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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邪恶夫君-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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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和我一起回来……今日情势未能如我所愿,她心里明白。

入夜时分我已睡的沉了,笔却来传话,“相爷让郡主过去。”

我心下惑然,虽今儿被太皇太后赐给了他做妾,但以他的骄傲,短时期内是断然不会让我去侍寝的,至少今儿晚上不会。臣相府他为尊,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磨磨蹭蹭地下了床。

而今是不必,也懒得再为他画眉梳妆了,随便披了件衣裳,半挽了头发,便随笔过去了他卧室。

他在喝酒。卧室里放置着炭炉,他也没让人服侍,自己在炭炉上烤酒喝。我进去卧室后,候在门外的侍女如往常一样,顺带就将门关上了。卧室里只我与他二人。

二月这时节实在无需烧碳炉。我只以为他向来惧冷,也没疑惑别的。只是才从外面进来,一时不适应卧室里的暖热。

在他屋里住了那么久,是熟稔惯了的,不自觉地走去窗前,想推开窗,散散温度。

他‘嗤’地一声轻笑,“开窗做什么,想让别人看活春宫么?”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丝毫改变,他还是那个金屋藏娇,就爱那个我困于一斗之室的主子。这间屋子也还如以前的无数个日夜一样,会上演令人脸红心喘的激情戏码。

我心中微起疑惑。疑惑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来。”他又为自己倒了一盏酒,酒壶磕在桌子上,响过一声暗哑而潮湿的摩擦声。

家庭,爱情,人生,都已经被他或直接,或间接地毁了,还惧怕他从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身上再取走什么东西么?我慢慢踱步,过去了他面前。他抬眼望我,许是饮了酒之故,他的面容微微酡红,眸中有微醺的迷醉,游丝般袅袅荡漾,须臾淡然一笑,肯定地道:“眼光不错,北皇晟年轻英俊,是个好的夫婿人选。”停了停,淡淡补充道:“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

我疑心他是醉了,竟推心置腹说出这番话来,微带试探地道:“其实是皇帝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如果他不是覆亡汝阳王府背后主谋的话。”

南宫绝轻笑,“你是在怨恨我了?”

“不,”我说道:“其实要感谢你,这些年来,你总是让我活的理智而又清醒。”

他哂笑,“因为只有保持理智和清醒,你才能对付我,和我作对,对不对?”

“我只是在防备你。”

“防备?”他的眸中有清冷的冬日北风拂过,似能听到那一片落叶萧木的嗖嗖之声,他的手扶在我的腰肢上,将我拉坐他的膝上,齿间吹气吐话伴随轻柔的吻落在了我耳边,“我究竟有实实在在对你做过什么,让你这么防备我?”

具体归纳,他确实没实实在在对我做过什么。

连居于汝阳王府的十年来,一直扬言要杀我全家,结果,做这事的人,都稀里糊涂变成了趺苏。

他挑开我的衣服,在我身上游移的手掌结结实实箍着我,完全不给我挣扎的机会,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不让我生起。

他的目光从我衣襟窥进,览尽胸前大好春光,“做过的最实质性的一件事,就是糟蹋了你,对吗?”

这确实是他对我做过的最实质的一件坏事。

历年来让人‘呕心沥血’的事迹我就略去不提了,但那些间接的坏事,他做的少吗?

就如趺苏所说,汝阳王府事件一定程度上是南宫绝导致的,若不是啊从中作梗,趺苏也就能避免对汝阳王府下手。细论起来,他比趺苏更可恶。

我抬颚望他,目光中的星火不加掩饰。

他却俯下头来,吻我星火迸射的眼睛,我只得闭眼。

他吻我闭着的眼,吻我抖动的眼睫,吻我的脖颈吻我的锁骨,一路下行……上身的衣服,在他的唇印下的亲吻下,在他手指的挑动下,只余小衣还紊乱地垂挂在胸前。出于本能反应,绷紧的身体慢慢酥软,呼吸紊乱,情欲譬如潮涨,目光中的星火早变得迷离涣散,羞愤抖动的眼睫也变作了颤动,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服,身体难耐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动。

“别怕痛,忍忍就过去了。”

他的,幽幽,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催眠。

这话于这时分呢喃出太过莫名其妙,心中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惊恐地睁开眼,正看到他拿起碳炉里的铁棍。我只以为那是拾碳的一根铁棍,当他将铁棍拿出来时,我才看到一直埋在碳火里,烧的红彤彤的那端,是一块类似烙刑刑具的铁板。铁板上刻有三个楷体字,赫赫映进我眼中,我毛骨悚然地辨认出那是他的名字。南宫绝。

他要做什么?

