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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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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样,其实你我能对那些真正贫穷,得不到教育,活在无边绝望中的可怜人所能做的也只是杯水车薪。你的愿望确
实美好,但慈善活动是改变不了一个国家的面貌的。
我知道,我们也只是因为在自己的生活中无法看到这样的景象,所以要去寻找世间的苦痛。我们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
但这样之后至少我们可以更深刻地理解自己的命运。
呐,有梦想总是好事。末了他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侧面的皮肤在双重文明的作用下白皙地毫无破绽。
永远不要放弃梦想,那是你能握在手中最好的光明。
此后又是多年。
“好了,我也该去跟爸爸身边那群人照个面。”我站起来,礼服又一次勾到流苏。
“等一下今年的圣母灯舞曲时你总该跟我跳舞了吧。”艾琳在我身后嚷道。我点点头,转身向前。
很快我就看到了洛克尔导师,他果然被女人几近湮灭。
我当即决定无视他快步经过。
主神啊,大英帝国从来不缺少该死的法兰西瘟疫。
7。盛装舞步
绯焰般的地毯在细高跟鞋下发出不可闻的暗哑悲鸣。一阵高亢的反复大调像仓皇的飞鸟般从舞池上空掠过,女人的裙摆
与男人的礼服边错位成了万花筒中的景象,仿佛示巴女王的镜子般迷离妖冶。
我随手取了一份施过魔法的曲目表,现在离圣母灯仪式还有好几首曲子,足够我完成所有义务范围内的礼节。
招待权贵同样属于我不感兴趣的事之一,只是碍于父亲的颜面和多年处在这种环境中的习惯使然。加拉哈德的父亲从我
身边经过,我致了对长辈的礼节,他微笑着点点头。他是将近二十年前执政官换届时,教团内一批掌握实权的人中最早
站到父亲一边的世族之一,加之他儿子的关系,他一贯对我印象不错。事实上,莱维因先生倒不像教团里不在少数的无
聊人士那样令人不快,这位稳重公正的仲裁会主持人还算是值得尊敬的长者,只是可惜有些不知变通。有时候我很难想
象他居然有加拉哈德这样的儿子。
父亲仍然在和一群教团高层们交谈,我放轻脚步过去,向他们一一致意。
出于父亲的原因,这些人我从小时常见到,却从来记不清楚他们的姓名。而雷格勒斯却能特别熟练地吸引住这群人的目
光。我注意到他们看雷格勒斯的眼神热烈而充满渴望,像艳俗女人看见了一件极其稀有的珠宝。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啊,梅利弗伦。”现在雷格勒斯离开,这群人造访洛丝罗林的热情却没有因此空虚下来。斯科尔
先生,蔷薇教团的财政理事最先注意到了我,“希斯维尔竟然也到了这样的年纪了。”
“是啊,我们都老了。”另一个很瘦,形态佝偻的官员插了进来。他不胜酒力的症状已经十分明显,本就骨瘦如柴的腿
在礼服的勉强遮掩下摇摇晃晃,却还在一杯接一杯地灌。
“行了吧,埃诺里。你居然和维克多·梅利弗伦拼酒,你究竟是醉了还是疯了?”
这个声音要比埃诺里清晰有力地多,但声源的位置低得可以。我心知肚明,把叹息压了回去,转过身面对他。
“很高兴见到您,校长。”
拉塔托斯克先生是罗斯查尔德的校长,也是教育理事。传说他年轻时无比聪颖,是众人眼中的天才,但由于一次实验失
败而损伤骨骼,落下了侏儒的身材。传言是否属实我不得而知,至少后来很多年我也没发现他有除了给学校增加些无谓
的规定而后又被雷格勒斯或凯珊德拉和其他一些人颠覆外的特长。教团内的舆论时常很不可思议,居然把仅仅做了一个
失败实验的人称为天才。
“你果然在圣诺拉节前回来了啊,旅行还算愉快吧,希斯维尔?”
