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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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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遭刁难,贞娘据理争

孙月娟的父亲孙大河是墨坊的副管事,听贞娘说想领灯和桐油回家取料。

这些日子,贞娘家发生的事情孙大河也是知道的,听说老掌柜的把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板都当了,自然明白李家如今日子难熬。

虽说老掌柜跟嫡宗这边有间隙,但子孙后辈赚点辛苦钱,讨生活应该是没关系的。

至于点烟的技术,月娟虽在一边把贞娘夸的天花乱坠的,孙大河是有些不信的,但李家有老掌柜的在,想来也是不会有问题。

于是就给贞娘担了保,然后带着她去领料。

“谢谢孙叔。”贞娘跟在后面,笑嘻嘻的感谢。

“可别这么客气,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哪天我还想回去找你爹喝酒呢。”孙大河开玩笑的道。

“那孙叔可要失望了,我爹跟人跑汉口去了,被我爷爷赶出门的。”贞娘回道。

孙大河听了,倒也没在说什么,心里却是点点头,不愧是老掌柜的,终究还是狠下了这个心,景福这些年也着实混的太不成样子了,如今反累的女儿为着家计奔波。

三人边聊着,就到了墨坊的材料间。

“郑管事,我带着人来领一百盏油灯和二十斤的桐油,回家取料。”孙大河冲着材料间一个账房打扮的中年男子道。

“押金。”那郑管事看了看孙大河,又看了看贞娘,便抬眼道。

贞娘在边上一听押金,心道,坏了,她家这时候哪还拿得出押金来。不由的看了看孙大河。

“我担保,我来画押,可行?”孙大海凑上前道。这位郑管事是邵总管的女婿,平日里说话就这么硬气,他也只得讨好些。

“你担保,你担得了那么多的保吗?你两个儿子,各领了一百盏油灯回去,这又给人担保,真要损失了,可不是仅仅钱的问题,那可是会耽误工期的,不成。”那郑管事摆着手道。

“这,不是说李氏子孙免押金的嘛。”孙大河无奈的道,本来,他知道老掌柜跟嫡宗这边关系不好,不想节外生枝,便想瞒着贞娘是老掌柜家孙女的事情。

只是这会儿,郑管事这么一手,就没法瞒了。

“哦,你是李氏子孙?哪一房的?”那郑管事的听说贞娘亦是李氏子孙,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却是冲着贞娘问。

“八叔公一房的,我爷爷是李金水。”贞娘脆声的道,孙大河之前的好意贞娘也清楚,只是如今到这份上了,那她也不能怯场,她如今出来,代表的可是八房,不能丢份。

李家在贞娘爷爷那一辈,嫡庶算到一起共有兄弟十三人,不过多夭折或意外死亡,如今除了已故的嫡宗七爷爷外,健在的便是六爷爷,八叔公(就是贞娘的爷爷李金水),九叔公,俱是庶出。

六爷爷李金泰,自李家太公爷和太祖母过世后,兄弟分家,他只要了一个乡下田庄,到乡下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膝下有三女,前面两女早已出嫁,如今子孙满堂,不需要六爷爷操心,唯有最小的幺女儿,性子太绵软,六爷爷怕她嫁到别人家里吃苦头,在十八岁上便帮她招了婿上门,穷人家的孩子,倒也是个勤劳肯吃苦的,育有一子,六房也算是后断有人,六爷爷也说得上是万事顺遂,平日里有时间便提着几个红芋,或者玉米各家窜窜,悠闲无比。

而八叔公,便是贞娘这一支,据说当年也分了好一笔家财,不过,贡墨出事时,李金水变卖了一部分补偿嫡宗的损失,再一部分便是被那好赌的爹给败掉了。

几房里,没有比八房混的再差,不招人待见的了。

九叔公李金和,在墨坊里是有份子的,如今帮着七祖母管理墨轩,有一子一女。儿子李景东当年跟在七爷爷身边做事,当年贡墨出错的时候,他也是挨了打的,两条腿就残了,后来由七祖母介绍,进了雕刻世家黄家,学了一手雕刻技术,顺便还娶了黄家女,如今是制墨坊的首席雕板师。

