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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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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他把他拥得更紧,维克多顺从地靠在他胸前,不说话。

“对不起,”他抚着儿子的头顶,却更像是在安抚自己颤抖不已的灵魂内核,金发柔软的质感很舒服,“让你受苦了。



“我真的不要紧,也许下个星期我就没事了。”

即使隔着衣物,他也能感到维克多淡淡的微笑。那种笑容很美,然出现在尚拥有美好年华的孩子脸上,却残忍地难以言



“爸爸,你很想妈妈吧?”

他未曾料到自己竟然被儿子看穿,一时语塞。

“爸爸,妈妈没有离开我们哦,”维克多稍微抬起身,抚上他的胸口,“我感觉得到,妈妈一直在我们这里,她一直陪

着我们,鼓励我们。”

“不要多想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在情感决堤前及时坐直,象征性地整理维克多灿若金阳的发丝。

“抱歉,爸爸,”维克多乖巧地任他帮他整理好头发和衣服,“您专程为了让我开心起来而举办了舞会,我却在这个时

候病了。”

“说这些干什么,”他宠溺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快点养好身体,不然错过了一个奇妙的暑假,可就太遗憾了。贝肯斯

一家已经接受了后天圣诺拉节舞会的邀请,也许你能见到你的好朋友了。”

梅利弗伦夫人去世一年后,他还是选择让儿子按时上学,毕竟他认为广阔的世界对消解悲痛,开拓生活总是有着莫大的

好处。他庆幸维克多总算没有和在家里一样把自己封闭在角落里,虽然他的朋友也不过寥寥数人,例如莱维因,温斯顿

和海默尔他们。其中查理·贝肯斯少爷是与维克多最聊得来的一位,因此尽管贝肯斯家只是小贵族,他依旧深深感激他



维克多点了点头,身体依旧坐得笔直。这是个令人心疼的习惯,梅利弗伦夫人去世后,维克多对人礼貌而冷淡的疏离感

愈加明显。他无能为力,只好默默地站起来。

他环视了一圈,几本狄更斯和莎士比亚的作品整齐地码在床头柜上,其中一本《双城记》里夹着一张琴谱,黑与白的极

至对比格外刺眼。

维克多不仅仅是比一般男孩子要漂亮而已。他不喜欢激烈的运动,不喜欢政治和曲棍球,宁愿放弃一大群精力旺盛的同

龄人,在书房或琴室里消磨一下午,读狄更斯或是弹李斯特。梅利弗伦子爵早已理解了所谓名利的空虚面目,因此尽管

维克多是梅利弗伦唯一的继承人,他对他却没有普通父亲加诸在儿子身上的盛大期待。他只不过希望儿子能按照自己的

模式,平静安稳地过完一生,已是幸福。

但是他依旧担忧,并非担忧梅利弗伦的姓氏不能在维克多手中增添光辉,而是生怕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后,缺乏维持自身

原真美好的能力。毕竟成人的阅历让他知道维克多在这个年纪上还不能理解的事情,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放任太过单纯

美好的性灵。

当时他也不知道,这个念头会在他死去多年之后成为他儿子一生的谶言,因此他只是笑了笑,努力安慰这个空间里某个

并不真实存在的灵魂,然后转身出门。

维克多安静地坐在原地,直到门叩上了,才伸手去解那已经勒得他有些气闷的外衣。

事实上,根本没有谁会拒绝梅利弗伦子爵的舞会邀请。

自从梅利弗伦夫人去世之后,洛丝罗林庄园已经两年没有举办圣诺拉节舞会了。而这次再度举行,在明眼人眼里,也不

过是梅利弗伦子爵为他儿子创造的散心机会。遗憾的是维克多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了烧,不能出席。那些原本就没有多

