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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皇后(全文+番外)-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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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黑眸之内,隐约燃起几分炽热,只是这回,她也看着他,她多么想将这一个喜怒无常却又诡谲深远的男人看清楚,看清楚他的每一面,不但是对穆槿宁的心疼怜惜,喜欢包容,还有更多——谁说这世上感情就是甜蜜美好的,谁说这世上回忆都是缠绵眷恋的,世间的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个人物,都该有许多面。

    人的脸,会笑也会哭。

    但这个男人看着她的时候,常常是笑着的。不管对着别人多么冷酷,多么不近人情,她见到的不是一样的男人。

    第二杯,她主动端起酒壶,换做是她起身倒给秦昊尧跟自己。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却又压下莫名惆怅的情绪,唇畔的笑容一分分缓缓绽放,凝视着那凝重黑眸,她再度开口。

    “第二杯,敬王朝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秦昊尧半眯起黑眸,一抹复杂之极的笑容转瞬即逝,潇洒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第三杯,朕来说,朕希望你平安。”他将酒杯斟满,话音刚落,便将眸光望向她,她抿唇一笑,心中自然不无触动,正想低头喝酒,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寥寥数字,却让她突地被这一口酒呛到眼泪溢出。“一辈子。”

    他的心愿,身为一国之君的愿望就如此单纯吗?并非希望她可要回到之前的模样,跟他一道过上过去的生活,就没有别的奢想,只要她一辈子平安?!

    好的坏的。

    她突然都想彻底揭开。

    三杯酒,给她这些年来不曾有过的勇气和果断。

    “再喝下去该醉了。”见穆槿宁依旧执着酒壶,给他斟满酒杯,酒壶口继而对准她的空酒杯,秦昊尧目光沉敛,却一手遮住酒杯,不让她继续倒酒。

    他明白她的底限,若是过线,漫长一夜什么事都做不成。

    “没想过宫里的酒这么好喝。”

    她的笑容更深,更甜美,唇畔的酒窝之中宛若装满了蜜糖一般,只是看了一眼,几乎就要神魂颠倒。秦昊尧深深地看着她,明明绝非不可方物的绝美,却总是让他无法放开。

    这一句话,更显得孩子气,仿佛无论时光流逝的多快,她永远都有年少崇宁的那一面,让人心痛,也让人怜惜。

    “贪杯并非好事——”秦昊尧却不忍她喝醉,沉声说道,看她还是不依不饶倒了一杯,他手腕一转,将她的酒杯紧握手中,一口喝完。

    “皇上把我的酒喝了,如今贪杯的人可是皇上。”他的过分庇护,却成了她反过来调侃他的借口,眸光清浅动容,秦昊尧笑颜对她,放下手中酒杯,让宫女将酒壶都撤了,免得他们还有争执的原因。

    夜色,渐渐深了。

    跟随着秦昊尧的脚步走出寝宫,走了很短的一段路,绕过御花园的树林花圃,眼看着前方有光,高大的树上挂着十来个宫灯,红红绿绿,烛光将整个御花园照的很亮,一旁候着两三位侍从,她只觉有些古怪,步伐不曾放慢,走到中央的时候才彻底看清楚。

    摆放在中央空地上的,是一座白色的孔明灯,听闻街巷之中有这样的习俗,年前年后要放文灯。

    走近两步,穆槿宁蓦地转过头去望向身后的男人,他驻足不前,负手而立,一名宫女捧着文房四宝过来,等待她动笔。她清楚这是皇上的意思,不过先下笔的功夫也让给她,她当真有些无法承担。

    将手中的墨笔沾上香墨,她的目光变沉,秦昊尧看她迟迟不动笔,是在等待他,也就不再迟疑,朝着她走过去。

    “皇上陪我一起吧。”她轻声邀请,秦昊尧下颚一点,算是回应,提笔走到文灯的另一面。隐约可以看到她的身影映在灯纸上,眼看着她沉下目光,等待了半响,才走近文灯,一脸认真地写下几行字。