“托您的福,一切都很顺利。”
“你姐姐好不好?她毕业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这样一个花季女孩突然病倒了,真可惜。”
“安琪琳娜已经好多了。”
我小心选择着字眼,尽量避免被他引入和雷格勒斯他们有关的话题。拉塔托斯克先生在学术方面没什么成就,但在谋算
人心上的伎俩相当高明。他狡黠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两道火灼烧而来。在我们之间只有一个共识,同样也是所
有人深深明白着的——未来的执政官不是我,不是凯珊德拉,而是雷格勒斯。
“但愿她没什么大碍。”拉塔托斯克故作善解人意地点头微笑了一下,“不过你为什么不参加毕业考试呢?”
“我没有说不参加,”在他面前保持谦恭非常困难,因为身高原因,他与我和父亲相比显得很矮,我很难不采用俯视的
角度看他,“只是有一些自己的事想先完成,过一段时间再回去考试。”
不知不觉我已被他带离了人群的中心,到达舞池的另一端,离父亲他们很远。我心暗自沉了一下,知道已无法从这场蓄
谋中逃脱,只能暂时应付。
“好吧,好吧…你知道,作为教师,”拉塔托斯克走得很慢,刻意与我保持步伐一致,“我一贯是支持学生自由发展的
。我们觉得学生应当对人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并且去贯彻这个见解。而你,特别是你…你向来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
”
“谢谢您。”我假笑了一下。
“你的头发很特别,也很漂亮…”他斜瞥了我一眼,“真是杰作…除了你之外,我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头发,你猜是
谁?”
“我不知道。”
“雷格勒斯的母亲,”他像是怀揣一个大秘密般得意地笑了,“希尔薇娅·丹佛夫人。她过世已有将近二十二年了。”
我无言以对。
“希斯维尔…你不一样,你知道么,你不一样,”他语调沙哑地反复重复着几个词组,“我真的不是在腹诽你父亲…我
一直认为你父亲很了不起,不仅仅是在酒和舞会这种方面…他在任的这些年很多事情有了改变…前所未有的…划时代的
改变…他是少有的,有自己想法的人…但你真的认为,我们的情况是在变好么?”
“我不明白,您指的情况是?”和这位先生交谈很考验耐心,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回想如果是雷格勒斯,他应
该做得很好。
“蔷薇教团…不,是所有魔法师的情况。”拉塔托斯克忽然停了下来,我差点撞上他,“这么多年之后,难道你没有发
觉…我们渐渐在忘了自己是谁么?”
“或许是吧。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我给他拉过一把椅子,然后自己坐在位置恰好的另一把上。
“有什么关系?”他猛得眯起眼睛,“我记得你的神秘学史成绩不错,所以你应该对蔷薇教团的历史了解得很透彻吧。
”
“只是我自以为自己了解。”
“好吧…”他像是气馁般坐得更深陷下去,“你知道…魔法师是从远古起就存在的,一支特殊的人类。不同时期的称呼
有所不同,但实际上指的是同一群人。我们遥远的先祖,从文明诞生前的蒙昧时代,就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们用
自己依靠血统传承的力量,指引族群穿过黑暗和无知,给他们带来更丰盛的食物,预知天气和灾变,在人类迈入文明社
会的过程中,魔法师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这些事实很早以前就在课堂上被传授过。所以魔法师并非欧洲的特产,全世界都有魔法能力者,各自的称呼和形成的魔
