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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妖-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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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你,沈亲之死了?”

    原本对女子腰间裹着的东西还有所疑惑,见她拿出来的不过是把乐器,便松了戒备。又听说是沈亲之的妻子,上头虽然将沈亲之杀了,但未曾说罪及家人,加之这个女子形单影只的出现在客栈中,方才又好心的送酒,不免有些恻隐之心,耐心解释道:“我们三日前从长安奉命前来,出长安时,却是听说摄政王下了诛杀之令。”

    “你们未曾亲眼见过,却在这里无凭无据的说沈亲之死了。真讨厌。”女谷主垂了垂头,抬起虫笛轻轻吹响。

    那种音调非常特别,古朴而婉转,带着点点悠扬空灵的哀伤,在客栈中回荡。初时只觉得她是在抒发悲痛,但是一个接一个官差倒下,才知道那虫笛的奇妙之处。

    “酒中有蛊。”昔耶在小花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女谷主并没有深厚的内功,虫笛也不是什么法器。她事先在酒中下了蛊,吹响虫笛不过是引得蛊虫发作的一个条件。

    女谷主上前,撕开贴上封条的木箱子,箱子打开之后,不过是一些沈亲之在西郡做郡守时往来的书信,或者是任上批示的文书。

    “沈亲之负了她,听他死了,她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昔耶摸了摸小花的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此时女谷主从箱子中捧出一副卷轴,约莫是沈亲之所做的字画。画的是深意谷秋日碧草成熟的景象,在点点翠绿中,有撑伞倚树的红衣女子。

    “你说,你来,是为了七宿梦还草。我信。”

    女谷主的指轻轻描摹着那幅画,纤长的指反复的停留在画面上的那一段题词之上。

    沈亲之手书——

    山有皑雪,

    谷有碧草。

    云谁之思,

    西方美人。

    彼美人兮,

    西方之人兮。

    “你说,你娶我只是为了七宿梦还草。我却不信。”

    她将那卷画收起来,“店小二···”那可怜的店小二双脚发软,吓得说不出话来,

    “帮我把马喂饱,我要立刻启程。”

    店小二哆哆嗦嗦的答道:“马已喂过了,这··这些···”

    女谷主蹙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再说什么,拿着无寄之音与那卷话,便出门北去。

    “听人说,西郡女子热情爽朗,快意恩仇。我原来以为雪鸦看上去温柔似水,清冷如月。没想到出手这么利落。”小花感叹了一下,被昔耶拉着上马,前去追赶已经消失在官道上的女谷主。

    “再过五日,我们便可回家了。”

    昔耶突然说了这句话,小花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昔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第二片叶子给女谷主吃下了。

    她点了一下头,忽然问道:“那她今晚上还会不会受药效控制啊?”

    “应该会。”

    小花皱眉,挠了挠头,道:“要不你告诉她,沈亲之真的死了,她这样一路风雨兼程的过去,届时看到的,只是一具泛着恶臭的干尸,那多可怜。”

    昔耶没有吭声,沉默了片刻,说:“她已经知道了。”

    他低头蹭了蹭小花的脸,极尽叹息的说道:“她知道的,比我们更多。”

    小花怔了一下,不解的看着昔耶,眼神里充满的好奇。

    “她昨夜哭,不仅是因为所梦之事。应该是已经隐约猜到了沈亲之的下场。从她所梦,不难猜出,她很早以前就对沈亲之有所揣测。她哭,是在哭沈亲之,不是她自己。而今日,遇到这些官差,证实了她的想法。她此去,应是去为他收尸。”

    “是吗?”小花皱起眉,“可我什么也没有才出来。”

    昔耶笑,亲了亲她的脸说:“我懂就好。”他在她脸上流连了片刻,道:“这次去长安,正好可解你心底之忧。”

    小花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恒望柱的预示。瘪了瘪嘴,不满道:“你若弃我而去,不论何种原因,我定做鬼都不放过你。不对,是做···做···哎,反正叫你不得安生!”小花低声道:“我可不如雪鸦好脾气。”

    “我知道。”昔耶眼神闪了闪,露出一点笑意,说:“这样很好。”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史配今世之夫妇。”小花仰头望着自家的夫君,打笑道:“可能没有三世,也有一世半吧?对不对?”

