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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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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隐,你去把门关上,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萧潼吩咐。
“是,属下遵命。”萧然答应一声,按照萧潼的吩咐做了,转身回过来。
“萧然,你跪下!”萧潼突然向他喝令,声音不高,脸色也没变,可是凤清宫中的空气骤然变得无比凝重。萧然觉得一丝寒意渗入骨髓,但他只是默默地跪了下来,一言不发。
“你没什么要跟朕讲么?”萧潼盯着他,目光恨不得化作利刃,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昨日他去看过塔尔萨兄弟,今日一早塔尔萨兄弟便服毒自杀了,这里面会没有问题?
“皇上是要臣回禀昨日去见塔尔萨兄弟的经过么?”萧然垂眸,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圈阴影,缓缓地、平静地道,“启禀皇上,昨日得皇上恩典,属下去天牢探望了塔尔萨兄弟,属下知道皇上心意已决,再无更改。所以属下向他兄弟二人道歉,并为他们准备了酒菜,陪他们饮了几杯,权当是属下为他们准备的断头酒。属下不曾向他们透露皇上今日要下旨处斩他们,但他们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属下擅自泄露皇上的决定,请皇上恕罪。”
萧潼盯着他。萧然的神情淡到极点,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却隐隐流动着忧伤。一夜之间,这个倔强骄傲的少年好象已经变得如死水般沉寂了,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惩罚么?
他轻轻开口,却字字清晰地道:“刚刚宇文方来报,塔尔萨兄弟二人服毒自杀了!”
萧然大吃一惊,脸上的平静迅速瓦解,不敢置信、震惊、痛心、自责、后悔,种种情绪在脸上交织,呆了好久才抬起头来,喃喃地道:“那么……那个孩子呢?”
“也死了!”
萧然一阵晕眩,若非易了容,萧潼便可以看到他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但饶是易了容,他的表情仍然很生动。那种悲哀、沉痛如潮水般一波波从他眼底涌出,双眸黑得犹如无边无际的夜色,深不见底。
萧潼依然一眼不眨地盯着他,这些表情那么逼真,不是在演戏吧?然儿,朕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你。你当着朕的面撒谎,将谎言说得天衣无缝,你还会再次对朕耍心机么?
“朕想知道,他们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萧然脸色一僵,痛苦却如怒涛从眼底涌起,盘旋、挣扎了半天,再次沉寂下去,化作死灰。嘴唇颤动了一下,从唇边牵出一抹悲凉的笑意:“如果皇上认为与属下有关,那便是有关了。”
萧潼被他那种倔傲的样子激得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
萧然好象没有感觉到疼痛,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重新跪直身子,垂下眼帘:“属下知错。”
“你……你……”萧潼气得手指颤抖,“朕问你,这毒药是不是你给他们的?他们在狱中哪来的毒药?”
萧然再次轻笑:“如果皇上认为是属下给的,那便是属下给的。”
“啪”,又一巴掌打在萧然脸上,同一个地方,掌印迅速叠起,萧然唇边流下血来。
“畜生,你越来越嚣张了。朕只是不想将你交给三司,才亲自问你。而你竟用这种态度对朕!”萧潼怒不可遏,拿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指着地上的碎片,“跪上去,什么时候愿意跟朕好好说话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萧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碎瓷片前,无声地跪了下去。鲜血从他膝下流出来,而他依然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好象感觉不到疼痛。
萧潼气得浑身发抖,想坐下来批阅奏折,却哪里静得下心来。
萧然平静的外表下同样已掀起狂澜,塔尔萨和塔尔穆,他们是早就准备好了今日的结局吧?毒药是从塔萨带过来的?藏得真好啊。知道必死无疑,所以他们选择这种平静的死法,不想身首异处。以塔尔穆对兄长的爱,他肯定不愿见到兄长挨断头刀,所以一知道必死无疑,他们便服毒自杀了。
塔尔萨,你真傻,你至少可以先将孩子交代给我啊。为什么要把这可怜的孩子也一起带走,是怕他一个人在世上活得太孤寂么?可他只有六岁啊,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
萧然的心很冷,冷得如同死灰。大哥,是我该死,是我自作聪明,欺骗了你一次,可我只是为了不让你生气啊。你再也不相信我了,你处处怀疑我,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呢?