法体系有所不同,但能力的本质相同。对于魔法的起源,至今仍没有确切可信的说法,但一般公认它是一种经由自身意
志表现的,不同于自然力的一种特殊力场。能力由生育传承是魔法的一个基本固有特点。
“渐渐地,人们定居下来,开始有了更加牢靠的生活保障,那些最初引导他们创建文明的魔法师,也就理所当然成为了
部族的领袖或国王。农业时代后,魔法师们也发现自己的能力还有更精细的规则可循,于是形成了最初的魔法理论体系
。”
拉塔托斯克停下来观察我的反应。然而事实上他只是在背诵一年级时神秘学史课本上的内容。到了初等学院就会学到基
本魔法理论,那时会提到世界上目前已知最早的魔法体系是古巴比伦祭司使用的魔法,已经失传。现在我们所研究的魔
法都基于希腊和罗马时期拉丁文的魔法体系,时间和精细程度比起古巴比伦来都大有不及。此外凯尔特人和早期日耳曼
部族的成果也夹杂其中。东亚和印度都有自成一体的魔法理论。而最神秘的魔法体系大概要数鲁纳符文,可惜同样已无
人能解。
“但是这个时候,那些没有天赋,不能感知到自然旨意的人们开始恐慌了。他们对曾经无条件信赖的魔法师充满了怀疑
,嫉妒和恐惧。这时他们已经在茫茫荒原上扎了根,不再依赖魔法师的帮助。魔法师成了社会排斥的对象,被迫从人们
的目光中隐去。罗马教皇开了武力讨伐异端的先河,魔法师隐世的时代到来了。”
基督教会素来是魔法师历史上的最大死敌。其实对魔法师而言,基督教的上帝概念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实上几乎所有
魔法体系都承认有至高,万能,俯视一切的存在。真正让魔法师和教会千年来无法和解的原因还是罗马帝国后期乃至法
兰克王国时期,基督教会横行欧洲,强迫这篇古老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改宗。未来得及躲藏的魔法师们作为邪恶和撒旦的
同盟而被绑在十字架上挫骨扬灰。在短短三百年内魔法师人数锐减了三分之二以上,成为这一人群血脉不旺的重要原因
。
“但是魔法师并没有就此从世界的舞台上消失了。其实,魔法师的踪迹在所有野史里都有迹可寻。在王室的谋杀案中,
在领主们的城堡深处,在一切正史无法解释的事件中,魔法师至始至终都存在在欧洲历史的阴影中,无声地参与着一场
又一场政治角逐。时至今日,英国的议会,法国的共和政府,德意志皇帝,俄罗斯沙皇…所有欧洲权贵们都暗地里知道
魔法师的存在。天主教会残酷杀害了几百万魔法师,自己却是魔法师暗箱服务的老顾客之一,用他们不信任的力量来对
付黄祸和阿拉伯人的巫蛊,多么可笑。”
我不置可否。
“几百年来,魔法师为了谋生而参与各种暗箱活动,渐渐和各国的王室贵族接近。魔法师珍贵而危险的血液混进了国王
大公们体内,到了十五世纪,有那么一个时期,魔法师存在的事实几乎就要浮出水面。
但是人类已经习惯了没有魔法师的世界,任何时期轻易将魔法师暴露在世人面前都是不明智的,即使是在天主教会的影
响已经减弱的今天,仍有可能造成恐慌和混乱。”
这样就牵扯到了蔷薇教团。蔷薇教团起先名为蔷薇十字会,由一个德国贵族基督教徒克里逊·罗森克鲁兹于1484年创建
。当时欧洲出现了许多魔法师联合成的组织。这些组织各自为政,一些积极参与各种事务,主张由魔法师重新夺回政治
主导权,另一些则主张魔法师们彻底隐蔽起来,局面非常混乱。直到罗森克鲁兹突然携一种神秘的力量出现,将这些组
织收附到自己门下,建立了整个欧洲魔法师的联盟组织,即蔷薇十字会。之后的五百余年里蔷薇十字会承担起保护魔法
师血统延续的责任,有组织有限制地参与政治活动,使魔法师的存在始终保持在“少数人的秘密”这一层面。1707年蔷
薇十字会迁到爱丁堡,始更名为蔷薇教团。现今教团的组织结构也是在那时基本确定的。由加盟教团的世族们推举出的
