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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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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耶手中的剑悬在了半空,在短暂的凝滞之后,有人出声训斥道:“为何停下来!”

    那声音刚武有力,带着男子的粗犷,让小花打了个冷颤。昔耶唇间微不可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很短暂,可还是让小花发现了,她紧紧抓住昔耶的发尾,有些威胁的说:“你不准让他发现了,不然我扯光你的头发。”

    昔耶难得的眨了眨眼睛,握剑的五指收紧,眼风有些戾气,剑一刺出去便毫不留情面,小花抓了他的头发,跟在他的身后,找了一个机会直接就退身飞出了十丈之外。

    她放开了昔耶,所以昔耶的剑又一次的停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飘在繁华绿意中的小花,目光前所未有,若有所思仿佛寒潭映月,半晌,突然轻声道:“别走···”

    小花正要转身飘走,被他的话定住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曲波,我还有事,你先练剑,先练。”这样急忙解释感觉自己都落了下风,可是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对,树枝上的风有些急,小花觉得自己有点弱不禁风,虚扶着一根树枝,飘稳了一点,再抬眼瞧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仿佛即便自己不吸他的血,他也活得不好,也一样的受伤。有些伤口是在身体表面,有些伤口却是在心里,所谓的孤独症,也许是真的,否则他怎么会对一个一心想要他性命的人念念不忘。

    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想说:“我去找曲波办点事,晚上来找你。”

    他提着剑,带着些独有的僵硬笑容看着她,点了头,可是却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小花觉得自己非走不可了,再不走,都有种要被昔耶用树枝串成串烤来吃的恐惧感,她转身,朝着曲波常出没的地方飘去。

    “姜涉归,你在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提剑又刺了出去。卢成青有些惊异于男孩的举动,可是无论怎样加大练剑的强度,自始至终,他也没有讲过一句话。自病情开始好转之后,每日的练剑就固定了下来,除了念书之外,这个孩子似乎没有别的爱好,领悟的能力超群,但同时吃苦的意志力更加可怕,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五岁的孩子可以挥舞一把剑整整一天而不懈怠一丝一毫。

    夜空亮起繁星,像是洒在天幕的夜明珠,青庭的门前有人盘膝坐在那里,身侧点着一盏灯,怀中抱着一个食盒。

    夜里的山风还是很冷的,昔耶却只管将食盒死死护在怀里,嘴角带着笑,一心一意地等人。

    一个影子终于慢吞吞的飘了过来,她有些没精打采的,看来是在曲波那里受挫了。

    小花叹了一口气,故意装作没有看到昔耶亮晶晶的眸子,在昔耶身边抱膝飘下,“果真是发情期到了,他居然和一条菜花蛇花前月下,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小花痛心疾首地摇头,捶胸顿足的样子让昔耶原本失望的眼中燃气笑意,似乎格外喜欢这样的相处,只是静静地看着小花,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没有人打扰。

    “我饿了。”

    他立刻将护得死死的食盒放到两人的身边,有些雀跃地殷勤的打开食盒,看着很大的盒子,里面却只有一小碟糕点。

    小花知道昔耶既然拿个给她吃,那就一定能吃到,正要伸手去拿,昔耶却已经将那盘糕点端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她正想气势汹汹的去抢过来,嘴里面突然被塞进了一小块紫薯饼,昔耶捏着一小块紫薯饼又喂到她的嘴里,眯着眼睛看她:“吃饱,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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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花皆愿5
    小花使劲嚼着嘴里的紫薯饼,觉得除去了一点腥味,倒也不错,她抬起眼睛:“好,我不走。”

    这世上无人愿意帮她,即便是情谊深厚如曲波也只是忙着谈对象。她垂眼看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因为胡乱地下了一次山,结果弄得只有十年的鬼可以做了,不过她也有些倦了。

    她张口咬走昔耶送过来的紫薯饼,抬起头望着满天的星辰。正是七月流火,暑热开始减退,大火星的位置由中天逐渐西降,像极了她自己,原本就没有了的生命在用另外一种形式消亡。

    昔耶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耳后,脚边的灯火一明一暗地晃动着,他那张俊美无匹以至于可以蛊惑仙妖的面孔上有着点点笑意,似是斑斓的波光在幽静的碧潭上晃荡,那画面比天悬星河,繁星灿烂还要美上几分,小花便不再看天幕,侧过身仔细地看着昔耶。