可是,浚国就要发兵来攻打我们了,我怎么能走?我怎么忍心离去?大哥,我还想为你去驱逐外敌、保家卫国,可我害怕,害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不在乎了?如果你不在乎,就请对我明言吧。让我走,让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
明黄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冷冷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萧然抬头,平静地对上大哥的目光,心却在阵阵抽搐。
“朕再问你一次,那毒药是不是你给他们的?”
萧然脸上掠过一丝飘渺的笑容,大哥,你一定要我承认,是么?“是,是属下给他们的。”
“很好,你终于承认了。”萧潼咬牙,“为什么?你想让他们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你想挑战朕的权威,你不想让他们身首异处?”
“皇上。”萧然抬头,将涌到喉咙里的泪水吞下去,静静地看着大哥,“反正是死,怎么死还不都是一样么?”
“你!”萧潼的手指再次死死捏紧,萧然以为他又要打自己耳光,毫不躲避地抬起头,闭上眼睛,等着巴掌落下来。
萧潼却没打他,只是冷笑:“很好,你总要这样跟朕作对。好!好!你给朕滚回去,朕不需要你保护!既然你要处处违逆朕,又何必再做出孝顺的模样来?你滚!”
萧然心头一颤,好,大哥,你终于说出来了,你不再需要我,既然如此,我何必还厚颜留在这儿……
端端正正地叩下头去:“属下……草民遵旨。请皇上……多多保重。”
连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躬身一步步退出去。在转身的刹那,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第二日下朝后,凤清宫中没有萧然,宇文方正在为萧潼备茶。萧潼呆了呆,恍然想起萧然已被自己赶走,胸中泛起无穷的酸涩。想到萧然,便想到塔尔萨兄弟的死,忽然,他的脑子里似有灵光闪过,隐隐觉得什么事情不对。
“宇文。”
“属下在。”
“塔尔萨兄弟父子三人的尸体在哪里?”
宇文方一愣,皇上问他们三人的尸体干什么?“回皇上,被扔在乱葬岗了。”
“立刻命人去找回来!”
“皇上……”
“去!”
一个时辰后,宇文方回到凤清宫,神情仓惶,扑通跪下去:“回皇上,属下派人去乱葬岗找过,他们三人的尸体都不见了!”
萧潼腾地站起来,一掌击在桌上,眼睛里射出森冷、暴戾的光芒:“很好,跟朕玩这个心眼,小畜生,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长宁城外,临渠道上,一辆马车载着塔尔萨兄弟父子三人往前驰去,三人都穿得严严实实,领子高高竖起,将脸挡掉大半。另外一人身穿灰袍,目光锐利,长着一张精明的脸,向塔尔穆笑道:“公子真是福大命大,想不到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本想派杀手劫狱,谁知计划临时有变。幸好我们有备而来,几经周折,将毒药送到你们手里,制造了自杀的假象。若是再晚一步,你们便要身首异处了。”
塔尔穆感激地道:“想不到表哥还惦着我,我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帮我们了。”
第九十九章 哀莫大于心死
一道口谕将萧然召进宫中,萧然茫然地跟在侍卫身后。不明白大哥既然赶自己走了,为什么还要召见自己。这次他没有易容,直接用本来面目出现在宫中。依然是一身白衣如雪,只是在这寒冷的季节里,穿这样的颜色越发显得清冷、孤寂。
明黄色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萧然走过去,恭敬地拜倒:“草民萧然拜见皇上。”
大门在身后被关上,所有侍卫都噤若寒蝉,仿佛已从凤清宫的气氛中体会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萧潼回过身来,默然地看着他,看了很久。跟朕玩心眼,斗心机?朕怎么没有提前警惕,你本是执意要救塔尔萨兄弟的,可最后却表现得那样平静。朕只当你想通了,却仍然带着怀疑,唯恐你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结果你果然做了,还是用如此狡猾诡诈的手段!