执政官掌握了各类大小事务的处置权,管辖着所有方面的理事。但需要改变教团的重大法规时,就必须经由二十人制的
元老会讨论决定。所有涉及蔷薇教团法规的审判由仲裁会最终裁决。
蔷薇十字会成立后,魔法师的活动又转入地下。教团为魔法的使用加诸了无数限制,写在羊皮纸上也许比一位国王一生
所能颁布的诏令还厚。其实有不少由于没有具体的惩罚措施而形同虚设,但更多则是货真价实。这些法规大多是为了保
护魔法师,掩盖魔法师的存在,防止魔法造成的混乱而设,但负面效果同样不少。由于魔法只能通过魔法师的生育遗传
,魔法师的血统与普通人混合后会降低后代的魔法水平,魔法血统混进政要中又会引发危险,因而魔法师的婚姻受到很
多制约。几百年来这些规定饱受争议,却始终巍然不动。而使用魔法的限制更是直接导致了许多古老的魔法世族无法谋
生而家道中落,或者放弃魔法师的身份,或者绝灭。
蔷薇教团并不是强制所有魔法师加入的,因此教团的规则也分为两类。一类是教团成员才需要遵守的法规,另一类则无
论什么人触犯了都将受到教团制裁。
“啊…这些你都知道,”拉塔托斯克乘转身斟酒的空隙丢给我一个意味复杂的眼神,我很不舒服地闪避,“但是,希斯
维尔…像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中世纪以来欧洲有那么多支各种各样的势力,教会,国王,
贵族…还有现在的总统,议会,首相等等,而蔷薇教团成立五百年来一直和这些势力和平相处,平起平坐。那么教团究
竟有什么力量,可以在几百年的政治斗争中自成一体,全身而退呢?”
“坦白说,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试着转移注意力。
其实我并非完全没有听说过,蔷薇教团始终保有一份足以抵御任何外力的秘密,使得它得以安稳地处在欧洲旋涡的阴影
里,不受任何因素干扰。但这些事应当属于教团的最高机密,我没有什么渠道详细研究,也没有兴趣研究。
“那么…你听说过十字蔷薇么?”
“没有。”这次是真的没有。
“啊…也难怪…毕竟我们现在的教育…而且你也不是喜欢接近这些的人…”我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拉塔托斯克却转换了
话题,“看得出来…你父亲把你保护得很好…”
“难道父亲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儿子么?”我不怒反笑。
“是的,是的…我刚才说过…你父亲很了不起…为我们做了很多事情…”拉塔托斯克用一种夹杂着咳呛的虚伪口吻继续
道,“但是…我们现在遇到的麻烦也是前所未有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发觉了…天主教会曾经想要消灭所有他们眼中的异
端,但他们用火和暴力不能杀尽魔法师。而现在…古老高贵的文明正在被一路狂奔的世界舍弃,人们丢失了对原始自然
纯正的信仰。希斯维尔,我们这些造物者的选民最终会被机械和电消灭,在人类灵魂堕落的过程中湮灭殆尽。”
“如果您仅仅因为工业社会不再需要魔法师这样不可解释的力量而烦恼,那我想没什么人能排解您的忧虑了。”我从父
亲和雷格勒斯那里学来的,对这些人仅有的一点耐心快要到了头。
“这是这个时代的我们必须面临的抉择。融入新的时代,将自己的血混进工厂排出的肮脏液体,最终像所有庸碌之人一
样活下去,成为堕落世界的一部分。或者坚持自身的存在,从而纯洁地踏上毁灭。”拉塔托斯克即使坐直了,也无法和
我达到视线相平,“这就是末世贵族的悲哀。但是…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么?难道不能由我们这些被选
中的人来改变现状,净化人的灵魂么?”
