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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皇后(全文+番外)-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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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来的不只是这两个宫女,她们身后的主子,一并来了。

    走在前头的熙贵妃,身着繁琐厚重紫红色宫装,面色匆匆,紧跟其后的,正是另一名嫔妃,穆槿宁乍眼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她仔细回想,正是她怀着身子那回,在宫里偶遇对自己品头论足暗自谈论的其中一个,周嫔。

    “皇上要问臣妾的人,臣妾自然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熙贵妃笑语,唯独那笑意早已退去往日的妩媚柔和。

    “你先说,今日去厨房所为何事?”皇上指着跪在前面的东如,语气毫无起伏。

    “圣上,奴婢去给主子端了碗红豆糖汤。”

    “你说。”皇上话锋一转,面色阴沉沉的,指向另一个。

    “近日来主子毫无胃口,所以今早就炖了鸡汤,到了晌午才去取的。”周嫔的宫女低着头,轻声说着。

    “为了六宫之事,皇后娘娘的身子不适,臣妾听了格外痛心,可东如自打进宫就跟着臣妾,断断不是这样不识抬举的人。”熙贵妃蹙着眉头,笑着说道,眸光一沉,继而默然不语。

    “可只有这两个宫女今日中午前去过,若不是清风苑的宫女所为,那便是彩之斋的没错了。”穆槿宁挽唇一笑,渐渐走近她们两步,陡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目光,刮过她的面庞。

    “崇宁郡主,我身边的人,手脚都很干净!”周嫔话音未落,已然听到皇上生生打断,沉声道。

    “既然不愿在朕面前承认,那就交给朱成,问的一清二楚。”

    跪了一地的宫女之中,已然有抽吸声,皇上显然质问不出什么,也失了耐心,起身正要走。

    后宫之事,往往如此,他早已厌倦。

    教给官府,严刑拷打之下,也并非一定能捉拿真凶。

    “红果的气味,更重了——”穆槿宁漠然望向熙贵妃,她只是踏前一步,却仿佛即将踏入雷池。

    熙贵妃眼底的狠厉,转瞬即逝,面容上的笑容渐渐变浅变淡,一刻也撑不住。

    皇上闻言,也停下脚步,望着穆槿宁,迟迟不语。

    “你叫东如吧,这双手洗了很多遍,可惜你谋划此事之前,难道不知这红果的颜色好洗,味道却很难除去。不过三日,必是散不去的呢?”

    一把捉住其中一名宫女的右手,举高头顶,那手掌赤红,已然是洗过许多次,更有指节处已经脱皮,众人一看,更是不无诧异。

    穆槿宁一看那宫女顿时血色全无,蓦地松手,宫女瘫坐在地,知晓行迹败露,陡然转身,眼神已然在哀求熙贵妃。

    熙贵妃蓦地起身,狠狠一巴掌摔向东如,娇颜不复存在,恨得咬牙切齿:“混账,谁让你做这等蠢事!脏了我清风苑的名声!”

    “娘娘……娘娘你要为奴婢做主啊,不是说查不出来,奴婢才敢表明忠心,为娘娘赴汤蹈火……。”东如跌在熙贵妃脚边,双手紧抓华丽裙摆,满面苦楚,虽然惧怕之下,语无伦次。但这些话已然让皇上眉眼之内,有了变化。

    “贱婢!”熙贵妃面露嫌恶,一脚踢开东如,背过身子去,动人嗓音之内,只剩冰冷。“没想过你平素老实,却是藏着祸心,我本想护着你,如今东窗事发,你居然还想拖累我?!”

