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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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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扇打开食盒的动作一滞,“肃秋楼?”
凤至已经扶起了娄如烟,笑容温浅,“姑娘是,娄大小姐?”不等娄如烟点头,凤至又自顾自道,“不对,如今,该称呼您为楼主了。”
“姑娘所求之事,在下无法相帮。”宋青扇沉吟片刻,终是摇了摇头。娄如烟是娄七的女儿,娄七前几日丧命于侠客庄,死因不明,如今娄如烟却来求自己,不过是为了帮忙调查此事,这本不是什么需要拒绝的,只是昨日凤至才说过,凤启不准插手此事,纵然宋青扇再有求必应,此刻也绝不含糊。
娄如烟泫然欲泣,似是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了,“宋少侠!家父死因不明,小女闻讯今日才赶来侠客庄,本不至于为难少侠,只是苦于能力有限,不得不来求您,还望您看在同为江湖中人的份上,出手相助。”
“你不是无能为力,”宋青扇折扇合上,舀动着凤至端来的酒酿圆子,神色有些阴沉,“你是在侠客庄庄主那跌了跟头。”
娄如烟的身子一僵,盈盈水波溢满的眼中带了丝怒气,咬咬牙道,“是!庄主不但不相帮,甚至不让小女自行调查此事,说,说……”
“他说了什么?”宋青扇似是不意外凤启所作所为,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说了什么,竟让娄如烟这般气恼。
娄如烟压低了声音,恨恨道,“他说,若不想肃秋楼从此消失在江湖上,就别再生事。”
宋青扇吃了一勺圆子,倒是有一丝意外,这话在娄如烟看来不过是挑衅,但是宋青扇知道,凤启绝不是因为不想娄如烟插手而胡说八道,难道,娄七的事情竟然这么严重?看了眼凤至,对方正用同样疑惑的眼神对自己摇了摇头。
娄如烟不知侠客庄庄主是谁,自然也不知这话里面的含量,直觉是这庄主与凶手同流合污,虽不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却这般维护凶手,不仅如此,还这么狂妄,竟然连肃秋楼都不放在眼中!
宋青扇却是铁了心拒绝,“姑娘请回吧,请恕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宋少侠!”眼见着娄如烟要再跪拜而下,宋青扇却是神色不变地吃着碗里的酒酿圆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倒是凤至有些不忍,“娄姑娘,恕在下唐突,若真要整个肃秋楼做代价,您仍要彻查此事?”
娄如烟似是没想到凤至会想管这事,突然愣了一愣,此刻消化完凤至的话,不但不觉得她是看不起肃秋楼,反倒在这郑重缓慢的语气下细细考虑起其中的利害了。终于她还是点了点头,“纵是赔上肃秋楼也在所不惜。”
凤至突然勾了勾嘴角,娄如烟倒有些不明白,这笑,是什么意思。
“若查到真相后您无力为令尊讨回公道呢?是要肃秋楼倾力而为?”
娄如烟突然愣住了,认真想了会儿,才又说道,“小女定然倾尽全力,只是肃秋楼旁人却并不愿牵扯其中,毕竟,小女不想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
凤至倒水的手突然停住了,似是有些出乎意料,她原以为,娄如烟所谓的不惜赔上肃秋楼是做好用整个肃秋楼的人命去报仇的打算了。
“若代价是让肃秋楼在江湖消失,小女可以遣散整个肃秋楼,但家父,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字字铿锵,与她碧水如烟般的眼睛却一点也不像。
“肃秋楼附近的湖水,想必是好看的很。”凤至嘴角的笑意浓郁许多,说出口的话虽然莫名其妙,宋青扇却听懂了,“十一,你忘了庄主说过的了?”
凤至倒了杯水递给娄如烟,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抄书而已,如烟姑娘连肃秋楼都可以不要,你我二人何不助人为乐?”
娄如烟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惊喜,她知道,这便是应下了,“如烟谢过十一姑娘。”
宋青扇叹了口气,什么叫不过抄书而已,他将折扇盖在自己脸上,实在不想再去看对面二人,他怎么就忘了呢,十一姑娘是爱管闲事的十一姑娘啊,即便她最近许久不管闲事了,这本质还是没变过的,自己怎么就傻了吧唧把她给拉进来了。
“不必言谢,”凤至剥着桌上的橘子,“不过记得,你欠春园一个人情,一场交易而已。”看着娄如烟严肃地点头,她笑着递了一半橘子给对方,“此事不宜太张扬,暗地里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杏雨梨云
早晨还下着细雨的天渐渐停下绵延的雨势,到了巳时,甚至还出了日头,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压抑。
宋青扇和娄如烟在后院无聊的随意逛着,柔和的阳光洒了一地,像是想起什么,宋青扇侧过身问道,“不知如烟姑娘的功夫如何?”