“抱歉,我没想过。”我打断他,“我想爸爸,雷格勒斯和我都不会喜欢为了实践一个自己个人价值观中的完美世界而
去搭上无数人的生活,乃至性命。每个人都有适宜自己的生存姿态,没有必要把自己认为的理想境界强加给别人。”
“好,好…你果然也是个有想法的人…非常好…”他盯我的眼神更加锐利了,“到底是你父亲的儿子…你显然是他那边
的人…在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事件之后…居然还保持着对他无保留的信任…”
“我看不出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没…没有…你别误会,我刚刚还在说,你父亲是很棒的…”拉塔托斯克更加用力地假咳嗽起来,“你知道,他一向致
力于培养年轻魔法师的综合才能,让他们更好地适应生活需要…但我不得不说除了生活之外,我们还需要一点追求…我
原以为你的想法会有所不同,看来是我错了…”
“衣食无忧而精神空虚固然可悲,”我掐算着曲子的时间,掏出怀表看了看,“但更可悲的是连生活都没有保障却要空
谈追求了。”
“对,对…你知道…不管怎么说,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的事给了教团很大打击…我们一直都把他们看作教团的希望…”
“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我漠然地俯向他,他像个老烟枪般不断咳嗽。
“恩…其实你父亲选择凯珊德拉为继承人,我始终是很不解的…”他改从手指缝隙里窥视我,“当然…我们尊贵的古老
家族族长有权选择自己的继承人…但我始终认为你也是很出色的…”
“谢谢您的赏识。”我站起来,准备找借口脱身。这时候一个沉实有力的男声将我拯救出来。
“希斯维尔,圣母灯仪式要开始了。”那个棕发棕眼的男子裹在紧致的黑色礼服中,眼睛藏在黑暗里炯炯有神,“你父
亲让我来问你是否准备跳舞。”
英格霍德·温弗莱先生是父亲在教团里唯一长期信任的副手,其实他和洛克尔导师同年,还算是相当年轻,却始终给人
以坚实稳重之感。
“去吧去吧,年轻可是享受的资本啊。”拉塔托斯克在我身后谄笑。我跟上温弗莱先生绕过舞池,一边疑惑于刚才竟未
见到他。他通常离父亲不会太远。
在回去找艾琳的途中遇上父亲,他正招呼一位侍者将烂醉的埃诺里先生扶下去休息,准备按惯例和母亲下去跳舞。
“爸爸,我真的很佩服您,”我有些疲倦地笑笑,“陪他们灌了那么多酒,居然还这么清醒。”
“要是在他们面前不时刻保持清醒,我就有麻烦了啊。”他的笑容里竟有凄艳的色彩,“而我这些年来用不着喝酒,一
直都醉着。”
我又继续向前去寻找艾琳,明明白白地听见拉塔托斯克在暗处对另一位官员窃语。
你知道,自从老丹佛死后维克多·梅利弗伦完全变了个人。要是在当年,谁能相信这么个只知道吟诗弹琴,离了艾瑞克
·丹佛就坐立不安的废物会出落成今天这样?