服毒自杀?朕怎么忘了你还有泽悦这样的朋友,他既然能解毒,自然也能用毒,这所谓的毒药必定是可以造成假死的表象,而他们根本没有死。你就是利用这种方式让他们逃脱的,可是你在朕面前表现得那么痛苦,几乎让朕以为不是你干的。
是不是朕的话应验了?是不是朕对你的“期望”让你真的成了工于心计之人?朕本是希望你有抵抗风雨、抵抗阴谋的能力,不要那样善良单纯,谁知你将这心计与阴谋用在朕身上。你这改变还真是让朕吃惊啊!
一甩袖子,坐到龙椅上,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怒声喝道:“过来!”
萧然膝行过去,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朕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萧潼盯着他,缓缓开口,“塔尔萨父子兄弟三人已经顺利逃脱了。”
萧然大吃一惊,逃脱了?怎么会?难道……心念电闪,难道他们服的毒药是假的?难道塔尔穆早就算准今日的下场,早就做好准备,利用这种方式逃跑?忽然觉得心头一松,喜悦如潮水般涌上来。塔尔穆,真是太好了,本来我为自己无法帮你而自责、愧疚到极点。大哥对我见疑,而我仍想为国出力,去击退浚国的侵略。我无法两全,无法保住你的性命。想不到你自己早有准备,终于顺利逃出去了。
心中想着,笑意已不由自主地从唇边露出来,白皙的脸上焕发出明亮的光彩。
这个表情没有逃过萧潼的眼睛,怒火一下子燃到头顶,几乎将他整个儿吞没。可是怒到极点,声音反而沉下去,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股森冷、狠戾的味道:“你很高兴,是不是?你本来就不希望他们死,现在终于如愿了。”
萧然抬起眼帘,看着大哥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接触到他眼里噬人的目光,身子不由地颤抖了一下,脸色发白,呼吸有些凝滞。
“皇上……草民庆幸他们能够逃脱,他们本来就不该死。”他轻轻吐出一句话,神情再次平静,带着听天由命的放弃。
“你!你这该死的畜生!”萧潼从齿缝里憋出一声怒吼,腾地站起来,在宫中转了两圈,拿起一把戒尺,回到萧然面前,抬手就是一戒尺打过去。
“啪”的一声,戒尺在萧然脸上抽出一条三指宽的红檩,一串血沫从他嘴里喷出来,他的身子扑倒在地,几乎脱口发出一声惨呼。可他死命咬紧牙关,用力吸了两口气,将火焰般烧来的剧痛压了下去,爬起来重新跪好,睫毛上已挂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畜生,你越来越能干了,不仅欺瞒朕,而且如此诡计多端。你给他们用毒药,制造他们服毒自杀的假象,其实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将他们悄悄放走了!朕怎么那么傻,没想到朕的三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还一直以为你单纯善良,还巴不得你变得有心计一点。哈哈,朕真傻,朕真是彻头彻尾的傻子!”萧潼站起来,在他面前来回走动,怒声咆哮着,脸上的肌肉条条扭曲,使他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与恐怖。
萧然终于明白过来,想到昨天自己亲口承认是自己给塔尔穆的毒药,禁不住仰天大笑。
笑声被又一戒尺打断,萧然张口喷出一股血沫,两边脸颊迅速由红变紫,最后变成乌青的颜色。
“笑!你还笑!你很得意,是不是?”萧潼冷厉的目光锁在他脸上,“你如愿以偿了,你整天为保护敌人绞尽脑汁,口口声声忠君报国,你忠的哪个君,报的哪个国!”
萧然抬起充满泪水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大哥扭曲的脸庞。大哥,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我是由你亲自教导长大的兄弟啊,你怎么这样不相信我?既然你对我绝望了,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个废物,你何必还要留着我,你打死我吧……
“皇上……既然草民犯了国法,理该由国法制裁,皇上……省点力气吧……”他从血痕斑驳的唇中费力地吐出一句话,漆黑的眸子中又泛起悲凉的笑意。
萧潼的身躯晃了一晃,勉强站稳,死死盯着他的脸:“你以为朕不舍得么?朕只想亲手打死你这小畜生!朕在你身上花的心血都白费了,朕只当没有过你这个兄弟……”
冲到门口,打开门,狂吼一声:“拿藤杖来!”
“皇上,皇上开恩啊。”宇文方冲上来,跪到台阶下,拼命向萧潼磕头,“求皇上饶过王爷,王爷是国家栋梁、朝廷忠臣啊!”