少好意的贵族们也便省去了一些礼仪步骤,干脆地执行他们嬉笑玩乐的本来目的了。

但是这并不是说其中就没有例外。

圆舞曲的调子徐徐攀升,在顶点处划下一条优美的曲线,随即尘埃落定。深红色的落地窗帘姿态华贵地摇了摇,又被一

位贵妇人的鞋蹂躏,与地面摩擦出微弱的抗议声。

艾瑞克·丹佛冷眼望着这一切,颓靡的声色在他眼底逐渐旋转成一个色彩斑斓的球,他有把这个球一脚踢开的冲动。

和许多将巴结梅利弗伦子爵看作无上光荣的蠢货不同,他实在是被父母要求来的。他还没到可以跳舞的年纪,但是已经

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各路目光的聚焦中心。女孩子眯起姣好的眼睛偷偷斜着瞟他,在他把目光转过去时故作羞涩地躲开;

贵妇人们挑起眼角,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笑容的幅度太过扭曲,粉底和眼影扑蔌蔌掉了一地,身边往往站着她们

的女儿;而那些尊贵的先生们要坦率地多,就那样直直地注视着他,仿佛注视着伦敦证券交易所里的升值股票。

他只有九岁,比今天请他来做客的主人家孩子只稍微大一点,却已在所有人的期待下出入了无数这样的场合。全英国,

甚至全欧洲的魔法师都知道,他是丹佛一族的继承人,是未来蔷薇教团执政官最有实力的候选者。

但是他确信自己本性中对这一切厌恶之极,于是他坚决转过身去背对纸醉金迷的舞场,一个贵妇人紫色的裙摆差点扫到

了他的脸。

今年担任诺拉的是海默尔家最小的小姐,欧文·海默尔的姑母伊莎贝拉。弦与金属摩擦出一阵剧烈而靡艳的声响,她陶

醉地原地旋转起来,显得那位可怜的舞伴动作慢了一拍。而她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拖着银灰色的巨大裙摆和高跟鞋在想

象中的艳羡目光里像陀螺一样转动不止。

真是一群不体谅别人的家伙,他厌倦地别过去,仰面灌了半杯南瓜汁,一点不成器的残余在杯底晃动几下,归于安宁。

他跟这家的少爷不在同一个年级,平日里也无甚交集,只知道那似乎是个特别喜欢钢琴和书的家伙。查理·贝肯斯刚才

从他身边溜过去,没有被任何成年人发现,他却不会觉察不到。他从来都有洞察别人细微动静的本领。

想必是去找这家的少爷玩了。他暗地里对这种打扰病人的做法不太能认同,但是他也同样想逃离旋转地越来越快的女人

裙摆和不断和弦的舞曲。

莫甘娜·安达佩鲁斯朝他这边过来,她是他同班的女同学,笑容爽朗干净,算是难得几个不让他感到厌烦的女人,前提

是她不主动来黏他的时候。

他心下一凉,赶紧切了一块蛋糕递给她,趁她心花怒放的时候转身,穿过重重幕布,从舞场另一边的出口处钻了出去。

48。Moonlight Shadow

艾瑞克·丹佛穿过了舞厅后面的休息室,那里面同样有华贵的深红色窗帘和垫巾。几个喝了太多朗姆酒的肥胖男人在精

致的纺织品上躺作一团,互相挤压着,用含糊的英语说着这群道貌岸然的贵族平日里决不会在光鲜场合说的□笑话。他

们都感到被别人挤着很不舒服,因而不停扭动,却因为神志不清而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个男人朝门口挪了挪

,同时打了个满足的酒嗝。

他差点被那家伙伸到茶几下的腿绊了一跤,于是带着些不满停下来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更加坚定了远离此地的决心,快