    昔耶静了一下,摇头,说:“没有那么久,也没有那么短。”

    他最近说话总是让小花云里雾里的,但是往往小花不懂,他又会不厌其烦的低声解释道她懂为止。

    从西海回来,昔耶便怪怪的。

    小花拉了拉他的头发,道:“那是多久?”

    昔耶蹭着她的脸,缓缓道:“我出生起,便已经认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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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宿梦6
    小花愣住,无法理解,望着昔耶。

    可是她那素来傲娇孤僻的夫君却不打算再多说,径直丢给小花一个,你笨,你自己想的表情。

    小花对此表示想不出来,就不想。反而因此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昔耶跟她成亲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为她画过一幅画,写过一首诗。

    小花决定,自己必须让昔耶为自己画一幅画,让昔耶时时刻刻贴身放着,好睹物思鬼。

    她这样想,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多年以后那场猝不及防的分别。那时,昔耶仓皇地逃离瑶山,身上带着的,有关小花回忆的,竟然只剩下那一副特殊的画。

    她曾在这里为女谷主感叹,她与她的夫君阴阳相隔,死生不见。

    来年却又不知道谁会为她鞠一把清泪。

    那幅画最终在小花的极力促成之下动笔了,虽然作画用的材料小花非常不满意,但是磨不过昔耶的坚持,最终一咬牙就同意。

    她的画像被昔耶画在一件半旧的绿色小衣上,其间香艳简直想想都口干舌燥,春心萌动。可是昔公子说了,他妻子就在身边,也跑不远。他放着活色生香的鬼不看,为何要看一幅画,还要将那幅画日日夜夜的收在身上,除非——那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花说,“画的是你妻,还不够特别?”

    昔耶淡定摇头,道:“即便是我亲手所画,也难描绘出我眼中的你十分之一。我看一件死物,为何不多看看你。”

    眼瞅着表露和夫君情意绵绵的计谋失败了,小花撂担子不干了,坐在昔耶的肩头嘤嘤切切的恸哭,“我也是个死物,有什么好看的。”骂完这句话,就堵着耳朵不听昔耶解释,悲凉刺耳的继续鬼哭狼嚎着,好像有人抢了她的夫君占了她的床打了她的儿。

    昔耶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画。”

    那厢哭声立刻便止住了,得寸进尺道:“喏,你自己要画的,可不许把我画得太丑!”

    昔耶笑,点头应了。

    可是临到要动笔了,笔墨纸砚,唯独缺少了纸,翻遍了自己的珊瑚手串,也没有找到能用来作画的纸张,最终,小花一咬牙,将自己放在珊瑚手串里的小衣拿了出来,扔给昔耶让他画。

    画得,倒是有模有样的,倒也不负小花一番殷切嘱咐。不过,小花摸着自己的脸,再望望画里面的人,感叹着问道:“我何时这么美?”

    那是在一遍蔷薇花海中,有一白衣女子站在其间,眉目温婉似水,双眸清亮若月,盈盈笑着,好似春光韶华方苏醒。她的脚边蹲着一只黑色的狼,狼尾巴紧紧的缠在她的腰间,似在宣誓主权。小花初时的好心情都被毁了,将绿色小衣塞给昔耶,嘴里嘟囔着,“不好不好,有画无诗,一点都不能突现我的风姿绰约,风情万种,风度翩翩!”

    昔耶掩唇轻轻笑了,抬头看着小妻子一脸别扭的模样,终是拗不过她,提起簇满饱满墨汁的狼毫

    ,行云流水不假思索的写下一句似词非词,似诗非诗的话。

    ——

    彼尔维何?维蔷之靡。彼欢何得?女之相伴。

    光彩鲜艳是什么花?蔷花艳丽天真最美丽。心中欢愉从何而生?因为有她在身畔相伴。

    小花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攀着昔耶的肩,主动亲了亲他的脸,似是喜欢得紧,将绿色小衣捧在掌心,又唯恐笔墨未干,将画弄脏。

    昔耶眼底的笑意很深,在砚台中沾了一点墨汁,将笔塞进小花的手中,握着她的手,在右下角写上——永初五年冬至,赠爱妻小···

    那个小字刚落一笔,小花就吵着不行,连连说道:“我当时稀里糊涂的就让你取了一个名字,不行不行,太傻了,不准写小花,不准!”

    她咬着唇,想了想,道:“咱们以前不是有一个称号吗?瑶山昔薇,你就写,赠爱妻昔薇好不好?”