“宇文方!”萧潼一声厉喝,“你再多说一句,朕连你一起问罪!”
萧然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眼睛发酸,宇文大哥,不要求他。为了我,你已经受过几次责打了。我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缓缓跪趴下去,将裤子褪到腿弯上。也许因为浑身都已冰凉,他竟然没有感觉到臀上的寒意。只是木然地对自己露出微笑。
萧潼拿了藤杖进来,将大门紧紧关上,一把抓起萧然,用劲将他拖到内室。举起藤杖就往他臀上打去。
藤杖着肉的声音听起来惊心动魄,每一杖打下来,萧然就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沿着鬓角流下来。他咬紧牙关,嘴里泛起浓浓的血腥味。
痛到极点,渐渐感觉晕眩,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飘远,可是又拼命支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大哥,如果你要亲手打死我,就让我看着你的样子死吧,让我记住你的样子,我怕到九泉之下,等到重见你时我已忘了你的长相。
大哥,我是冤枉的,可你不相信我,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能在你身边尽孝,不能为朝廷尽忠,我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我罪无可恕。
你在我身上寄予了全部希望,你盼我成材,盼我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可我辜负了你,我在你心目中已成了叛臣逆子。我该死。
他的臀部在渐渐下沉,他已经无法支撑自己了。萧潼见此情景,藤杖胡乱地打在萧然背上、腰上、臀上。一声声沉重的打击声响在内室中,却犹如一声声闷雷响在萧然耳畔。
他终于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黄昏,耳畔听到有人轻轻哭泣的声音。萧然睁开眼睛,看到秋若水哭红的双眸以及泪痕斑驳的脸庞。
“水儿……我还活着么?”他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大哥……他没有亲手将我打死?”凤清宫中发生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浮现,心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那样冰冷、麻木。
秋若水见他醒来,一把抱住他,再也控制不住一天来的恐惧、担忧与心痛,泪如决堤:“萧郎,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犯了什么错?大哥几乎要将你打死……”
萧然伏在枕上,想要伸手抱住妻子,却发现姿势特别困难。心痛地看着妻子哭红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水儿嫁了我,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么?我不能给她安定、幸福的生活,却时时刻刻让她为我担忧,我枉为男子,枉为丈夫。
治国,齐家,平天下,我已经没有权力再去治国平天下,那么就让我保住这个家,疼惜眼前之人吧。一颗心已经遍布疮痍,我还有力气呆在这天子之地,看满目荣华,而我茕茕孑立么?
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慢慢沉淀下去,神智却越来越清明。他伸出手,握住妻子的柔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叹息:“水儿,既然大哥留着我一条命,我就不能糟蹋它。我累了,不想再在京城呆下去,我们走吧。”
“走?”秋若水困惑地看着他,“走到哪儿去?”
“我们……到小孤山去,去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去守着你父母,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可是,你做得到么?”秋若水凝眸,萧郎,知你如我,我怎会不明白你有多强的报国之念?你有多强的尽忠、尽孝之心?你怎么回得去?你又能回到哪里去?
“萧郎,你抛得下你的忠君报国么?”她看着他,深深地、一字字地问道。
萧然眼里泛起泪光,唇边却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大哥已经不需要我了,在他心目中,我已是一个奸诈狡猾的叛臣逆子。我现在连报国的机会都没有了……水儿,我欠你的太多太多,让我用今后的日子来补偿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好么?”