从这一点上来说,李景东也是被贞娘的爹给连累的,难怪这些年,八房九房亦是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那郑管事一听贞娘是八房的,那脸色一变,又沉了下来:“不行,你不能领。”

“我为什么不能领?”贞娘皱紧了眉问道。

“你大概不晓得,你爷爷当年可是被赶出墨坊的,并发誓,有生之年决不碰墨,人无信不立,你还是回去问你爷爷吧。你爷爷当年为了争夺墨坊的,甚至不惜在贡墨上做手脚,最后终导致七老爷身亡,景东致残,这等事情难不成都忘了?”那郑管事一脸不屑的道。

贞娘知道,爷爷当年怕自家老爹的事暴露出来不容于人,便抗下了这件事,才致使人人都以为当年贡墨的事情是自家爷爷有意为之。

如今事情内情她已知晓,但早已事过境迁,再解释那些东西已毫无意义。

但不管如何,这是前辈的恩怨,算是李家的家务事,也不容得一个外人在这里评说。

“爷爷辈的事情,我一个小辈无权过问,我只问你,我爷爷可被逐出李氏?我还是不是李氏子孙?”贞娘一步紧逼一步的问。

郑管事没想到贞娘词风这么尖锐,一时竟被逼问的甚是尴尬。

“自然是李氏子孙,这一点是没人能否认的。”这时,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传来。来人是一位花甲之龄的老者。

四周的人俱是作揖问好:“邵总管好。”

贞娘回头看着他,据说这位邵管家自祖上起就是李家之家仆,如今几代下来,早已跟李家人无异,如今更是深得七祖母器重,掌管墨坊诸事。

其在李家的地位,不比几位叔公低。

“邵管家好!”贞娘冲着他虚虚一礼,邵总管是李氏家仆,所以,李氏之人俱以管家称呼。

“贞姑娘客气。”邵总管虚应道。

“李氏祖训:李氏墨业为子孙计,后世李氏子孙,不分嫡庶,不分亲疏,只要肯付出劳动,便能在墨坊求得一食之地。如此,邵管家,贞娘来领点烟的材料可有不当之处?”贞娘继续道。

“自无不当之处,贞姑娘只消签个字,便可以领料回家。”邵管家道。

“多谢邵管家。”贞娘作礼,不管如何,以邵管家为李家的奉献,该有的礼她不能少,随后自有人带她去领料。

“岳父,我看八房这是不安好心哪。”看贞娘离开后,那郑管事冲着邵管家道,这郑管事正是邵管家的女婿。

“放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是谁?贞姑娘是谁,再怎么她是李家人,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邵管家疾言厉色的道。

“我这不是为嫡宗叫屈嘛。”郑管事辩解道。随后道:“对了,岳父,等过两天她送料来,我要怎么收?”

“废话,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收料还要我来教你啊。”邵管家气的一甩袖子。

看着邵管家的背影,郑管事怔怔了好一会儿,突在眼睛一亮:“高,实在是高。”

八叔公的为人大家是清楚的,说了退出墨业,那是绝对不会再碰的,而李家,除了八叔公,李景福是个酒鬼赌鬼,李大郎那小子只有一把子蛮力,可干不来点烟这活,如此一来,八房里哪有人能取出足够的上品烟料,按规矩来,到时这贞姑娘不但得陪钱,活计自然不能接了,便是八叔公也丢尽了颜面,这真是一箭好几只鸟儿。

第九章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贞娘自不晓得郑管事的小九九,一百盏油灯,再加上灯架和瓷碗,还有二十斤的桐油,这些东西可一不是她一个人能弄回家的,正好孙月娟家就住在附近,便跟她家借了板车拉回来,说好第二天让自家大哥去还。

不一会儿,到得家里,招呼着喜哥儿帮着搬进柴房。这柴房以后就是她的工作间了。

好一会儿忙完了,贞娘锤了锤腰,才牵着喜哥儿出来,没成想就听得院子里老娘高八度的声音:“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这又怎么了?贞娘不由的快步出来。

