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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皇后(全文+番外)-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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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回头再看,却又百转千回,不无唏嘘,她曾经失去一切,如今却又重新得到一切。或许她的内心也不无孤独,但她更庆幸的是陪伴着她的,从来不是自己一人的身影。
在漫漫人生路上,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孑然一身。
“娘娘,时辰不早了——”
红色轿子停在郡王府前头的大树下,等待至今的是王镭跟手下两名侍卫,紫鹃扶着穆瑾宁默默走到轿子前,王镭毕恭毕敬地站在马下,朝着她行礼,若不是以宫里绝好身手的侍卫陪伴她出宫,秦昊尧原本并不答应。
王镭的话,打破了她的所有思绪。
穆瑾宁的脸上崩落了笑容,没有任何神情,将柔荑搭在紫鹃的手背上,琼音为她撩开帘子,她头一低,坐进轿子之内。
回宫的路程并不远,也不太近,将螓首靠在一侧,她缓缓悠悠地闭上眼,明明在酒席之上喝的是水,却宛若喝了许多杯美酒,她不胜酒力,有些醉意上头。
她仿佛沉醉在自己的人生之中,虽然才二十多年,却曲折漫长的宛若盘旋蔓延到了天际云端之中,她哪怕睁大双眸,能看到的也不过是模糊的影子。
面对着那段过去遥不可及,她恍恍惚惚,仿佛灵魂都已经飘出了身子之外,宛若一步步走上云端,隔着轻盈虚无的云彩往下看着地面上的万家灯火,才觉恍如隔世。
“主子,我们到了……”
轿子已然停在宫门之外,王镭跟当值的侍卫换了个眼神,这个时辰原本就已经要限行,若不是为了等候皇后娘娘回宫,他们早就关上宫门了。
琼音唤了声,却不见轿子内有任何动静,她等待了半响,跟紫鹃对视一眼,红色的轻轿依旧纹丝不动,帘子之内也没有人走出来。
“娘娘——”琼音突地觉得不太对劲,轻轻卷起紫色帘子,望向轿子之内,只见穆瑾宁依靠在轿子一边,今日着一袭宝蓝色的宫装,其上绣着七彩祥云,华美端庄,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此刻双目紧闭,垂着长睫,神色安宁,双手平放在双膝上,像是沉睡着了一般。
她默默地望着,突地不太忍心将穆瑾宁叫醒,不知为何这些年来的心酸,也在这一刻间全部聚拢在心头,她虽然是一个下人,一个护卫,却亲眼看着自己的主子经历了很多事,有欢有悲,有笑有泪。她也清楚,穆瑾宁这么多年一向活的很累,如今总算得到了圆满的归宿,琼音也为自己的主子高兴。
如今已经是初冬,虽然很想让自己的主子继续歇息,但夜寒露重,主子若是一直坐在轿子内,也难免要受寒,她等待了一刻的时间,也唯有继续呼唤穆瑾宁的名字。
穆瑾宁总算醒来,睁开双眸,从轿内走出来,方才刚坐上轿子就睡着了,只是这么长的一段路,她居然没做任何梦。
“皇上已经来了,娘娘。”
守在景福宫外的两名宫女朝着穆瑾宁下跪行礼,低低禀明了一声。
穆瑾宁轻点螓首,紫鹃为她推开大门,她安静地迈入门槛,看得到内室的灯火通明,若不是秦昊尧的怜惜垂怜,她的家人兴许这辈子都无法回到郡王府生存,不管怎么说,那儿都是穆家的府邸,都是她的家。
她看着圆桌旁坐着的那道身影,脚步停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眼眸渐渐变得幽深莫测。
当真如他答应过自己的,他已经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放回了原位。
“你回来了,槿宁。”
