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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虐渣攻略-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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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庙里禅师说了几句佛法,因而耽搁了。”谢方知对自己这光会拆台的妹子可没好感,一下找了个好借口,接着就转移话题,“娘,您这边上好香了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什么时候谢方知竟然也喜欢佛法了?
  谢银瓶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去的时候钱袋里还是满满的,回来就没了,别都是卷了功德钱去。
  不过谢银瓶也不戳穿了,毕竟这件事还是谢方知自己的。
  几个人一起离开了禅院,谢夫人一路上都在感慨,因为一路上都有人在说姜四姑娘的事。
  “哎,前阵子你听说了吗?”
  “什么?”
  “原本京里摆着流水席呢,结果那亲事竟然没成。”
  “谁叫傅世子救驾去了呢?跟自己的事情相比,自然是皇上的安危更重啊。”
  “要我说,那姜家的姑娘也是个不识趣更不长眼的,后来傅世子回来了,她竟然还拒绝再与傅世子完婚,这样一拒绝,以后谁还敢娶她?”
  “甭说了,到底为什么没去迎亲都还是个问题呢!”
  “最近京里真是不太平啊……”
  “还听说皇爷身子不大好了……”
  “哎哟,你说什么呢?”
  “呸呸呸,我可什么也没说……”
  这几个说话的人连忙走开了,谢方知心里便不很高兴。
  他扶着谢夫人,冷着一张脸,又听见谢夫人叹气道:“终究还是苦了这姑娘,我只盼着她能答应了你这一门亲事,纵使你将来有个什么变心,我也把她当自己亲闺女疼。”
  “瞧瞧,这亲还没提,人还没进咱们家门,您就开始偏心了……”
  谢方知假模假样地拈酸,明日清明,还要先去祭拜祭拜老祖宗们,叫他们好生保佑一番。
  心里算盘拨得啪啪直响,谢方知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来,扶了谢夫人上马车,自己却骑马走在前面,沿路顺着京城的街道就往回走。
  谢银瓶也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将窗帘子撩开一个角来,不经意便看见了上一回那个盲眼郎中。
  一身青灰色的袍子,站在人群之中,提着灯笼,脸上挂着微笑,正在给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把脉,药箱就放在他脚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简单朴素。谢银瓶就这样看着他,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词:返璞归真。
  这人实则很纯粹。
  庄闲今日出来坐诊,因他眼盲,所以只有请不起大夫的人才会来请他看病,原他也是个读书人,只不过无意之中盲了眼,所以才投笔从了医。
  听见前面马车过去的声音,庄闲也没没有在意,不过耳边还有金铃晃悠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老妇的脉象很虚弱,庄闲叹了一口气,便给这老妇人开药。
  “当归二钱,白术一两,天南星……”
  “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
  大街上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走水了?”
  庄闲一愣。
  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整条街似乎都混乱了起来,一片嘈杂的声音之中,听得见恐慌也惊惧。
  “是街东的谢府!谢相府走水了!”
  ……
  熊熊燃烧的大火,将整个铺满暮色的天空给染红,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一瞬间烙印进了人的心底。
  谢方知坐在马上,缰绳勒进他手心里,鲜血顺着便落了下来。
  “谢公子!”
  “大公子!”
  “大哥——”
  谢方知已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许许许多多年之后,他回想起噩梦一般的此日此时,才明白,年少时的鲜衣怒马,终究已烟云过眼。
  ……
  姜府,姜姒坐在屋里,任红玉给自己捶腿。
  她又看见了案上放着的那一只紫檀木的小匣子,顿了顿,还是伸手拿了来,慢慢掀开,里面放着一小盒伽罗香,旁边是一只玉雕的杜若花,娇俏可爱,最边角上放了一枚蓝玉印章,翻开来,下面刻的是一个“姒”字。
  不知不觉地,唇角便弯了起来。
  姜姒手指指腹摩挲着铃印表面,便感觉出了几分暖意。
  暖玉生香,自是玉中上品了。
  谢方知……
  这人太有意思了。
  姜姒忽然觉出什么来,她敛了唇边些微的笑意,又嫌弃一样,将手里的印放回盒中,接着将匣子扔到边角上,仿佛这样就再也不用看见。
  她抬眼看窗外,碧蓝的天幕,绿荫满布,窗台上几盆早开的牡丹,已经娇艳又雍容。
  整个春日的尾巴,都显得懒洋洋地,像是姜姒的心。
  
  第八十二章 伞与人
  
  繁华大街上人来人往,谁不如蝼蚁?