没时间多去想,我蓦地推开他,可他哪里肯给我闪避的时间,烧红的铁板伸了过来。

“啊……”

右边腰肢烧刀剐油的疼痛蓦地席卷了全身,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烙刑,一声惨叫没叫完整,就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的那刻,伴随着我腰肢皮肉滋滋声响,他有轻喃什么,我再辨听不清楚。

满室冲鼻的焦肉味。

————

从不堪忍受的灼痛中昏了过去,又是从不堪忍受的灼痛中醒来的,腰肢被铁烙过后让人崩溃的疼痛,比刚受烙刑的那一下更加痛彻心扉。像是抽丝剥茧,灼痛化为烧红的锋锐的刀片,要把整个身体一片片,一刀刀地切割剖解。宁愿如受烙刑的那一下直接痛晕干脆,也不要承受这样似永远没有休止的疼痛。因为受的是烙刑,那疼痛带了莫以名状的火辣,加之皮肉烙焦的焦味犹存,更让人欲呕翻肝肠。除却那股子焦味,我还闻到一股沥青的味道。意识慢慢回窍,更感觉灼痛处传来一种酥痒的感觉。说酥痒并不恰当,那是相较于烙伤而言。气若游丝地望去,南宫绝手持一把锥形的刀子,那针点大的刀尖,一下一下地刺在,扎在烙伤上。‘酥痒’的感觉,就是这么来的。——用刀尖扎肉呵,我不觉得疼痛只觉得酥痒,可见烙伤多痛。那处铁板烙上的肌肤,也只怕焦烂坏死掉了。

灼痛难忍,每一时刻都处在剥皮抽筋的痛苦中十根毫无血色的手指不断抽搐,伴随则会身体的痉挛,喉咙里也发出一声呻吟,气若游丝。

南宫绝抬眸看我:“醒了?”

用烧红的铁板烙我身体,用刻着他的名字的烧红的铁板烙我身体……虽已承受过了,苏醒的这刻回想,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此刻他握着一把锥形刀子,在我腰肢烙伤上扎着,更教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我望着他,犹如望着一个鬼魂般毛骨悚然,这时只见他手中刀子蘸向一旁的一个玉碗中刀子再拾起时,刀尖赫然蘸有沥青。我是说怎么有沥青的味道,原来……

蘸了沥青的刀尖继续在我烙伤上扎着。

如此循环数次,我终是瞧出,他在作画。

在我腰肢丑陋烙伤上作画。画一只凤凰。或者说,在那一块反正已被烙焦毁掉的肉上刺青,刺一只凤凰。

我再次痛昏了过去。

这一次,更痛的,却不是身体。

不为他痛,他从来就不值得。我只是痛我自己。

我爱趺苏,可他偏偏是覆亡汝阳王府的大敌,仇恨不共戴天,就算我恨不起啊来,也再无法和他在一起;南宫绝最为我厌恶,却偏偏将我作为女子最宝贵最冰清玉洁的东西污染的干净,将我的自尊和尊严践踏的彻底。

爱我的男人覆我家族;占有我呃男人袖手旁观,谋划其中。果然都是极品。

一连半个月,我都躺在南宫绝卧室里的床上。根本没法被挪动。连午夜梦回身体稍稍一个动作牵带到腰肢,都会疼痛的全身冷汗淋漓。我与章武帝自荐枕席对他的背叛,他以这种方式惩罚了,我身体苦痛下,在他施与我的苦痛下,他这个始作俑者自不再计较前嫌,一如既往地每日对我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像呵护一个宠物般呵护备至。皇太后薨天,例行的朝事搁置,一应丧礼事宜又有礼部与司仪打理,南宫绝绝无需上朝,更是衣不解带守护在我身边。连出恭与擦洗身体这样的事情他都代劳了。