秦昊尧听到景福宫门外的说话声跟她的脚步声,合上手中的文书,搁下御笔,转身起来面向她。晚膳之后,他一边批阅文书,一边等待她回宫,不知不觉,也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他却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是——他们习惯了等待对方。虽然不能日夜相处,但能够抽空跟她一道的时候,他就决不让她独自孤单。宫里的人都能察觉的出,秦昊尧来景福宫过夜的时候越来越频繁。
他依旧很渴望穆瑾宁,只是纠缠他内心的并不只是男人对女人的**而已,仿佛是戒不掉的习惯,无法拥着她,他也难以入睡。
秦昊尧也希望着,得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不会再跟过去一样,他想陪伴着她跟腹中的孩儿,哪怕多一个时辰也好。
时间越是久长,他们似乎越来越需要对方,越来越依赖对方,他们已经过了再说起“爱”这一个字眼的年纪,但当真爱了,就不必总是挂在嘴上,只说不做。
爱,就在他们的体内,他们的骨髓之中,他们的血脉之下,随着时光的流逝,开了花,结了果,越长越好。
穆瑾宁就站在他的眼底,一身宝蓝色的素面宫装,并不过分奢华,却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素净,裙摆和袖口处绣着七彩的祥云图纹,身后披着金色的披风,覆盖了她大半的娇躯,她噙着笑容看他,透露出端庄娴静,温柔安宁,他素来喜欢她身着宫装的模样,仿佛每一套穿在她的身上,都有不同的韵味。
她从夜色走过来,当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宫装之上的时候,掌心触到一片凉意。
穆瑾宁的温和嗓音,萦绕在秦昊尧的耳畔,她笑着跟他说,言语之内闪过淡淡的自责。“今夜府内人多热闹,余叔喝了不少酒,醉话很多,所以酒席结束的晚了。不知皇上在景福宫里等我,早知如此我就早些回宫了——”
“你想出去看看他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朕若不是因为你如今有孕在身,会更痛快地答应你的。”秦昊尧扯唇一笑,说的自如,黑眸之内满是包容。
穆峯虽然没有任何实权,但追根究底也是他的丈人,在接纳穆瑾宁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她的一切,也不再在意她的出身。他曾经跟穆瑾宁提及要给穆峯更多的赏赐,她却婉拒了,说唯一的心愿就是让家人搬入以前的郡王府居住生活。至于穆家的田产财富,已经足够支撑他们生活,胜过殷实之家,衣食不愁。穆瑾宁对他说过,小富即安,但秦昊尧很清楚,她对这些权势并无太多野心,只希望穆峯过风平浪静的生活,最终他也就随她去了。
“外面很冷。”他俯下俊脸,黑眸对准她的眼,为她解开了身上的金色披风,手掌贴在她的面颊上,就像是她身上的宫装一样,沾满了寒意,她的脸也很冰,嗓音突然转沉。
十二月底的天气,白日原本就称不上暖和,深夜就更是寒冷,一旦起了风,寒风沁骨,更会令人难受。
捉住她的柔荑,缓缓抬高,秦昊尧将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覆着她的小手,她的指尖仿佛也是冰雪堆砌而成的,凉的让他心中纠痛。
她沉默着扬起脖颈,眸光清明,深深凝望向秦昊尧的脸,幸福……或许就是在某一个寒冷的冬夜,有一个男人愿意一直握着她的手,为她取暖。
人兴许为了争夺权势,会得到永远无法填补完整的快意,但永远都在权欲之中,会失去原来面目,得到的再多,但并非一定会幸福。
或许是很细微的举动,但她的胸口还是暖热的,哪怕手脚冰冷,他的这一个举动,已然不再让她介怀深夜的寒意。
兴许这个世上,从来不会有人觉得天子是个温暖温柔的男人,但对于自己,他总是不吝啬给予他的关切和在乎,至少像是现在……他是温暖的,是温柔的。
她的余生,会守着这个男人而活,会守着他对自己的心而活,其他的……她不会再过问。