才看到孙月娟的娘亲冯氏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坐在院子里跟娘亲聊天,脚边还摆了两个编好的保温桶。再看院子一边的棚下面,堆了高高的一个稻草垛子,想来自己去领料的时间里,大哥已经把稻草领回来了。

“又到咱家来顺东西,我上回就去她家吃了几粒花生米,被她追了几条街打骂。”一边喜哥儿皱了皱眉头,颇似心疼的看着冯氏脚边的两个保温桶。

“不许这么说,月娟姐对你可不错啊,再说了,这回二姐领料回来加工,孙叔也是出了力的,两只保温桶算得了什么。”贞娘瞪了喜哥儿,轻拍了喜哥儿一记,这小子有些小气。

不过,看着喜哥儿气呼呼的脸,知道这小子是在记仇,便乐呵呵的道:“行了,以后二姐炒花生米给你吃。”

喜哥儿这才一脸欢喜,又不忘的提醒道:“还有葱油饼。”

“是,还有葱油饼。”贞娘从善如流啊。

两姐弟在一边嘀咕着。

这边,就听冯氏回道:“自然是真的了,田家的大少爷根本就没死,今天一早就从山里出来了,也就是伤到了腿,我听人说啊,田家是故意放出田大少爷摔死的消息,就是为了解除婚约。”

贞娘在边上一听,有些愣了,没想到冯氏神叨叨的过来说的就是这个,当日她为了脱困,就说过田本昌未死的话,虽说当时说这话也只是一种手段,但也不是随意说的,她穿越来的头几天,可能是因为取代原身的原因,精神并不太稳,尤其是晚上,那几日夜夜作梦,就梦见有关原身的一些片段,其中田本昌未死就是片断之一。

说实话,本来没当一回事的,可没想,田本昌还真的就没死,难不成那些日子自己梦到的很可能将是在原主身上发生的事情?

贞娘正琢磨着,这边赵氏已经跳脚的问:“不可能吧,为了解除婚约,不惜咒自家儿子喜,没这道理吧?”

“景福嫂啊,你不知道哦,田家是想跟罗家攀亲呢,如今外面人都传了,田家想进制墨业,罗家如今掌着贡墨,是制墨业的行首,田家岂有不巴结的,听说,田家给罗家准备的聘礼是一座山的松木林,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啧啧啧,想当初田家给贞娘聘礼,也忒寒酸了。”冯氏说着,啧啧有声。

徽州罗家,其家主罗龙纹,如今官居中书舍人,初时因一手制墨技艺成为严世藩的幕宾,此后便一直掌握着贡墨,是如今徽州墨业第一人,地位如日中天哪。

这时,赵氏叫冯氏一番话给气的两眼通红,直嚷嚷着说要去找田家算账。

“大郎媳妇,你别编了,去把大郎叫来,咱们再请些城门洞的人帮忙,一起去找田家算账。”说完又冲着冯氏道:“大河嫂啊,你也别走了,你这些话是听谁说的,也把她请出来,我们一起去找田家对峙,这回不把田家搞臭我不姓赵。”

赵氏一脸的绝决道。

贞娘在一边听自家娘亲这话,在一边急的直扯着自家娘亲的衣袖,有冯氏在,有些话她也不好说。

跟孙月娟想处了些日子,贞娘也是清楚这她娘亲冯氏的个性的,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这翻话多是捕风捉影,更是扇风点火,这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自家娘亲若真是这么又去找田家的麻烦,那自家就更成了笑话了。

人家田家只消一句话就能堵得自家娘亲没话说,只消说:是田本昌命大,被人救了,难不成李贞娘还非得把人克死才叫克呀?

真对上这话,叫自家娘亲怎么回?