  姜荀下午从外面探消息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暮,这周遭都阴沉沉地,仿佛即将有一场倾盆的雨,算算竟也快要进入夏天了。
  昨日天边火烧云的痕迹,已悄然不见,可谢相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京城。
  就在姜荀下马车的时候还听见旁边人在说话。
  “好好的谢相府怎么烧了?”
  “前些日子说罢相,可皇上恩德重,一转眼又给复了相位,听说好赐了好些东西呢,真不知道怎么今儿发生这样的事情来……”
  “还好别的人都没事……”
  “谢氏一门多少代的荣华宅邸,如今都成了一抔焦土,唉,天意弄人啊!”
  “人算不如天算,还不知往后要怎么办呢。”
  “我可是见着了,那火也不知怎么烧了那么大,亭台院落全烧没了……”
  “唉……”
  ……
  满门荣华,付之一炬。
  姜荀又如何不清楚这中间的凶险和崎岖?却不知谢方知遭逢此大变,又该如何自处?他离开那地方之前,说是已经找着谢相了。
  谢江山也是一代明相,却没想到最后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想谢乙此人,山水相逢酒一杯,算计虽有,浪荡兼之,却是难得的毓秀,如今困顿逆境里,要怎么突围?自古雄才多磨难,却不知谢乙以后到底要如何了。
  姜荀自问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局外人,却都要对谢方知如今的境地唏嘘一把,更遑论是其余有过更多交集的亲近之人。
  从昨晚听见消息到现在,姜姒都有些恍惚。
  她是看着姜荀进来的,不过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强笑了一声:“堂兄来了。”
  脸色不算很好,天将雨,姜荀咳嗽的毛病又将犯起来,他坐在了姜姒右边,忽然抬眼起来看姜姒脸色。她似乎在想什么事,似乎一夜没睡,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牵动她心神?即便是傅臣那边出事,也没见她神情动摇半分。
  细细一想,姜荀眼神便渐渐深了起来,他望着姜姒,眸光凝滞不动。
  任是被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也不会心安理得了。
  更何况,姜姒现在心里有些乱。
  她看着姜荀,不由得低垂了自己的眼,斟酌着想开口。
  可姜荀看穿她更快,只问了一句:“谢府的事,你知道了?”
  自然知道了。
  全京城都知道了。
  谢江山乃是一朝宰辅,最近风头又盛,即便是朝中废太子之事都不曾影响到他,如今不过是他夫人等人去庙里祭拜了一趟,回来竟然发现整个谢府都烧了起来。如此诡异而离奇的一场大火,谢氏一门跨两代、结三朝,历任皇帝的赏赐都非常丰厚,更不用说谢家自己的经营,这一把火烧起来,竟然转眼吞没了整个府邸,火势之迅猛,众人逃命尚且不及,哪里又能救火?
  临街不知多少人家上来搭手帮忙,可终究无济于事。
  一烧起来,就是百年家业化为乌有。
  多少人慨叹又惋惜?只是不知道背后又到底是谁在笑。
  姜姒眉头紧皱起来,闭上眼,状似平静道:“知道了。”
  她这模样,似乎仅仅是觉得事情烦忧,而知道姜姒与谢乙约定的人,太少,即便是谢夫人等人也根本不知道她与谢方知之间还有更多的交集。如今谢相一出事,天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即便是对姜荀,姜姒也从不说自己与谢乙之间的事。
  她一直以为,她与谢方知之间其实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然而姜荀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字道:“你对谢乙,动了心。”
  低垂的眼帘微微一颤,姜姒搁在红木雕漆方案圆角上的手指也跟着僵硬一瞬间,她缓缓地抬了眼,想要否认,然而她这一位素来聪明绝顶的堂兄只是看着她,又慢慢道:“我不是在问你。”
  他这是下了定论。
  姜姒没说话,只是勾了唇,仿佛是在说他错了。
  姜荀目光沉沉,如果不是今日来看见姜姒这模样,他也绝不会认为姜姒会对谢方知动心。
  毕竟谢方知为人着实不讨姜姒的喜欢,而姜姒也从没在他面前显露过对谢方知一星半点的认同,也正是因为此前的种种,此刻发现了事实的姜荀,才觉出那么几分奇异的不可思议。
  然而又想起之前未必没有蛛丝马迹。
  姜姒对傅臣尚且不能坦白,却跟谢方知有一些奇怪的交集,谢方知也三番两次对人剖白他对姜姒的心迹……
  姜荀仿佛明白了什么,他面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一弯唇,忽然来摸姜姒发顶,轻声叹道:“姒儿,你大了,该学会正视你的心。”
  不要这样口是心非下去了,无非伤人伤己。
  姜姒望进他眼底去,却是被他忽然来的这一句话,闹得更加心神不宁起来。
  她两手叠放在自己膝头,却慢慢地握紧了,她张口想说自己对谢方知是全无感情的利用,可待唇分,又忽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一刻,她脑海之中浮现的,竟然是谢方知那了然的眼眸,带笑的神情,明明知道她就是利用他,却还偏偏心甘情愿地要娶她……
  她如何能说出口?用那种堪称讥诮的口吻,告诉旁人,她只是利用谢乙,而他谢乙不过一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于是,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像是茫然,又像是悲怆,还有一种狼狈,以及一种对自己的否定……
  姜荀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兄妹两个就这样坐着,过了很久,姜荀才说了自己在外面听来的消息:“谢家倒了。”
  倒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谁能猜透这背后的骇浪惊涛?
