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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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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红霞招数用老,全凭蛇腰上的惊人弹力移位,差堪合掌的腰肢又旋又扭,连束紧的层层缠腰亦不能稍阻,每一拧皆能带动剑势,依旧是见缝插针,须臾不放。

看台之上,独孤天威率先暍彩,旁若无人,一边鼓掌一边喃喃道:“他妈的,这腰蛇一般细,倒比活虾还跳得!若教这妞骑在上头,还不拧成了麻花?”

见女郎回身一刺,蹬腿凌空,曼妙毫不逊于舞姬,折腰拧臀的力道却非舞蹈可比,想像她腿心里绞扭之甚,差点让他上了天,赶紧攒着巾帕捂脸拭汗,略略平复喘息4 他儿子独孤峰看上了染苍群的宝贝女儿,染红霞离开流影城后,独孤峰为她茶饭不思,颇害心病,闹着要向镇北将军府提亲。独孤天威要是早看到这一幕,没准儿先打独孤峰一顿板子,自认了镇北将军作丈人。

暍彩的不通武艺,只有染红霞自己明白凶险。牵引对手、俟敌自败的“不记青枫几回落”受制,她没等耿照反击,一剑抽落,借势稍退,回过一口气来,“雨急青枫归梦色”应手而出,飕飕剑雨直扑耿照肩侧!

耿照依旧是沉腰坐马,长刀一绞,一阵铮综急响,硬将剑式挡下,不只身刀如金钟一般,连强悍的防御也像,使的正是新牾十二式中的守招。

新招尚须雕琢,仍有许多粗糙处,然脱胎自狐异门的绝学“天狐刀”,又淬于激战之间,被邵咸尊这样内外兼修、身经百战的大螅直谱湃デ即孑迹忍炝贾始由虾筇旎觯淳老嗖秸筇。采蚕铝司裣盖虻摹肚喾闶氛馐健坝昙鼻喾愎槊紊痹频幂妊拊禄氐叮思嗜次薹ù┩冈不〉妒啤9⒄罩匦难沟眉停恳坏抖寄茉铱5闳舾桑竞煜急淮靡黄貌蝗菀孜茸。J接杉熳粒滞献爬ノ峤叩某けㄖ粒乔喾闶罹咄Φ摹敖绷亚喾阃啤保

剑有摧裂江石之威,果然悉数将刀弧弹开,如急转的陀螺一遇障碍,便即转向。

“……着!”

正欲收势,岂料耿照又晃回原处,刀弧反向掠出。染红霞不及提气,被逼着以不自然的体势回剑硬格。

这下强弩之末对上借力打力,高下立判,剑势一触即溃。

女郎一个踉跄,两条诨圆笔直的玉腿交叠,坐如醉酒贵妃,狼狈却不失娇美;百忙中剑尖递出,斜指咽喉,一式“白浪青枫满北楼”去势飘渺,若对手一意穷追,不免自行撞上。她于失足之际犹能出剑如浪,心与剑上的修持不可谓不精,凤台上一声雷釆:“好!”

却是金吾郎瞧得心旷神怡,顾不得场面,忘情抚掌。

耿照甫一追近,心头忽生感应,刀弧旋出,藏锋抽击剑棱,“啪!”

借力退回原处,青枫白浪之剑登时落空。染红霞挣得片刻喘息,拄剑而起,心头一片茫然。

耿照从头到尾,用的都是同一招。

她苦心创制的“青枫十三”,竟敌不过一式刀招!想起在烈日暴雨下挥出的每一剑,以及无数寒夜灯前细细思量,染红霞心底凉透,仿佛这些年耗费的心血不过是笑话,是自己闭门造车、敝帚自珍,俨然不知井外天宽地阔。

寒风吹过,红衣女郎唇面皆白,忽地喉头一搐,一抹殷红溢出嘴角。“红……二掌院!”

耿照大惊失色,却见染红霞医起玉掌,阻止他近身。

她忽然明白过来,难怪自己会做那样的梦。

梦里师父手托香腮,偎着枕头瞧她。她怎么也使不好青枫剑,明明是熟悉已极的招式,渎来却不顺手,仿佛小时候府里教席让她练的乐舞,怎么跳怎么彆扭画面一转,又见师姊倚桌轻叩,翻看着缮好的绢册,揺头笑道:“取这样的名儿,将来你会后侮的。”

这样,怎会后侮呢?有什么好后侮的?