    “娘娘!昨日你分明不是这么说的——娘娘,你……。”东如猝然双目猩红,却根本无法看清背着光的熙贵妃,此刻漠然表情,事不关己,已然将她摒弃。

    穆槿宁淡淡睇着,眉眼不动,她自然看清,看的太清了。

    周嫔正襟危坐,好不容易从中脱险,自顾不暇,也不敢轻易开口,免得多生是非。

    “你既然想要将我拖下水,那我自然也不必保你,皇上,这个贱婢任由处置,我管不了了,也不想管。”熙贵妃挺直了腰杆,走到不露声色的天子面前,一手搭在他的手臂,指着那跪在不远处的东如,余光撇过穆槿宁,也不过一刻工夫。

    “若皇上觉得是我纵容她祸害娘娘,我不怕跟着走一趟。”

    华服拂过,熙贵妃仰着高贵螓首,冷冷说道。

    她自然将选择的权力,亲手放在皇上的手中。

    “你来办吧,朕还有要事在身。”对着周公公吩咐一句,既然已经找到缘由,他不想久留。

    目光越过穆槿宁,陡然变深,不过天子衣袖一挥,疾步走了出去。

    周公公苍老面目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将惩罚念出,毫不动容:“谋害皇后,包藏祸心,理应处死。”

    “娘娘!娘娘你答应过我,事成之后就放我出宫,跟我一家团聚!”

    东如被侍卫架了出去,满面是泪,失声痛哭,哭声宛若天际惊雷,震耳欲聋。

    她越是反抗,就越是显得众人冷漠无情。

    就在东如被拖着离开景福宫的那一刻,在东如的眼底,穆槿宁看到自己模糊一闪而逝的身影,唯独眼底那惊痛,刻入心底。

    穆槿宁陡然转过身去,双眼幽沉。熙贵妃能爬到此刻位置,这小事,哪里能够动摇她贵妃之位?皇上终究是舍不得她罢了,而非看不清这背后阴谋。

    景福宫,恢复一派肃然死寂。

    “姐姐,你还是管管身边人吧,实在胆大包天,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周嫔起身,搭着宫女的手背,横了一眼。虽然以前关系不差,如今险些被连累,也让她冷言冷语,失了分寸。

    谁都心里明白,东如已经招了主谋,可她身为卑微宫女,既然犯了错就该死,而熙贵妃一句话,就可以推得干净。

    虽是个并不高明的局,若没有崇宁在场,或许也不会被戳破,显得这般拙劣。

    周嫔语中的胆大包天,说的是东如,更是熙贵妃。

    “我们走。”

    熙贵妃睨着周嫔,心中激愤难平,紫色华服划过穆槿宁的眼底,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渐行渐远。

    赵尚与海嬷嬷交代了一番,红果对皇后而言,虽是禁忌,却也不若毒物一般毁人身心,不过约莫十天半月,皇后是无力掌事后宫了。熙贵妃如今想要的,是代为掌管后宫的权杖——毕竟她已经是贵妃,离皇后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在景福宫逗留了半日,直到海嬷嬷告诉她,让她先行回去歇息,她才点头离开。

    景福宫的门外,她踏上一旁小路,见不远处有一个墨黑色身影候着,她默然不语,走向他。

    “你还记得百草之术。”一抹光亮,照入他清朗的眼底,下一瞬,晦暗不明,赵尚淡淡看她。一伸手,却只是划过她锦绣华服,她闪过去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郡主冰雪聪慧,为何直说小时并未开窍,难道你生怕别人知晓你学过医术?”

    穆槿宁回过脸来,唇畔漾着浅浅笑容,愈发平静:“接触过一年半载,便是学过医术?若是这般简单,宫里头还要你们药膳房的太医作甚?”

    “郡主,不必防着我。”赵尚的心头,掠过一抹惊痛,他不知为何,她如此忌讳,是忌讳跟他一起的时光,还是……。

    她敛眉,垂眸,双目一瞬间失去所有光辉,一派沉静:“兴许当年是学过一二,却不过是好玩,如今想来,也是没什么记得住的。你若当真怀疑我,不如去跟他们说。”

    这句话,自然很重。听的他双眉紧蹙,面色沉敛。

    扶着走廊横木,她咽下满满当当的苦涩,笑意敛去之后,喉口紧缩,让那一声呼唤,沉重压抑。“赵尚——”

    “你以为,海嬷嬷叫我来,是要看我为皇后娘娘端水送药,忙前忙后而已?”