秋若水缓缓点头。萧郎,若是你想找个清静之地疗伤,我陪着你。
三日后,伤势略有好转的萧然,与秋若水收拾好行囊,带了侍女锦瑟、侍卫李云亭,驾着马车离开京城,往江南小孤山而去。
临行时,他们带走了一只信鸽,以便与王府保持联系。萧然知道,浚国很快就要来进攻了。可是,他再也不是大将军,若是需要,他只能用隐秘的身份去帮助军中那些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还是忍不住更了。
第一百章 黯然神伤
凤清宫内寂静无声,萧潼提笔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目光却在游移,怎么也无法聚拢。四天了,没有听到萧然一点消息。他强迫自己硬下心来,不给他送药,不派人探视,可是一颗悬着的心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来。
闭上眼睛,眼前全是萧然惨白的面容,汗湿的头发沾在脸上,漆黑的眸子中溢满痛苦,只是那样无声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血痕斑驳的嘴唇紧紧抿着,熟悉的倔强、傲气从他眉宇间流露出来。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明明是自己亲自教导长大的人,现在却令他看不透、看不明白了?为什么,当自己冷静下来时,回忆起他当时的表情,却觉得那种倔强与傲气中多了一些什么,是自己看不懂的,仿佛是决绝,又仿佛是死寂……
宇文方无声地走进来,为他斟上茶。放了罂粟解药的茶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萧潼饮一口,觉得满嘴都是苦味,抬起头,看到宇文方一如既往的忠诚、顺从的表情,无端地觉得这表情里含着什么特别的味道。锐利的目光盯在宇文方脸上,仔细研究着。
宇文方好象没有看到他的目光,低眉敛目,恭敬地道:“皇上是要苏伦来侍候,还是另外召贴身侍卫过来?”
提起贴身侍卫,萧潼眼前就浮现出萧然穿着侍卫装的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即使穿着侍卫装都显得无比高贵。年轻俊美的脸上充满青春气息,看着自己的目光清澈纯净,没有半点杂质。
有着这种目光的少年,怎会对自己使诈?怎会欺骗自己?可是,他竟然做了,他竟然真的欺骗自己。欺君之罪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对不对?以往有多少次抗旨、欺君,他不是没做过,而是做了一次又一次!
怒火再次象狂飙般涌起,在他胸中翻滚呼号,萧潼的双眉在眉心蹙成川字,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峻、阴戾,幽深的双瞳盯着一个没有焦点的地方,怔怔出神,以致于忘了回答宇文方的问题。
宇文方不得不再次躬身道:“皇上需要谁来伺候?请皇上吩咐。”
萧潼如梦方醒,看着他:“宇文,你这两天……有没有去看靖王?”
宇文方一怔。皇上,你心里还是不忍的,对不对?即使王爷做了再大的错事,你仍然是念着他的好的,对不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那样无情地责打他?你可知你无情的棍棒不仅打伤了他的人,更打碎了他的心。
“回皇上,属下昨日去过靖王府,可是……已经人去楼空。”宇文方依然低垂着眼帘,端正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你说什么?”萧潼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瞪着宇文方。
宇文方心中苦笑,皇上,原来你也会吃惊,原来你也会震动?是不是,你以为王爷永远会在你身边,不管你如何打他、骂他、伤他的心,他永远会无怨无悔地追随你?你太自信了。一颗伤透了的心要如何才能修复?象他这样满腔热血、忠肝义胆的少年,他的心是坚强的,可也是脆弱的。他已经累了、倦了,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他只能独自离开,象一只受伤的野兽,去无人处默默舔净他的伤口。
“皇上。”宇文方抬起头,看着萧潼,目光平静到极点,可是声音却在微微颤抖,“王爷已经与王妃一起离开京城,王府中只剩下管家林安与几名侍卫,其余人都已经遣散了。”
萧潼呆住,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奏折,很久很久,一动不动。宇文方等他半天,不见他指示,正想退下去,忽见萧潼用双手撑住额头,慢慢把脸贴入掌心,无声地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猛然抬头,“哗”的一声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
瓷片碎裂的声音吓了宇文方一跳,对上萧潼的眸子,却见那双眼睛已恢复了冰山般的冷肃。
“皇上。”宇文方惶惑地唤了一声。
“宇文,靖王帮助塔尔萨兄弟逃跑,如今他自己也私逃在外,朕要将他缉拿归案,追问出塔尔萨兄弟的下落,斩草除根。”萧潼的声音犹如刀锋刮在金属上,听得宇文方一阵颤栗。
“你觉得,他会逃到哪里去?”冷电般的目光向他扫过来。
宇文方的心猛地一沉:“皇上,你已经责罚过王爷,可否……”
“可否放过他?”萧潼盯着他,双眸中寒意噬人,“朕责罚他是用的家法,但他犯的是国法,罪不容诛!”