至于关于田家跟罗家攀亲的事情。

罗家如今什么样的地位,那罗家家主更是常年待在京里,虽说罗家少主在徽州主持墨业,但田家刚跟自家闹了一场,如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罗家就算是有心跟田家结亲,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定下来,至少要过一段时间,整个事情平息了再说。

所以,攀亲之事根本就没影,更别说冯氏嘴里的聘礼了,全是捕风捉影的东西。

本来,如今田本昌未死,那自己身上克妇之名就烟消云散了,可若是自家娘亲去闹,说不得又是整了一出大戏给人瞧罢了,不免又要沾上许多闲话。

于自己反而不好。

倒不如静观其变的好,贞娘倒是期待田家跟罗家攀亲,如今已是嘉靖末年了,离严蒿倒台没多少时间,而历史上的罗家也随之烟消云散,后世,只有存放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一池春绿’之墨见证罗氏墨业的辉煌。

这时,那冯氏听赵氏说要拉她一起去做见证,唬了一跳,她哪里敢得罪田家,更何况她说的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道声途说,于是一脸悻悻的站了起来道:“我家里还有事呢,这就要走了。”

说完又冲着贞娘道:“贞娘啊,板车用好了?我拉回去了啊。”

“啊,用好了,谢谢婶儿,我给婶儿拉回去吧。”贞娘连忙道,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脚刚进门,后脚冯氏就来了,敢情是盯着板车。

“不用了,我自己拉回去。”冯氏说着,就拉着板车出了李家。

看着冯氏的背影消失了,一边的大嫂杜氏这回儿也起身准备出门,去叫李大郎。贞娘连忙拉着她,冲着自家娘亲道:“娘亲,这个可不能去闹。”

赵氏这会儿淡定无比,先前的火冒三丈的样子似处根本没存在过似的,只是白了贞娘一眼:“你当娘亲真是傻瓜呀,这里面的轻重怎么会拧不清,你冯婶儿就是个多舌的,我刚才那翻话她定然要传出去的,娘亲就是想恶心田家一下,田家以为娘要找他们麻烦,你娘我偏偏就不去了,别人要是问起,娘就说啊,田大少爷是命大,可我家贞娘可吃苦了,差一点就陪葬了,这田家的未婚妻担的可是凶险的很哪。”

赵氏说着,挑眉看了看见家女儿。

贞娘眯着眼冲着赵氏竖了竖大拇指,娘亲这话可是四两拔千均啊。

以后但凡是想要做田家妇的,贞娘这事都得在心里好好掂掂。

一边杜氏瞅着这母女俩打着机锋,虽不是太明白,但也晓得不是真要去田家闹,便又坐下,继续编那保温桶了。

贞娘则回了柴房,关起门来,开始点烟取料。

一百盏油灯,灯架上全架了瓷碗,将整个柴房的地面挤的满满当当,没一会儿柴房里便跟那灶头似的热哄哄,端是燥人,这还是春天呢,如果是夏天,人待在里面就跟蒸桑拿似的,所以说,制墨是个苦差事。

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十章 墨彩显,郑管事有眼无珠

接下来一段时间,贞娘就一头扑进了点烟取料里面。

她特意把家里的旧衣服制成袖套,绑腿以及围腰,烟煤十分的轻,走动时衣角带的风声都可能将烟煤吹掉,那都是损失啊。

随后又找了棉纱布,做了一个简易的口罩。这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

如此种种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柴房里。

等到她将二十斤的桐油变成大半瓷罐细细的烟煤,已是数日之后了。

这几天她过的昏天地暗的,倒不是说贞娘就一直待在柴房,她也出来吃饭,晚上也要回屋睡觉,只是她一门心思的掂着烟煤,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是匆匆了事,便是连外面是天晴还是下雨都从未关心过。

“哎哟,真是做孽哟,烧烟这种事情又哪里女儿家家做的,瞧瞧这丫头一脸跟个黑包公似的,清清秀秀一个闺女弄的可不成样了。”吴氏正坐在门口缝着东西,见捧着瓷罐出来的贞娘,吓了一跳,不由的心疼道。

一边李老掌柜的靠在院子墙边晒着太阳,回道:“干制墨这一行本就是这样的,我看贞娘倒是干这一行的料。”