不,其实……我早就后侮了。能重来一次的话,录在绢册里的剑式不该是这师父当年以朱笔圈起“青枫”二字、其余一字未改,并非青枫十三剑已臻完备,而是自封面题记起便已错了,其后不必再看。

“青枫不是枫树,是槭。若非种在够高够冷的山巅上,永远都不会红,叶黄便即掉落。”

梦里师父的声音清脆甜润,带着一丝淘气似的,比印象中更可亲。

“你的青枫是不能化出满山枫红的,从一开始就锴啦。”

染红霞猛一抬头,眸中绽出烈芒,耿照心头“突”的一跳,打消了上前关心的念头。女郎拭去唇血,未见颓堂,神色很平很淡,轻声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很欢喜。为防你大意轻敌,我须说在前头:接下来我要使的剑法与方才绝不相同,你要留神。”

耿照见她说得郑重,不敢不当一回事,点了点头,暗自留上了心。

染红霞身子前倾,长剑掠至身后,正是“不记青枫几回落”的起手。

“这有什么不同?”

一样的招式连使两次,先机已失。耿照正自怀疑,女郎忽然掠至,暗金色剑芒连削带刺,同样借惊人的腰腿之力出剑,却无一丝周折,犹如西风乍起,刮落满山枫红!

耿照刀弧划出,依旧是借势走圆,不料染红霞去尽花巧,剑出如漫山飒飒,耿照恐四两拨不得千钧,一咬牙立稳脚跟,亦还以钹风快刀!

一轮对斩,铿铿声不绝于耳,众人看不清刀来剑往,只觉寒光自两人衣影臂间淀出,金铁交鸣若合符节,丝丝入扣。耿照仗着鼎天剑脉节力之便,硬是多挪出一分气力,刀锷压着昆吾一推,才得分开;忽闻唰唰数响,胸膛肩膊阵阵锪梗律霞复Ψ至眩什乓宦志嚎欤约壕顾亢琳疾坏缴戏纭R谎慕U衅鹗郑竞煜鍪估匆讶徊煌

许缁衣霍然起身,连李锦屏都吓了一跳,却听方翠屏道:“红姊使的,是本门的剑法么?怎地……怎地……”

没再说下去。李锦屏武艺平平,瞧不出端祝,却知惊动代掌门者绝非泛泛,捏着方翠屏的手安抚似的一笑,揺了揺头。

许缁衣对水月剑法的浸淫远在方翠屏之上,所受震撼更深。《青枫十三》她十分熟稔,然染红霞所使,仅起手收式与“不记青枫几回落”相似,内容迥然不同,招式明快,招意更一反原式之迂回,有股说不出的苍凉萧索。

单就手路而言,新旧两式并无绝对的螅拢幸庥讨赜谡行危馐堑每7ㄌ冒隆⒔肷铣司辰绲尼缯住?銮野惚浜蟮男率剑隳屎先竞煜肌

原式固然竒巧,却不合染红霞大开大阖的性子。就像初学丹青,总想把技巧都放入作品之中;待画技艺成熟,倌手挥洒皆成篇章时,始知留白写意亦是境界,倒嫌工笔流于匠气了。

染红霞钻硏《青枫十三》逾八年,走的是精雕细琢的路子,如今一把推倒旧有块垒,只能说是自承踏蛇,白费了往日之功。

“这样都能别出机杼,走出一条路来,师妹你果真是不世出的天才么?”

许缁衣环抱着沃腴的双乳,凝视莲台上的刀剑激战,心中喃喃道。

染红霞也被剑招的威力所慑,适才耿照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在这式之前终于失去优势,再不是难越半步的雷池。她迟疑片刻,长剑递出,改使“雨急青枫归梦色”,招式、招意与前度相同,剑雨潇潇,打碎一塘卧荷。

耿照福至心灵,忽然会意:原来,她正在试验一门脱胎自旧有招数的新剑法1 故须反复施为,究其短长。他得李寒阳、邵咸尊插手,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刀法,深知灵光一闪时,最需有心人襄助,更无别话,沉身坐马、刀弧绕身,仍是穷守如坚城,欲引出新招的极限。

染红霞无暇细品这份体贴,全神贯注,在剑雨悉数被刀弧扫回的当儿,剑招陡然一变,起手虽与“雨急青枫归梦色”相同,却非以快剑决胜,持剑的右手滑至剑柄末端,旋腰、甩臂一气呵成,剑长暴增盈尺,一把斩开刀围,喑金色的剑刃正中耿照左侧太阳穴!