    昔耶提着笔的手已僵,那饱满的墨汁眼看就要滴落在绿衣裳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空空的看着身前的小花。妻子,正笑眯眯的在打量着画作,眼底眉梢都是欢喜之意,唯独他心底,生出一点荒芜之感,仿佛有双手,将他拉扯回多年以前。

    多久了···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有在耳畔响起了,已经快三百年了罢?

    “昔薇”这个名字藏在记忆的深渊中,整整三百年了。手下的笔在墨汁将要污去画作的时候及时落笔,带着微微的颤抖,写下——赠爱妻昔薇。

    “狼啊狼,你叫什么名字?”恍惚间,在书写那两个字之时,女子的声音跨过三百年的时光,在他的耳畔轻轻响起:“我叫昔薇。你呢?”她脾气极好的问着,笑意灼灼的望着他,这一望,就是数百年的时光。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名字——昔耶。

    他将笔丢在一边,手中抱着浑身冰冷的妻子,痴痴的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却听不见她的心跳。在一片宁静中,隐约脑海里回想起那首熟悉的曲调。很久很久,他才清晰的记起,她唱的是什么。

    昔我往矣,杨柳垂。

    今我来耶,雪霏霏。

    采薇采薇,胡不归?

    小花伸手去摸,胸前一遍湿意,本来脸上还羞红一遍,忽的明白过来那是昔耶的湿热的泪水。

    低下头,素来孤傲自负,杀人不眨眼,带着她行走六州恣意盎然的夫君,居然就这样小男孩般的趴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她有些手足无措,像是怀里塞进了一块热铁,将她要烫化,只能连连的唤着:“昔耶···昔耶?怎么了?乖,不哭唉。”近乎于安慰小猫一般的哄着,昔耶猛地抬头,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她,道:“你应我一事。”

    她连连点头,伸手心疼的给他抹眼泪,此时即便是昔耶要提出什么让她卖身求荣的话,她也心甘情愿主动献身。她素来最爱哭的,可是何时又见过昔耶这般哭过?

    “你说,你绝不会离我而去。”

    她点头,摸着他濡湿的脸,温声细语的哄道:“嗯,我绝不会离开你的。”

    “普天之下,世间万物。你要,我给。”他将她的手按在脸上,眼底藏着惊涛骇浪,冷声道:“你若敢丢下我,哪怕是翻江倒海,黄泉碧落,我也不会放过你。”

    小花哑然失笑,暗道这种话不是自己最喜欢说的吗?怎么今日从他口中说出来了,但是又不免心中觉得温暖。他没有随意许诺,他甚至极少说过爱她,却一直在那样做着。竭尽全力的满足着自己所有的要求,合理的,不合理的,只要是她要的,他都给。

    她本想说,我何时把你丢下过。但是话刚到嘴边,便记起了五年前她曾经将他丢在青庭,独自跟着董娆去了东都,若不是因为齐栾,不是因为顾况,不是因为曲波拒绝了她,她怎么会想到昔耶。

    这般想着,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对不起他,带着微弱的愧疚,软声道:“我哪也不会去的,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嗯,说好了。”昔耶凝视着她,视线过于灼热,让小花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立刻点头,笑着附和道:“说好了。”

    她趴在他的背上,心有余悸的问:“你方才,怎么突然哭了?”问得很轻,生怕因为这句话,再勾起昔耶的伤心事。

    等了很久,才听夫君淡淡的回答说:“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事。”

    果然,小花丧气的低下头,就知道是自己以前太没心没肺了,现在昔耶一想起来就哭,那他小时候,又生病,又没有力量,一个人被她丢在瑶山上,岂不是夜夜含泪入眠,一想到这种场景,小花就觉得肝肠寸断,手足无措,不管昔耶说什么,都答应着。

    “呵···”突兀的轻笑声打断了一人一鬼浓情蜜意的对望,原本比他们先出发却因为马的速度终究不及这两人而落后了许久。

    女谷主驾着马上前,低头瞧了瞧,戏谑道:“昔耶,你哭了?”