娄如烟正难得地享受着暖洋洋的光,听到这样的问话,一时没能回过神。
“手脚功夫一般,”娄如烟叹了口气,“家父曾用五个字概括了小女的功夫。”
“哦?”宋青扇委实有些好奇。
“中看不中用。”
娄如烟到没有什么羞赧的神色,太过理所当然的笑了笑,清透的眼眸如同她头上梅花形制的玉簪,在日光下亮得惊人。
宋青扇却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答案,也是,向来是捧在娄七手心里的女儿,的确没什么精通功夫的必要,只是,如今这却是个麻烦。
江湖侠客榜的排名向来是想得第几便自行挑战第几,但像娄七这样提前死了的或者年老退了的人,往往都将自己的排名交托给得意门生,娄七这位子自然交给了娄如烟,只是,这样的新人是最容易被旁人盯上的,现下她又承认自己功夫不济……
“打起来的时候记得不要太拼,输了没什么,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就不太好了。”宋青扇这话多少有些多管闲事,但是好歹朋友一场,到时候打起来谁也不能帮她,活着总要好些。
娄如烟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十一姑娘说她就在前头的梅林,去找她吧。”
只是十一姑娘未找到,却见到了在光秃梅林中的一袭红色纱裙,以及和她纠缠的一个黑色身影。
男子大概而立之年,黑色长衣绣着梅花形状的暗纹,手中是一把大刀咄咄逼人红裙的女子目似寒星,十指间缠绕着股股红线,翻转间只见夺目的银光闪过,转瞬即逝。
“神针花四娘!”娄如烟一下便认出了女子,“果然好身手。”
的确是好身手,宋青扇抿着唇不说话,看这绣针的动作之疾速,可见花千引的功夫又进步了许多。
只是宋青扇到底没有娄如烟那样赞叹的心境,刚想转身离开,他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雪青色侧影,阔带无风垂在身侧,凤至看着花千引的目光少有的深不可测,像是一汪幽泉,望不见底,没有波澜,却猜不透。
花千引的绣针很快穿过那个男人的胸口,男人瞪大的双眼还来不及反映,口中的鲜血已经止不住地渗了出来。看着对方砰然倒下的身躯,花千引只是淡漠地收起那依旧寒光冷冽的绣针,然后转身。
看到十几步之隔的凤至,花千引停下了要离开的动作。
一个眼底涌出哀思,一个平静无声。
出乎意料的,哀伤的人,是花千引。
宋青扇自觉应该拉走凤至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靠在身后的梅树上,梅林中的枝桠将阳光斑驳分离,连不远处的花千引和凤至像是破裂的碎片,看不真切。花千引向来都是一个像风一样的人,秋日的肃杀,冬日的冷冽刺骨,她都有,同时她也像是风一样捉摸不透,抓不住,无迹可寻。
只是,风过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偃压的草,刮红的脸颊,如同雁过留声一般,风过留痕。可是站在她对面的凤至,就像是一泉深水,投下一颗石子后,水面纵然会泛起涟漪,可很快就会归于平静,什么也不会留下。
这样两个人相持着,宋青扇莫名地有些好奇,究竟,谁会更让人难以猜透。
“花四小姐。”凤至带着客气的笑,不该有的笑。
十一姑娘仁善,但是,她不该还这样客气地笑的,毕竟花千引,是杀了凤如的人。
花千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抬脚便离开了,眼底曾涌出的哀伤已经被敛去得一干二净。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凤至还是看到了寒星般的眸子里,染上的水色。
手中一顿,却是被塞了什么东西。凤至半回头,却只能看到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竟然是一块绢帕,凤至展开花千引手中的物什,倒是有些意外,绢帕上绣的是春浓的景象,杏花如雨下,梨花似云展,偏偏二者共存得妙极,一点杂乱也不显,细密的针脚纷繁叠起,巧夺天工的手艺下,素雅的花瓣零落飘下,只一眼就让人如置春景,再也出不来。
烧了吧。
这是花千引对她说的,压抑着的低音,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克制。
凤至收起那块绢帕,心头一乱,有诸多想说的话,却生生压在喉中,换做一声轻轻的咳嗽。
“我说过你穿得少了吧。”宋青扇走近,轻轻说着完全无关的话,他知道凤至并未受寒,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化成了一句无关痛痒的抱怨。