这一个晚上,他对她格外温柔,也格外癫狂,不知到底多少回,他将她彻底埋在身体的最深处,手掌造访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不记得到底多少次,两人十指相扣,红色锦被覆盖住他们的身子,再无任何间隙,他们的心口相互贴合着,也不曾有任何的距离。
躺在他的胸怀之中,身体上的火热还不曾彻底退却,但凡秦昊尧触碰过的地方,仿佛都像是桃花绽放的颜色,娇嫩粉红,她知晓秦昊尧极为克制,虽然很多日子都在她的宫中过夜,却很少碰她的身子。穆瑾宁的眼眸一黯,柔荑的指腹暗暗摩挲过他胸前的那个伤口,如今已经生了新鲜的皮肉,虽然还有些凹凸不平,但已然没有大碍。
让人欣慰的是,自从上回生病之后,秦昊尧的身子已然全部痊愈了。
但至今想起秦昊尧曾经在战场上生生受了这一枪,穆瑾宁还是觉得惊心动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朕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听不清楚,唯独眼底还有你的模样,或许正是因为放不下你,朕才能活过来。”
秦昊尧清楚身上的几个伤痕而言,火枪造成的这个伤口最可怖最丑陋,它光明正大地显露在心口处,或许要过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变淡,或许永远也不可能毫无痕迹。他身为男人,自然不在意身上的一两个伤疤。他陷入不远的回忆,人人常说,一道白光会引着人去黄泉路,他分明记得自己仿佛也曾经置身于那片无边无际的光耀之中。但幸运的是,他的魂魄不曾被那片亮光所冲淡,在他昏迷的那几天里,或许找不到任何缘由,火枪的威力无穷,又是伤在这么危险的部位,他唯一能找到的理由,就是她了。
听到这一番话,穆瑾宁紧紧抓住他的右臂,将螓首依靠在他的臂弯处,安静地躺着些许时候,跟曾经有过的很多回一样,她贴在他的胸口上聆听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跳有力而稳定,预示着他的身体也很强壮可靠。男人三十而立正是最好的年纪,他又有武艺傍身,定能活的很长久……
“皇上如此勤政爱民,吉人自有天相,无论在何时都能逢凶化吉的,我相信苍天有眼,绝不会黑白不分的。”
穆瑾宁侧过小脸看他,眸光清浅温和,唇畔有一道笑花绽放,说完此话,长睫垂下。她有些疲倦,她从来都不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男人。但却又很难厌恶这样的秦昊尧,这一个并不善良也并不温和的男人,当真到了紧要关头,她甚至很希望守护他,守护强大冷漠的外表之下的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一见倾心的感情,并不能持久,因为一个人很难笃定在漫长的一生中只喜欢一个人的模样。一个人最美丽的一面不难让人拒绝,但一个人最丑陋最悲凉的一面也很难让人接纳,何时可以容忍和接受对方的所有,这份感情才越是稳固坚定。
“若是皇上有个好歹,我也不会独活——”他们纠缠了十多年,不能同生却能共死,陪伴秦昊尧一道去另一个世界的话,她也不会觉得遗憾和不舍。她默默合上眼眸,这般说道,并非只是取悦天子而已,当真是发自内心,出自肺腑。
“朕要是何时把你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世上,就不值得你为朕轻生。”秦昊尧说的话,在穆瑾宁听来却格外厚重,她不禁怔住了,当真觉得意料之外。
在秦昊尧这个男人的心目中,他很在乎责任,虽然温情很少,正如他的肩膀上扛着江山,他不会贪图享乐而罔顾子民死活一样,对于自己的女人,一旦认定,他就将她视为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会负责到底。
“朕不是很早之前就答应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将你丢下了?”秦昊尧将薄唇吻上她光洁的肩膀,敛眉,低声说道。