李老掌柜说着,语气里竟有着一丝遗憾,贞娘若是男儿该多好呀。

对于李老掌柜的来说,贞娘这一头脸的黑灰再是熟悉不过,竟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在墨坊的情形,语气颇似有些感慨的道,随后又冲着贞娘招了招手,显然是让贞娘把取好的烟煤拿给他看看。

贞娘端着烟煤蹲在自家爷爷的身边,直接钳了一只烟煤在手上,轻轻的碾在手指上,几根指头瞬间就染墨了,阳光透过门口的石榴树正好照顾贞娘的手指上。

只见那手指的黑灰上竟是泛着一个个六棱形如钻石似的彩光。

“墨彩……”李老掌柜不由的一阵惊呼,可墨彩不是在顶级的成墨上才有的吗?怎么会出现在烟煤上?

“爷爷,这不算是墨彩,只是因为我取的烟煤特别的细,再加上桐油的光泽,就会形成一种类似于书法里‘飞白’一种活光,这种活光映着太阳的光斑,看着就好象是墨彩一样。

“嗯,是这个理儿。”李老掌柜听的一阵点头,原来还喘不匀的气这会儿竟也似乎顺畅了不少,紧接着问:“出了多少烟料?”

“一斤六两。”贞娘颇有些自豪的道。

“好,好,这方面你可超过爷爷良多啊。”李老掌柜的高兴的道。

“行了,赶紧洗洗去。”赵氏过来,推着贞娘去屋里洗澡,这么一会儿,连洗澡水都帮着贞娘弄好了。

贞娘自不消客气,进得屋里,脱了衣服,整个人就泡在澡桶里。

澡桶里的水温正好,贞娘洗着洗着就直接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人已不在澡桶里了,而是睡在床上,外面天竟已昏沉沉的了,城门洞这里,除了大中午偶尔有几丝太阳照过来外,其余时间都是蒙蒙亮,差不多,观娘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时辰了。

但她这一觉睡挺沉,想来时间不短。

透过床边的窗户,听到外边院子里家人的谈话声。

“娘,这几天保温桶也不大好卖了,便是连稻草都难弄了。”杜氏有些焦急的道,实在是这保温桶太简单了,看一眼就会,再说这东西,有钱人家瞧不上,没钱人家呢,自己动手弄弄也做的出来,也就一些懒散的妇人家才买。

再加上更有一些有心的人学会了,如今也编了再卖,她们这边生意自然淡了。

“那把家里这些稻草编完,咱们就收手了,贞娘说过的,这东西也就赚个蚊子腿的钱。”赵氏道。又接着道:“再说了,领蚕种的日子快到了,等养了蚕,也没工夫编这个。”

“那倒是。”杜氏点点头。随后却是笑道:“也幸得咱家卖了些保温桶,要不然,这领蚕种的钱都没呢,贞娘也不知哪来的点子,竟是帮了家里大忙了。”

“那丫头你还不晓得啊,从小就在吃上面钻,打小就常常藏东西,定是为了不用吃冷的琢磨出来的呗。”赵氏有些埋汰的道。

贞娘在屋里听了一阵无语,没想到这些居然被赵氏跟原身从小爱偷吃连系起来了。

不过,有这么个解释倒也不错。

想着,贞娘便出了屋,洗把脸清醒了一下,看看时辰,原来才不过刚刚申时,嗯,还来得及去李氏墨坊交货,于是便顺手把一块锅巴放嘴里嚼着填肚子,就捧着取好的烟料去了李氏墨坊。

“贞娘,你来交货啊?”刚进墨坊,就碰上孙月娟的二哥孙千一,他也是来交货。

“嗯。”贞娘点了点头。

“你排我前面吧。”那孙千一看看排的长长的队伍,便道。

“不用了,谢谢孙二哥。”贞娘淡笑的道,这时代不是前世,她知道孙千一对她有好感的,可是一来,她没感觉,二来,他们的娘亲冯氏防她跟防什么似的,生怕她把孙千一勾引了去,贞娘自不会拿自己热脸去贴人冷屁股了,对于孙千一的示好,也只能当作没看见。