步出门向充斥着夜晚清新空气的庭院走去。

他有着足够显赫的身份,使得他能够在任何场合按照自己的心意揭穿并蔑视这些人的虚伪,愚蠢和无情无义。但丹佛少

爷的身份也给他加诸了名为教养的枷锁,他在九岁时就懂得在别人家里是不能随便乱走的。

不过这就是魔法的好处。高贵的世家们可以用结界把庄园里不想展示在客人面前的部分封闭起来,这就形成了一道约定

俗成的界限。而同样有教养的客人会自觉在结界面前止步,主人便免去了仔细向客人说明哪些地方不便光顾的尴尬和失

礼。而未被结界封闭的部分则是允许客人自由走动的区域。

即使是同样生于豪门的艾瑞克也认为洛丝罗林的庭院尽管不如他家的大,却非常漂亮,实在是从奢靡混乱的社交场合中

暂时探出头来,吸一口新鲜空气的上佳地点。夜幕轻盈而细密地架在上空,以某种神圣的规则在上面缝上星星。

今晚无疑是个对英国而言十分难得的晴朗夜晚,风里携着蝉鸣。夜色隆重,艾瑞克无法看清庄园里那些雕纹繁复的亭台

楼阁,只是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以散步的心态慢慢游览。不久前这里似乎下过一场雨,空气的味道沁入胸腔,在里

面弥散开一份持久的美好。庭院里开挖了人造河流,水声嘤咛着从他脚边蜿蜒过去,蒸腾起透明的水汽。蛙鸣不似其他

一些地方那样此起彼伏,嘈杂地令人心烦,而是长久而细微的,如同窃窃私语。

他心下不禁对这座精巧的庄园大为赞赏。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纵然他有多么惊人的天赋,也无法料想到更深远的事。

洛丝罗林的风景恬静柔和而蕴涵着某种亲切宽广的内质,激发了他的童心,他熟练地用魔法屏蔽了自己的脚步声,更加

游兴十足地沿着青石板路前进下去。

他出生在丹麦,但因为在英国上学,所以反而对英国人的细节更加了如指掌。位于哥本哈根的丹佛一族本宅,他只有每

年暑假才会回去一段时日。事实上,他始终不认为自己多么喜欢那个冰冷的庞然大物,尽管同样装饰精致,但他总对大

面积洁净得使人目盲的白色基调和白玫瑰充满了不信任和疏离感。浮云城堡的房间习惯使用高旷的顶,房间里的空间被

扩大了,多出来的空气似乎变成了固体,压在每个人的头上。

然而洛丝罗林庄园有一点同他自己的家是相似的。这里都有大片长年不败的玫瑰,装点了整个庭院的每处边角,高昂着

娇美的头颅,看也不看一眼脚下同伴凋零的尸体。玫瑰让他们两家的庄园里很少能种植其他植物,这种张狂的仪态遍布

了这些人生命的痕迹。只不过洛丝罗林的玫瑰是红色的,夜幕这位懒惰的画家把它们染成妖冶的深紫,彼此间的线条被

省略了,模糊成大片轮廓狰狞的色块,像是吸血鬼舞会上连成片的装饰品。

他想起自己那个家,不由得冷笑,尽管他知道现在正作客的人家也远谈不上幸福和满。洛丝罗林的庭院里路要铺得比他

自己家更为复杂蜷曲,而且庄园的规模对于一个九岁孩子的徒步脚力而言,也并非那么轻松的。渐渐他离喧嚣的中心越

来越远,旋转的音符模糊成了风声温柔的呜咽。他确信没有包括莫甘娜和他父亲的人跟上来,于是松了一口气,夜间经

过雨水和树叶洗涤的空气让他心情很好。他用魔法把一处石凳弄干,坐下休息,眼前的水面被洒下大片月光,粼粼闪烁

,跳跃不止。月影被水纹扭曲,呈倒三角状延伸到眼前,皎洁如同上好的波兰伏特加,顺着呼吸淌进血管里去,令人心

旷神怡。

他稍许回想了一下,却发现有些记不清回去的路线了,于是干脆沉浸在清凉舒适的夜晚里,忘掉身后满世界的荼糜。

有那么一会儿他一直陶醉于这种宁静的享受,直到他发现了影子中的人形轮廓。

他下意识猛得抬起头来,并在那一瞬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悔不已。当时的他还没有成长到能把握自己身边所有情况的地