可惜碧火神功的感应独步天下,耿照先于剑尖仰头,锋刃只斩开了残影,锐风掠过鼻尖,刀背一振,柔劲荡开长剑,唰唰两刀守紧门户;起身见染红霞平举昆吾,确是“雨急青枫归梦色”的收式无误,却没有快剑使罢无以为继的狼狈,气度凝然,恢弘如江上云开,随时都能再赞一击,不由赞道:“好!”

“自然是好。”

凤台三层里,蚕娘抿嘴轻笑,不无得意。“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暴民平息之后,任逐流率金吾卫士逐层搜索,欲寻裏胁迟大人的刺客一一虽然宫女太监倌誓旦旦说是“狐仙”置于第三层的向日金乌帐自也没能躲过。

看在流影城主面上,金吾郎搜得还算客气,掀起藕纱不见有人,便算是搜过了。

加上横疏影的美貌委实太过惊人,任逐流差点把持不住,本欲上前攀谈,趁着理智尚在赶紧收队走人,适逢莲台开战,金吾郎的注意力随之移转,刺客什么的也就不了了之。

橫疏影松了口气,可惜没能安生太久。她不懂武艺,看不出交手时的强弱,只能依对战的结果倒推回去:染红霞号称水月门下武功第一,自然是螅⒄占饶芰芾睢⑸哿酱篌{手,虽说颇有运气的成分,实力还是有的。

交手之初,他的确稳稳压制女郎的攻势,符合横疏影的推断,岂料染红霞越战越勇,耿照裂衣迸血一路倒退,竟不比战邵咸尊时来得轻松。

横疏影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认为他历练尚浅,面对在意的姑娘,狠不下心应付,既恨法琛卑劣,亦恼染红霞无情,枉费自己苦忍柔肠,甘居嬖妾,一意促成她与耿郎的好事。

(不识好歹!

且看耿郎心中,更着紧谁!二总管动了真怒,艳极无双的俏脸一扳,提起裙摆便要下楼。“等一下。”

蚕娘抱着枕头,舒舒服服地由金乌帐的那头滚至这头,又厚又软的长发宛若垫在身下的白狐裘,小小的脑袋瓜子冒出藕纱,笑得猫儿也似。

“上哪儿去呀,丫头?莫说如厕,这理由粗鲁得要死,简直是践踏人智。我光从你下体曲线,以及身子里气味的变化,便能掐准你几时该去。总之不是现在”她这么一说,横疏影仿佛全身赤裸,里外给瞧了个通透,竟连羞耻处的气息都裸裎示人,连忙捂着平坦的小應,另一手却环住胸脯一一猎物本能知道猎人箭镞所指,即为最危险之处。

“没……没有。”

她脸颊热烘烘的,慌乱不过瞬息间,定了定神,勉强笑道:“此间既已无事,我想回城主身边,以免他派人来寻,反倒不美。”

蚕娘嘻嘻笑道:“嗯,这理由好些,有几分像是聪明人想出来的。你想站到看台上,让耿小子见了你,想起要好好保重自己,拿出实力对战么?不准,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染家丫头的剑法,已到即将突破的紧要关头,可不能教你坏了事,白费蚕娘的苦心。”

橫疏影一怔,突然会过意来,忍不住睁大美眸。“她的剑法是……是前辈…”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蚕娘拍拍榻畔,横疏影心知拂逆不了,乖巧坐落。

“我教耿小子是教,教染丫头也是教,连臭小子都教了,怎教不得又香又美貌的长腿丫头?”

横疏影哭笑不得,忽想起一事不对。染红霞的脾性,她算摸得七七八八,莫说承魔宗七玄之惠,便教她另学别派的武功都不能够,蚕娘是如何指点了她?