是啊,或许是很早之前说过的话,她没有任何印象,但秦昊尧再度提及的那一瞬,她又觉得万分熟悉。
任何时候,哪怕面对九死一生的绝境,秦昊尧都不会留下她孤独一人,若他无法担负她这个责任,就不值得拥有她的余生和她的真心。
闭着眼眸,她不曾看到秦昊尧此刻的神情,但她不知为何越来越心酸,他的语气听来仿佛是他曾经在何时何地,将她丢下了,如今他想把她彻底找回来。
“以后的路,再艰难再辛苦都会跟着皇上。”她虽然很疲倦,神智依旧清晰,她伏起身子,直直望入秦昊尧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朝着他弯唇一笑,笑靥清丽,仿佛是在山涧绽放的青兰,仿佛是在湖水盛开的白莲,安然幽静,却又美得不可方物。四个字,从她的粉唇之中溢出来,她将面颊贴近他的耳畔,跟他说着最亲密的情话。“无怨无悔。”
他的胸中一片触动感慨,从何时起,他想要的就只是重拾穆瑾宁的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他突地利落翻身,坚实胸膛压在她的胸口丰盈上,她总是让他很难克制自己的**,他数月才临幸她一次,如今听着她这么动情的誓言和表白,体内还不曾彻底熄灭的热火,仿佛再度燃起炽热火海。
“你应该在朕醒来再说这话——”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温暖的粉唇,举止放肆而轻狂,黑眸一沉,眸子深处的火光毕现,至少他这个时候,对她而言还是危险的男人。
女子怀胎十月,对于他而言也格外漫长,面对一个深爱的女人却又很难亲近,这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如今他们都已经表明了真心情意,要他去宠幸别的后妃,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慰藉,却并不容易。
他自认并非格外专情的男人,也绝非圣贤,男人的本性就是拥抱更多的女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在现实的世道之中,为情而死的人很少,更多的是继续活着的人,失去所爱也能苟延残喘,也能接纳别的人。但自从穆瑾宁回来之后,他身上的改变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并非他刻意而为。
“算了,朕看你也累了。”秦昊尧的嗓音低哑冷沉,说的有几分意兴阑珊,最终只是将唇贴上她的唇角,最终躺在她的身侧。
他若是无度宠爱她,定是对她有害无益,他正因为将她当成自己唯一的妻子,才愿意生生压下心中的**,只为了避免误伤她腹中孩子。
他不愿冒险,贪图一时之快而拿她们的亲骨肉做赌注,一切的忍耐,在往后看来,都是值得的。
“太晚了,睡吧。”
他并非冲动的男人,也能为自己而忍耐苛待自己,即便在这般难以自控的**,秦昊尧终究不是一个只说不做的男人。
他久久不动,只是就这么抱着她,双手扣在她的腰际,像是锁链一样,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但她不曾觉得窒息,也不曾觉得难过。
他拥抱着她,过了一整夜。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交谈。
她也不懂,内心涌动的汹涌,到底是什么情愫。她明明很疲倦,但最终还是无法入睡。
这世上所有东西都可以整理,她却不清楚,那段旧情,那段纠葛,是否也可以整理的彻底,整理的干干净净。
自从她回到大圣王朝的这大半年,她很少仔细想过,自己想要的,其实,最幸福的人并不是拥有最好的一切。
她对秦昊尧而言,兴许也不是最美的最年轻的最温柔的女人,他对于自己而言也是同样如此。
人的一生,难免有很多缺憾,人更容易介怀无法紧握在手中的,而忽略了自己身边的。其实,得不到的并不是最好的,