然他越是这样,越教我心冷意赖。极尽疼宠,也只教我心中冷笑。连与他虚情假意都再懒怠。自那夜烙铁到我腰肢起,半月来,我再没说过一句话,哪怕只言片语。倒是时隔半月,烙伤不疼了,刺青也不痛了,我终于可下床,能自如行动。径穿衣回去明月小筑,从他卧房出去,他就在门口,也再吝啬看他一眼。

回去第一件事便是沐浴,可去洗那刺青,怎么一洗不掉。光滑如玉的右边腰肢上,他以刻着他名字的烧红铁板烙下的痕迹也铭刻在了我身体上。南宫绝。那三个字被烙进了我身体,再除不去。那三个最教我厌恶的字,将这样伴随我一生一世。我知道,即便他日我远走天涯,即便彻底远离了他,也再忘不掉他。每一个日,每一个夜,它都会映进我眼底,教我想起他,想起那么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可就是那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在我的身体上烙下了他的名字,成为我这一生一世的梦魇,无可逃脱。

第75章 丧家之犬

精致的刺青掩盖了腰肢上丑陋的烙印,非但没消减原来的香肌玉肤,还赋予了这具身体新的魅惑。那一只凤凰展翅翱翔图掩在薄纱里若隐若现,随着脚步生莲腰肢的移动,更见栩栩如生,浴室里水雾缭绕,远远走来,有如烟笼美人,这样朦胧的景致,连带我心里也难得糊涂,不去思及烙进我身体的那三个字,心情终于归于平静一路走来,今时今刻,我终于能即兴而活。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于不在意生死的人,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这日春分,天气晴好,连日来懒怠梳妆,今儿倒有些兴致。其实我天生远山眉如黛,无需描画,也做玩般拿了缧子黛轻描,便看到镜中自己的眼睛。还是往日那般的秋水剪瞳,却怎么瞧怎么不似以往。细看才发现瞳仁上那点晶亮泛着幽冷光泽,使得本就漆黑的瞳仁更接近子夜,恰似生动的黑濯宝石。容颜依是昔日那般年轻美貌,眼眸依是昔日那般清澈明净,可眼波顾恺闻,分明有着年纪不相符的练达。整个人由里到外,对哦透着浴火重生凤凰涅槃的美,那种极致绚丽的美丽,就好似盛放的罂粟花,有毒,却又让人忍不住接近。

南宫绝的身影慢慢映在妆镜里,自我搬回明月小筑住,他不是没有来过,我虽然与他依旧话少,但至少慢慢在与他说话了,他似乎愈加自得了,手掌从我下颌抚过,抬起我下颚,望着镜中的我,因为情动,臆叹不自觉带了几分轻佻:“真美,怪不得皇帝惦记着……”他吻了吻我脸颊,无限爱怜道:“一会儿见章武帝,知道怎么打发他吗?”

皇太后薨逝已二十几日了,殡礼一应的事已结束,今儿一大早趺苏还未到,宫中的仪仗队就已摆驾到臣相府。一则此次趺苏有备而来,不同于上次宫中的措手不及;二则恩宠南宫绝的太皇太后,她的儿媳皇太后薨逝,先她而去带给了她冲击。她未必因皇太后薨逝而伤怀,年至七旬的她却伤怀生老病死。向来身体硬朗的她,竟在听闻皇太后薨逝的消息没几日就病倒了。

而今局势多少对南宫绝不利,也无怪趺苏到来之前,他会来教教我怎么面圣了。

我望着镜子里我漆黑似子夜的瞳仁,淡淡问道:“臣相大人想要我怎么做呢?”