“这么说罢,”

蚕娘趴在她腴滑的大腿上,笋芯似的指尖揉着软绸裙布,抿嘴一笑。“少女情怀总是诗。这丫头爱七言诗的蜿蜒曲折、柔肠百转,可她自个偏偏是首五言诗。我不过点醒她罢了,没怎么费事。”

横疏影听得云遮雾罩,蚕娘话锋一转:“染丫头那把昆吾剑,是你弄给她的罢?我瞧过啦,那剑里肯定摻了玄铁天瑛一类的物事,才得如许坚利。老实同蚕娘说,剑是谁造的?”

“天……天瑛!”

横疏影吓了一跳。蚕娘看在古刹里,知她亦不明就里。

且不论天瑛这种传说之物,举凡玄铁、乌金、珊瑚铁等珍稀材料,均是以两、钱乃至分来计价,须花费大把大把的银两,还未必能购得。故山村隐匠打不出神兵,未必是手艺不及,实是因为负担不起。

横疏影并未供应七叔这些异材,而七叔之作也没有融入玄铁乌金的痕迹,一直以来她心底有个不愿深究的天真揣测:七叔的手艺之所以如此优异,盖因他见过澹台家的竒技,影响所及,连半残村夫都成了出类拔萃的大匠。

“你见过爷……我是说澹台烈羽,玄厚轻羽阁之主?”

刚到流影城的头一年,横疏影走遍了独孤天威所领,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从一位集功臣、谋师以及当世大儒于一身的竒人身上学到:要统治百姓,首先就要暸解百姓所思所想,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不能有一丝粉饰虚假。

七叔和他那痴呆的僵尸朋友,便是她于朱城山左近荒村之偶得。

“年轻时见过。”

七叔哑声道:“当时我四处旅行,途中相遇,老闆主不囿于门户之见,指点过我几日,获益匪浅。”

橫疏影安排二人在后山长生园牺身,供给日常用度,照拂生活,多半还是看着这层因缧。至于后来七叔对她的丰厚回报,则是当初始料未及的部分。

蚕娘的话仿佛捅穿了一层薄薄的窗纸,使模糊不清的投影现出真形。

七叔的昆吾剑与“文武钧天”邵咸尊的刀器战得平分秋色,而邵咸尊绝对是应用合金材料的大宗师,他那已现世的钧天八剑,至少有一半是在探究各种属性材质的极限与可能性。昆吾剑的表现丝毫不逊于藏锋,只代表一件事一一七叔在剑里用了某种异质,但非是玄铁、乌金,或自深海釆出的千年珊瑚铁,长生园供不起这些。

横疏影失去父母时,小到还不足以传承玄厚轻羽阁的“天瑛”之秘,而澹台匡明之所以不甚积极,在于天瑛“没了”!横疏影记得父亲曾对她如是说。被迫离开朱城山的澹台一族,似是毀掉了带不走的天瑛秘密,避免留给迫害一族的仇人。

蚕娘不置可否,只笑笑说“哎呀,那改天得好好拜访一下七叔啦”,又将注意力转回莲台,唯恐锴过了两件得意作品的成果验收。

染红霞越打越快,像是突然打开了什么关窍,自创的“青枫十三”剑法在激战中被裁短、精炼、浓缩,有些甚至扬弃了原本的繁复精巧,随手一剑,意境却蓋然立于剑上,威力益形强大。

她迷惘渐去,尽舍青枫十三不用,全以梦中牾出的、仍有许多枝蔓杂羌的新招攻敌,砍得耿照频频倒退,过去束缚她的七言招名,仿佛随着磕出的炽亮火花消逝一一那些好听的诗句,从来就不是少女染红霞的心头好,就像精雕细球的招式,最终只带她进了死胡同。

染红霞战至酣处,发飞衣扬,金剑红裳裏着曼妙修长的胴体,竟无一雲是静止不动的。“不记青枫几回落”四度起手,她突然想不起名目何来,总之非是平素所爱,剑意之至,心头迸出字句:“看招,『萧萧枫叶飞' !”

萧飒之势无孔不入,直透刀弧,耿照胸口血飞,踉跄倒退,圈臂几个回旋,绞得昆吾剑铿锵乱响、火星四溅,猛将长剑荡开,赞道:“好一式' 萧萧枫叶飞,”

染红霞回神,发觉耿照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式,喂招再明显不过,俏脸飞红,又羞又宭,咬牙道:“耍什么嘴皮?不许让我!”

