍若星辰的眸子,只是一眼,却让人如坠冰窟。
“娄七虽是我杀的,倒也的确和郡主没有关系。”低浅又温柔的声音,偏偏诉说着难以言喻的冷漠,“如烟姑娘,是不是不知道陆家和娄家的渊源。”
娄如烟柳眉倒竖,刚要出口质问,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烟波浩渺的翦瞳却因害怕而紧缩,再说出话时却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颤抖,“你、你是先王,不,是旧朝余孽!”
旧朝余孽,呵,这到底说的是谁。陆灵衣眼底倏忽闪过杀意,手上的银环隐隐约约难以分辨。
竟是观音连环套!
陆灵衣将将要抬手,耳边一串紫萧乐音悠悠扬扬,忽高忽低,眼前骤然一片虚无,像是踏入荒蛮的沼泽深渊,再无出路。
凤至没有听到那仙乐般的音律,只是遥遥看着吹箫的人,突然转头,对上翎西略有深意的眼神,不急不慢道,“这是,军音吗?”
“此处没有军队,何来军音?”翎西噙着抹寡淡的笑意,反问。
凤至拨弄着自己如纱如雾的衣袖,目光却从未移开那身朱色衣裙上翻飞的梅纹暗绣,“五哥告诉我,陛下新建了一支暗军,代称,素梅。”
翎西倒是有些意外,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一汪清泉,“不愧是武略将军,倒的确是知道不少,本郡主算是明白为什么,皇伯父要杀了他了。”
尾音一沉,翎西便不再去看凤至突然苍白的面孔,只是玉手一挥,随着箫音骤停,箭矢在火光中铺天盖地落下,而一句“杀无赦”,更是随着那张美丽异常的脸隐没于熊熊火舌。
一个也不留。
凤至似是没有料到会有人来找自己,当剑锋挡住灼热的火,水迎风的脸愈见放大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被困于侠客庄的,不止她一个人。
只是。
“宋青扇呢。”明明是依旧徐徐的声音,却无端听出其中的急切与慌乱。
水迎风的眼底倒映着跳跃的火光,赤黄染透整个山林,而他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凤至的眼睛,摇了摇头,“他不在里面。”
五个字,却让心沉入无底的深处。
凤至隔着难耐的火光与热浪,向前踏出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时若乌沉
数九寒天,鹅毛一样的大雪纷纷扬扬盖住了整个金陵城。
白玉酒楼的掌柜提笔为消寒图上的素梅染上一瓣,笔将落下,就看到小二迎进一位熟客。
一位好久不见的熟客。
小二热络地将人引至雅间便匆匆退下,耳边隐约传来里头半错的曲调声。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
哧——
折扇一下打开,悠闲且散漫的声音打断了走调的歌唱,“大冬天的,这首词恐怕不合适吧。况且,庶人怎可谈国事?”
轻微上挑的尾音带了几许调笑,被打断的人从窗栏上跳下,却也不恼,“破扇子,这三个月你可真是消失的彻底啊!”
时间竟已过去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金秋转变成凛冬,冷夜漫长。这三个月来,旧岁将去,新年已至,鞭炮声大大小小充斥天地。
而这三个月来江湖上也不曾平静。
肃秋楼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秋湖回归一片空荡。
素喜云游四海的折扇客也平白无故地失了踪迹,任谁都找不到他。
而就在这新年的第一天,宋青扇却又突然出现在这金陵城,邀了挚友,把酒言欢。
请客喝酒的人虽然姗姗来迟,客人却从不见外,云迹早已开了两坛酒,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干净,水迎风手中的酒也大概快见了底。
而就在云迹百无聊赖嚎了这么一嗓子后,那个消失这般久的人就这么悠哉悠哉地晃着一把折扇,站在他们眼前。
宋青扇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利落地坐下,迫不及待地用玉著拨着尚热乎的菜,“先吃先吃,我可是饿了。”
云迹哼了一声,显然是表达对宋青扇这顾左右而言它的态度不满,随即却也吃起菜来,不去多问。
倒是宋青扇念及什么,只扒拉了几口便停下来,平淡至极地说道,“我打算归隐山林了。”
啪嗒。
云迹的筷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宋青扇,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许久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破、破扇子,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水迎风扫了眼宋青扇,只一瞬便又自顾自地喝起酒来,就好像,早已猜到。
“为什么啊。”眼见指望水迎风问出这话是没有可能了,云迹只好靠自己来解惑。
宋青扇是一直都想要隐居的家伙,这话甚至经常被他挂在嘴边,可是云迹又偏偏知道,宋青扇是一个绝对不会隐居的人,因为总有很多人会来找他,好事没有,破事一箩筐,总能让他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一点闲情来考虑隐居。
可是现在他却在消失三个月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真是太奇怪了。
“因为到时候了。”宋青扇打量着手中的酒杯,因为笑意眼睛轻微眯起,那样浅淡又深刻的笑意却是云迹从未见过的。
不经意间便含了春风一样煦暖的情意,又像是扫过湖面的一片白羽,荡起万般涟漪。云迹想不到该如何来形容刚才那稍纵即逝的笑,只是直白道。
“宋青扇,你发春了?”