    秦昊尧将眸光抽离出来,墨笔写在灯纸上,沙沙作响,字体龙凤凤舞,更有几分张狂意味。

    对视一眼,将手中的墨笔放回宫女手中的漆盘之内,穆槿宁眼望着一个太监弯下腰,紧握手中火把,小心翼翼地点燃油布。

    火焰越生越旺,文灯膨胀胀起,文灯渐渐飘起,穆槿宁跟秦昊尧站在对面,彼此拉住文灯两角,透过明亮的火光,她望着那个俊美的君王,唇畔也有愈发明朗的笑意。仿佛心存默契一样,四目相接之后,两人一道撒手,文灯冉冉升起,升上夜空,像是一座明灯,越飞越高,最终到了苍穹的最高处,宛若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辰一般。

    她扬高了脖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一座可以祈福的文灯,灯已经飞的很高,很难看清各自写在灯纸上的墨字。

    在灯上写出自己的夙愿,祈求心愿可以达成,人人都是这般祈求来年丰收平安。

    他们各自不知对方到底写的是什么心愿,心照不宣,彼此也不曾追问对方,给两人一个余地。她安安静静地收回了目光,放天灯是顺利的,听闻文灯越是放的高,上苍就越是容易看到上面的祈愿,心愿更容易达成。

    那一座天灯,就像是她看上去是空空荡荡的心,只消一把火,就能全部点燃升腾,看似那么单薄的天灯,也可以承受那么火热的炽燃,也可以放得高高在上的地步。

    除夕夜,虽然很冷,寒风瑟瑟,星空却很是明朗,明月悬挂在天际,她在御花园树上的宫灯之下,却丝毫不觉得染上些许寒意。

    仿佛方才靠的天灯太近了,火光热意,也已然感染了她。白皙面庞上浮现绯红,宛若少女般娇俏美丽,清风浮动,鬓发轻扬,她跟随着秦昊尧一道走向前方,一路上没有别人经过,唯有他们两人,的确也清净许多。

    “点了天灯,人人都能逢凶化吉——”穆槿宁走了一路,最终坐在点着宫灯的长廊边,她的眸光清澈,神色温柔恭顺:“皇上也信吗?”

    “以前朕什么都不信,如今想来,也该信一些东西。”秦昊尧一句带过,说的轻描淡写,这个世道格外艰辛,人情冷暖,没什么信得过的,或许因此在秦昊尧的身上,从来就没有半点人情味。

    闻到此处,她暗暗点头,如今平息了心中的起伏,方才的一幕却依旧历历在目。点燃的火光,像是偎贴在她的胸口,彼此凝视却又被点燃的双目,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让她察觉到他藏匿在心的深情。

    他坐在她的身畔,目视前方,彼此不曾开口。

    烟火声,一声接着一声砰然划破天际,穆槿宁不禁循着声响去望,远方正在放烟火,如此浩大的阵势,她在心中揣摩当然是秦昊尧的授意,侧过脸去望向他,他也在欣赏一朵朵绽放在夜空的烟火。

    红红火火的烟火,从地面仓促冲上云霄,宛若巨大的花朵一回回在天际绽放,映入她的视线之内,她看得久了,脸上再无任何神情,不禁再度陷入怔然。

    这一幕,的确美极了。

    这样的日子,是她在大食族不曾经历过的繁华。

    侧着俊脸,秦昊尧看了些许时候,烟花再美,不过转瞬即逝,终不持久,他终究更想看她,更想看真真切切的人。哪怕她回到他的身边,他们或许也要走上一段很久的路才能有所结果,轻轻拉住她的柔荑,目光沉敛,不疾不徐地说了句。“有一段想要找回来的感情和回忆,朕不放弃的话,你也可以答应朕不松手吗?”