一式“青枫无树不猿啼”上手,剑至中途招意变改,成了“裏猿枫子落”,树间猿鸣化为攀枝猿跳,昆吾剑一下是枫一下是猿,红衣女郎既似猿影又像枫飘,极静极动交措翻转,却无一丝迟滞。

耿照左臂右腿接连中剑,若非拼着两败俱伤,及时将她迫退,下一剑便要刺中胸腾。

“不许让我!”

染红霞胀红粉脸,猱身复来,“青枫浦上不胜愁”转为“枫浦蝉随岸”,细碎的唧唧蝉鸣汇成奔雷,斩得耿照刀势散乱,百忙中不忘辩解:“我没让你!”

他对招式的浸淫远不如染红霞,同样是阵上新悟,毕竟精粗有别,心知十二式刀法再多加磨砺,决计不致如此别屈,此际却难有胜算,忙运起鼎天剑脉之力,仗着藏锋百炼不坏,也不管什么招式拆解,欲一击磕飞长剑,打的正是“一力降十会”的主意。

刃冷情深当染红霞临敌经验较他丰富,岂能不察?须知水月停轩的二掌院,天生便有不逊男子的膂力,看穿企图的霎那间,不免又气又好笑,益发激起好胜之心:“教你这般无赖!”

不闪不避,刚猛沉重的昆吾剑呼啸而出!

双刃交击的结果却大出她的意料。一股巨力几乎将她掀翻过去,鼎天剑脉具有以极少内力推动大招的特质,一旦倍力加傕,爆发力惊人,虽未能长久,却足以毀钟破壁,堪比雷霆。

染红霞被轰退一丈余,背脊撞上台缧的石莲瓣方止,双手酸软,几乎握不住剑。

耿照唯恐久战不利误伤佳人,不容稍停,点足扑上前去,欲趁染红霞脱力,提早结束这场比斗。

“贏了!”

凤台之上,横疏影掩口轻呼,面上露出喜色。

“那倒未必。”

蚕娘得意极了。“你以为我只教了这个?”

耿照以刀锷横击剑格,雄诨的剑脉真气迸出,竟未能将昆吾剑磕飞。

染红霞苦苦支撑,指间逸出淡淡的苍色辉芒,如握冰莹霜雪;剑身剧颤,却非是遭受压制,而是一股异种真气贯穿其中,堪与鼎天剑脉分庭抗礼。

藏锋刀被一点一点推了回去,红衫女郎由趺坐、螅蜃耍罩林フ酒穑簧暹城嗝⒈派ⅲ徒倌暾饚裕榱装愕谋獾闳圆蛔∽灾刚拼芷鹣ⅲ倘缏坡扑獭

耿照画然诧异,最惊恐染红霞本人。使出与《青枫十三》全然乖离的“十三枫字剑”也就罢了,这诡谲的异种真气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什么时候,练了这等外道功夫?她低头望着十指纤长、掌心酥红的白皙玉手,多希望这只是场恶梦,醒来后一笑置之,可惜掌间残留的淡淡冰华粉碎了这份痴望。

许缁衣的脸色难看已极。

剑法走上异路,还能说是“心绪佻脱”、“其志不专”;身负旁门左道的异种内功,可不是一句“离经叛道”便能交代过去,这是背叛宗门、欺师灭祖的大罪,黑白两道都不能容!

(果然……当初便不该放任她与七玄外道结交。我若严加看管,何至如斯!

染红霞正没区处,抬头往人群中搜寻师姊身影,见许缁衣严霜满面,古刹神疾厉,毋须言语,铺天盖地而来的质疑、斥责、猜忌……几乎将她压垮。染红霞无法自辩,神色悽惶,茫茫然不知所以。

“二掌院……”

耿照正要上前,喀喇一响,莲台上的青石砖突然“动”了起来,犹如浮石。足底乃劲力之所聚,耿、染二人站立不稳,一身武功难以施展,耿照以藏锋拄地,试图稳住,才发现刀尖搠入处似齿牙擦挤、上下浮动,灵光一闪:“是莲台……莲台要塌了!”

猿臂暴长,大叫:“红儿!”

染红霞警醒过来,应变极快,反手扣住,昆吾剑往身畔一标,“匡!”

插进莲瓣底部,叫道:“过来……我们从这儿跳下去!快!”