步,因而没有察觉,在他以为可以同自然精灵独处的空间里早已有了别人。

然而被他发现的孩子却坐在三步外的另一个石凳上,微笑着看向他,手里捧着一本显然是刚刚合上的书,身边悬浮着一

个用魔法制作出来,用于照明的银色光球。

那一瞬他有些困惑。通常他对某人产生的反感总是很难消除,然而这个打扰了他美好时光的家伙却在与他视线相撞的瞬

间抵消了他可能产生的全部负面想法。那个光球如同月亮的碎片一般,在他身上格外洒上了一层轻灵的恩宠,使得那孩

子灿若金华的头发连同皮肤都如月光般光洁柔和,与手中厚重的大本书籍不甚相衬。他披了一件红色外套,扣子扣得很

正式,却从袖口露出白色睡衣的边角来。红玫瑰拢在他脚旁,仿佛对他有着某种敬畏的信仰。

就在艾瑞克·丹佛寻思该如何开口的时候,被他打量的对象也同样以一种更单纯的心念观察着他。与他不同,维克多·

梅利弗伦的生活圈子并不广,也很少出入社交场合。事实上,虽然同在罗斯查尔德就学,他们的年级不同,平日里也无

甚交集。当然,那个学校里的孩子很少有人不知道艾瑞克·丹佛,但真正能站在他身边的寥寥无几。而维克多是个沉默

寡言,行事低调的孩子,以往在学校里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从那个年纪起,艾瑞克·丹佛就习惯把泛着蓝色光泽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在额前落成一个弧度优雅的刘海。风将长发

扬起,遮去半面神情,月光被发丝筛得忽闪。在此时的维克多·梅利弗伦眼中,那个如同黑色大理石雕刻的昙花一般纯

粹而坚毅的影子同夜幕融在了一起,成了图腾。

他不知道,艾瑞克也同样不知道,这个带有毁灭意味的美丽场景要在未来许多年后为他们的命运撰写深入骨髓的墓志铭



“你知道我在这里?”

半晌之后艾瑞克选择了占据主动,毕竟这样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受制于人可不是他喜欢的滋味。

“是的。”金发的孩子依然静静地微笑着,回答地点到为止。

在艾瑞克此时不算多么丰富的阅历中,除了他父亲偶然会板起脸教训他之外,几乎所有人面对他的表情都是清一色的笑

脸,乃至于他对这种表情厌烦透顶。然而这个孩子的笑容却让他平添出几分好感来,他不能描述那种感受,但他确信对

方的神情中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干净而美好的东西。

“我把脚步声屏蔽了,你是怎么发现的呢?”尽管如此他还是用上了一贯符合他身份的,强势而不失礼的口吻,这也是

他家庭教育的内容之一。

“月亮的影子变了。”对方却没有丝毫受到冒犯的愠怒或是卑下的谄媚神色,平静地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孩子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表达,因而他迅速上前了一步,他们的影子重叠得更深。

“你是梅利弗伦公子?”

“恩。”

这个简短的对话带来超乎他们彼此料想的沉默,黑色与蓝色的目光对接,一边锐利一边柔和。

“好吧,抱歉失礼了。”艾瑞克终于决定再次打破沉默,言语寥寥的梅利弗伦少爷却激起了他交谈的欲望,“我是艾瑞

克·丹佛,请多关照。”

“你好。”维克多的笑容扩展了些,因全无杂念而尤为清秀。

“不过我似乎听说你病了。这么晚了出来吹风没关系么?”艾瑞克再次上前,离对方更近了一些。他已经开始放下戒备

,而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戒备。

“不要紧,洛丝罗林夏天晚上的风对身体有好处。”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站起来,用左手把对他而言太过厚重抱在胸前

,伸出右手,“你迷路了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宴会厅?”

“啊,暂时不用了。”维克多因心灵澄澈而导致的善解人意一时让他感到尴尬,却并不使他厌烦,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

地在维克多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你很喜欢看书么?”