    烟火,让深夜不再安谧,热闹嘈杂,只是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却依旧听清楚他说的话,一字不漏。

    明明称不上是甜言蜜语,明明算不上是海誓山盟,但这一番话落在她的心头,却格外沉重,分量不轻。

    垂着螓首,她的目光锁在他的手掌上,大手包覆着纤细柔荑,她自然可以感知他的体温。

    听着他说话,她居然忘记了继续观赏天边璀璨的烟火,寒冷的夜晚,他说话的时候也会吐出白色氤氲,让她不免有种错觉,似乎这一个宛若千年寒冰铸造的男人,这么铁石心肠难以接近的男人,说的话也是令人心头一暖。

    “这世上没有人比崇宁更爱慕朕,以前你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也离开朕的话,朕会更孤独的。”紧握她纤细指节,她对他而言,自然变了很多,不过两人之间再细微的进展,对他而言也是一桩好事。他神色渐柔,扯唇一笑,明明说的轻松,在穆槿宁听来,却不无心痛无力,仿佛任何人都无法阻拦他挽留她。

    她有些疑惑不解,蹙眉看他,为何坐拥天下江山的男人也会孤独,还是——这些不过是他讨人欢心的玩笑话,他想要任何东西,都如囊中取物,他想要任何女人,也不难左拥右抱,燕瘦环肥,孤独……君王也会孤独吗?!而秦昊尧,更不是愿意在人前示弱的男人,此言一出,她自然对他刮目相看。

    执着去喜欢一个人,哪怕痛苦也无法停止爱意,并非易事,哪怕他这辈子可以拥有别的女人,并不意味着他心有余力去重新爱另一个女人。秦昊尧清楚,他不难得到别的女人,但对他能有真心的,又有几个

    “皇上能再说一遍吗?我不太懂皇上的言下之意。”她的嗓音很轻,宛若蚊呐,她不再惧怕闪避,有些话,不如问个究竟,听个清楚,也免去无畏揣摩。

    “你没听错,是啊,朕很孤单。”他话音未落,再度紧紧握住她的柔荑,丝毫不肯再放开,握的她指节都痛了。

    两个都孤单的人在一起,却只会更寂寞。

    即便对他没有任何一分敌意,要重拾往日情感,更是艰难。只是这些话,依旧藏在她的心里,他们一道依偎着,宛若是感情至深的情人。

    烟火声越来越小,最终天边也不再绽放硕大美丽的花朵,一切归于宁静。他见她面露疲惫神色,一手揽过她的肩头,让她的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一切都如此自然,真情流露。

    他对她,并非心存恶意,而她于他,也没有他可贪图的。哪怕如今迷失了感情,她也已经相信他的确是她的亲人,可倚靠可信赖的亲人。

    长廊下宫灯随风摇曳,彩线流苏轻轻舞动,整个皇宫被深沉夜色笼罩,一片静寂无声。两人的身影映在长廊上,被光线拖得长长的,小鸟依人,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宛若亲密无间的新婚夫妻。

    不知不觉,已然过了三更天,谁也没想过要回寝宫过夜,仿佛要守着黑夜到新的翌日清晨,不过,时辰越晚,寒风更重。秦昊尧扬起背后的黑色皮毛披风,将纤细女子的身子都圈在自己的胸口。她不再反抗,或许是当真已经入睡,螓首从肩膀处滑落,细微的,一寸一寸地越压越下,最终抵在他的胸膛,披风将她的大半娇躯遮挡的严严实实,她的气息轻盈温暖,宛若暖炉中的火焰一般烘烤着他的心口,如今这个地步,也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谁为谁取暖。

    寻常人家有守岁的规矩,在除夕夜一夜不眠,直到清晨,不过皇室之中却鲜少有之,只因他们生来就有世人梦寐以求想要的,哪怕不必如此虔诚也有享受不禁的繁华富贵,贵族跟百姓,根本就并不是过着一样的生活。他不过是喜欢跟她相处的时候,哪怕不必开口,只是这么静静坐着,也从未让他厌倦生厌。

    “睡着了?”

    他许久之后才低声沉问,不过怀中的人儿不曾答话,秦昊尧暗暗舒出一口气来,俊脸上浮现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底晦暗更深,那一双有力的双臂将她抱的更紧。他们当真是等到了天明,她睁开惺忪睡眼的时候,发觉自己一夜不曾被冻醒,只因自己身处他的怀抱,披风将寒风挡在她的身外,更暖和的——却是他的身体,他的胸膛。

    将披风轻轻拉开一道缝隙,螓首从披风之内钻了出来,如今天才刚亮,正是冷的时候,她好奇抬眸,望向这个男人,没想过他依旧清醒,一夜未睡。

    “此刻的风景,好吗?”