如墨的眼眸带着关切,明明想问的有很多。凤至看着宋青扇的眼睛,点了点头,“应该听你的。”她知道他所想的,但是说出口的,也不过这么一句话。
倒是娄如烟置身事外少了那份熟稔的心思,“十一姑娘衣裳没带足么,我那边拿了不少。”
凤至点了点头,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多谢。”娄如烟笑得灿烂,拉过凤至的手便朝来路返回“谢什么呀,去我屋里加一件衣裳吧,你的手真的是有些冷……”
宋青扇跟在两个人身后,时不时地四下瞥一眼,想来是无聊极了。
只是这无聊至极的一瞥,却见到一个红色的倩影,即便隔得老远,宋青扇也敢笃定那不是花千引。明明是似火的红衣,却偏偏给人一种深秋的冷意。
直到转角离开这梅林,远处的那红衣女子才转过头望着原来宋青扇所站的地方,眼底的神色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她的对面竟然还站着一个人,因为都是红色衣裙,远远看去像是只有一个人,相比于她如火鲜艳的红衣,那人的窄袖长裙却是正红色,身份尊贵异常。
“没有,只是站得累了。”
对面的人显然带着几分不信,却也没有追究,“老八说他们已经入局了。”
“我还是不明白,牵扯他们有什么用,人单力薄,怎么看也不是划算买卖。”
对面的人像是有着同样的疑惑,但最终却是神色不耐道,“杀一个是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杳如黄鹤
家父曾用五个字概括了小女的功夫,中看不中用。
宋青扇本对此话毫无怀疑。
但当娄如烟的软鞭似灵蛇虚蛇甩过,分毫不差地缠上来人的长剑夺走时,宋青扇觉得自己遭到了欺骗。
原本走在路上的三人被人拦下,来人说是要一战江湖榜第四位的娄如烟,宋青扇本还替她捏了把汗,此刻看来,却是自己多虑了。
“你不是说自己的功夫不行么?”见着娄如烟已经轻松取胜收拾着自己的软鞭,宋青扇忍不住问了问。
“是不行啊,”娄如烟偏了偏头,“连家父七成功力都没有。”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儿!宋青扇拿折扇抵着额头,颇有些无语。
“是陶陶的夺命鞭使得太差了。”凤至掩袖,轻轻在宋青扇耳边说道,这话倒让他恍然大悟,他早前的确以为所谓的中看不中用的夺命鞭是燕陶陶那样的水准,难怪在看到娄如烟出手时会那么惊讶。
“如烟姑娘过谦了。”
行至娄如烟的房中,打量着房中摆设,宋青扇问道,“这可是令尊原来的住处?”
“正是,”娄如烟倒茶的手一滞,点了点头,“家父的尸身正是在房中发现,可是等我来此,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宋青扇接过茶杯却没有坐下,而是四处查看了起来。房中的毛毯茶具一应俱全都换上了新的,两侧的花鸟画和其他房中并无差别。
花鸟画?宋青扇站于左侧却细细端详起这画来,总觉得似有不同之处。
“这银朱色有些不太一样。”凤至也走上前,手指抚过鸟羽,“这两笔却更像是胭脂色。”
宋青扇闻言也伸出手指轻轻摩挲,“是血。”
几滴血珠洒在这画上,干涸后凝成了胭脂色,因为与原先的颜色相差并不大,并未引起人的注意。
“这里怎么会有血?”娄如烟眉头拧在一起。
宋青扇转过头问道,“令尊死于何物?”
娄如烟咬了咬唇,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她,“不知道。”
“家父是被人割断喉咙而死,侠客庄的人说并没有留下兵器。”娄如烟细细回想起那伤口,脸色越发沉,“伤口并不大,但是很深,就像是薄刃割开的一样。”
“是针。”
“不可能,”娄如烟看着宋青扇信誓旦旦的目光,“针那样细小易断的东西,根本做不到割喉。”
“极快的速度横扫而过,针尖划开喉咙,并非不可能。”宋青扇伸出手横摆一下,“就像这样。”
娄如烟顿时语塞,的确,这样勉强是可以,只是,“那杀我父亲的人内力太浑厚了,不然一根针根本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是针?”凤至抬头看着宋青扇,对对方的笃定很是不解。
宋青扇指了指花鸟画上边的空处,“这里有个细孔。”
凤至的眼睛轻轻眯起来,果然是有一个细孔,因为太小竟一直没有被发现,只是这孔似乎比银针孔又大了些……
“这是,绣针!”凤至压低了声音,却没能压下惊讶的语气。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之前见到的穿着红衣的女子,转而轻轻摇头,“不,不会是她。”
“的确不会是她,”宋青扇坐回桌边,拿了个林檎默默啃着,“她没有这样的功力,而且,她才来侠客庄。”
娄如烟看了眼凤至,又瞅了眼宋青扇,“你们在说谁?”