    她仔细看着昔耶,研究了好一会儿,忽然说:“还有吗?还饿。”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昔耶忽然咧嘴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笑容,他低头看了看,本就为数不多的紫薯饼却已经没有了,蹙了蹙眉,他伸手拉起小花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肩上,微微侧过头,露出了洁白凝玉的脖颈,小花轻飘飘的支过头去,唇刚碰到昔耶的肌肤,忽然顿住了,缓了缓,向下飘,抓起昔耶的手腕,咬了上去。

    她绝不是怜惜昔耶,只是单纯的认为咬脖子好得慢,且留疤了不好看。

    昔耶低头看着伏在他的手腕上,正进食得欢畅到忘乎所以的小花,微微仰头,身畔的灯火映出他没有表情的侧脸,脸色微白,却让人觉得很是温暖,他的一只手搭在小花的背上,明明不过是五岁的孩子,可是偏偏让人觉得他活了很多年,理解世间所有事。

    等小花终于吃饱了,有些有辱斯文的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饱嗝,她抬起头,一手捂住他的伤口,用一种劝诫的语气告诉他:“你以后长大了,可别这么善良,若是有人敢咬你,你就咬回去。你这样子谁都可以欺负你,若是出去了,肯定过得很惨。”

    瑶山上的花期比山下通常要晚上一个月,因此七月的时候,风中还残存着栀子花的香味,也许是对花粉过敏,也许是禁不住更深露寒,昔耶打了一个寒颤。

    他握着她的手,无比坚定的说:“不走。”

    小花知道他是在说他不会下山,不会离开瑶山。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的,想着这孩子长这么大无人看管教育,自己有空就念叨他几句,见他反对却也懒得再管了,她松开捂在他手腕上的手,见那狰狞的伤口处已经凝结了,便要飘得离昔耶远一点,正要移动身体,却被一股力猛地一拉,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扑过去,她想这孩子是要咬回来了吗?

    脸撞进还算坚实的胸膛里,小花能感觉到有些温热,这是她在世上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一个人。

    小花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皱了一下眉头。

    身体上方响起了单调的几个字,凌乱地凑成一句简单的话。

    “我不走,你也不走。”

    她张了好几次嘴巴,都说不话来。从来没有人觉得自己这样重要,更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她被这个气氛感染,鼻头有些酸,生平 第 019 章 的啥也不吃,最后···那也是饿得慌了··饿得没了操守···

    “花儿,你先放我出去,咱们出去了再慢慢算账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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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花皆愿6
    “也不是不可以,”小花很是温柔的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靓丽的好牙。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找凶···”

    小花缓缓摇头,慢条斯理的说:“你要是愿意帮我做一件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曲波的身子松开了,瘫软在笼子里,有气无力的说:“什么事?”

    小花将心灯换命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谁知曲波却摇了头,直接躺在笼子里,说:“你回去吧,不用救我了。”

    小花抽了抽嘴角,问:“你要在这等死?”

    曲波笑,露出森森獠牙说:“我在这充其量就是做条宠物,跟着你去,那可就是送命的买卖啊。”末了,还觉得自己很是聪明的点了点头,“你快走吧。”

    “为什么?”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心灯换命的原理,可是曲波却一口咬定帮了她就会死,这是哪等逻辑?

    “你是说,只要行心灯换命之术,便会遭天谴,不管心灯换命之术最终有没有成功,施行此术之人,必有天劫。”她微微低垂着头,有些失望的表情,曲波难得的有些不忍,安慰她说:“我也只是听老神仙说过,不过如果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所有的罪恶,那么就可以将天谴揽到他一个人身上。”

    他有些尴尬,很不好意思地说:“花儿,我是真的还没有活够,你要是找我,不就是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吗?你这样不行,简直是在祸害苍生。”

    他见小花还是恹恹的,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是让你吸干凶手的血就可以了吗?你怎么不吸?”

    小花笑了一下,也许是这个笑容过分的苍凉寂寞,让曲波发了呆,等到他回过神来,才记起方才小花是说了一句,“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还有大好的年华,何苦为难他呢。”

    曲波踟蹰的看着脸色黯然无光的小花,觉得她的同情心来得莫名其妙的,不就是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哇,你要这样子,也活该你做一辈子的鬼。”

    “为什么?”