    她本想打趣几句,然而却被男子清亮如洗的双眼所摄,那些要笑话昔耶的话,尽数收了回去,驾着马慢慢的往前走,悠悠道:“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有时候能哭,倒也是圆满至极。”

    昔耶背着小花,翻身上马,同女谷主并骑而行。

    “你从哪里来?”女谷主忽然问道。

    “瑶山。”

    “嗯?你竟是从那里来的,”女谷主眼中的笑意转为凝肃,习惯性的朝东方望了望,幽幽叹息道:“传说,东方的瑶山,是唯一能够与仙山瀛台隔海相望的山。”

    昔耶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

    “你身上有股味道,不像是那座山能孕育出来的。”

    女谷主眯了眯眼睛,打量了昔耶一眼,忽然惋惜道:“我曾随师父学过一点占卜之术,你可愿让我一试。”

    昔耶不屑嗤笑道:“多谢。”

    女谷主似乎早已经料到了昔耶会拒绝,也不过淡淡一笑了之,此时天色渐渐黯淡,太阳落山,繁星升空,沿途走来,却并未遇见一间驿站旅店,今夜应该是要露宿荒野了。

    女谷主下了马,将马牵到树旁套牢,便躺在草地上,西郡儿女,男女之防较轻,这些繁文缛节自幼就不曾放在心上。

    昔耶系好马,将小花牵到火堆旁坐下,低声道:“这附近,应该有野物,我去找些,你该饿了。”

    小花笑眯眯的说好,在昔耶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让他快去快回,自己便靠近女谷主,这荒郊野岭的,她一个弱质鬼流,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七杀,是杀破狼中的第一颗星。古人谓之——孤星。七杀入命者,凶恶残暴,孤桀自负。或是一代枭雄,如攻克雪域三十国之寥若将军。或是暴戾狠辣,刚愎自用若慕凤帝国三世皇帝。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自六州的小仙山?”

    小花起初以为女谷主是在和自己说话,可见她眼睛直直的望着星空,自己伸手在她眼睛上方挥了挥,也没有搅碎她眼底的倒影,便知道这次的主顾是看不见自己的。

    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肚子饿了,还是因为女谷主方才的那番话。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七杀入命这个词语了。可是一旦提起,小花便提心吊胆的难过。

    她一边会想起他一出生就被送到瑶山上的遭遇,又会想到他说的,山下的仆人都是些傀儡人,整座偌大的瑶山,除了他自己,居然就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他明明文成武德,偏偏因为一个七杀入命之说,便从小患上孤僻之症,直到如今,除了她,连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若是她,若是她不幸灰飞烟灭了,那,那他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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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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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网出咯问题,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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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宿梦7
    女谷主望着繁星的眼,渐渐的失去了星光,只是呆呆的望着,望着那个七宿梦还草所捏造出的梦境。

    青色的竹楼厅中,夕阳斜斜的透过支起来的窗子,散落进房间,一室皆是昏黄的光影。

    这个武林或者说六州中非常神秘的深谷中,女谷主独坐在摆满饭食的桌前,竹屋中还挂着的,未曾撤下去的红色帘帐喜气洋洋的,然而,因为女谷主秀直的背影,显得孤独伶仃。原本热闹喜庆的背景,却居然生出一种孤零之感。渐渐的,桌上的灯火黯淡,无声无息间时间一点点的滑过。

    那个人,外间天色都已经黑透了,山间路滑湿意重,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咯吱一声,门从外被人推开。女谷主静静起身,上前替他脱下被露水沁湿透的披风,取下他头上的官帽。那,是刚从思南城中赶回来的沈亲之。他穿着威严华丽的官服,却在那锦绣堆成的繁华中透出一点点谪仙的气质。

    在昏黄的灯火之下,狼吞虎咽的吃着微凉的饭菜,女谷主站在衣架前,替他打理着外裳。

    “雪鸦,你前日说,还有一个月,七宿梦还便该成熟了吗?”沈亲之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带着笑,问她。

    女谷主的手顿了一下,转身甜甜一笑,点头。

    “七宿梦还成熟了,你便不会再日日上山了吧?”