    他瞥视了怀中的人儿一眼,再度将眸光转向苍茫天际,穆槿宁坐直了身子,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如今天际才浮现了鱼肚白,夜色跟晨光宛若共存在苍穹一般。比起昨夜的星空,天色分明亮了许多,却还残留三分混沌,仿佛天地之间隔着一道灰色帘子,天上一处有月亮,一处有太阳,看来格外相似,当真是鲜少见到的奇景。

    她安静地点头,是值得一夜不眠而亲眼看到的景色,不过她有些疲倦,过了三更天便困意袭来,约莫在他的怀里睡了许久。

    “皇上一夜不曾睡么?”她噙着清浅笑容看他,他拍拍她的肩膀却笑而不言,她的笑容一分分流失干净,微微失了神,凝视着他许久。

    她值得他守着一夜吗?!

    秦昊尧依旧正视前方,说不清他守护了许久而看到的美景,是此刻眼前的景色,还是——她。她初醒时候的纯真笑容,就足以报答他等待好几个时辰的辛苦了。

    “过去除夕都是一个人过的,也不觉得有何不同。皇上陪我过除夕,没想还有这许多花样。”她当然知道感激他的关切用心,只是既然他们是夫妻,说一句感谢未免太肤浅苍白。“昨夜的天灯,星空,烟火,每一样都很美…。”

    “你走之后,每一个年关,朕也是一个人过的。”新年对他而言,亦不曾有过别的新意,昨夜对他而言,同样是印象最深的一次除夕。他顿了顿,站起身来,俯下俊挺身子,将身上的皮毛披风彻底披在她的身上,神色凝重,下一句,说的宛若誓言。“将来的每一年除夕,朕会陪你。”

    她的心中百转千回,五味陈杂,沉默了许久,见秦昊尧就要离开,突然站起身来,追问了一句。“皇上对我向来都是这样吗?什么事都依着我,宠着我。”或许再绚丽的画面,也经不起时光的磨耗,但她却突然有种预感,仿佛这一个除夕夜,她终生难忘。

    一起写祈愿,一起放天灯,一起看烟火,一起等天亮……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他给她的温暖,并非容易遗忘的。

    男人的披风将她整个身子都笼罩地严严实实,纤细身影站在他的面前,两人对视许久,她却最终不曾等到秦昊尧的回应。晨光在他的眼底渐渐放亮,那双总是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洞察。

    她或许是出于好奇才问出口,秦昊尧俊脸上的神色不变,却只是为她拉紧披风,那一刻,他的眼底有太多太多东西,她始终无法分辨清楚。




第243章两人下江南

    如今已经是三月天,连日来的暖阳融化了半月前下的一场大雪,送走了冬日,迎来了春意。哪怕清晨,水面上也不再浮着薄冰,满地枯黄渐渐被绿意取代,光秃秃的枝头也勃发了新芽,宫里池边湖畔尽是绽放大丛金黄璀璨的迎春,再过些日子,御花园便会百花争艳,隆冬的寒意褪去好几分,却也远远称不上是温暖的,清晨和黄昏时分依旧会捎来不少凉意。

    琼音端着水盆从屋子里走出来,泼洒在庭院中的花圃上,突然见正门轻掩着,她不禁蹙眉,在心中埋怨雪儿几句,揣摩着定是雪儿出门前忘了将门关好。走到正门前,听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刚过完新年,远处的市场上人声嘈杂,她将螓首探出去瞧了一眼,却突然看着一辆红色的马车由远及近驶来,停靠在门外的大树下。

    不以为然,瞥视了一眼,她正要将门关上,却听到有人下马车的声响,他们的院子并不在最热闹的地方,换做平日,这儿唯有经过的马车,却鲜少有停在附近的马车,她转眼一想,突地多了个心眼,转过头去望着从马车下来的人。