  姜姒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她两手十指缓缓扣紧了,才问:“那……谢相……”
  姜荀看着她,没说话了。
  于是姜姒什么都明白了,若是谢相不出是,姜荀又怎会说谢家倒了?
  两代三朝,谢氏一门,倒了。
  倒了。
  那谢方知呢?
  姜姒很想要问一句,她目光触及了某个角落,却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边角上,是谢方知送的那紫檀木匣子。
  天渐渐黑了,红玉在外间看着里面暗了下来,掌灯进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下来了,风吹过雕窗,竟让人觉出几分秋寒的冷意。
  姜姒环着自己的臂膀,就这样望着……
  她恍恍惚惚地问了一句:“他呢?”
  “……还在废墟里。”
  至少姜荀出来的时候,问了孔方,说人还没出来。
  姜姒说:“堂兄,我想去看看他……”
  风吹过烛火,微微闪烁,也照着姜姒那半张美人面。
  这夜雨潇潇,风寒相侵,湿润的雨气湿了绫罗袜,沾了翡翠衣,染了芙蓉面,晕开了面颊胭脂红……
  一顶青色的油纸伞,遮着她在夜里去远。
  这一次出门,姜荀终究没告诉旁人。
  马车行在穿梭天地间的雨里,很快接近了那只余下冰冷灰烬的废墟。
  大火之后,又下了一场大雨,仿佛要将这尘世污秽都洗刷干净。
  谢相府的旧址,掩藏在一片夜色之下,又被刚刚下来的这一场雨将所有暗藏的火星浇灭,于是所有的火和热,都渐渐冷却。
  周围站着一些忙碌完了的人,夜里影影绰绰的,有的还在往外面搬东西,有的只站在雨里望着。
  姜荀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将姜姒扶了下来,他给她罩上青色的披风,她整个人除了一张白皙的脸蛋外,都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慢慢说着:“别去太久。”
  然后一扭头,便唤了人来,孔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给姜荀行了个礼,因为姜姒背对着他,一时也没注意到还有人,只道:“大公子还在墙下头……”
  姜荀没说话,只看向了姜姒。
  姜姒这才慢慢地转过了身,执着伞,平缓的声音夹在在周围的雨声中,似乎都要听不清,然而在孔方听来,又是这样地突兀,甚至突然,还有一种“合该如此”的味道。
  “带路。”
  姜荀站在原地没动,看孔方愣了许久,又不知道为什么泣不成声,终于还是引着姜姒去了。
  这里是原本的谢相府,四处一片焦黑,连前面的照壁都倒了下去,黑暗里也看不见别的颜色,姜姒只觉得这一夜,自己眼前什么都是黑的。
  她跟着孔方一步一步,仿佛昔日谢氏一门的繁华都在她脚下。
  沉睡着的,死了的,旧日荣华。
  只有雨声,只有风声。
  只有姜姒细碎的脚步声。
  兴许,还有前面孔方断断续续的呜咽。
  姜姒在踏过石桥的时候,便看见了站在雨里的谢银瓶,谢银瓶似乎站了很久了,她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动也没动一下。
  似是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身边已经来了人,于是扭头,神情里无喜无悲,道:“他在里面,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于是姜姒还朝里面走。
  断壁残垣。
  雨水洗刷干净所有的血腥味儿,也将淹没这一场火的真相。
  谢方知已经靠着这一面塌了一半的墙壁坐了很久,想来也爱干净的谢大公子,就这样坐在脏污泥泞的地面上,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他闭着眼,雨水从他脸上滑落,勾出轮廓来,竟是异样地模糊。
  谢方知一身蟹壳青的衣裳,早看不出原样,只有一双手,僵直的,苍白的,像是一节节的枯枝。
  雨很大,雨声也很喧嚣。
  谢方知很冷。
  好一场大雨……
  昨夜繁华富贵梦,今朝秋窗风雨夕。
  明明还没入夏,怎地叫他觉得发冷了?