    女谷主点了点头,坐回沈亲之的身边,给他斟了一杯酒,奉酒与他的时候,沈亲之却没有接过来,把弄着她的一头青丝,很不正经的说:“你喂我。”

    女谷主不可奈何的笑,便真的端着酒杯慢慢的喂他,便是情深意浓,半分也看不出会有昨夜的刀光剑影。同样是酒,昨夜掺了毒,今夜却是添了十二分的情意。

    他用极慢极旖旎的方式喝完了那杯酒,却抓着妻子的手让她没办法放回酒杯,低头望着妻子的脸,望着那脸上的红晕和那满眼的羞赧,嘱咐道:“以后别再去山上了,冷,我心疼。”

    若说以前,小花不懂为什么女谷主这么执着于沈亲之,那么今夜她大概知道了原因,在私底下,沈亲之不失为一个**高手。想他也算是长安纨绔子,家境还未破落时,姑姑是宠冠后宫,将皇后也压下去的第一夫人,父亲是天子近臣,官拜大夫。又与当时的玉王如今的陛下亲厚如同胞兄弟,年纪轻轻就封了仪侯。

    长安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秦楼楚馆,绿衣红袖,罗裳反被酒污。后来小花才听人说起,当年长安城中,仪侯风姿最出众,指挥使最是英武昂扬。

    仪侯是尚不及十岁的沈亲之,指挥使却是昔耶的大哥——姜忘归。

    “下个月,我要去长安述职。”

    蓦然,小鸟依人窝在沈亲之怀里的雪鸦抬起头,乌黑多情的眼睛盯着他,原本温情散去,酒杯落到地上的声音,打破了残存的甜蜜。

    女谷主起身,走了几步,转身问:“若我不想让你去呢?”

    在桌前的沈亲之如同深渊中独立的一柱孤峰,沉默着,薄唇紧抿。

    “我答应过陛下,会亲眼看着他亲政。”

    少顷,沈亲之冷冷道。

    看着沈亲之,女谷主的眼睛里泛起了淡淡的雾气,默不作声的转身继续为他打理着衣服上本已经不存在褶皱。轻轻的抓着那空荡荡的一截袖子,问:“你答应过我什么?”她将那截袖子攥在掌心,收拢手指,看着上面渐渐扭曲的纹路,看着细细密密的针脚。

    她最讨厌看着他穿这身衣服,那样讨厌,那样难看。

    “抱歉,雪鸦。是我错了。”他弯下腰慢慢的将那落地的碎片捡起来,那只酒杯,本是她最喜欢的。第一回用,是用在他们的合卺酒上。“我,本不该娶你。可是,我又很想娶你。”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他后悔了。沈亲之的眼角微湿,只是女谷主背对着,所以并未看见。而那湿意也去得很快,在他俯身拾起酒杯的碎片时,便已经落入了尘埃中,没有一丝痕迹。

    “陛下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我一人,我愿将我生命的所有热忱和力量都用于匡扶陛下,光复家族。我那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西郡的。”

    凝望着手指间的碎片,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将那些碎片拢做一堆,笑着望着妻子婀娜的背影,喟叹道:“可是我一见到你,雪鸦,我当时就想···”

    他望了很久,可惜女谷主一直没有转身,他当时想的什么,终究也不曾说出口,他将碎片放在桌上,平复口气,道:“陛下的所有希望,都在我一人身上,若连我也舍陛下而去,隆安,隆安就什么都没有了。”

    隆安,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可是显然对女谷主来说,这个名字是她的逆鳞。哗的一声,衣架倒地,女谷主转身,盯着沈亲之,问道:“隆安,隆安,姜隆安!他是你的父,还是你的母。他在那长安城里高高在上的当着君主,他有想过你差点死在西郡的蛇虫堆里吗?”

    “他是我的弟弟。”沈亲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没有见过长安宫,你不知道当一个人举目无亲的住在那样孤绝的宫殿里的时候,会感到怎样的寂寞孤独。姑姑去得仓促,父亲也···当年若不是隆安以性命威胁,我早已经被东南二王打死了。”

    女谷主侧过头,望着窗外的斑驳的树影,等了很久,声音微哑方道:“我不懂什么君臣大义,兄弟情深。我只问你,你娶我时,是如何说的?”她眼睛望着他,如秋水如寒潭,“你还记得吗?你是如何说的?”

    “你说,你若负我,便让你的血染红离魂峰的雪。你可还记得?”她冷冷的看着他,问:“你现在,是要负我吗?”