她清楚已经得到,他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他却依然渴望她,那才是最好的人生,最知足的幸福。
这样的情缘,这样的命运,是最适合她的,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她都该看着前方,而绝非回头留恋。
她已经整理的很干净了,穆瑾宁这么对自己说,安静地等到天明。跟往日一样,服侍天子起身,细心地为他宽衣,虽然是下人也可代劳的琐事,但她却更想为此而尽妻子的责任。
目送着秦昊尧走出景福宫,去往雍安殿内上早朝,穆瑾宁才暗暗舒出一口气来,离临盘之期越来越近,她的身子似乎越来越沉重,但心却越来越轻松。
这是最好的事。
没隔几日,宫里送来了一件以白狐皮毛制成的厚重柔软披风,没有一根杂毛,远看宛若皑皑白雪,配合一并的貂皮坎肩跟围脖,每一样都是各种精品,紫鹃亲手捧着送到穆瑾宁的身边,秦昊尧鲜少对她嘘寒问暖,但却总是将她记挂在心上,不难看出他对她的万千宠爱。
当她穿上这件皮毛坎肩和白狐披风的那天,阴沉了好几天的天际最终开始飘起了小雪,穆瑾宁站在景福宫的屋檐之下,凝眸望向越来越细越来越密的白雪。
她曾经见过自己的那幅画卷,是宫中画师所画,场景几乎跟如今如出一辙,她见到那画卷的时候,根本不知自己的眼底有着什么,根本看不清自己遥望的视线到底会落到何处,而如今,她的心境兴许不会跟那一年一模一样,因为如今的穆瑾宁,心底满是希望,而并非绝望。
她想活下去,也想爱与被爱,想拥有一个家和归宿,想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若是再面对此刻的她画一幅画卷的话,她想她的眼神定然不会如此,哪怕在万物萧索的冬日,因为心中的希冀,她的眼底也会有盎然春意,也会有青山绿水,也会有万种风景。
自由,不是在乎自己的身子,而是在于自己的心。
或许过去她曾经很渴望摆脱枷锁和束缚,或许曾经逃避这段沉重的感情,想要让自己重获自由,那是因为她的心里还有更多的牵绊,而如今她却不会了。
哪怕站在雪地之中,皑皑白雪将整个皇宫堆砌掩埋,她也不会再觉得冷,也不会再觉得孤独。
仿佛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跟这一座皇宫,融为一体,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
转眼间,又到了年关,一年时光总是短暂,却又在这一年内发生了不少事。除夕夜,亲自吩咐景福宫的宫女准备了一桌酒席,穆瑾宁等候着天子,约莫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秦昊尧的身影。
“娘娘,皇上待会儿就会来的,奴婢明明已经亲口传话给荣公公了——”
紫鹃看穆瑾宁欲动身离开景福宫,小跑着追上来,还有两个月就是临盆的日子了,如今景福宫内的每个人都吊着心呢,不敢有半点闪失。如今天色已晚,昨日又刚下了一场大雪,虽然今日路上的积雪已经铲的干净,但今天午后又开始飘起小雪,她极力劝服穆瑾宁留守在景福宫内,不再出门。
穆瑾宁默默望了紫鹃一眼,不难在宫女们的眼底看到她们的不安和惧怕,她垂眸望向自己越来越凸显的小腹,如今过去的那些宫装都已然穿不上,唯有新作了几套宽大柔软厚实的冬袍,腰际也没有任何腰线,方能使她行动自如。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异样,隔三差五就来为她把脉的御医也说过这个孩子脉象稳定,但她最终决定不再踏出景福宫的大门,唯有站在门边观望迷离夜色之中的白色雪花。
时间越过越晚,她越等越久,她自问是一个体贴的妻子,不像是缠人的女子总是非要天子陪伴着她,但今夜是除夕夜,天子再忙碌,又如何会忘记这一夜他们说好了一起度过的?!
哪怕他当真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身边的那些下人也会提醒他,可是为何他依旧不曾来景福宫?!