    只是这一眼,当下让琼音怔住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穆槿宁。

    紫鹃正低声跟她说着什么,仿佛是确定就在此处,穆槿宁笑着点头,将眸光望向眼前的院子,虽称不上是大门大户,在外面看来也足够宽敞。朱红色的木门上了新漆,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门上贴着簇新的对联,并不像是寻常人家买来的,龙凤凤舞的字体格外潇洒张狂,门楣上挂着两个朱红色灯笼,悬着金色流苏,在风中飘动,并不华丽,却也让人心头一暖。

    穆槿宁并未太久驻足观望,缓步走到前头,吩咐紫鹃在马车旁等候,正想叩门,没想过琼音端着水盆正站在门内,两人目光交汇,不禁各自无言。

    “你是……”她在脑海之中搜罗这个婢女的名字,神色自如,在宫里头一回见到这个婢女印象深刻,不只是秦昊尧对这位婢女的愤怒,更是这位婢女眼底的坚决倔强吸引了她,听秦昊尧所言又是过去服侍她之人,她不禁神色渐柔,轻声说道。“琼音。”

    “是,主子。”

    琼音脱口而出,才发觉自己失言了,不免有些尴尬,如今她不再是穆槿宁的婢女,穆槿宁也不再是她的主人,只是习惯……并不好改。

    穆槿宁看琼音低头不语,似乎满心愧疚,伸手轻触琼音的胳臂,挽唇一笑。“我们进去吧。”

    琼音闻到此处,连连点头,将正门彻底打开,领着穆槿宁走到外屋,将水盆放下,急急忙忙为穆槿宁倒了杯茶,轻声问。“您是来看小少爷的吗?不过小少爷去师傅那儿做功课了,要到晌午才回来。”嬷嬷,雪儿,杨念都不在屋里,唯独自己和老爷在家,若穆槿宁此趟来是为了见杨念,自然是不巧。

    穆槿宁闻到此处,却不曾锁眉,淡淡一笑,捧着茶杯看向琼音。“我出宫时候不长,下回再来看他,往后这样的机会有的是,也不急于一时。”

    琼音有些拘谨无措,以前从未如此,只是时隔三年再见穆槿宁,隐约能够察觉穆槿宁身上的异样,她心事重重,却也不敢多嘴。上次在皇宫撞见了皇上,皇上依旧不曾介怀当年之事,她便不再擅自进宫,生怕给主子带来任何烦忧。

    “你见了我,也有诸多疑惑吧,不过如今不是时候,我也不能为你答疑解惑,索性就别问了。”穆槿宁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她虽然是个婢女,却有一身英气,眼底的坚毅更让人欣赏,或许这才是当年她能够成为自己护卫的原因。她以眼神示意琼音走过来些,安静地拉过那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掌,垂眸细看。

    “只要主子安好,其他别的都不重要。”

    琼音不曾将双手缩了回来,眼底不无酸涩泪光,穆槿宁的指腹轻柔拂过琼音手上的硬茧子,不只是每日做着琐碎家事,兴许更是多年来习武留下的印记,只是手腕处一道阴影掠过穆槿宁的眼底,她不禁好奇地拉开琼音的衣袖,当下就眼神一暗再暗。

    一道红色的伤疤,曝露在穆槿宁的眼下,像是一条丑陋的血色蜈蚣般缠绕在琼音的手腕,光是看着疤痕,就知道当下伤的不轻,并非只是肤浅的皮肉之伤。

    琼音猝然将手抽离出来,匆忙走到一侧,急急说道。“昨日雪儿买了苹果,奴婢去洗些苹果出来。”

    “别忙了,我坐会儿就走。”

    穆槿宁自然看得出琼音的尴尬慌乱,借机走开,不过多久就送上素净果盘,招待的格外周到。

    “那个伤疤是哪儿来的——”

    琼音蓦地怔住了,利刃割开血肉的疼痛,鲜血汩汩而出的过去,她似乎已经淡忘,她的确不愿提及,苦苦一笑,一句带过。“以前做事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伤着了,毛手毛脚的。”