“宋青扇,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云迹突然跳脚,他知道宋青扇红颜够多,他也知道宋青扇好几次都想过带上哪个姑娘隐居一辈子,只是这都从未付诸实践。因为宋青扇就是宋青扇,他是多情的折扇客,他是到处留情的折扇客,他更是薄情的折扇客。
云迹从未想过,原来宋青扇,也会有安定下来的那一天。
“我并不总想做一个游子。”宋青扇一口饮下杯中的好酒,若有所思地回忆着,“我一直都想着有一天,能够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上一辈子。”
宋青扇明明没有喝多少酒,此刻却有些微醺,向来风流轻佻的眼睛此刻失去了焦点,隔着一桌的好酒,却像是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宋青扇想起,在侠客庄的自己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除了凤鸣山庄悠长的地下密室,除了自己身边的知己好友,他更看到了那个初涉江湖的自己,那个立志完成目标后就要隐居山林的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忘记自己最初要完成的目标是什么,也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江湖事中逐渐忽略了那个想要安居一隅的念头,成为漂泊的游子,成为江湖的折扇客。
那个流云香带来的冗长的梦,终于又唤起最初的本心。
云迹并不知道这许多弯弯绕绕,他只是过于震惊,震惊之后他又有些惋惜,而很快,惋惜又被好奇所取代。
“你去了哪里,和谁?”
宋青扇却摇了摇头,带着笑的脸上多了几分捉摸不透。
倒是水迎风好似猜到大半,四平八稳的语调并无多少波澜,“她竟然愿意和你走。”
宋青扇也是意外的。
侠客庄的大火中,原本要离开的自己却在看到那个人时停下了脚步。他依稀记得那个目光略微涣散的女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低低地唤着至亲之人,无助又倔强。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和她一起离开了。
宋青扇不知道陆灵衣是怎么中了流云香在这大火中毫无抵抗之力的,他只知道,当他再次问她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走的时候,陆灵衣坚定地点了点头。
或许,她也和自己一样,找到了最初的念想。
带着笑意的折扇客全不在意云迹好奇到极点的神情,只是若有若无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既然离开江湖,我想着还是该告诉你们一声的。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云迹哼了一声,似是觉得宋青扇不够仗义。倒是水迎风依旧平淡如水,锐利又冷漠的眼神看着宋青扇,最后落在那把折扇上,平地惊雷般问道,“这个消息,你告诉十一姑娘了吗。”
宋青扇眼底的笑意逐渐散去,只是嘴角依旧勾起。他看着桌上剩下那副并未被动过的碗筷,最终摇了摇头。
雅间内的酒煮到恰好的时候,开始冒着细小的沫子,宋青扇看向窗外,纷扬的白雪落下,茫茫一片。
心底突然就涌起愧疚,宋青扇想到三个人曾经一起在凤鸣山庄许下的承诺,如今一人溘然长逝已是背弃了诺言,而他也最终一声不响地离开,甚至连告别的话语,也无颜说出口。
远处有低回苍凉的钟声隔着高山远水悠扬地传来,鸡鸣晚钟,在这新年伊始,生生添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而城中此起彼伏的鞭炮喧嚣却盖过了古刹的苍凉,噼噼剥剥的声响回荡在秦淮河两岸,连绵不绝。
景色如春的小园里,百花和着飘雪,却是一番奇异又正常的景象。
小楼里的人穿着毛绒绒的裘衣站在书桌前,手里却是一块卖相上成的迦南香,绿褐色的香块香味浓郁,观之细腻,是极佳的熏香。
只是这块蜜结迦南却不是拿来用作熏香的,它被精致地刻成了扇坠的模样,一个矫若惊龙的“宋”字被刻地如同活了一般。
这样一块珍宝扇坠,却可惜的没有与之相配的折扇。
拿着扇坠的人端详许久,终于将其放入荷包,锁在了抽屉里。
她推开门走如园中。
园中亭下弥漫开香甜的酒气。红泥火炉上正煮着家酿的米酒,因为炙热的火此刻正咕噜噜地冒着声响,微绿的酒渣泡沫聚在一起,带着家酒特有的粗糙。
酒色依旧流香,故人却已不知何处。
“姑娘,这挂鞭炮还要放吗?”
小丫鬟葱白样的手中拿着一挂红艳的鞭炮,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她却有些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放起来。
凤至捧着暖手炉,点了点头,“去挂起来吧,我自己来点。”
春园已经够冷清了,是该放一挂鞭炮添添热闹气才对。
“巧儿,这样的日子,捡个喜气的曲子唱着吧。”凤至手中拿起火烛,看着那挂从高处垂下的鞭炮,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侧头对小丫鬟说道,看着丫鬟错愕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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