    他走到她的身前,她蓦地抬眸,满目惊痛刺入他的眼底,她一手覆住他的太医服,越攥越紧。

    他自然明白,身为太医,虽然可以医治他们的疾病,却医治不了深宫各等各样的人心。他的无奈,让他一瞬间,体谅她的悲哀,无人能说。

    至少,她还愿意跟他说。

    “你要记住,我从未跟你学过医,今日能戳穿景福宫的密谋祸事,只是因为天生敏锐嗅觉。”

    穆槿宁的眼眸流转,五指深深陷入他的墨色衣袖,她低声说道,更是哀求。

    “好。”他点头,眸光之内,笑意一分分涌入,他微笑看她,仿佛时光早已回转。

    “郡主方才还是太冲动——”他一想到她以银箸送饭入口的瞬间,他是心惊肉跳。

    “我不会有事。”穆槿宁渐渐松开了手,垂下眼,徐徐吐出一句:“红果对体寒之人有害,对常人却不过是一味果子罢了。”

    要当真是毒药,她也不见得以身犯险,那——太不值得。

    “今日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她迎上他的目光,浅浅一笑,沉浸在那双朗目之内,垂眸喟叹。“好香。”

    “是薄荷草。”赵尚想了想,答了句。

    “怪不得一阵凉意,闻着让人心安怡神。”

    她倚靠在走廊柱子,默默望向前方,眼底的激荡渐渐平复下来,鼻尖满是薄荷草的清香,幽幽的,淡淡的。

    默默闭上眼去,她沉下心来,宛若一朵独自绽放在墙角的花儿,径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望着她,什么话都没说,却也只是须臾,她便起身要走。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好香。”

    一名娇丽少女,兴冲冲跑到他的身侧,以手肘撞了撞搬着药材的他,皱着小巧鼻子,嗅了嗅,好奇询问。

    清隽少年怔了怔,他在药膳房每日忙活,可没有人说过他身上香啊——

    他恍然大悟,想过之后才老实回应。“是甘草。”

    他刚才收拾了一整抽屉的甘草切片。

    他在当药膳房的弟子时候,终日忙着整理各色药材,身上染着浓重药味,虽然自己已经习惯,但外人并不喜欢。

    这是他第一回,听过有人说他身上的气味好香。

    “你是猫鼻子么?这么灵。”少年抖落手中切片木屑,木着脸,不悦闷哼。

    “这是本郡主天赋异禀,你再敢胡言乱语,本郡主就将你偷医书的事抖落了去!”少女清灵声音,满是不满要挟。

    赵尚久久凝望着那一抹背影,也不知她何时已经走出了视线,也早已走出了他的回忆,却仿佛那么久,那么久,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他无声开口,唯独那个名字,像是有千斤重量,堵在唇边,迟迟不曾发出声音。




第68章和崇宁团聚

    暮色,渐渐落下最后一缕,整个景福宫的地面上,虚浮一层暖意。

    海嬷嬷端来清粥,宫女将已经醒来的皇后扶着,进了一小碗清粥,才恢复些许说话的力气。

    “是真的,老奴亲眼看到郡主亲口为娘娘试尝了饭。”海嬷嬷放下碗的下一刻,凑到面色苍白的皇后耳畔,低声细语。

    “本宫果然没看错她。”皇后面无表情,淡淡说了句,在后宫她寻寻觅觅二十年,不曾找到真正可让她放心的心腹。

    今日这场戏,她不过借崇宁的手,让熙贵妃难看罢了。崇宁的嗅觉,她又岂能不知?那是自小就跟着她的孩子,有什么是她不知晓的?