“还算喜欢吧。”似乎立刻洞悉了他继续交谈的意图,维克多坐回了原位,“不过很惭愧,我读得太少了。”

“这个年纪就能看《双城记》,已经不算少了。”他扫了一眼那本大书的封面,不由得被对方温柔皎洁的气质感染,也

笑出了声,“我时常听人们说起这本书,却一直没有耐心看下去。”

“狄更斯写的故事太沉重了,大约不太适合在生病期间消遣吧。”维克多轻笑着再次翻开那本书,似乎并不把周围的人

放在心上,“但是我很喜欢。《双城记》是一个关于贵族与平民间斗争与爱情的故事,很悲伤。”

“也许好的故事都是悲伤的。”他没有读过这本书,因此只能发出了这样无关痛痒的感叹,“不过,当贵族本身就很悲

伤吧,总是在同一个循环里轮回,永远没有自己的选择。”

“你想要有自己的选择么?什么样的选择呢?”

其实对于第一次认识的朋友而言,这样的提问不能说不唐突。然而在他们之间,这种界限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或者

已经被粉碎而烟消云散了。即使追溯到心灵的最深处,他们也没有觉察出问题的不妥。相反,他们从最初邂逅的夜晚起

,就愿意分享关乎灵魂的心事。

“我只是希望有选择而已,可以让我自由地决定自己的路途。”艾瑞克再次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月华如酒,碰

洒了满面,“虽然我选择的路未必一定强过预先安排好的,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其实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当一个只

会跳舞,喝酒,尔谀我诈,等待着被这个时代推翻消灭的贵族更糟了。”

“我觉得这样想很好啊。”维克多合上书,转过来望着他的侧脸,“不过我想,贵族应该比任何人都自由。虽然我们不

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站在这个起点上把握自己的方向,是么?”

“没错,”他忽然心情大好,转过身看着比他小两岁,身形也纤细得多的孩子,“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

你真有意思,为什么在学校里从不见你出来玩呢?你读了那么多书,跟你交朋友应该是非常愉快的。”

“你过奖了。”维克多依然微笑,那笑容并不苦涩,却因其超越七岁孩子常识的包容和平和而格外酸楚,“我想大家都

不是太喜欢我吧。除了查理那些人,我从来不跟别人出去。”

“我喜欢就行了。”艾瑞克站起来,抛下了这个斩钉截铁的结论的同时右手拉起维克多,“时候差不多了,我得回去看

看。那么下次再见。虽然晚了点,但总比从来没认识你要好。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么?”

“当然愿意啊。”维克多笑得如同一棵年轻的植物般舒展,“我送你回去吧。”

“你身体没事么?”

“我不要紧。”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并肩经过那些流水,石桥,月光和玫瑰,一路谈笑风生。彼时他们都还年幼,并不真正懂得一些潜伏

在他们生命中的意义。例如维克多不同于普通孩子的笑容包容了怎样的苦难,拥有理解一切的胸怀却缺乏支撑他自己存

在的力量;例如艾瑞克坚毅强大的俊美之下藏着怎样的破坏因子,他高贵的理想和说一不二的决绝又要他们付出怎样的

代价。

但是今天他们不知道那些,不知道绝对的自由是盲目,不知道纯粹的爱情是毁灭。他们还拥有足够多单纯的信念,支撑

他们神采飞扬地谈论自由与梦想,直到通往主厅的休息室里,艾瑞克抓住维克多,阻止他继续前进。

“小心,”他沉下脸说,“那帘子后面有人。”

维克多紧张的眼神扫过面前几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男人,落在蜷曲成一团的窗帘上。

这种时候他不会知道怎么办。他的悲剧根源便是,他的存在本身始终给予人信念,爱与宽容,但是他从来不具有保护自

己美好内在的力量。

不等他回过神来,艾瑞克就抬起了手,一个简单的手势过后,窗帘恢复原状。

然后维克多惊愕地看着他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查理·贝肯斯气喘吁吁,灰头土脸地从里面爬出来,面色铁青。

艾瑞克站在他身旁冷冷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就在刚才他已经理解了是怎么回事,很多世家的庄园里都有这种小机关。

爬窗子当然是不被允许的,窗帘便担当了阻止触犯者的责任。

“查…查理?你在这里做什么?”