    曲波龇了龇牙,不以为然的回答:“因为这世上最要紧的永远是自己,你须得知道,没有人值得你为他放弃生命。”

    小花怔了怔,摇头问:“为什么?”

    “因为真正值得你为他放弃生命的人,绝不会允许你为他放弃生命。”

    小花咳了一声,往上面飘了一点,“你说的太复杂了,我听不太懂。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有空了再来看看你。”

    那语气很是体贴温柔,似有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如果曲波能够忽略小花眼里小人得志的嚣张气焰,应该还是觉得消受不完的。

    曲波脸都被气成了青绿色,对小花吐着蛇信子,小花就朝着他吐口水,也不管曲波在身后的苦苦哀求,愣是真的没让昔耶把他救出来。

    那厮不是觉得做宠物蛇挺好的吗?那就放心大胆的去尝试呗,都说自由可贵,这蛇却觉得自由诚可贵,友情价也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后来事实证明,曲波自我估价太高了,他这长相,这给人的感觉还没能达到宠物蛇的境界,人家养着他,不吃他不过是嫌他瘦弱,不好上贡,准备将他催肥,这才好送到长安的辅政王府中,供人滋补养身。

    至于他是怎么逃出魔窟的,这也是后话了。

    翌日清晨,小花在山中游荡够了,飘回青庭之上,却看见一大早卢成青就带着昔耶在青庭外一块空地上练武,那空地之上恰好有一颗盛大的绿树,小花便飘在那绿树的枝桠上,装出是坐在树枝上的模样,百无聊赖地欣赏昔耶练武。

    后来有人问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是哪一段。她撑着下巴想了很久,才说,在她还是一只简简单单的鬼,在瑶山上,陪着昔耶长大的那一段。

    那人问她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和昔耶在一起,所以觉得幸福。

    小花却摇头,她一点也不觉因为和昔耶在一起幸福,她以后整整十年都是与昔耶一起度过的,可是她不觉得快乐。

    相反,一开始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一只自私自利的鬼,那才是真正的快乐和幸福。

    在朝阳穿破云海,万丈光芒映照大地的时候,早晨的晨练终于结束了。卢成青独自下山吃早膳,而昔耶却提着食盒走到大树之下,站定之后,抬头望着树顶上的小花。那食盒是从铁索那里拿来的,山下仆人做的,小花肯定吃不到,因此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昔耶,直接站起身,从树上直愣愣的跳了下来。

    昔耶立刻扔开食盒,伸手去接她,对于世间万物来说,她这一跳确实毫无轻重,可是对能碰到她的昔耶来说,她这个重量,确实很容易受内伤。

    她一跳下来,正好就被昔耶接住,五岁的孩童尚不能够承受这样的重量,直接就被小花压倒在地上,想要将小花抱起来,无奈胸口被重重一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小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着心情还不错:“我重不重?”

    这么被小花压着,仰头看她有点吃力,昔耶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小花从昔耶的身上飘了起来,半蹲在空中与坐起身的昔耶对视,这一对视便是许久。

    最终是昔耶没有忍住,红了脸,坐直了身子,将一旁饱受冷落的食盒拿过来。

    小花的嘴里被塞进了东西,香香的口味偏甜,她嚼了嚼,觉得有点骨头,才发现咬到昔耶的手指了,微淤青的样子,然而她却更加惊奇为什么她能吃到这些山下仆人做的菜。

    她伸手想要去拿食盒里丰盛的糕点,可是却被昔耶抢了先将一叠玫瑰糕护在怀里,食盒里还有一些别的菜,小花以为昔耶喜欢吃玫瑰糕,心里虽觉得这孩子没有尊老爱幼的好习惯,但是食盒里还有这么多菜,便也不生气,满怀喜悦的伸手去拿,却碰了个空,半个手臂都穿过食盒,一截手指落在外面,一截还留在里面。