    皇后似乎再无力气,侧着身子缓缓躺下,眼底的笑意,不复存在。“熙贵妃在本宫面前玩弄心机,实在是自作聪明。”

    “皇上这回总该信了。”皇后唇畔的冷笑,渐渐逼退,突地覆上复杂沉重的颜色:“崇宁说出来的,他总会信了。”

    “娘娘……”海嬷嬷近了两步,想要以手中帕子,为皇后擦拭额头冷汗,却被皇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皇后再不开口,翻过身去,偌大的景福宫,自此再无任何动静。

    唯独外堂帐幔之外的高大烛台上,几十根红烛炽燃,将这即将而来的黑夜,点的宛若白昼般明朗。

    ……

    秦昊尧休息一日,起身走出驿站,这回他私下而来,并未张扬,三千兵士就在驿站周遭的行馆安住,到南骆正是深夜,不曾打扰附近乡民。

    他环顾四周地形,此地离陆子彰的府邸,可还有一段路程。

    一名男子,约莫二十七八,身着墨青色常服,脚踏黑靴,一脸意气风发,正朝着他走来。

    “秦兄——”

    他正是以前陪伴皇子的方庄有,出身官家,不过性情古怪,不喜为官步入仕途,竟在考取功名为官一年之后辞去朝中官职,回到南骆当一个小小的县令。

    他离开京城五六年,跟京城唯一有秘密联络之人,便是秦昊尧。

    他看秦昊尧一身常服装扮,身边也没有一名侍卫下属,清楚他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唤了声称谓。

    秦昊尧下巴一点,俊颜疏离,算是应了。与方庄有一道在南骆街巷行走,两侧摆放着摊位,比起繁华京城,颇为朴实宁静。

    他心中已有全盘计划,按部就班,并不急于一时。不过若是两军交战,这南骆宁静,自然会毁于一旦。

    约莫十来名女子,正从另一处街巷走出,不管高矮肥瘦,年纪多少,皆为清一色素灰色衣裳,黑发梳的一分不乱,素面朝天,个个面无笑意,身上散发着死寂的味道。

    “方庄有,这是哪里的女人?”秦昊尧眯起黑眸,打量一番,这些女子的眼中都是相仿的晦暗,这般走过去,竟然目无斜视。

    “是南骆官府里的女人,都是一些流放至此的罪女,进了官府,那就很难出来了。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初阳节,总算可以出来透透气。”方庄有侧过身子,给她们让路,压低嗓音说道。

    她们在一处停了下来,买了些物什,彼此之间只有很少交谈。

    “秦兄想知道这十来个官婢之中,谁人最不幸?”方庄有直直望向那些女子,眼神已然生了变化,低沉嗓音之中,多了几分沉重。

    薄唇微扬,他听闻此言,多少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你这是给她们看相,还是胡诌?”

    “当然不是胡诌。这都是我们心知肚明,不过从不说破而已,这世上肮脏的事太多,不少这一件。”方庄有轻笑出声,面目上有很淡的调侃,他蓄胡已久,却还是褪不去书生气质。

    “左手第一个。”秦昊尧挑了挑剑眉,却显得意兴阑珊。

    “是左手第四个。”方庄有晃了晃手,手指落在那女子身上,眼底颇有深意。

    秦昊尧扫过一眼,那女子的容颜,并未让他有太大印象,别开眼去,俊颜上并无任何喜怒。

    方庄有转过身去,与他一道走向相反的方向,那些女子的交谈声,也渐渐消失了。“因为,她在这些女子中,长得最清秀,最标致。”

    这一句话,藏着很深的隐情。

    “秦兄不知,在官府中,有不成文的规矩。”方庄有脚步停在一处的摊贩面前,弯下腰去,径自拨弄着,挑了一个砚台,付了几枚铜钱。“离京城近一些的官府还要好些,若是出了关,对那些年轻的女人而言,就当真是进了虎穴魔窟——”

    秦昊尧一袭银色常服,黑簪束发,双手负于身后,不疾不徐走过街巷。不知为何,这个无意间提及的话题,却并不让他舒心。

    “秦兄与我都是男人,这其中的猫腻,想必不必我明说,秦兄也能明白了。”方庄有在前方带路,两人一道走入酒馆,他坐下,点了一壶酒,笑意不减。

    黑眸陡然一沉,他举高茶碗,静坐不语,却不曾喝酒。

    “这些官婢的确可怜,谁让她们成了罪人呢?进了官府,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命如蝼蚁,命比纸薄啊。辛苦是自然,可若是沦为男人的玩物,那才遭罪。”方庄有见他不碰酒,却也不再言语,自斟自饮。

    “她们才是这世上活着,却没有任何希望的人。”这些事可都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讲,若是王法国规不改,这皇土之上,哪里没有龌龊不堪的丑事呢?