    明明看起来做事利索干脆的婢女,更有身手,不像是个初来乍到七手八脚的鲁莽黄毛丫头,此刻看得出琼音不无苦衷,哪怕另有隐情,穆槿宁也不再追根究底,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伤痕都有秘密,哪怕她是主子,琼音是下人,她也不想咄咄逼人,在别人的伤疤上撒盐。

    “你带我去见见他吧。”

    琼音站在一旁,低着头专注地为苹果切着果皮,突然听到穆槿宁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始料不及,险些切到了自己的指尖。

    自然明白穆槿宁的来意为何,琼音不敢拒绝,亲自领了穆槿宁走到外屋后的房间,大门敞开着,庭院之中的大树下摆放着一套桌椅,一个男人约莫五旬,穿着厚实的灰蓝色棉衣和长衫,眉目之间依旧还有几分俊朗,虽然黑发之内也有不少银丝,看上去并非老态垂暮。

    他正在桌上摊开一幅幅书画,前些天下了几场雨,他生怕珍藏的书画卷受潮,趁着今天这个艳阳天,将十来副卷轴取了出来,细心地将砚石压在书卷上,免得风大将卷轴吹乱毁坏。

    陪伴着穆槿宁一道站在不远处,眼看着穆槿宁缓步走向那个男人,琼音的神情愈发复杂难辨,沉默不言。

    绕过男人的身子,穆槿宁的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最终驻足在男人的身旁,从一侧的画桶内抽出一个画轴,解开红线,轻轻打开,是前朝名家的《野鹤图》,出笔细致中不无洒脱豪迈,两三只黑白色野鹤在草间踱步,或又张开双翅翱翔天际,看了许久,不禁也羡慕起野鹤的自由潇洒来,怪不得常人常常艳羡闲云野鹤的日子呢。

    男人将目光转向穆槿宁,突然将手中的砚石紧握住,满目怔然,却又不善言辞,紧紧盯着观赏着画卷的娇丽女子,半响之后才低声唤出一句。“宁儿啊……”

    她听着他低哑哽咽的声音,脸上没有任何神情,默默望着他,男人看了她自然满目动容,甚至热泪盈眶,但——她的眼底依旧干涸,没有任何一滴眼泪。她刻意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寻跟自己相似的痕迹,但看了许久,心头也没有任何的触动,男人走前两步,正想拉住穆槿宁的衣袖,又发觉手中还拿着砚石,不无苦恼,想了会儿,最终将砚石朝着地面一丢。

    他的困惑,他的迟缓,他的怔然,他的激动,他与生俱来的单纯和年纪根本无法相配,他的一举一动,愈发让穆槿宁觉得不太对劲。

    哪怕——他们已经好几年不曾相见,哪怕他的激切情有可原。

    他一把捉住穆槿宁的柔荑,还不曾开口,已然满面是泪,泣不成声,只是握着她的手,颤抖的厉害。

    “是,我来了,我先扶你坐下吧。”她噙着温和笑容,手腕一转,扶着穆峯坐在桌前的红木椅子内,恭顺有礼。

    “宁儿,他们都说你生了大病,都好了?”穆峯却不愿坐下,刚坐到一半又随即站了起来,手掌轻触她的肩膀,又轻拍她的手腕,他一脸张皇混乱,像是乱了阵脚,穆槿宁当然看得出来他的满腹关心,只是他的关切却又跟常人不太一样。

    看来所有人都隐瞒了穆峯整整四年,隐瞒贞婉皇后死去的噩耗,他活在过去的虚假之中,只知道自己的女儿病的严重无法跟任何人见面。

    “好了。”她的笑容更深,将眸光转向他,将轻笑出声。“这不看我好好的吗?”