听得贞娘这么说,那孙千一悻悻的没在说话了。

贞娘便默默的站在队伍的最后,抬头看着前面,验货的还是郑管事,不过,他验的很快,显然领料回去加工的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大家的水平就差不离,郑管事一般只是先看看烟料成色,要是拿不准了就再捻些烟料摸摸,基本上差不离儿就收了。

很快就到贞娘这里。先是过秤,一斤六两的秤数一报出来,周围一片哗然,要知道,直到目前,最多的也就一斤四两多,这还是一个干了近二十年的老点烟工取出来的。

一斤六两,那是闻所未闻。

郑管事早早就看一以贞娘过来了,他还在等着贞娘出丑呢,没成想,居然出了一斤六两,他哪里肯信,便是李金水的亲自出手,想拿到这个斤两都难哪。

立刻的,郑管事接过瓷罐迎着光看,便看到浮在烟煤上的一点灰色,就冷笑了:“我说贞姑娘啊,做假没你这么做的,你这烟料有问题吧?你看看别人的烟料,都是黝黑的,你这烟料怎么带点灰啊,该是掺了松烟料吧,不是我说你,做不到就别做,别整这些弄虚作假的,也不知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说到这里,那郑管事又含含糊糊的嘀咕了句:“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郑管事这些话说完,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贞娘气的两手握紧着拳头,脸色发白,两眼冷冷的刺着郑管事:“郑管事,你再仔细看看,可以用手捻捻那烟煤就明白了,休在这里恶语伤人。”

烟煤黑色中带灰,正是因为她的烟煤极细,越级就越细,色泽也就淡一点,这个只是视觉问题,只要用手一捻那烟煤就能明白的。

“呸,我看烟煤看了十几年了,这色儿一看就知道是掺了松烟煤的,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李氏子弟的份上,给你点面子,今天我就收了,墨坊这点损失还损的起,不过呢,这接下来的料你就别领了,回去再把油灯及瓷碗等用具送回来,这事就完了。

说完,那郑管事就让伙计将瓷罐拿下去。

贞娘这时却是一个箭步从那伙计手里抢过瓷罐。抱在怀里:“郑管事,你等着,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贞娘咬着牙说完,捧着那瓷罐转身离开。

第十一章 竟价

贞娘那个气啊,捧着那瓷罐就出李氏墨坊,不过,并没有走远,李氏墨坊外面,就是有名的四宝街。

所谓四宝,笔墨纸砚,正是文房四宝之意。

整条四宝街上,全是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而徽州各大墨坊在这条街上都有各自的墨轩,用来展示和呈例各家的墨品的。

李氏墨轩就在东边的第四间铺面。铺子的掌柜就是李家九叔公。

贞娘这时就走到李氏墨轩的外面,在一边屋檐下的青石长阶上坐下,把那罐烟煤摆了出来,然后用手指沾了点烟煤,在青石板的地上写了几个大字:“超品桐油烟煤,价高者得!!!!”

贞娘此举好象是跟李氏墨坊对着干似的,然实则却是无奈之举。

那郑管事可是在大众场合下说出她掺假的话,更将事情引深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事情若是不弄清楚,必将连累自家爷爷的名声。

当然,刚才她也可以去请七祖母做主。

可嫡宗墨坊这边情形复杂,七祖母全靠着邵管家等人才能掌控墨坊,她可听月娟说了,这墨坊各管事和大师傅的伙食比嫡宗七祖母那边还好,这是真真儿的事情。

自己请七祖母为自己做主,一来会让她为难,二来就算七祖母证明了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她也是李氏族人,人家不免要怀疑会不会是七祖母却不过人情呢,帮着贞娘隐瞒呢?