    小花磨了磨牙齿,转头龇牙咧嘴的看着昔耶,刚要张嘴咬他,昔耶的小手就拈着一小块玫瑰糕放进小花的嘴里。

    甜,还有就是很香,小花对于食物的讲究不多,只要好吃,就都来者不拒,当即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飘到昔耶的身边,有些讨好的嫌疑与他并肩而飘,满脸谄媚的笑容吃着他喂过来的玫瑰糕。

    酒足饭饱之后,她才想到这点玫瑰糕不知道又该用了昔耶多少血,在他满身上下找伤痕,最后在手腕内侧找了一处似乎经年累月都好不了的伤口,带着小花的牙印和刀印,伤疤叠着伤疤,格外狰狞吓人。

    小花头一回有些过意不去,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一会,说:“你以后还是别放血给我做吃的了,有些划不来,流这么多血,都够我吃上大半年的了。”

    很久很久以前,曲波给她讲过一个故事。

    在南方的某一座大山里,有一只猛虎是那座山的山大王,猛虎喜欢打架,和林中的凶兽们争夺食物和地盘,虽然每次都能打赢,并且以此确立了大王的地位,可是还是经常受伤。他每次受伤了都有一套独创的口水疗法,会自己舔自己的伤口,直到细心呵护伤口痊愈。

    后来山中偶然来了一位姑娘,据说长得很不错,遇到了受重伤的猛虎,就留在了猛虎的洞穴里照顾他。

    这里被小花质疑了,小花问曲波,为什么猛虎不吃了姑娘,养伤需要补充能量,肯定就得吃东西,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下嘴不硌牙,多鲜嫩可口啊。

    曲波翻了白眼,解释说,猛虎受伤了没有吃人的力气。

    小花却觉得这答案十分的牵强,她自己都死了,还能对吃的保持永不熄灭的热情,猛虎不过就受了伤,到嘴的食物还能干看着不成,于是她又秉着不耻下问的学习态度继续问:“那姑娘为什么不把猛虎脱下虎皮,取出虎骨,烤了虎肉拿去卖呢?”

    曲波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心地善良怎么会残杀一条活生生的命?

    可是小花却觉得这个答案比上一个答案更加不靠谱,小姑娘既然能一个人去山里,肯定也小不到哪里去,这姑娘不好好呆在家里,肯定是个生性不羁的姑娘,怎么会是柔肠百结,慈悲为怀的良善姑娘呢?

    她张口还想再问什么,曲波却朝她吐了蛇信子,她只能闭嘴。

    猛虎的伤势见好的时候,悉心照料他的姑娘下山回家了,且再也没有回来了。猛虎依旧喜欢到处找人打架,可是这下受了伤,却不会自己舔伤口了,好像在姑娘的温柔乡里忘记了粗鲁的口水疗法。

    后来伤口溃烂,很快就死去了。

    小花原来从这个故事里没有听出什么大道理来,无非就是一个傻乎乎的猛虎习惯了姑娘的柔情蜜意,然后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习惯了。

    可是现在她却又有些不同的体会了,她做鬼做了二十几年,二十几年没有吃过东西,如今吃到了东西,却是用昔耶那许多的血换来的,她并非是觉得于心不安,只是有些害怕像那头猛虎那样。

    若有一天她吃习惯了,可是昔耶却不在了,那她该怎么办。那猛虎一开始便是习惯独自躲在洞里舔舐伤口的,后来姑娘故作好心的横插一脚,却害死了猛虎。小花虽然已经死透了,可是却不能忍受亘古般绵长的饥饿。她宁愿一开始就戒掉吃东西的习惯,免得昔耶死了,走了,她还哀伤恸哭记着他,四五百年都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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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花皆愿7
    在瑶山上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日子一直都过得平静无奇,曲波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落入人腹,还是早死山林,小花终日飘在昔耶的身边。

    小花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唯有一件事,让她觉得忿忿不平。

    昔耶本名姜涉归,乃是辅政王第三子,南国皇室的重要成员,身份贵重这个小花很清楚,可是,可是为什么他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

    在某一天,稀松平常的一个清晨,昔耶起床换衣服,小花跟着他飘过去,看见那塞得满满的一个衣柜,瞬时流下了凄苦的眼泪。

    水珠子初时滴在昔耶的脖颈上,昔耶还以为是屋顶漏雨了,有些惊讶的转身,却见小花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一下子就心慌意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以为他又做错了事,才让小花伤心难过。他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小花在瑶山上常年飘荡,知道她曾经飘在房梁上,伸长脖子阴恻恻的望着他,知道她是一只阴魂不散的鬼。父母怕他,仆人怕他,鸟兽怕他,谁都畏惧他七杀星的身份。