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听凭他的差遣,就只是懒懒问一句,听听他‘命令’,在心里笑一笑。

他显然晓得,微吁了口气:“你是我的妾,记住你的身份就好。”

我回头,望住他的眼眸,发现他的瞳仁也漆黑似子夜。

他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释然一笑,拖曳出舒展的心情,十来年与我朝夕相处了解我至深的他,只能归于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他看着我娟娟如花的笑容,眼眸渐次深湛,手指想抓住什么似的动了动。终于眉心揪紧。

————

趺苏亲自过来明月小筑见我。

踏足汝阳王府,他不是第一次;踏足我住的地方,却平生第一遭。

汝阳王府沦为臣相府,明月小筑里就没有家仆侍女了。我不想这里到处走动着南宫绝的心腹眼线,成日被监视着;南宫绝也无意差人过来服侍,似乎他打心里就不愿外人撞入这里。横竖我后来一直住在他那里,明月小筑少人服侍也不要急。

虽是少人打理,但还不至于荒芜。不过出入只有奶娘和那四名御医女,冷清的很。趺苏在明月小筑外就摈退了下人,一个人走了进来。这是我从小到大住的地方,他一路驻步留意着。虽是人烟冷寂,但水榭楼台雕梁画栋依稀能辨汝阳王府鼎盛兴荣时,明月小筑锦绣繁华……王府郡主的金尊玉贵,父王母妃哥哥们,以致整个家族对我的无上宠爱,我所有的欢乐都被他剥去了,昔年尊荣一夕坍塌……

“月儿……”

趺苏凄伧的轻唤出口,我亦终是没忍住,‘铮’地一声,琴弦断裂,划破手指,鲜血染红了断弦,也滴落在琴案上。

他站于我身后,迈不出正面看我的脚步;我背对他而坐,也不愿意回转身面对他。在明月小筑与他见面,是我的意思,也是他心里期望呃。他愿意过来我这里。不过我在此地侯他,还有另外的用意。他此刻如此愧疚,可见明白。可一切错失不是一句道歉的话就能消洱的,他不做那样无谓的事情,放眼王府风水,景致秀丽如画;环顾楼台周遭,珠玉琳琅满目。便是王府郡主金尊玉贵,这样的锦绣繁华,也隆盛绰绰了。趺苏望着楼台上一应物什,我抚的焦尾瑶琴,楼兰上珊瑚衬映的盆景,明珠熠熠的流苏……目光渐次游移,又赌到刺绣篓中的一颗硕大的琉璃明珠……那样熟悉,他认出了,那是父王五十寿辰时,他为拉拢父王,送于父王的贺礼。太子殿下,储君赠下的物什,竟一会出现在我的绣楼。趺苏不知是惊讶愕然,还是欣慰我在汝阳王府那些年过的很好,涩笑道:‘汝阳王很爱女儿。’

“他们都很宠爱我,”思及至亲家人,我眉目蕴笑,话语也不禁柔了几分:“哥哥们总说父王偏心,他们自己却也是把最好的东西往我面前送。”

“当得这份疼宠。”趺苏在我面前蹲下,因为我态度的柔和,他终于得以正面看我。我不愿再与他有这般亲近的距离,下意识地要起身远走几步,他却已握住我的受,“让我看看,”却是还在流血的手指,我没去理会它,趺苏正面看我见到了,却理会起来,含住我流血的手指吮吸 ,喉结滚动,竟是将鲜血咽下,我由手指到全身皆都僵硬,做不出反应,只是看着他取出手绢包扎我手指发起愣来。

“你啊在怨我。”趺苏蓦然道。

确确如此。他有着帝王的明睿,岂不明白?趺苏道:“因保定帝驾崩罢工的驸马府,我让人继续在峻修。玉娇总是你大哥的遗孀。”

“齐皇室宫闱政变,擎天侯府欲取而代之。我会通过国际关系,尽量确保你二哥他们的安全。”

“今天过来臣相府前,我去了趟荣亲王府。看了看你三哥的孩子。月儿,我把他接到宫中,亲自抚养可好?”