穆瑾宁正襟危坐,守着这一桌自己在前几日就清点挑选菜色的酒席,这一年来的陪伴,她已经记得好几道天子喜欢的菜色,吩咐景福宫的厨子做的这些菜肴,虽然称不上是山珍海味,但定是很合天子胃口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紫鹃询问是否要将这些热菜去热一遍,穆瑾宁微点螓首,却不曾开口说话。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热过一遍的菜肴,已经再无一道氤氲白气,冷冰的令人看着没有任何食欲,有的鲜美汤汁,甚至在碗底开始结了冻。
“娘娘,一更天了。”
琼音的眼神不禁黯然几分,走到穆瑾宁的身后,低低说了句,一整个时辰主子坐在酒席旁沉默不语,而天子迟迟不来,整个景福宫内不无沉闷的气氛。
今夜,是除夕夜。
“还要热菜吗?娘娘?”紫鹃迟疑了许久,见穆瑾宁也不曾开口,这一桌主子精心准备的酒菜,要是天子不来,却实在是可惜了。可惜的更是主子对天子的心意,除夕夜原本就该夫妻家人一道过的日子,皇后的唯一要求不过是跟皇帝一道用晚膳,天子难道当真如此疏忽?!
“不用了,放着吧。”
她在烛火下,紧紧闭上双眸,看似平心静气,但十指的指甲已然陷入柔软的掌心。
“再去热一热吧,要是皇上来了,也不必再等,直接就能吃了。”下一瞬,眸光一沉,穆瑾宁却改了主意,她将面容转向紫鹃,柔声嘱咐。
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但她执意要等着天子来,才肯用晚膳,若是在除夕他都忙碌到这个时候,为国事操劳忧心,她也不该自私地填饱肚皮,而丝毫不为天子考虑。他们是夫妻,更应该互相体谅,互相理解,互相迁就。
若是秦昊尧无法前来跟她相见,也会差遣荣公公到景福宫说一声,为何会让她独自等待整整两个时辰之久?!穆瑾宁转念一想,更觉此事不太寻常,不免更加担忧不安。
打开外堂的大门,她安然地望向漆黑的夜色,路边的白雪泛着光,寒风迎面扑来,她不禁呼吸一滞。
“琼音,你去问问皇上被何事耽搁了。”
她的嗓音清冷,丢下这一句话,琼音得了命令,急忙点头答应,取了把伞就想走出景福宫去。
穆瑾宁正想回头,蓦地眼底汇入一片火光,像是很多个火把上的光点聚拢着浮动着,她定下神来细细观望,惊觉正是在雍安殿的方向,喧嚣在耳畔响起,一片打斗声音,虽然隔得很远,但正因为如今四处安谧无声,她才听得格外仔细。
怔然凝望着那一片火光,耳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穆瑾宁突地心中一沉,仿佛谁用力将她柔软的心钉上了钉板,顿时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心中的那股力量,鼓动她奋不顾身地走下台阶,疾步匆匆地朝着雍安殿的方向走去,血色尽失,身影摇晃,跌跌撞撞的走到庭院角落,仿佛不过走了百步,体内的力气全部用磬,双脚一软,“咚”的一声,重重的跌在石板上。堆着厚厚一层白雪的石板依旧坚硬,娇嫩的双膝隔着厚实的冬衣也依旧撞得渗出鲜血,她却浑然不觉得疼。
“娘娘——您要去哪儿啊?”
琼音跟紫鹃面色大白,朝着穆瑾宁奔跑过来,慌乱中眼看着穆瑾宁跌了一跤,心都吊到嗓子眼了,不禁大声呼喊,一左一右扶着穆瑾宁起身,为她轻轻拍落华服上的白雪,上下统统检查一遍,若不是冬日的棉袄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跌落在雪地上才不曾摔的厉害,只是双膝上破了皮,出了血。那一刻两个婢女当真是吓坏了,生怕皇后腹中的皇嗣再有个变数,毕竟这个孩子已经快八个月大了,若是再出了个好歹,她们拿性命赔偿也不够。
穆瑾宁紧紧蹙着眉头,寒风凛冽,她站在景福宫前面的空地之上,环顾四周,她突然发觉自己宛若木然站在一个罕无人迹的白色荒漠,周遭的那些火光,那些人声,那些脚步,都愈发地不真实起来。
一阵不祥的预感袭击了她,像是被暗中捅了一刀般绝望愤恨,穆瑾宁不禁牙关发冷,一把抓住琼音的手臂,她的力道愈发地大,眼底闷着一层水雾,心中仿佛在淌血。
“快去找皇上!”