    方庄有无意间这句话,却引来他心口无端闷痛,他俊眉紧蹙,眺望远方景致,却浮现方才那名灰衣官婢的身影。

    她放下手中挑选的物件,默默转过身来,冷冷望着他,却是跟崇宁一样的面目!

    他猝然起身,面目森冷,将手中茶杯重重一丢,一掀常服就走。

    “怪我怪我,难得几年不见,见面就不该说这些扫兴的事,秦兄还是去我府里,喝两杯淡酒,我给秦兄洗尘。”

    方庄有见状,神情大变,自然清楚这秦王生性善变,放了银子就赶上前去,一脸歉疚。

    “本王来南骆,可不是看这些官婢,活的有多惨——”秦昊尧陡然转身,长臂一伸,提着方庄有的衣领,俊颜微微扭曲,更显阴鹜嗜血本性。

    方庄有猝然静默无声,等到秦昊尧松开手去,他才沉下气去,理了理衣领。

    “稍有差池,不只是这些平民百姓,你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秦昊尧越过他的身子,冷眸犀利,突然而来的寒意,已然让方庄有不敢直视。

    “微臣已经安排好了,地方宽敞,足够容纳五千大军。”他低下头,眼前这男人虽然年轻,历练丰富,皇命与他不过三千兵士,要与陆子彰豢养的兵士争战,自然悬殊。

    秦昊尧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这五千精兵,自然会助他一臂之力。

    “还有半日就到了,你早作准备。”

    秦昊尧冷淡丢下这一句,径自走向别处,不再与之敷衍。

    穆槿宁走到宫门前,蓦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只是半日而已,天已然阴沉沉的,明明已经秋末了,总还有几日热的反常。她微微怔了怔,似乎出了神:“这天,时冷时热,总让人摸不透。”

    “这老天都如此,更别提人了,这皮囊之下,藏着何等的心思,是越来越教人看不懂,摸不着了。”

    一个妇人的声音,缓缓逼近,这般深沉的话语,她却居然是笑着说的。

    穆槿宁蓦地掉转过头,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是一位年约四旬的女子,在这个年纪,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身影曼妙,一袭深黄色华服,眉眼之处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她身后跟着两名男子,长相俊秀,约莫二十出头,看上去更像是美妇人的侍从。可这宫里嫔妃身边都是少不了宫女为伴,她身后都是男侍,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却让穆槿宁不得不又多看了两眼。

    “这几个是哪个宫里的人?怎么看着眼生的很。”

    穆槿宁走了两步,正巧看到钱公公迎面而来,她蹙眉,冷声问道。

    “那位啊——”钱公公眯着眼看了半响,才开口道:“是熙贵妃的母亲沈夫人,是来看贵妃娘娘了。”

    她默默点了点头,与钱公公辞别了,才走出宫门去。

    穆槿宁刚下轿子,就下了好大一场雨,双手挡在螓首之上,她小跑几步,才到走廊之下,掏出丝帕擦拭面容上的雨水。

    “郡主,奴婢晚来一步。”

    雪儿行色匆匆穿过大厅,撑着一把红色布伞,走到穆槿宁的面前。

    走到雪儿的伞下,她察觉到雪儿今日过分安静,一转过头,看到她闪躲眼神,蹙眉问道:“怎么这副面色?王府出了事?”