    不过小花不怕他,她是一只鬼,也许是因为已经死无可死了,所以才愿意终日陪在他身边。

    只是,那一日他将她亲手摘下,就曾在心里想过,这花枯了也好,死了也罢,总归是在他身边的。

    他微微踮起脚尖,伸手将小花拉低,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手小心翼翼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小花,哭。”

    他明明是想说,小花不哭,可是偏偏话在嘴边,那个不字就吐不出来,像是有人偷走了那个字。

    可是小花却并不是那么好哄的,狠狠的揩去脸上的眼泪,忿忿的说:“你看看我,全身上下就这一件破衣服,你再看看你的衣服···”

    她指着昔耶的衣柜,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了。

    她牵起自己的衣衫,其实也怪不得她闹脾气,这身衣服确实见不得人了,破破烂烂的,像是披了几百条彩带在身上,风格虽有,风姿却无。

    昔耶觉得好笑,按住她不停摆弄衣服的手,说:“做。”

    小花大着胆子揣测他这句话的意思,“你说做新衣服?”

    他眼中含笑的点头,伸出手要小花将他抱起来,“书。”

    小花整个人都精神了,当即就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得干干净净的,也不管自己的手有多脏,将昔耶抱起来飘向书架。

    满墙的书架,上面书类繁杂,昔耶却将每一本书的位置都记得清楚,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说:“五,二十。”

    第五层第二十本,小花抱着他飘过去,昔耶伸手抽出一本普普通通的书,《东都杂记》。

    昔耶拿到那本书之后,仰头看着小花,微微思索了一下,说:“三百三十六页。”

    他对这些不掺杂情绪和感觉的词句总是能很快的想出来,可是一与人交际便很困难。

    天色却不早了,卢成青已经叩了第三次门,小花不得不将昔耶放下,让他将《东都杂记》翻到三百三十六页。

    昔耶自然听她的话,还体贴的拿镇纸压住书,怕自己练剑的时候有风吹起。

    做完这些,卢成青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推门而入了,正好昔耶背着剑走出去,便敛起了不满的神色,当先一步走到屋外,寻常人都是不愿意走近青庭的,卢成青也不例外。

    随着竹门咯吱一声关上,小花才低下头,仔细的读那本书。

    《东都杂记》著书人已经不可考,其中主要记载这一些东都的灵异事件,写这本书的人应该是落魄读书人,屡试不第,转而加入这些娱乐事业。

    第三百三十六页上,写着这样一段话,“芰荷为衣,或批女萝薜荔

    望断江渚,鬼在河渚难及。”

    那本书全书分为鬼神两部,上部说鬼,下部解神,而这一段话正好是属于鬼的,意思是鬼以芰荷为衣,或者身披女萝薜荔。

    屋中极静,小花盯着书页看了一会,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三种植物,要知道她此时恨不得立刻飞出去,有新衣服的人是体会不到一件衣服穿了二十几年的苦楚的,何况她还是一个很爱美的姑娘。

    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用午膳的时候,昔耶提着食盒推门而进。

    小花殷勤地迎上前去,笑意吟吟的望着昔耶,她的唇角有着夸张的谄媚之态,“昔耶,快带我去做衣服。”

    昔耶仍旧保持他僵硬的动作,取出食盒里的午膳,将一小勺芝麻糊喂进小花的嘴里,这世界上还有比衣服更重要的,就是食物了。

    小花似乎也忘记了警告过昔耶不许再做吃的,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昔耶的喂食,待到一碗芝麻糊快要见底的时候,小花的头正好靠在昔耶的肩上,他年纪小,个子不高所以小花靠上去还是很吃力的,不过就是象征性的表示两人的亲近关系罢了,散着的一头乱糟糟的青丝有些钻进昔耶的颈子里,可是昔耶却不觉得痒,似乎五感都很淡薄。小花的气息吐在他的耳畔,还有着芝麻糊的浓香,甜甜的,香香的:“你何时给我做新衣服?”