  他行尸走肉一样,僵硬地坐在这里,仿佛已经与这大宅一起死去。
  雨里,忽然带了几分冷香。
  约莫是他又做梦了。
  这样熟悉的香息。
  谢方知依旧面无表情。
  他不曾听见过谢夫人嚎啕的大哭,也不曾看见谢银瓶眼底烧完的灰烬,更不曾看见一门老少仓皇的表情……
  天下人,若能醉生梦死,未尝不是一件奢侈事。
  细微的脚步声。
  那冷香停住了,在谢方知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雨滴落在姜姒的伞上,又从边沿上珠帘一样滚落,在她身周开了满池的莲。
  她又往前了一步,又一步。
  于是,那伞也遮了谢方知。
  满世界的风雨,似乎就这这一刹那安静了。
  谢方知僵硬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的松动,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然后他慢慢地抬眼,便瞧见了姜姒那一张苍白的脸。
  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谢方知坐着没动,又渐渐垂下了目光,去看姜姒被泥水脏了的绣鞋。
  他不想说话。
  这时候,似乎也没有任何的话能说。
  姜姒却有满腹的话,可出口,竟只涩然一句:“你可还娶我?”
  紧握住匕首的手指骨节忽然泛着白,如有透骨之力。
  谢方知似乎想要松手,可下一刻又握紧了,他喉咙里呛着血腥味儿,忽的笑出声来,在这样萧然的雨夜里,透着难言的嘲讽:“谢某,一无所有,再无可利用之处,以何迎娶四姑娘?”
  姜姒觉得冷。
  她看着谢方知,仿佛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能端端正正地站在他面前,挺直脊背,再告诉他:“别让我看不起你。”
  谢方知抬眼来望着她,慢慢将放在膝上那一只手,抬了起来,可仅仅是片刻,他又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一瞬便重新紧紧扣了下去。
  终究,他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
  也许这一刻的谢乙,是老僧入定,可姜姒心里空空荡荡地。
  她缓缓将伞撤下,也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当年元宵灯会,傅臣站在雪里,撤了他自个儿的那一把伞,收了叫人递给她。而今天,她也收了自己这一把伞,放在了谢方知的身边,斜斜地倚靠再墙角。
  一个人,一把伞。
  满天地的雨。
  姜姒一下被雨给淋着了,她眨了眨眼,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也许是雨水让这路变得泥泞起来,她每一步都像是花尽自己全身的力气。
  其实她想对谢乙说,来生我给你当牛做马可好?可她说不出。
  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姜姒回去的时候,没有与谢银瓶说一句话,她出了这残破的废墟,便看见了站在废墟边等她的姜荀。
  一步步走回姜荀的身边,姜姒的手很冷,放在姜荀掌心里,像是冰块一样。
  姜荀心疼,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那一瞬间,姜姒额头靠在他胸膛上,攥紧了他衣襟,哭得声嘶力竭,可听不见一点的声音……
  姜荀想,风雨如晦,总将过去。
  可有的人,从今以后,已见不着了。
  
  第八十三章 石沉水底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满门荣华谢相府,一夜之间竟化为灰烬,岂非疑窦丛生?
  只是敢谈论这当中猫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更多的人只说谢相府以后如何如何,真正能谈事儿的人都在宫中。
  此事疑点重重,以至于叫人根本不敢妄加揣测。
  传说,当日谢相被找到的时候,身上有刀伤,并非被火所焚;又传言,京兆尹着人来救之后,从火场上翻出尸体十八具,除谢相外,都是府中护卫丫鬟,经人辨认之后,都是在谢江山院子与书房附近伺候的。
  且光天化日之下,火势何等凶猛,才能将整个府邸都化为灰烬?