“花千引。”
凤至也坐回了桌边给自己添了杯热茶,“可是这细孔里却没有绣针。”
“一定是被凶手拿走了!”娄如烟带着十二分的笃定,侠客庄打扫的人甚至没有发现花鸟画上的异常,定然也不会发现那绣针,那么只可能是凶手拿走了那根针。她背靠在门口,目光落在桌边的宋青扇和凤至身上,照着之前宋青扇抬手的动作晃了晃手,似乎能看见那根绣针当时的动作,横扫而过,划破喉咙,最后钉在花鸟画上,带起的血滴恰巧落在银朱色的鸟羽上。
这样的行径轨迹好奇怪!
凤至看着娄如烟抬手划过的动作,像是也明白了她所讶异的内容,脸色一变,“竟然是横扫而过?”
倒是吃完了一个林檎的宋青扇不以为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根绣针。”
“说得简单,去哪儿找?”娄如烟的神色不得不说带着沮丧,好不容易以为有了线索,竟然又断了。
“总是能找到的,”宋青扇打开折扇,似乎毫不放在心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饿了。”
原本轻快的步伐却在迈入大厅时顿住,宋青扇偏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渐渐走远离去的背影,红衣灼眼,飘带被秋风吹起,墨玉的发丝被风撩拨,露出一截玉润的脖颈。
“看谁呢?”凤至顺着宋青扇的目光,看到那个倩影,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你认识?”
“并不认识。”宋青扇正过头,往里走去,“只是好看罢了。”
凤至笑出声,信他才有鬼。这样想着,原本看向厅中的目光又一瞥那抹红色,却正对上对方转过来的视线,步子一顿,凤至有些晃神。
如见星辰。
“唔,这鱼羹味道不错,十一你多吃点。”宋青扇的调羹舀着金黄浓稠的鱼羹,看着凤至有些出神,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没有,”凤至接过小碗,“你刚刚说了什么?”
宋青扇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芙蓉蟹斗味道也好,”娄如烟拨着竹著,似乎是想起什么,抬头笑道,“这时候正好吃螃蟹,过两天托人带一篓秋湖的蟹,配着菊花酒吧?”
“菊花酒?”宋青扇眼底亮光挡不住,“白玉酒楼的菊花酒味道再好不过了。”
一顿酒足饭饱,刚打算回房的三人,却对着外头淅沥的秋雨犯了愁,明明早上还出了太阳,此刻却又下起了雨,这秋日的天气,何时也同夏天那样说变就变了。
正百无聊赖在檐下等着雨停的娄如烟不知何处找来了一截细绳,和凤至翻起了花绳。
宋青扇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只觉得这样的午后也算是惬意。
如果没人来打扰的话。
逼人的掌风袭来的时候,凤至正手指一挑翻出新花样,身一侧一躲正好避开了凌厉的一掌。
负手而立的人莹白衣衫被雨打湿,束发的玉冠上隐约镌刻着寒梅的形状,棱角分明的脸并无太多表情,只是稀松平常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见凤至点了点头,又是一掌袭来。
凤至此刻也已移步至院中,秋雨细如牛毛,却冷的很。对方的掌势刚烈,气势逼人,与凤至阴寒的有凤来仪正好相左。
凤至神色一变,竟未想到有这样完全能克住有凤来仪的内力!