    昔耶呆了一会儿,像是心里想到了一些什么旁的,脸颊一下子红透了,愣愣的看着小花,本能的点头,却又立刻挽救的摇头。

    小花本来看他已经点头,还很开心,可是这开心稍纵即逝,手按在昔耶的肩上,质问道:“为什么不行?”

    昔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张了张嘴,只说出一个词语:“瑶山。”他拿过那本书,又指着女萝和薜荔两个词,“瑶山。”

    修长瘦削的指尖点在芰荷上面,摇了摇头,说:“东都。”

    女萝与薜荔瑶山上都可以采到,唯独芰荷,长在东都的淮水里,此时正是芰荷的花期。

    小花决定带昔耶去东都只是片刻之后就下的决定,她本来觉得帮她采芰荷最好的人选是曲波,可是曲波此人并无半点同情心,更无一丝友爱同胞之想法,唯有年幼的昔耶,天性纯善,愿意为她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她虽然心急想穿着新衣服,可是也知道下山须得等到入夜之后,否则八重宝铃一响,无人在铁索那里取食物,那便会被发现,更何况还有一个卢成青在白日教导昔耶习武。

    这一日的白日过得非常漫长,她趴在窗前,看着太阳升到天空的中央,又等到太阳落山,天色昏暗,感觉自己都老了几岁。

    日头刚刚一落下,昔耶便懂事的放下了筷子,小花飘上前去,动作熟稔的抱住他,朝东都的方向飘去。她记性还不错,记得去东都的路,虽然带着昔耶可是速度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小花抱着昔耶停在了东都的城门外,城门前的护城河正是淮水,她们无意入城,便顺着水流摸黑去寻找一遍开得灿烂的芰荷。其实落地的地方就有几朵,可是小花觉得靠近路边的芰荷,受到路上的风尘污垢,肯定没有幽静无人处的有灵气。昔耶素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一人一鬼便向着淮水的上游飘去,终于找到了一处开满芰荷的静水。

    这一片芰荷隐藏在一大片茂盛的柳树林之下,地势很好几乎没有人烟,小花便抱着昔耶的腰,半飘在空中,和他一起采芰荷花。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东都城中已经燃起了炊烟,归城的号角也已经吹响,所以不必担心有人会看见这一人一鬼的奇怪姿势。

    趁着昔耶在专注采芰荷的空闲,小花便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东都实在是最好的享乐地点,处处皆是莺堤杨柳,花红柳绿,即便是在这个时间段,也能间间断断的听到美人们的婉转歌声。

    她听得出神的时候,被昔耶捏了捏手心,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她正准备带着昔耶挪个窝,谁知抬眼准备找个好地方的时候,小花看见前方一座极为隐秘的小桥上,隐约可见的男女身影,小花顿时来了精神,眯着眼睛仔细分辨,没错,那是裴莠莠和顾况,那白色的面具断不会是别人。

    看两人的身形,应该是处在热恋之中。顾况依旧带着那古怪的面具,而裴莠莠正小鸟依人的靠在他的身畔,这姑娘骨子里应该就奔放不羁的,望着顾况的眼神火热而缠绵,小花忍不住心潮澎湃,带着昔耶又飘向前了一点,这是看得更加清楚了。

    小花看见顾况的手搭上了裴莠莠的腰,虽然不知道他面具下是何表情,可是应该是心满意足,欢喜舒畅的,毕竟这种相亲产生的感情,能够这样情意满满是极少的。

    裴莠莠眼中带俏,有些娇羞的垂下头,却被顾况一手抬起了下巴,顾况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

    忽然,小花的视线一暗,昔耶的手捂住了她的视线,小花急不可耐的扯下他的手,又顺手去捂住他的眼,嘴上不耐烦的说:“我都四五十岁了,这种算什么,倒是你,小小年纪,看了长针眼。”

    就在她抬头去看的时候,桥上的人却分开了,他们站的位置变了一下,因此小花只能看见裴莠莠骤然颤抖的身躯,以及一脸见鬼的神色,小花暗道不好,难道被裴莠莠发现了。

    她正想站出来打个招呼,表明自己没有恶意,然后请她们继续,可惜裴莠莠怕是怕,却是那种越怕跑得越快的姑娘,她还没来得及飘过去,裴莠莠便转身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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