  此事本是有迹可循,可偏偏天降一场雨,在废墟里冲刷一回,竟然难以再查。
  只有因为雨水而泄露在火场四周的油迹,隐隐然揭开了冰山的一角。
  乾元殿中,新任京兆尹赵继廷颤抖地趴伏在地,额头挨着前面冰冷的金砖,带着几分胆战心惊:“回皇上话,经查相府十八人生死火场,谢大人惨遭不幸,乃是在火前便被锐物穿胸而过致死。火势诡异,雨后有油迹晕染在水中,疑为人纵火。当是时,相府多处同时起火,甫一出事便火势凶猛,控之不及,纵使微臣倾府衙微薄人力,周围邻里一同救火,也没能挽回……微臣有罪!”
  说完,赵继廷又重重朝着地面上磕去。
  晋惠帝高高坐在明堂上,仿佛没看见下面赵继廷颤抖的身躯。
  谢家这宅院,乃是前朝就已经有了的,高祖因惦念老谢相扶持新朝廷有功,所以保留了原谢相府,一直留存至今,其中景致优雅又多奇趣,书香墨韵俱在,如今毁于一旦,不知多少人听了要暗自叹息。
  晋惠帝的表情变得阴沉无比,他一把推落了御案上堆得高高的奏折:“真凶呢!谢相乃是天下股肱之臣,朕之左膀右臂!就在朕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朝廷养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
  朝中大臣们尽皆冷汗涔涔,全都口称“臣有罪”,跪了下来。
  天子一怒,威势惊人,更何况谢相前段时间才被皇上复位,而后赐予了一大堆的东西?
  想来以皇上对谢江山的看重,遇到这种事,怎能不怒?
  可是也有不知多少人心里骇然,今日这一场事。到底又是谁做出来的?
  死的那些人,都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在火烧之前就已经死了。
  还好那个时候谢夫人与其子女都去了庙中,才免遭这一场惊天横祸,好歹算是为谢家留了香火,只是如今谢家一案却头绪全无,什么也查不到,更没有半分的线索,除了那些油迹,再没有半分的端倪。
  京城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近乎连着烧了半条街,何等地诡异?
  要有多通天的手眼,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这些事?
  一旁的傅臣,也凝眉思索起来。
  谢方知终究入仕不久,如今遇见谢相这件事,怕也是要停滞三年余了……
  晋惠帝冰冷的眼眸,扫过下面跪着的每一个人,而没有人能抬头与他相视。
  “此事定要严查!谢氏一门忠心耿耿,谢相更是为我大晋江山鞠躬尽瘁,如今横祸相加,也不能薄葬了,着令礼部起谥号,厚葬,另划城南桥后一处为谢氏一门建新府邸,以安谢相妻儿。此案京兆尹必定要查到底,另着提督韩广文协查,万不能有失!若查不出端倪来,定叫你等落了狗头!”
  好一番杀伐果决的决断,听得众人都胆寒起来。
  而后晋惠帝似乎也累了,便挥手示意叫他们跪安。
  众臣跪退,傅臣却被晋惠帝身边的太监给叫住了,说是皇上有请。
  傅臣脚步一顿,便道:“有劳公公了。”
  京城里,又有谁有这样通天的手眼呢?
  屈指算算……
  傅臣动了动自己的大拇指,又慢慢地收了。
  他敛了自己眼中的情绪,很快便到了殿后。
  晋惠帝面上平静得很,不过眉头也锁得很紧,他见傅臣来,便叹了一口气,道:“朕素知你与谢相之子谢方知走得近,近日出了这样大的事,谢相又快出丧,他可没什么事吧?”
  平白无故问谢乙?
  傅臣也平静得很,只道:“出事那一日去见过,失魂落魄,浑然没有昔日模样了。”
  “此子寻常寻花问柳,顽劣异常,终究心思没放在正路上。如今突逢大变,那些个小聪明兴许也是用不上了吧?”谢方知在世人的眼中,约莫就是这样了,晋惠帝这话若是换了个人来说,定然不错。可偏偏傅臣在他的口中听见了,那就有些意思。
  谢方知是个什么人,傅臣太清楚。
  他原想要说什么,可一看晋惠帝表情,又将要说的话给吞了进去,换上一句道:“听闻他在废墟之中坐了两日,谁也叫不出来,跟变了个人一样。谢家伯父乃是谢乙生父,为他开蒙,教他读书,乃是慈父,又是严父……微臣往日也是羡慕谢乙的,如今……”
  说来也是平添伤怀罢了。
  傅臣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不大好。
  他这些表情和情绪的变化,一一落入晋惠帝的眼中,他不由得问道:“难道宁南侯对你不是如此?”