突然间,不远处的一瓣石莲轰然坍倒,螅⒑窠杂庖徽傻氖敌幕ǜ谘铱榇油{的底座倾下,不啻数十枚炮石齐落,巨响过后,黄泥柱沖天而起,瞬间叠至两丈余,轰碎的青砖四向飞溅,甚至砸穿看台底墙。

耿、染二人离得最近,耳膜几被震破,四面掀尘如浪涌,漫过莲台,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两人身子紧挨着,而第二下、第三下轰响又接连而来一一莲台九瓣都这么轰碎在场上的话,方圆十丈内的地面只能用“剑戟突出”四字形容,落地怕连足胫都要挫断,哪能施展轻功逃开?耿照搂紧了染红霞,吼道:“不能跳!下去是死路一条!”

却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剧震剥夺了武功及一切应变的能力,然而灾难却不仅仅是这样。

两人头顶的石瓣一阵晃揺,投下的乌影忽然变大、遽增……耿照突然省悟:这块花岗巨岩非是向外倒,而是向着里边,正朝他俩压来!忙挽着染红霞挣扎起身,赫然发现周围相连的数块莲瓣不约而同向内倾倒,如花苞合拢,转眼遮去半边天光――竟是无处可逃!

第二十四卷完

第二十五卷 五阴炽盛

【内容简介】

这是一处武林秘境,已为世人所遗。相传谷中有三样宝物:天佛赠予龙皇玄鳞的殿宇“接天宫城”,玄鳞化出龙形后所遗的巨大屍骨,以及“洞中之月”。

“你信不信五阴大师?”染红霞问。

“我信。”耿照回答。

“我也信。这样,就更令人想不通啦。”

染红霞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大师说三样宝物都是真的。他曾经亲眼见过……就在这里!”

第百廿一折 重泉有罅,福祸自生

石莲倾倒,三座高台顿时陷入混乱。剧烈的晃动与骇人的轰响如半山崩坍,震得众人腿软耳鸣,动弹不得,连训练有素的谷城战马都嘶叫着人立起来,抛下了许多不及防备的骑士。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尘渐渐散去,广场中央已不见巍峨壮观的九品莲台,破碎的大块花岗岩交叠错落,十丈方圆以内找不到一块平地;居中的乱石堆较周围略高,盖因莲台的底座以青砖砌就,作为地基,与寻常屋舍并无不同,然而此际也已看不出轮廓,触目所及,甚至无一块略具其形的青砖。

连坚硬的莲台底座、青石地面都被砸得粉碎,何况血肉之躯?

许缁衣猛然起身,张嘴欲唤,却发不出声音,身畔二屏小脸煞白,目瞪口呆。

符赤锦拎起裙幅飞步下楼,落地时微一踉跄,几乎仆倒,却似无所觉,迳施展轻功掠去,直至歪斜叠垒的倾石前,才惊觉石堆竟如此巨大,一时怔立,饱满的胸脯不住起伏;独立良久,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娇腴的身子仿佛被山风吹透,里外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

另一头,媚儿甩开了环护的金甲卫士,一马当先冲到崎岖的破碎带边缘,见乱石矗立如小山,想也没想,本能地一跃而上。

谁知落脚处尖锐畸零,背面却光滑如削,其下一片七八尺长的陡峭平面,不小心失足滑落,后果不堪设想。她靴尖一沾石顶,便即借力蹬跃,倒纵回原处,没敢勉强驻足;愣得片刻,突然动手挖起石块来,边回头冲金甲卫大吼:“混蛋!快来帮忙!还愣着做甚?快!”

语带哭音犹不自觉,闷着头徒手掘土推石,掘得香汗如雨,银牙咬碎,神情无比凄厉。

“殿下不可!”

众金甲卫扑上前将她拉开,可惜媚儿不仅膂力过人,一身纯阳内力也非同小可,一发起狠来,七八名彪形大汉都给扫了出去。

突然间,头顶沙砾簌簌而落,金甲卫士们趁着公主一怔,连拖带拉,将她远远架开。金甲卫大统领、朝廷敕封正四品武都司的娄一贵,揪紧她腰侧佩挂兵刃的蹀躞带不敢放手,跪地道:“殿下!落石危险,不能轻近!殿下若执意上前,请踏我等的尸骸去罢!”

媚儿怒道:“放开我!放开我……滚开!”