    沈亲之怔了一下,居然冷冷道:“男女清欢意浓诗所说的话,最不能信。你怎这么傻?”他嘴中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可是面上却有着温隽的笑容,当年风姿动长安的仪侯,果真不是弄虚作假得来的美名。

    女谷主的表情僵住了,呆呆的看着沈亲之,前一刻的柔情蜜意在这刻都轮作毒箭,随着他恶毒绝情的话刺伤她的心。

    良久,女谷主闭了眼,极为克制的吸气道:“你说的这些我不信,你要去长安,我便跟着,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既不顾虑我的感受,又何必担忧我的生···”死。

    她还未说完,便听到沈亲之推门而出的声音,睁开眼,竹屋中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女谷主慢慢的瘫软在地上,将未尽的话对着一室狼藉说完:“只要你我夫妻,生时同眠,死时同穴。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

    梦境到这里,却并未结束,女谷主独自在竹屋中辗转反侧,但是七宿梦还草却将他们带向了那一夜的沈亲之。

    也许,这就是七宿梦还草的神奇之处,并不只是在记录女谷主的梦境,甚至于它能够将一些女谷主不知情,从未见过的一面展现给女谷主知晓。

    那是沈亲之从竹屋中夺门而去后发生的事情。

    那是少年时候的沈亲之,约莫是七八岁的年纪,却是出现在一家莺歌燕语的酒肆中。长安中的子弟,斗鸡走狗,遛马赏花,无恶不作。

    这家公子好赌,那家公子好色,总之十个中能有一个稍稍成器已是难得。而沈家的公子,小小年纪便侯爵加身,可谓是贵公子中的翘楚。

    若说有什么不好,那便是最爱混迹于东西河边的歌舞坊市中,年纪轻轻就与妇人厮磨,艳粉之中度日。

    还曾因此出过一个惊动长安的笑话。

    昔日沈夫人还在世,沈亲之也不过七岁。沈夫人那时还未生有皇子,沈家经由南明帝一朝的诛连,满门只剩下沈夫人和沈大夫两人相依为命,因此沈夫人对沈亲之那是疼到了骨子里。

    曾于中庭夜宴时,沈亲之宴席中途失了人影,寻了好一会儿,却在一名新晋妃子的罗裙下找到。

    沈大夫又气又怒,将沈亲之拖出来扔到大殿中,请南章帝责罚。

    沈夫人满眼的舍不得,明眸带雾的看着南章帝,在南章帝默许之后,让宫女将沈亲之抱到自己身边,拉着他的手问:“亲之怎得这般调皮,你陈娘娘的裙子好看,那姑姑让家中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换上这种裙子可好?”

    熟知本该就此揭过,沈亲之却一脸老成严肃的摇头道:“陈娘娘的裙子,才没有姑姑的裙子好看,但是···”他顿了顿,看着陈妃的眼珠子转了转,机灵的说道:“可是陈娘娘身上香,我闻着就想和她靠近点。”

    陈妃是新近才被招到南章帝的身边伺候的,攀着皇后的枝,入了章帝的眼。

    只是这香……宫中自有了沈夫人,除了皇后,便再无人敢用香。

    只因沈夫人家道中落后,曾制香为生,平日以此为恨,嗅之便要忆起往昔落魄时的惨事,娇泪满目,章帝每每心疼不止,下令长安宫中,除了皇后,再不许用香。

    这香……这陈妃,是真不知道,还是想借此事试探章帝对沈夫人的宠爱是否依旧?

    那夜之后,直至章帝驾崩,宫中再无新的美人朝见圣颜,原本只是仪侯好色引起的笑话,却因此查出了,陈妃所用之香掺有麝香,而彼时,太医刚刚诊出沈夫人身怀龙裔。

    章帝喜不自胜之余,下令将陈妃腰斩,以儆效尤。那一夜传出去的话,百姓们所知道的,不过是一句——陈妃体香,沈郎亲之。

    那也是沈亲之和姜或的初次相见,虽然他已七岁,他尚在姑姑腹中。

    十月怀胎,沈夫人幼年随兄长流离失所,受尽了苦楚,身体羸弱,吃尽了苦头才将姜或生下来。

    章帝大喜不禁,这样的喜悦,是在铭大公主出生时才短暂出现过的。章帝欲拟旨,大赦天下。

    原本还和沈亲之一起逗弄摇篮中稚子的沈夫人脸色徒然一冷。

    问道:“陛下是以何理由大赦天下?”

    “自然是麒麟降生,朕心欢畅!”

    沈夫人冷笑:“妾身只知,昔年光武萧皇后生公主,赦天下。姐姐生铭大公主,赦天下,却从未听说,夫人生子,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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