她的嗓音都在发颤,琼音见主子面色死白,血色尽失,紧紧扣住自己手臂的指节格外用力,恨不能将她的右臂卸下般不遗余力。每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坚决,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但琼音不敢再想,急忙点点头,朝着那片火光大步跑去。
紫鹃留在原地,试图劝服双膝受伤的穆瑾宁回景福宫敷药歇息,只是穆瑾宁却全然不顾,依旧站在那儿守望,仿佛在等待什么。
“那是皇上!”紫鹃看穆瑾宁如此决绝坚定,无法说服她离开,唯有跟她一道等候,虽然她也不知道主子到底在等待什么人。
雪停下了,但寒风越来越猛烈,在雪地里站了会儿就已然手脚麻木。
琼音跑开了一盏茶的功夫,如今紫鹃听到夜色之中的脚步声,顺着那灯笼的光芒望过去,却又眼尖地见着琼音沿路返回,再看走在琼音前头的男人,正是天子,紫鹃喜出望外,不禁扬声笑道:“娘娘您看,皇上来了——”
穆瑾宁紧紧抿着泛白的唇,她眼神直直望着从夜色之中走来的人,秦昊尧的身后跟了好几个侍卫和侍从,琼音也脚步仓促地跟在后头。
她的目光落在秦昊尧的身上,他越走越近,她才能彻底看清他,看他安然无恙,她才能暗暗舒出一口气来,胸口的千斤巨石已然落下,唯独她依旧麻木,整个人似乎都冻僵了,连心也是。
看穆瑾宁迟迟沉默不语,秦昊尧走到她的身前,趁着荣公公手里提着的灯笼的光芒打量她的身子,见到她双膝上的斑斑血迹,不禁黑眸转为冷沉犀利,面色愈发铁青。
“这怎么回事?”这几个字,严厉得仿佛冷箭,从幽深冰冷的黑眸之中射出,听得人心头发寒。
空地上站着的所有人,都察觉到天子的敌意杀气以及浓烈的愤怒,他将皇后视为珍宝,哪里能容忍她受任何一丁点的伤害?!更别提她如今怀胎八月,要是她跟孩子有半点差池,景福宫所有下人死不足惜。
穆瑾宁拧着眉头,面色掠过一阵苍白,她将眸光移开他的身上,她此刻根本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唯独方才的巨大惧意和恐慌,已然让她失去了自己。
“不关他们的事。”她的嗓音之内满是冷淡,秦昊尧握住穆瑾宁的柔荑,却只触到一片冰凉,他不禁心中纠痛,更不知到底她在这么冷的夜里,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几乎整个人都冻僵了。
秦昊尧偏过俊脸,朝着身后的荣公公说了声,面无表情,宛若千年寒冰。“去叫御医来。”
“皇上,你没事吧。”她的眸光清冷,轻轻问了句。
“宫里潜入了几名刺客,已经全部被逮住了,这不解决了他们朕就来看你了吗?好了,外面风大,进去再说。”他又缓缓说道,注视着她的眸光,灼亮得如同火炬,不愿她继续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果真方才在雍安殿发生了大事,并非只是她的怀疑和错觉,她愣在原地,心中涌起莫名复杂的情怀和心绪,只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任由秦昊尧握住她的手,两人一道缓步走入景福宫内,在外人注视的时候,她不曾流露半点情绪,唯独在迈入景福宫门槛的下一瞬,她却不动声色地从秦昊尧的手掌之内将手抽离出来,独自走入内室。
秦昊尧俊眉紧蹙,看得出穆瑾宁的疏离冷淡,跟平日里判若两人,他步步紧跟,瞥视了一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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