“皇上!”宇文方扑通跪下去,以额触地,“求皇上开恩,饶恕王爷。他已经被皇上痛责,九死一生了。请皇上看在他过去所立的功劳份上,饶了他吧。”
“宇文!”萧潼脸一沉,一种无声的威压顿时从他语声中流露出来,“记得你的身份,这种事岂是你应该过问的!”
“属下该死。”宇文方没有抬头,却也没有退缩,费力地道,“事情发生在天牢之中,是属下管辖范围,属下罪责难逃。请皇上允许属下为王爷领一半罪责。属下虽死无憾,但请皇上饶过王爷吧。”
萧潼冷笑:“你以为你可以逃得了罪责么?自己自身难保,还要为萧然求情。”
宇文方身子一僵,无言以对。
“朕给你两个选择:一,由你带侍卫去将萧然缉拿归案;二,朕将此事交刑部,由刑部派出捕头去追捕萧然。你说,哪一个更好?”
宇文方慢慢抬起头来,脸色发白:“皇上……属下猜不出王爷的下落。”
“若是朕猜得不错,他必定是去了小孤山,你迅速带人去抓他。若有差池,两罪并罚!”萧潼淡淡下令,一张大理石雕塑般的脸上毫无表情。
“……是,属下遵命。”宇文方叩了一个头爬起来,躬身退出。
“慢。”萧潼抬手,“若是他敢反抗——格杀勿论!”
宇文方身子一震:“是,属下遵命。”
“江南雪,轻素剪云端。琼树忽惊春意早,梅花偏觉晓香寒。冷影褫清欢。蟾玉迥,清夜好重看。谢女联诗衾翠幕,子猷乘兴泛平澜。空惜舞英残。”
江南的雪不似北方厚重有力,却带着江南的轻盈与宁静。铮铮的琴声在梅林中飘荡,犹如深山中潺潺流过的泉水,洗尽一切人世尘嚣。
萧然静静地倚在竹亭的栏杆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听着秋若水腕底流出的琴声,清瘦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侍女锦瑟正在收集梅花上的积雪,她要用隔年的雪水为王爷王妃泡制来年的新茶。而侍卫统领李云亭却闲不住,到山里打猎去了,可能被风雪阻隔,尚未回到家中。
萧然与秋若水来到小孤山后,将当初秋卓然夫妻所住的房屋修葺、改造一番,几间粉墙绿瓦的小屋隐匿在梅林中,周围遍植藤萝薜荔、花草树木,俨然一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他们将它命名为“暗香居”。
萧然身上的伤一天天好起来,脸上的淤青也慢慢消了,那双湖泊般的眼睛温润如昨,可是总有淡淡的忧伤如迷离的光影在他眼底晃动。
他变得格外安静,安静得就好象一个影子。笑也淡淡、愁也淡淡,喜怒哀乐都飘渺得如同轻烟。有时候他会站在花前,失神地站上好久。有时候溪边垂钓,钓钩上早就空了,可他却浑然未觉。而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窗前,用手摩挲着那枚御赐的金牌,直到金牌在他掌心发烫。
秋若水一边弹琴,一边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丈夫。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他看起来愈发清减了。唇角仍然带着完美的笑容,清逸的脸庞衬着满园雪光,看起来宛若天人。可是,她知道,他不快乐,在他完美的笑容背后,藏着挥之不去的忧伤。
她知道,他身上的伤慢慢好了,可心上的伤却越来越重了。心冷如灰,却为何还不能放下?到此境地,他还在期盼什么?
深山空谷,雪花飘落的声音格外清晰,萧然侧耳倾听,仿佛已将自己融入雪中。可是就在这时,谷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烈马嘶鸣的声音。
第一百零一章 生死
雪还在沸沸扬扬地下着,十匹烈马载着十位青衣劲装、外罩黑色大氅的男子冲进山谷,马蹄踏在雪地上,激起阵阵雪雾。宇文方一马当先,举目看着风雪中隐隐绰绰的一角屋檐,摆手示意身后侍卫缓下速度。
梅林内,雪肤花貌的女子姗姗迎出来,眉目清冷,神情淡然,分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红尘。宇文方飞身下马,躬身施礼:“属下宇文方参见王妃。”身后众侍卫一齐行礼。
秋若水浅笑盈盈,可那一抹笑容无端让所有侍卫都觉得忧伤入骨:“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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