奋力挣扎,身旁众人没有不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长流的,却无一松手,咬着牙默默承受。媚儿拳打脚踢一阵,才瘫软坐倒,卫士们不敢亵渎公主万金之躯,纷纷退了开来,但仍团团围着媚儿,以免她又贸然冲出。

“可恶!”

媚儿抄起一枚石子,用力往石阵中一掷,抱膝垂首,把脸埋进臂间,浑圆的香肩不住轻搐着。谁也不知公主殿下怎么了,却无人敢打扰。

凤台里,横疏影见得莲台的惨状,牙关一咬,当场昏死过去。

蚕娘堪堪掠出纱帐接住,却因此失了先机,来不及有所作为。“啧,可恶!教那厮给跑啦。”

娇小的银发丽人单臂掖着比自己高半截的丰腴少妇,踮脚望出栏杆,姣美的凤眼扫过高台,咬牙喃喃道。她所豢养的小白狐狸狗若化成人形,约莫就这般模样。蚕娘俏脸沉落,平静的怒火在眸里熊熊燃烧。若此刻凤台第三层还有别人,恐怕会被她周身迸出的无形之气压得五体投地,丝毫动弹不得,如遭魇镇。

“……聂冥途,你是同什么人借了胆,敢跳上台面搞风搞雨?”

小得出奇的银发女郎自言自语,同样小得出奇的柔荑一握,无声无息地将一段乌檀栏杆捏成了齑粉。

第一时间便往人群里搜寻聂冥途的,还有琉璃佛子。但老人早已不见——精确地说,走下莲台之后,“法琛”便不知去向了。佛子居高临下,视线一路盯他到了高台下,势必得起身才能继续盯梢,以他的身份,断不能如此失礼,由是狼首顺利脱身,不知所之。

(这,便是你卖的平安符么?

拱水月停轩上台打擂已是妙极,料定许缁衣为压服正道七大派,必针对耿照而派出染红霞应战,更是令人拍案叫绝!到此为止,佛子都觉是桩上算的买卖,在前两战相继落败的情况下,这手谅必令镇东将军万分切齿,却又不得不硬吞下来。

但显然聂冥途兜售的,不只是情侣同台、闺阁内阋的戏码,而是最大极限的浑古木鸢已对失控的耿照下了格杀令,耿照身死,于姑射自是有利;而姑射之所以煽动流民,目的不外逼反慕容。如今镇北将军的独生女埋尸于挑战镇东将军府的擂台上,若慕容柔没个交代,染苍群麾下的虎狼之师,还不杀奔东海而来?

无论朝廷如何处置,终不能还镇北将军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此事绝难善了。

平望都的皇权运作,内倚央土任家的钱财手腕,外则依恃北、东二镇之强兵,镇西将军韩嵩纵有非份之想,也只能老实待在西山道,三十年来默默累积实力,静待时机;南陵段慧奴僭称公主,多年来翻手作云覆手雨,力促诸国之合纵,但也未敢明目张胆搬上台面,公然举起反旗,说到了底,还是忌惮镇北、镇东将军的实力。

这些个雄踞一方的大人物们心里明白:央土朝廷并不可怕,提兵借道长驱直入,不日即可攻下平望,料想战场上阻碍不多。真正可怕的是东海、北关的联兵反扑,放眼东洲,恐无一合之将。是以京城垣缓、四野平畴,开国迄今固若金汤,唯一防不了的就只有淫雨洪涝而已。

慕容柔与染苍群都擅练兵,昔年西山韩阀“飞虎骑”号称天下精兵,是唯一能正面对抗异族、甚至予以击破的超强劲旅,然而经过二十多年的励精图治,分别继承了东军骨干的北关及东海驻军,已有了截然不同的面貌,未必逊于韩家军。

一旦北、东兵戎相向,央土决计没有插手的余裕。届时擅攻的慕容柔不得不采取守势,擅于防守的染苍群却要千里挥军,杀入东海为宝贝女儿讨公道……这画面光想就令人无比期待啊!佛子极力忍住笑意,姣好的面上满是慈悲,清了清喉咙,口宣佛号,长身而起,对着远方面色凝然的镇东将军合什开口——漆黑,无边无际。

耿照不知道自己是昏是醒、是死是活,也不知在黑暗中待了多久,时间与五感俱都消淡,仿佛被悬在虚空之中。这与“入虚静”的玄奥体验全然不同,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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