    “郡主……”雪儿眼眶泛红,像是再逼问一句,就要哭出声来。

    “受什么委屈了?”穆槿宁伸手抚了抚雪儿面颊,淡淡一笑,在雪儿晶莹泪光之中,却仿佛看到更多更多分不清辨不明的东西。

    雪儿低下头去,紧皱着眉头说道:“王妃有喜了。”

    穆槿宁眼底的笑意,一刻间,全部消散。

    “今日午后大夫去了锦梨园,可那时郡主已经进宫去了——”雪儿原本轻快的嗓音,此刻万分低哑沉重。

    “没事,算算也该是那个时候的。”穆槿宁转过脸去,双目直视前方,淡淡说道。

    一个月前,沈樱刚回王府,秦王有几个夜晚,是在她那儿过的。成婚已经半年,才有喜讯,已经算是迟的了。

    “王妃原本就压着郡主,一旦有了孩子,往后就更不让郡主过舒坦日子了。”

    雪儿低声抱怨,却依旧恭恭敬敬撑着伞,哪怕雨水打湿了她一半肩膀,也毫无知觉。

    穆槿宁蓦地停下脚步,一手揽过雪儿肩膀,敛眉低语:“雨大,靠近些。”

    雪儿微微怔了怔:“郡主就不担心么?”

    “怕什么?该来的,迟早要来。”穆槿宁眼底生冷,沈樱这么年轻,只要得到恩宠,自然就能稳固她的正统位置。

    “今日下雨,就不要把念儿带来了。”

    直到跨入雪芙园的门槛,穆槿宁才吩咐了一句,如今天下了雨,比平常更阴沉,已经像是黑夜。

    “厨房蒸了新鲜的桂花糕,奴婢放桌上了,郡主等会儿,奴婢让小阮去烧热水,方才淋了雨,洗个澡吧。”

    雪儿的声音,从屏风之外传来,穆槿宁褪下身上湿了的宫装,只着白色里衣,等待半响,沐浴更衣之后,才独自坐上床。

    丫鬟退了出去,外堂的烛火被吹熄,只剩下内堂圆桌上一只蜡烛,照亮她眼前的视线。

    疲乏袭来,她起身,熄灭了烛火,才覆身上床。

    一道雷光,带着轰隆隆的巨响,照亮整个屋子,虽然是一刻间。

    暗香浮动。

    床上的人儿,似乎被阵阵惊雷吵醒,她一手抓紧锦被,倚靠着床头,缓缓坐起身来。

    只是坐着许久,她却不曾下床,点亮一只蜡烛。

    她是在等待。

    等待谁先开口。

    “趁着下雨天来,因为不会留下任何足迹?”她轻柔嗓音,语气笃定,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你的耳朵真尖呐——”轻挑低笑,从下着雨的潮湿空气传来,一抹黑色身影,无声无息潜入,他却并不靠前,只是坐在珠帘之后的圆桌上。

    “本殿下的脚步,可不是一般人听得到。”长腿在桌缘晃荡,仿佛这个屋子,便是他一人的,他微微弯腰,长臂一伸,自顾自拈了块桂花糕。

    床上的女子,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表情,唯独只剩下平静的嗓音:“不是听到脚步声,而是你身上的花香,早就传过来了。”

    从第一回在宫里见他,她就嗅到了,贵族男子身上的熏香,大多是檀香,唯独他身上的太过不同,所以她长了记性。

    “鼻子真灵啊,不过这桂花糕,真是难吃,跟本殿下宫里的比起来,有云泥之别。”他的口中发出啧啧声,拍了拍双手,已然不悦,只是尝了一块,就再也不愿动手,尖酸又苛刻。

    “不好奇么?这是什么花香?”