玉骄,二哥,佑儿……他倒是不偏不倚,谁都顾及到了。是,他是皇帝,他神通广大,不过过去了二十多日,就像知道了佑儿的存在,将汝阳王府里里外外的事情掌握了个清楚,可一番补救,就泯灭了他的罪孽么?哪怕那罪孽阴错阳差。阴错阳差的代价呵,我家族的覆亡……就让我对他绝情罢,又说这些动听的话做什么?害人悲伤泪落。也只会悲伤泪落了,他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现状了,既成事实早成了逾越在我们感情之中的鸿沟。任怎样也再跨越不过去。泯了泪,浮出一个微笑来,他蹲着,我坐着的状态实在趱越,跪下,婉静笑道:“皇上怎能如此说呢。”

“就像那日明月在太皇太后的那里表白的一样,”我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皇上要覆我家族的,明月心中哪有不服呢?父王常教导明月忠君爱国,不该记得的事情明月不会记得。皇上只是我大梁国的皇上,是明月要俯拜的君王,不是什么杀家仇人。所以,皇上是不用为此做什么补救的。”

这么说,不啻于斩断过往所有情愫了,趺苏双眼极力压抑焦灼和苦痛,握着我手的手掌落到我腰肢,意欲先扶我起来,也籍此思量接下来更该怎样挽回感情。可他的受扶着我腰肢的地方,正是南宫绝烙下烙印绘上刺青的地方……我下意识地躲避,幅度过度,不说我被吓了一跳,趺苏亦是蘧然一惊。趺苏的手僵在空中,旋即苦笑,“月儿……”

他不知内情,显然以为我连碰都不愿意他碰我了。

我唇边抿了苦涩笑意,如此……如此亦好。又因想到腰上那三哥教我梦魇的字。不管如何,这一生一世,身上烙着这三个字的我,都不可能再与别的男人怎样了,不管是为覆家事迹,还是腰肢上呃那三字,与趺苏都不再可能了。狠心拒绝他的意志更加坚定,又为绝他念头,同时唤起他的痛恨,我微笑说道:“趺苏,最后一次唤你趺苏。忘了我吧,这样的残花败柳,不值得。”因闪避他的幅度过大,此时的我斜坐在楼台上,倚靠着栏杆,因成残花败柳衍生萧条清寂,更加令人想堪折的红粉美人,我对着他微笑,笑容清妩一如楼台下大片大片开得正盛的荷花……映进眼底的就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美景,这样的美人,南宫绝每日肆意玩赏,怎不教人羡煞?这美人还是属意他的,属于她的,怎不教他嫉妒发狂?

————

“明月,今天你做的很好。”

南宫绝推开我卧房的门,容光焕发地赞赏道。

彼时我观摩绣篓里的琉璃明珠已久,也因为琉璃明珠在意到刺绣上,正悠悠穿针引线着,淡淡抬眸,淡淡地望着他。趺苏今日无劳而返,最满意的人自莫过于他。因为太过满意,容色难免激越了些,面庞流耀若虹霓的辉色,眼中也尽是熠熠的光彩。我沉吟一笑,“他惨淡离去,你高兴什么?”

我冷笑看他,泼他冷水的意思明显,他脸上辉色一敛,目光研磨地望着我,须臾神色正常道:“他自退兵,不劳我与他兵刃相见,今日干戈罢免,我自是惬意。”

我微微笑道:“臣相大人与君王闹到这般地步,是因为我么?”我看了他一眼,继而低眼刺绣,“与君王为敌,臣相大人可得好自珍重,免得得不偿失呢。”

南宫盯着我,“我虽奈何不了他,但他也奈何不了我。”

他说的是实话,我刺绣的动作顿了顿,终于缄声。南宫绝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冷淡,不经意流露出伤神,惘然脱口道:“我以为……”

以为什么,难不成以为我斩断与趺苏的感情,是因为要托付终生于他?我这一辈子不能一个人么?我离了男人,就生存不下去么?是,腰肢上的凤凰刺青,腰肢上烙下的那三个字,注定了我不能再选择他以外的男人做我夫婿,却能选择将不将他视作我夫婿。我会将他视作我夫婿么?笑话!