也是被现实逼迫的。要是丹佛还活着,梅利弗伦永远不过是他的附庸罢了。
虽然雷格勒斯是个主意特别多的麻烦家伙,他说,但我还是很庆幸丹佛家族还有继承人。
梅利弗伦全是些奇怪的角色。而就算所有梅利弗伦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丹佛。
8。黑暗中的舞者
四个月前我写信到布里克斯顿的手工作坊订购了这件礼服,然银袖扣却不知为什么总是状态不佳。今晚第四次将它从茂
密的流苏上解下来后,重重一道闪电劈过,我看见自己的蓝色瞳仁在落地窗的投影上倏地反光。
随后响起沉闷的雷声,被屋内逐渐达到□的喧嚣掩去。舞曲的最后一个尾音落在中提琴颤抖不已的弦上。
艾琳在音乐曳然而止的那一刻终于出现。她裹在一身深栗色的低领裙里,微笑得很甜美而不庸俗,胸前大片空荡荡的麦
色肌肤上仅缀了一条大气的托帕石项链,亦可算是美艳惊人。事实上温斯顿姐妹在没有凯珊德拉她们的场合总是能与花
魁之名相称的。
“抱歉,”她停留在作为朋友最符合礼节的恰当距离,再次证明她是一位举止得体的仕女,“乔治亚娜有些不适,我刚
才送她先离开了。”
“别放在心上,”我轻轻朝她笑了笑,立刻再次点燃了她那种偶然会不经意流露的狂热神情,“我很高兴今年终于能和
你跳圣母之灯了。”
圣母灯仪式也是圣诺拉节的一项习俗,据说是罗森克鲁兹为了纪念他在生产中死去的妻子而设。因而要求每年的“诺拉
”必须是父母仍然健在的少女,由她在场内其他灯光全部熄灭的情况下点燃母亲手中所执象征生命的“圣母之灯”。随
后的一支舞曲中,这便是唯一的光源。舞者需在黑暗中凭借彼此的默契跳完一曲。通常会跳这支曲子的都是夫妻或已确
定关系的情人,以及其他关系相当亲密的人。圣母之灯一曲终了后未踩到任何人往往是舞技精湛的最佳证明,当然在这
支舞曲中踩中他人或者被踩中也都不必在意。曲终后由“诺拉”熄灭蜡烛,灯火才可重新亮起。
过去这支曲子我是从来不下场的,我对跳舞始终没有什么执念。直到前年艾琳提出希望同我跳圣母之灯,我自然没有什
么理由拒绝,却因为当年舞会上突然身体不适而作罢。去年则是因为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的事件也最终未能履行约定。
我自是明白今年她的期待,只能不温不火地应允下来。
色泽各异的人们纷纷走下舞池,艾琳挽上我的左臂,似乎坠入了某种不知所以的陶醉,我终究没有苦笑出来。
维罗妮卡虽然任性,在重要场合却永远保持着滴水不漏的优雅。她和凯珊德拉的模样都更像父亲,五官轮廓如同山脉般
幽深艳丽。因而即便是执行着向世间母亲致敬的谦卑仪式,她的举止也彰显着与情绪过于敏感的娜塔莉娅全然不同的张
扬与妖冶。她不畏惧任何外力的自信创造出不可一世的魅力,成为她年仅十三岁就芳名在外的主要原因。母亲维持着她
在人前惯有的微笑,把点燃的灯放在舞池中央的灯架上。父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因为“诺拉”的父母按惯例是要开舞
的。
灯亮起来,四周暗下去。
感到艾琳的手搭上来,我扶住她的腰,带她旋转着为另一对跳得太豪放的情侣让开道路。我无意到舞池中央去,她也便
顺从而流畅地配合着我的动作。她的水准自然是高的,并且从不在公开场合出差错。
圣母灯舞曲比通常的曲子稍长一些。第三个反复小节时她将脸靠在了我肩上,我和她的身高差使得这个动作非常容易。
“希斯维尔,”她的口吻很轻很柔软,在舞曲的背景乐下只有我能听见,“你觉得我好看么?”
“当然了,”我笑了笑,“我想…应该只有凯珊德拉比你漂亮了。”
其实这话不算公允,毕竟在我看来我的四个姐妹在容貌上都是占有绝对优势的。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心的恭维司
空见惯到了称不上谎言的地步。而凯珊德拉是公认的绝世美人,即便我这样说也不会引起她太多的不满。
“谢谢你,”她的笑容果然更加扩展,“那你会不会考虑和我结婚?”