这一惊的功夫,蓄势的掌已经直直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浮以大白
筝声寥寥,如孤鸿飞过的清鸣声自纤纤素手中倾泻一室。案上佛香袅袅,将拨弄筝音之人的容貌雾般隔绝开来。
“你竟然败了。”说话的嗓音甜如浸蜜,其中透露出来的失望与轻蔑却让跪在地上的人无端脊背发凉。
食指一拨,一个凛冽的筝音惹房中另一个着石榴长裙的女子轻轻回头。
“既然败了,如何还活着?”说话的人将白嫩葱玉样的手指按住那十三弦,止住了愈见如急雨敲阶般的乐曲,一直垂着的眸子一点点抬起,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我可听说,有凤来仪下,不留活口。”
跪着的人衣衫莹白,玉冠束发,虽是跪着,却并未曾让人觉得他奴颜卑恭。他脸色苍白,眼眸也是倦意浓浓,唯独染了血的嘴角殷红一片,已然是受了伤,“十一姑娘手下留情。”
“她倒果然是心善。”这样的话却偏偏带了不屑与薄怒,这怒气,却不知是因为什么。说话的人站起身,朱衣窄袖,腰间配着把短剑,格外英气逼人,竟是不逊色于男子。
石榴裙的女子却蹙了蹙眉,“据我所知,十一姑娘的有凤来仪不过出现过三次,十年前,京城,还有方才,怎么就变成不留活口了?”
窄袖的女子挥了挥手,遣退了跪在地上的人,“你下去吧,把伤养好,别误了正事。”感应到出门的人脚步声逐渐离去,她才又接上刚才的问题,“会有凤来仪的何止她一个,凤至的长兄虽鲜少露面于江湖,也未曾留名于江湖榜,可是他的有凤来仪下,可从未留一丝生机。”
“这,我却无此耳闻。”
闻言,女子露出一个轻蔑的嘲讽,素手拿起案上的一枚玉牌,玉龙拱着的一个“朱”字格外显眼。她将玉牌纳入袖中,又缓缓说道,“你自然没有耳闻,他杀的,从来不是江湖人。”
“哦?那是什么?”
“他听命于朝廷,杀的自然是陛下让他杀的人。”蜜般的嗓音像是淬了毒,隐隐透着几分杀伐皆握于手的自得,“只是不知他的功力,比之其妹,孰强孰弱。”
“呵,这样的一条狗,陛下竟还要杀了他,当真是可怜。”说话的人眼底似有繁星,轻轻一笑便亮了墨黑的瞳,右手轻轻旋转着手中的一把红伞,语气突然有些可惜,“真是君恩难测。”
“凤家,”双手环抱于胸前的女子若有所思地扣着手指,突然是带了些同情,“盛极必衰,他们,到底不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这话让另一个人轻轻嗤笑出声,颇不以为然,“凤家执笔江湖册几百年,从未惹来圣怒,怎会不谙存活之道,说起来,不过就是今上想控制江湖,拿他们开刀罢了。”
“你知道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凤家敢用假的江湖册唬弄君上,万死不足惜,”她好看的柳眉轻轻一挑,“你想想你所行之事,若有一天遇到这样的情形,你会如何?”
对方沉默不语,转伞的手也已停下,半晌,对着朱衣窄袖的女子行了个半礼,“郡主说的极是,倒是我没想明白。”眼底波光流转,突然她就展眉露出一个笑,若是换了她位高权重,定然是会不惜一切剿灭这些欺上瞒下的草莽的。
“阿离懂我自是最好。”女子轻呷了口茶,氤氲的热气后是一张俏丽无双的脸,敷衍的语气让她看上去懒懒的,却多添了一份气韵。
正是被誉为天家第一姿容的翎西郡主。
窗外的雨势不减,急雨敲打石阶,一时间无人说话。
雨帘如瀑布般从亭子四周挂下来,像是隔开外头的一切喧闹。亭中的菊花酒已经散着醉人的香气。
秋湖路远,螃蟹还需几日才能来,但金陵城中白玉酒楼的菊花酒却已经快马加鞭地送了来。
“如此难得的时候,自当饮尽这碗酒。”宋青扇将桌上的酒盏倒满,大笑道。
酒味甘美,入口生香,琥珀一样通透的颜色可以倒映出饮酒人的眼眸,不愧是最好的菊花酒。
宋青扇的兴致莫名的好,脸上的笑从未淡去,看上去的确是喜欢极了这样的辰光。凤至端着碧瓷的酒盏,目光一抬便落在了对面的水迎风身上,半是好奇半是客气地问了一句,“莫公子呢?”
“路上遇到了点事,就过来。”语罢众人皆都知道了,怕是和凤至一样遇上了缠斗的人。水迎风的语调平静,让人心安,想来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应该不妨事。
凤至笑意吟吟地敬了碗酒,酒入喉带起热意,在冷雨中也算是暖人。目光扫过右手掌心的蜡白,凤至却暗暗沉了沉目光,她突然就想起方才那个向自己讨教的人。
他的功夫极好,不论是内力还是招式都堪称一绝,只是这么一个高手,以前竟从未听闻过他。纵然是当年年少成名的水迎风和莫争,好歹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们是雪山派传人,可那人的师从门派,却像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段,严,淞。”凤至的玉指叩着石桌,轻轻念着那个人告诉自己的名字,更是迷惘。不仅是他,之前和娄如烟动手的,和花千引动手的人皆是如此,委实可疑。
宋青扇离凤至最近,听得她低低的自语,微一偏头,“怎么,想到这人是谁了?”