    一脸平静地掏出腰际的白色丝帕,送到穆峯的手掌之内,看着他擦拭满面泪痕,神色一柔,“这回我是来看看你的,你近来无恙吧。”

    “我一切都好,他们对我都很好,你在宫里就放心吧,上回我去看你娘,墓园修的齐整,路也铺上了砖,栽了大树,两道开了很多花,再过阵子天暖和了一定开的好看,淑雅定是欢喜。你可别忘了,要谢谢皇上…。”穆峯望向眼前的女子,突地想起了什么,虽然在生人面前沉默寡言,只知道摆弄书画,但唯有面对自己的亲人,他才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断。

    穆槿宁看着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手舞足蹈,全然不若五旬的男人该有的稳重得体,她眼波一闪,虽然不曾心生厌恶不耐,但似乎一切越来越明朗。

    她几乎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皇上还为穆家休憩了墓园?!她从未听过此事,听来这些年皇上鲜少召见穆峯,哪怕他是穆槿宁的父亲,唯有杨念因为义子的关系而偶尔进宫面圣,她总觉得皇上不曾跟穆家走的多近。其实……他做了很多事,比她能看到能听到更多的事。他并非想要任何人知道,更非需要别人的感激,但此般举动,却如何不让人对秦昊尧另眼相看?!

    她始终都面带笑意,仔仔细细听着他说了许多话,再见她的激动,已然让他始终坐立难安。琼音为他们端来了茶水点心,穆槿宁坐在穆峯的身前,从琼音手中接过小刀,不假手于人,将苹果切了果皮,分成几块,摆放在碗碟中,继而塞入穆峯的手中。

    面对这个同样陌生的男人,她已不知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

    只是她看得清楚,穆峯在尝到她切好的苹果的时候,毫不掩饰心头的欢喜愉悦,笑的开怀,仿佛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笑开了。他的任何一个神色举动,都是发自内心,笑的时候也比别人更开怀,哭的时候也比别人更伤心,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掩饰压抑。

    或许,他也不必掩饰压抑。

    “我该走了,你也休息会儿。”见时辰不早了,穆槿宁擦拭了双手,缓缓起身来,她认真嘱咐,走过琼音的时候,又说了句。

    “你好好照顾他。”

    男人的神色一阵慌乱,他不曾去送自己的女儿,蓦地转身跑向自己的屋内,将柜子抽屉一个个打开,琼音见穆峯仓促忙乱的身影,也只能折回来去扶着他,更不知到底他在翻箱倒柜寻找何物。

    穆峯找到了一个红色布包,急急忙忙追出门去,像是迷途的孩子忙乱地东张西望。就在此刻,穆槿宁已经上了马车,紫鹃轻声放下帘子,朝着马夫说道。“回去吧。”

    “宁儿,宁儿啊……”

    马车徐徐驶离穆家别院,穆槿宁垂着眼眸,显得格外沉静内敛,却突然听到马车后有人正在疾呼,她眸光一沉,扬声喝道。“快停下!”

    马夫当下紧紧勒住缰绳,马车很快停在路旁,紫鹃为穆槿宁卷起红色布帘,扶着穆槿宁走下马车。她转头望向身后,马车已经走了好一段路,穆峯却喘着粗气追了这一段,如今面红耳赤,声嘶力竭,满头大汗。

    她突地心口纠痛,轻蹙柳眉朝着他走去,不知他为何追着马车跑了这么久。

    穆峯甚至顾不上抹掉额头的汗水,一手拉起穆槿宁的柔荑,要她摊开手心,另一个紧紧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来,像是跟她献宝的孩童一般,他的眼底也有她无法忽略的异于常人的亮光。

    那一道亮光,并非来自泪水,却看的穆槿宁很不好过。

    颤抖着手从红包之中抖落出一件玩意儿,他一脸是笑,更是语无伦次。“这是你喜欢的,你喜欢的,拿着吧,拿着带进宫里去吧。”

    躺在她手心的,是一对珍珠耳环,珍珠并不硕大,比起她在宫里见过的那些珠玉首饰,更是逊色许多,纯白色的珍珠镶嵌着银边,细致典雅,宛若两颗漂亮的星辰。她不知这对耳环到底背后有何等的缘由,却也不再去问。

    站在穆峯的面前,她对这个男人的心绪始终莫名难测,她却不想让他伤心,神色自如地抬高手腕,笑着将这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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