“真见鬼,”那个黑色短发的男孩气呼呼地说,“我想来找你,怕从门出去被大人发现,想爬窗子走,结果这玩意儿缠

着我不放,差点把我给闷死。”

“你没受伤吧?!”他的好朋友却不觉得这仅仅是一个笑话,立刻上前观察黑短发男孩有没有遭到什么实际的伤害。

而这个场景里的旁观者注视着他新结识的朋友焦急地皱起了好看的眉,他被这种纯洁无瑕的心灵感染了,终于笑出了声



49。最后一支华尔兹

这一年哥本哈根的秋天和以往的很多个世纪一样,倘徉着蔷薇色的流云。三万英尺高空中的温暖气流间浮着云彩,就像

巨大的冰川浮在洋流中间一样。脚下的云影追赶着来回的路人,移动地飞快。偶然有几只从港口附近过来散步的信天翁

,肩上扛着夕阳点点的金泽,彗星一般掠过去,在路边歪向一旁的皮鞋招牌上投下姿态飒然的影子。

这种大而强劲的鸟在古老的传说里,就已经被祖先们当作自由和信仰的图腾了。奴隶时代的丹麦和瑞典人用它们的翅尖

羽做成贵族才有资格使用的长羽毛笔,用于书写战争情报,国王的敕令和贵族的情书。据说用它来书写的心愿将被传达

给奥汀,因为那羽毛洁白无暇,轻盈纯粹,被认为是至圣的纯洁之物。现在它成了一种象征性的纪念品,被放在街头巷

尾的橱窗里出售。这给那种美丽的大鸟带来了灭顶之灾,在禁止捕捉它们以制作羽毛笔的法令得到议院通过之前。

“哥本哈根还是这么热闹啊。”

梅利弗伦子爵扫视了一眼港口内外的景象,不带感情地轻轻评价道。他来丹麦的次数不多,而哥本哈根也甚少给这些匆

匆来去的过客们留下喧嚣和繁荣之外的印象——碾过青石板路的马车永远发出机械碰撞的声响,轮子外裹着的铁皮在漫

长的辛劳中被磨得翻起来,年轻车夫帽檐下的眼神却意外坚定热烈;小店的招牌永远是歪的,从门缝里飘出食物的香味

,将人类本能击得体无完肤;码头上黑人搬运工的歌声永远是浑浊而洪亮的,隐约透着模糊而宏大的音节,随着船舶靠

岸,逐渐远去。

多少人从这片土地上经过了,然城市依旧是她原来的模样。纵然她的客人即将要牵动许多人生命的轨迹而在历史的暗潮

下激烈涌动,对她而言,任何人物都不过是过客。

梅利弗伦子爵坐在港口里长长的休息椅上,有些不安地把目光转向他的独子,管家诺克和平日里帮助他打理庄园的女侍

特蕾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本来这个世界的模样与他而言已不再有关,也只剩下父亲这个角色会让他时常对自己丧失

信心。

也许父母总是喜欢懂事的孩子。他自嘲似的想。倘若不是切肤体会,大约他也很难想象,一个年华正好的孩子超越年龄

的成熟和内敛,对为人父母者,竟是如此痛苦的惩罚。

对维克多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英国。丹佛家的主人邀请他们到丹佛一族位于哥本哈根的本宅浮云城堡参加灯火节晚

会。圣诺拉节之后,这是第一个比较重大的节日,也是一群无所事事的腐朽贵族们整个夏季最主要的娱乐。而丹佛族长

会主动举行晚会,这原本就是件称得上奇迹的大事,那些下位的贵族们更是求之不得。

然而事实上,老梅利弗伦很清楚他儿子的心性。和舞会之类的吵闹场所相比,他有理由相信维克多会宁愿在自己家的庭

院里,就着魔法制作的灯光看书打发晚上的时间,或者是弹琴。他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令人失望的性格,但他无法说服自