“不是,”凤至叹了口气,将刚倒满的酒一饮而尽,颇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我对他一无所知。”
若是别人说这话并无不妥,若是凤至这口中的他是别人也没有什么奇怪,偏偏是侠客庄来争江湖榜的人,偏偏他身手不凡,偏偏,凤至是最该知晓江湖事的人。
亭中一下子便沉默了下去,宋青扇和凤至都若有所思地考虑许多,水迎风从来是什么都不在意,反倒是娄如烟一时觉得坐如针毡,总觉得该说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好在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把竹伞割开雨帘进入亭中,裘衣赛雪的人步履从容地踏入亭中,让所有人狼狈的雨对他好似一点影响也无。
莫争刚一坐下,便端着自己面前的酒碗将里头的酒饮尽,还不等别人从诧异中缓过神来,又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一抬手,酒还未送到嘴边,却被人拦了下来。
水迎风拦酒的动作却是下意识的,莫争自小便不胜酒力,如今更是重病缠身,平日连酒都少沾,现在一来就一碗,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莫争斜眼看着水迎风,隐约瞪了一眼,似是嫌他多管闲事。
“喝酒伤身。”水迎风抽走酒碗,自己喝了个干净。
无聊,莫争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突然就无预兆地咳嗽了起来,腹中的酒更是火辣辣地翻滚着,像是要噬尽他的五脏六腑,舌尖腥甜弥漫,最后被他生生压下。
常人若是咳嗽,往往双颊泛红,偏偏莫争的脸色是愈发苍白,倒是眼底红丝一片。
“你没事吧?”水迎风放下酒碗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脉,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吓到了。莫争却是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自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两颗药丸服下,“无事。”
常年握剑的手有着一层薄茧,莫争拿着酒坛将蜜色的液体倒出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素来寡情平淡的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轻轻闭上那双冷淡疏离的眼睛,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在雨中对他指剑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与能力,却也,少年心性。
“剑术,终不止于快字,一剑飞雪也不是没有敌手。”
“呵,你体内气息不稳,我不占人便宜,等你好了再一较高下。”
自他一剑飞雪成名后,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了,只是这高傲且固执的少年,不知不觉间便和记忆中的另一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佳期难再得,”莫争抬手敬了旁人一杯,一饮而尽,“自是要尽兴。”
如此光阴,当浮以大白。
作者有话要说:
☆、一枕黄粱
宋青扇回房的时候已是夜色四合之时,冷风乍起,吹得微醺的人陡然清醒几分,只是稍作片刻,脚步虚浮地人便自顾自地搓了搓胳膊,推门进屋。
屋内的檀香缭绕,酝酿着一股暖意。大概是乏得很,宋青扇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最后只得胡乱地裹进被子里,翻来覆去却迟迟难以入睡,是谁说过酒喝多了喝醉了自然倒头就睡了,宋青扇此刻只怕是极不赞同这话。
目之所及尽是一片绿色,百花春过,蔓延的草色一片青幽,还有树枝上的绿叶层层叠叠,为炎炎夏日覆上一层清凉。
有两个垂髫小儿趴在撑起的窗户外,探着头向里面打量什么。其中一个伸手朝里面戳了戳,而后好无趣地转过头一脸正经地问着,“她怎么都不哭,是不是傻了?当初小十哭得可厉害了。”
“你才傻了!”另一个小孩拍掉了他的手,团子一样的脸因为生气微微泛红,“娘说了,妹妹是女孩子,女孩子总是不一样的。”
是这样的吗,女孩子总是不一样的?宋青扇想走近些仔细看看那两个幼童,甚至有些好奇一窗之隔里面的女孩又是怎样的模样。
只是待他走近,这炎炎夏日已成了枯叶飘荡的肃杀之秋。
逼人的剑气充斥其间,挥剑的人身形太快,只能看见成片的虚影,长身而立的少年青衫散发,眼见着那剑已朝着心口刺去,他却还在四下张望着。
宋青扇下意识地想出声提醒,却见眨眼间那少年手中一把折扇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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