    佑爵长腿一伸,黑靴踩上地面,他不曾出手拨开阻碍视线的珠帘,一步步逼近她,珠帘散开,微凉的珠子划过他的肩膀,面颊,手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静默不语,只剩下那双过分清亮的眼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是海棠花香啊。”

    似乎不满她的毫不关心,佑爵自顾自,给了她回应。随着他的靠近,她渐渐看清那一袭血红华袍,萦绕在鼻尖的浓郁香气,也愈发清晰。

    “海棠花是没有香气的。”穆槿宁眼眸一沉,察觉到他挤到自己的身边,偌大的雕花木床,顿时狭窄许多。

    他的胡言乱语,她本就不放在心上,若要糊弄别的女人,兴许有人相信这等胡说。

    “天下的海棠,的确无香。唯独北国皇宫里,本殿下亲手种的海棠花有花香。你若不信,不如随我去北国,就可知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佑爵与她肩并肩坐着,她的黑发随风飘扬,无声无息拂过他的手背,她身上并无任何女子常用的香气,只有沐浴更衣之后的清爽。

    穆槿宁在他眼底,像是天际的云彩,淡的一瞬间就能飞散,她越是素面朝天,在他心里的色彩,却越是浓烈深沉。

    “在鸣萝的时候,本殿下从未看过你笑。”他微微蹙眉,眉宇之间的那颗红痣,愈发清晰。

    “没有可笑之事,也值得笑么?”她侧过脸去,轻声询问,但那话语中的冷意,已然令人为之却步。

    她并不喜欢,任何人提及鸣萝之事,哪怕是北国太子,也是一样。

    “但你朝着他笑了,而且很多回。”他的嗓音之内,只剩下浓烈不满,猝然按住她的柔荑,察觉到手掌下的软嫩细腻,惹来男人天生的怦然心动。

    对佑爵而言,大圣王朝的崇宁郡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把我的匕首留在身边,也该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回来。”手掌猝然一拉,他将穆槿宁拉到自己的面前,两人几乎鼻尖相贴,也不过有咫尺间的距离,仿佛对方的气息,都能感觉的到。

    这把匕首,是他当日不告而别唯一留下的东西。

    生怕在塞外独自生活再出事端,她保留至今,日日夜夜带着匕首,吃饭,睡觉。习惯,自然是可怕的,早已成为她的一部分。

    “如今,我并不需要它了。”

    不必手握利器,才能让她生存下去。

    她的左手,蓦地从枕头下方,取出匕首,一把丢到他的怀中,下一瞬,推开他的胸膛,旋身退开,利落敏捷。

    那一双斜长眼眸之内,再无任何轻浮笑容,他只是沉默半响,猝然笑出声来,低低的沉笑,即便无法看清红衣男子的面容,也只觉分外妖娆。

    “看来你派去的老头子还没跟你说一声,李煊的双眼已经瞎了。”

    往返南骆一趟,便需耗费三五日,更别说要等她派去的亲信安顿下来,才能找人带个口信,那口信到秦王府内,也该是一两日之后的事了。

    “你为什么没早点跟我说!”

    她猝然面色骤变,低吼出声,双手十指,深深陷入锦被之内,双目通红,宛若鬼魅。

    她的希望,被最不留情地毁掉,只是一句话,一瞬间,毁的支离破碎。

    轰——闪电雷鸣,整个屋子的墙面,闪过冰冷火光。

    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像是被冰封起来。她猝然朝前倾着身子,面色如雪,恨得咬牙切齿:“戏弄我,有趣吗?!”

    在那一刻,他看清她眼底的决裂恨意,佑爵眯起细长眼眸,平平淡淡吐出两个字,更像是咒骂。“女人。”

    “翻脸无情的,就是女人。”

    朝着穆槿宁的面孔,他宛若鄙夷,丢下这一句。“原来你也一样。”

    她双手撑在床沿,黑发泼墨般垂下,挡去一半容颜,她的面色宛若白瓷,细嫩肌肤之下的青筋毕露。胸口渐渐起伏,宛若被惹怒的美兽她在拼命压下席卷而来的怒意。

    “别忘了,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这么对本殿下,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佑爵起身,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下次你若再敢闯入秦王府,我会喊人的。”她的冷意,凝结在眼眸之内,垂着的小脸依旧不曾抬起。嗓音之内,没有一分起伏。“秦王府守卫森严……。”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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