己不为维克多担忧,就像对维克多终究要成为梅利弗伦的继承人这个事实一样无能为力。

从这个角度说,他总认为维克多能多结识些对他有帮助的人是好事,而不仅仅局限于贝肯斯等——这不是说他嫌贫爱富

,也并非把地位看作评判人的唯一标准,只是如他们身份的人,在无可奈何的家族制度与小团体社会下,终究是要与丹

佛这样的家族打交道的。尤其是当他知道圣诺拉节当晚维克多已经偶然认识了丹佛家的少主之后,尽管他自己也不怎么

喜欢舞会,尽管维克多刚刚痊愈的身体还不是那么适合长途跋涉,他也欣然接受了丹佛族长的邀请了。

而在港口稍许停留的片刻里,他所能瞥到的,仅仅是他儿子站在一个擦得透亮的橱窗前,对着里面展示的长羽毛笔出神



他失笑。作为父亲,他最清楚不过了,维克多很喜欢这种小东西,但不是女孩子那样喜欢炫耀她们的优雅,而只是单纯

迷恋于用它写字的手感和清香罢了。

“喜欢这个么?”于是他轻轻地靠过去,站在他儿子身后。维克多相对他的年纪而言并不矮,却只能够到橱窗的第二层

。亮闪闪的玻璃倒映出一大一小两个轮廓,都是灿烂惹眼的金发碧瞳。

“啊,不用了。”维克多却忽然回过头,看了来带他们进入秘密的浮云城堡,让他们不至于被那些层叠的空间魔法阻隔

在外的向导和陪同前来的两位仆人一眼,“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他忽然感到无比辛酸,只能暗暗咬住下唇,转过身,牵住他儿子的手。

确实,维克多和他父亲到得不算早。舞会上已经有着各色人等来往穿梭,映在维克多眼里,女人们沉重的礼服就像是旋

转的大片色块。

他们是指名的贵宾,因此稍许迟到了一会儿也不会遭人非议。何况,场上太多的小姐夫人们对他们的光临期盼已久了。

侍者把他们引到相应的位置上入座后,还不够慢慢品完一杯葡萄酒的时间,就有一位涂着玫红色眼影,穿同色系斜肩小

礼服,头发挽成一个高簪的年轻女子大步过来,坐在了他父亲身边。

“好久没见到您了,您的精神真好,梅利弗伦子爵。”

“谢谢你。”

维克多坐在另一个方向,平静地望着桌上琳琅的晚餐,听那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女人和他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女人

显得异常热情,他父亲却始终维持着淡雅而分寸得当的微笑,任凭那女人怎么暗示,也始终没有邀她跳舞的意思。

仅仅就这点,他感谢他父亲,并深深地感到安慰。

其实在这个狭小的交际圈里,一个身份尊贵,丧妻的三十岁男人,就算放弃了在蔷薇教团里的职位,也完全称得上是这

些婚姻空间日渐窘迫的贵族女子们竞相争取的抢手货。然而维克多在这个年纪上就很清楚,虽然父亲是为了自己才来参

加舞会,但他比自己站在距离舞会中心更近的位置。而他在那些贵族小姐眼里的形象恐怕就不怎么美好了——一段不长

不短的婚史算不得什么,但是这个一闪而过的女人却留下了宝贵的独生子。这就大大降低了其他女人入主洛丝罗林庄园

的可能,也必然将为那个继任的梅利弗伦夫人带来继承权和财产上难以理清的持久困扰。

一会儿后,那位玫红色的小姐不但没有被她追求对象有礼貌的冷淡吓退,反而越挫越勇。而周围也开始有其他颜色的女

人毫无意义地来回晃动,准备伺机加入。

他终于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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