“……你还在恨我?”他犹不知他残缺在哪里,自以为是道:“不是都真相大白了么?章武帝才是罪魁祸首,你该恨他才对……”他见我不作任何反应,故态重萌,悻悻道:“汝阳王府的人都该死,是罪有应得,我凭什么救他们!”他说的义正言辞,神态举止却烦躁无比,松了松衣襟,脸色铁青道:“我只是在章武帝出手时袖手旁观,落井下石,没主动导致一切已经是仁至义尽!”

“是,你没必要救我家人。我不怪你,不恨你。也没道理怪你恨你。你凭什么就一定得解救他们性命呢?抚育了你十年,你就有义务解救他们么?就该解救他们么?可以理所当然没有理由地怨恨一个杀死你的人,却没有资格去怨恨看着你被杀,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人。没资格。因为他跟你根本就没关系。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没有爱,哪来的恨呢?”我微笑道:“以前对你,我还有恨,现在,连恨都没有了。”我娇娆地笑,“知道对一个人无爱也无恨,是什么意义么?”

就像是丢弃在大街上的一堆垃圾,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这是汝阳王府我们一起长大的十年来,是整个青春年少少女时代他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曾以为变化了,由对他轻慢鄙薄冷淡的无视,转变为对‘杀家仇人’的他噬骨恨毒,那样痛彻心扉地走了一遭,却原来,深刻的仇恨只是被刻意掩盖的假象,两相解释与证实,便那么风轻云淡地化去了。仇恨不成仇恨,辗转回首,恍惚中,又回到保定二十年,保定帝北皇瑞三十八岁的那个春天,他还是汝阳王府门口那个十一二岁,容貌清秀,却怯怯的,垂着睫的少年。父王牵着他的手,对我们兄妹四人介绍道:他是南宫绝,以后,他就是我的义子。

“你是攀的高,站的远。亦如你所说,你虽奈何不了皇帝,可皇帝一样一奈何不了你。你状元及第,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俯跪膜拜,顶礼仰望的高度。可不管你爬的有多高,”我一字一字清晰有力地道:“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汝阳王府门口那条丧家之犬!”

“啪!”

南宫绝蓦地扬掌,狠狠搁在我的面颊,涨红的面庞满是羞愤,无可掩饰。

我被打得摔在桌柱下,跌在泥金地板上,喉间阵阵的腥气上涌。

殷红血丝流溢出嘴角,挂在唇边,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怒涛席卷的那个人不是我。

抬起头,我直直看向南宫绝,张口畅快而笑。

“云霓裳!”

南宫绝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他猩红的目中冰寒而危险的气息交相涌动,脸上是火焰般喷薄而出的狂暴和愤怒,伏动的身体也是颤颤巍巍摇摇欲坠,我以为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他颤抖的嘴唇会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兴许连他也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了。也或者是一时没想到处罚我的极致方式。他狼狈不堪地,一步一步向后退着直至退到门槛处,被门槛绊了一下,才转过身,踉跄向外走去。披了白缎披风的背影,鬼魂般孤凄落魄。

上部 第76章 身孕

奶娘给我净脸,用帕子热敷我红肿的脸颊。奶娘虽见到了南宫绝跌跌撞撞地离开,但并不知道我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前几日身上烙下的凤凰刺青就已令奶娘几度昏厥,今刻再见我脸上掌印,只更添增了对南宫绝的惊痛,掉着洋浊的眼泪一遍遍不敢置信地念叨着他怎么下得了手。第一次,平生第一次,我没有一丝的怨恨。我只是惨淡地笑,伏在软软的塌上咳嗽,吐着他打出积淤在我喉咙里的鲜血。

南宫绝一直以来并无暴力倾向,从没有打过我。

那句话,我委实说的刻薄了。

这一巴掌,是我自己讨来的。

断绝了与趺苏之间的感情,不管他放不放弃,至少我单方面地断绝了。又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南宫绝,将他的骄傲踩在我脚底下,出尽了十多年来积郁在心底的那口怨气,真真正正洋身舒坦了。佑儿有平阳代为照排,趺苏大约也不会伤害到佑儿,我更是了无忧虑。未来的路怎样走,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且暂不思虑,松懈下紧绷了许多年的身子和精神,好好睡上些时日。