我语塞。这是我一生中少数几个真正让我感到难缠的问题之一。
“恐怕在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的问题解决之前,我还是不能去想个人的事。”
常年的习惯告诫我不能在这类事情上反应过久,现在的我除此之外竟也再没有更好的挡箭牌了。
她的神情藏在黑暗中,但我仍能感到她不如刚才热情洋溢了。稍许清醒的她对于这点还是能充分理解的,于是她抬起脸
,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她再次开口的语气温柔地不自然起来,“但是,等到你处理好你家里的事之后,等到那时…
我…”
这一刻我很希望奇迹出现,好帮我阻止她说下去。
自古贵族的婚姻就是一种畸形的存在,而在血统注定命运的魔法师世界,保证后代的魔法能力是衡量婚姻的根本标准。
魔法师的血像是某种丑陋的结晶,融在凡夫俗子的体内就如同被稀释般越来越淡,直至完全丧失其本来面目。这也是对
探究魔法存在信仰,坚持自己作为魔法师的优越性的世族们不让后代同普通人通婚的原因。同样地,如果加以适当的萃
取,优化和提炼,这种血统也能越来越纯正,越来越优越,后人的能力一代比一代更强。所以魔法师中存在一批像梅利
弗伦这样经过了世代的积累而获得了远超他人的能力的魔法师世族,这些人为数极少,却是魔法师中的贵族,这一社会
团体的中流砥柱,蔷薇教团实权的控制者,也只有他们才对魔法保持着中古时代那种纯粹而激进的信仰。
但是这群人正在减少,近亲结婚严重削弱了他们的生命力。每有一个美国的州通过关于棉花进口税的新法令,或者一种
新型号的汽车奔跑在德国的街道上,就有一个世族如同母亲的本家那样无言消失。至今名号仍在的家族不到一百个,其
中还保有延续能力的不到半数,然而这些富可敌国的世族始终将教团和欧洲魔法师的命运握在掌心里。
生于这些世家的孩子,从小就有婚姻无自由可言的觉悟。罗密欧与茱丽叶终究只是年少时的一些荒诞遐想而已,绝大多
数人还是以令人心痛的冷静接受了事实。婚约的影响在越上层的魔法师中就越显着。几乎所有人都能认清梅利弗伦家的
孩子一定会由父母选择结婚对象这件事,因此都会避免成为某场三流叛逆戏剧的主角。而像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这样已
经明确婚约者,身边一般就不会出现其他试图颠覆的异性。确实能够真正接近雷格勒斯的女子只有凯珊德拉,然他们的
距离却又保持得恰倒好处。凯珊德拉虽然艳冠群芳,其冷艳和作风刚毅也是闻名遐迩。即使雷格勒斯不在,我也从未见
过什么男人敢于轻易超越界限。
而一直没有确切订婚的我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虽然知道梅利弗伦一定会把婚姻延续的对象限制在血统够格的少数贵族之
中,别人不会来打扰,但这些有入选资格的世家早就蠢蠢欲动。即便我不是梅利弗伦的继承人,高贵的梅利弗伦血裔也
是绝不容浪费的财富。梅利弗伦迁到英国的时间较短,联姻状况不那么盘根错节,能有效地避免畸形和遗传病。而这一
族在教团的庞大威望更是他们前仆后继的最大动因。
而在这一角逐中公认的最优选手便是温斯顿姐妹。她们血统纯正,能力优秀,身份高贵,并且作为我的朋友跟我长期相
处。二十年前执政官换届引起的轩然大波我也有所听闻,温斯顿同样是最早转而支持父亲的家族之一。出于这个缘由,
我始终无法对艾琳她们说明一些事,而且我和她们的关系也不如和加拉哈德那么亲密。父亲对此从来没有给过温斯顿家
族什么明确的说法。乔治亚娜尚是标准的淑女,而艾琳的心意就简直是昭然显着。坦白说,她们作为朋友都很不错,但
我真的没有考虑过和谁结婚。从我的立场上很不方便回答她这样的问题,每当这种场合,我就有消失的冲动。
不过今天用不着了。
奇迹以一种我最不希望的形式降临。
一股很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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