  “父亲待微臣……自也如此,只是想起谢乙,不免有些唏嘘罢了。”
  子为父子,父为子父,却偏偏又生离死别。
  傅臣叹了一声,不想再说了。
  不过他这话,听在晋惠帝的耳中,又别有一番意思了。心思转着,晋惠帝渐渐有了一些想法,不过他没说,只道:“这几日,你勤走动,看看谢相府近日可有什么事。谢乙这孩子,朕也是看着长大的,万不要出差错了。另一则,朕便不去看了,免得触景生情……唉,何至于此呢?”
  何至于此呢?
  傅臣也想问一句。
  他见晋惠帝似乎不想说话了,便起身告辞。
  晋惠帝点了点头,便任傅臣走了,待殿中无人了,晋惠帝才唤道:“韩广文。”
  一人从殿外进来,正是之前被晋惠帝钦点协查谢相府失火一案的京畿提督韩广文,生得威武英朗,不过眉目之间似乎盘旋着几分阴霾,鹰钩鼻薄嘴唇,一副刻薄脸,进来便利落地给晋惠帝行礼:“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起吧。”晋惠帝敲着扶手,便道,“今日点你协查此事,你心中该有数。”
  “还请皇上放心,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韩广文声音是掷地有声,不过却飞快地扫了晋惠帝不起半分波澜的表情一眼。
  晋惠帝又道:“今儿朝上没见着魏王,你去查查他最近在做什么。”
  “臣遵旨。”
  韩广文叩首后,这才离去。
  萧纵已经离朝有一阵了,因为近几个月来,傅臣渐渐得了晋惠帝的重用,原本作为皇帝手里一把刀的魏王的日子,就陡然清闲了下来。
  一旦有了时间,萧纵便都往薛家口净雪庵走,多与章太妃在一块儿,皇帝着人查他的时候,他还在下棋。
  京中的消息自然是一刻不停地传了过来。
  姜荀今日得空,又正逢要给生母祭奠,所以也来了,刚好与萧纵碰个头。
  萧纵转着酒杯,见了他进来便道:“看样子这一步棋是要走坏了……”
  姜荀才刚坐下,也是神情不轻松,道:“原本谢方知乃是拉拢过来辅佐您的,眼见着谢乙就要入仕,慢慢便能扶出人来,没想到现在……京城里又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夕之间算计得谢氏一门家破人亡?不过终究是没想到,我以为谢方知不会这样脆弱。”
  是脆弱了一些。
  坊间传言说,谢乙已经垮了。
  萧纵老觉得心里不安定,道:“朝中可传过什么消息?”
  “朝中也就是皇爷叫人彻查此事,发了好一通的大火,如今只知道有人杀人纵火,却还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
  想必有胆子在京城里做出这些的,要么就是不怕查,要么就是有自信根本叫人查不到,满朝文武,这样的人能找出几个来?
  姜荀总是想起那一夜,姜姒的哭。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两个人终于还是渐渐走到了一起,也不得不说谢方知有一点手段。
  他看的出,姜姒那感情朦朦胧胧的,还夹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虽有心要问个明白,却因怕她伤心,所以近日都压着。
  想着,姜荀又道:“思来想去,满朝文武,能做此事的唯有……”
  他看了萧纵一眼。
  萧纵端了酒杯慢慢地饮完杯中酒,长叹一声道:“你这猜想,可告诉谢方知了?”
  “纵使我不告诉他,怕谢方知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吧?”姜荀一想起旁人说的谢方知如今的状况,就不由得拧眉,若他此前与姜姒有什么约定,可姒儿那模样,怕也是不成了,“可即便是知道能怎样?”
  “仇恨是很可怕的东西。”
  萧纵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背后的文章还很有意思。
  二人商议着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山东那边的事情让太子给废了,傅臣在中间扮演的角色,也着实耐人寻味。
  更耐人寻味的,是皇上如今的态度。
  最终姜荀与萧纵还是决定,先稳一段时间,要紧的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谢方知。
  谢相府虽没了,可谢氏一门树大根深,正所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本谢方知又是这样出色的一个人,若谢方知能扛过来,照旧是魏王最大的助力。
  商议定,姜荀便离开了。
  临走前,他去看了章太妃,章太妃只道:“明年会试,你自个儿注意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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