在外人看来,郑管事是外人。而李家人总是要维护李家人的。

牺牲个外人维护自家人,这在情理之中。

到时,她到底有没有掺假就更扯不清了。

所以,贞娘决定就在这四宝街摆摊,而且她打出了极品烟料的口号,这四宝街来来往往的制烟人很多,她就不信没个识货的。

而这事闹大一点,也能让七祖母有理由整冶一下墨坊的各管事,如今墨坊这边是主弱仆强,而族谱里面记载嫡宗墨坊败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七祖母一过世,嫡宗主家就再也没有能压制这些管事同大师傅的人,于是各庶族最后一拉笼,嫡宗墨坊就散了。

如今七祖母正可趁着这事敲打一下,也能约束一些。

当然,这只是贞娘的想法,嫡宗会怎么做她是管不着的。

“超品桐油烟煤?好大的口气。”这时,一个五十许的锦衣老者悠闲的逛了过来,就看到贞娘写的字,不由的停驻了脚步。

贞娘看着他,却是认得,城门洞那处,本就是城内各行各业运货进城的必走之路,贞娘就曾见过这位老爷运货进城的,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就是程氏墨业的程三爷。

罗氏墨业,程氏墨业,李氏墨业及徽州墨业之三甲。

贞娘看到这位程三爷,连忙起身,微微一揖礼,却是淡定的道:“三爷爷,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没有看我的烟料,又怎知我口气大不大。”

“哦,小姑娘很有信心嘛,我瞅瞅。”那程三爷蹲了下来,先看烟色,不由乐了:“丫头,你这烟色有些不太对吧,怎么有些发灰,该不是掺了松烟煤的吧。”

“一看色,二捻烟,三爷爷不防捻点烟煤看看。”贞娘笑咪咪的道。

“嗯。”那程三爷点点头,便伸了两指捻了点烟煤在手中。那烟煤一入手,程三爷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一般的烟煤入手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颗粒感,虽然这种颗粒感并不明显,但老手还是能发现的,而这丫头这烟煤感觉却很绵柔。

随后那程三爷又捻了手指上的烟煤,烟色就很快在指间韵染开了,黑中透亮,超不超品现在还无法确定,但上品是跑不掉的。

“三爷爷,在看啥好烟料啊,也让小侄长长眼。”就在这时,对面一家茶楼里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约的青年,大袖袍服,头戴一个文士巾,竟是颇有一些儒雅风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这女子贞娘也是认得的,竟是田家女田荣华。

“呸,罗家小子,你带着你的红颜知已一边听书看戏去,别来打搅三爷爷。”那程三爷好似怕这姓罗的要跟他抢那烟煤似的,竟是将整个瓷罐紧紧的护着。

罗家小子?难道是罗氏墨业的少主?贞娘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今儿个闹这一出说不定越来越有趣了。

“三爷爷,你为老不尊,取笑人。”那田荣华一脸通红的嗔道。

这边那罗少爷却是毫不在意。

“三爷爷,所谓见者有份,好东西要分享,更何况这们姑娘可是写明了,价高者得。”此时,那罗少爷已经蹲了下来,伸手进罐里捻了点烟煤,然后举起来迎着光看,随即哈哈大笑:“好烟煤,够得上超品二字,这烟煤我要了。”

“不行,先来后到。”那程三爷急了,护着那瓷罐冲着贞娘道:“小姑娘,这烟煤我出一万钱。”

“三爷爷,这等烟煤可遇不可求,一万钱你好意思开口吗,这位姑娘,小生出二万钱。”那罗少爷爽快的道。

贞娘这会儿有些傻了,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价,毕竟这也只是一种材料罢了,她又哪里知道,今年又是订贡墨的年份了,朝廷会派墨务官下来了,甄选贡墨,举荐入宫,这自然引得各家争夺。

制墨业发展到现在,其实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了,而要一决高下,只能在细节上决定成败,这原材料的品质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了。

也因此,这难得的出了点好烟料,价格就徒然的高了上去。

“李家出三万钱。”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李家的九叔公。他后面还跟着郑管事。而郑管事此刻一脸苍白。心里暗暗叫苦,他之前那么武断是因为根本就不相信贞娘能烧出那等烟煤,走眼了,

“我出三万五千钱。”这时,那程三爷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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