我就真的什么也不去想,敞开心扉昏天暗地地睡着,午夜梦回觉得饿了再进食些汤水,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日子。我觉得很长。以至于都再懒散不下去了。这日旭日东升,我振作着起了床,精心梳洗,细致妆点,随口问奶娘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奶娘回话道:“四月十七了。”

我啼笑皆非,还以为混沌过日睡了多久呢,也才不过七八日。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果然觉得时间漫长些。四月十七了,快到初夏了,难怪觉得天气黏热,连带胸口也闷闷的,好像憋着口闷气似的。嗯,一会儿找件夏衣换上吧。

如此思量着坐到膳桌前,是带着好心情打算用一顿丰盛的早膳的,可我看着桌上膳食却不由愕然了。一碗白米稀粥,一盘素炒萝卜。从小到大,哪顿不是燕窝鱼翅的,便是汝阳王府覆亡,这一年来,也是日日海味山珍,这。。。。。。。没等我惊咦,奶娘已十二万分抱歉道:“是。。。。。。。是这样的。以往明月小筑虽少人服侍,但每日都有臣相府的人送新鲜的蔬菜瓜果过来,小膳房里不缺什么。可。。。。。。可这七八日一直没有人送过来,都怪我,我还一直在等呢,到今天我都一直在等呢!这不。。。。。。等来等去,膳房里只剩下大米和久存下来的萝卜了。”

奶娘道:“要不今天的早膳,我出府另买些吃食回来吧,兴许。。。。。。兴许一会儿膳房里缺什么,就都送来了。”

没答奶娘的话,我径自拾筷用起膳来,一碗白米稀粥尽数吃下,素炒萝卜也吃了不少,满足地放下碗筷,笑道:“很好吃呢。”我起身道:“不小心吃的太多,胸口越发闷了,奶娘陪我出去走走吧。”

“嗳,嗳。”奶娘忙不迭地点着头。

却是往春夏秋冬往日住的地方而去,自她们离开后,这里住着那四名御医女。状似无意地推开门,果然细软都早收拾干净带走了,桌子上甚至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奶娘解释道:“臣相跌撞离去的第二天,她们。。。。。。她们就都搬到别院去了。”

连那四名御医女都搬走了,不用想,整个明月小筑里只余我和奶娘二人。我含笑道:“臣相大人是要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呢。”

我点破话语,奶娘也再自欺欺人不下去,踌躇地怨艾了一番。我往别处而去,闲适自在道:“以后我们便自己出去采购米粮菜蔬,自己生火做饭吧。平常人家不都是这么生活的么?”我抿出清淡笑意来,“明月小筑里金堆玉砌,我们换成银子,一辈子也用不完。”待在这里,哪又还用一辈子那么长呢?

奶娘虽是上了年纪,但服侍我一个人却是游刃有余的。倒是我,胸闷连日来就没减轻过。兴许是夏日渐近,天气渐热的缘故罢,吃起东西来也挑剔的很,无端便消瘦了。这日奶娘煮了燕窝给我,我尝过一口便抬头望着院中海棠果,总觉得那样酸溜溜的东西好吃些。

距离南宫绝那日惨淡离去将近一月了,自是再没见过他,他那样身份的人,哪是我随便能见到的?而趺苏自回宫后便没有一点动静,倒是南宫绝行事高调的很,臣相府常常整夜歌舞升平。天气越来越浮热,胸口也越来越闷,臣相府笙乐远扬,更见吵得人睡不着觉。皎皎月华从窗外透射进来,洒照一地,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不能入睡,索性披衣下床。

履鞋走去房门前,拉开门,踏出卧室,伴随着月光于绣楼下西边方向的廊轩行走,此方位的廊轩连接着绣楼后方大片大片的荷花,廊轩之末正是荷塘正中央的站台。夏日莲荷盛开的正好,不看可惜了,本是出于懒怠悠闲之心月下漫步的,荷花渐欲迷人眼,如斯良辰美景,倒心生几分惬意了。我伫立站台,看着亭亭静植的荷花,若不是此刻臣相府笙萧之声烦人心神,真真人间仙境。

闻闻荷花淡雅香气,吹了吹清凉晚风,胸口果然舒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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